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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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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追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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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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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1:47:56 |只看該作者
追龍 第十部︰陳長青的怪異行為
追龍--第十部︰陳長青的怪異行為

第十部︰陳長青的怪異行為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才好,只好道︰「有話好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陳長青顯然真的想說什麼,可是由于他太激動了,聲音哽在喉間,說不出話來,只是發出了一些含糊的聲音,誰也無法听得明白這些聲音,表示著什麼。我又道︰「我們是好朋友,你別急,有話慢慢說。」

陳長青更激動,將我的手握得更緊。這樣的局面,令我手足無措,我只好向白素望去,向她求救。

白素也是一臉疑惑,不知道陳長青在搞什麼鬼。她明白了我的意思,用听來十分輕松的語調道︰「你們怎麼啦?誰都知道你們是好朋友。」

陳長青哽塞的喉間,總算吐出了三個可以听得清的字來︰「好……。朋友。」白素道︰「是啊,發生了什麼事?像是生離死別一樣,快要唱風蕭蕭兮易水寒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白素說笑話,十分恰當,可以令得氣氛輕松,因為我和他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嚴重的事情。

白素形容陳長青的樣子,像是生離死別,大有荊軻要去刺秦皇,明知自己一去無回的那種激動,完全沒有必要,那麼,陳長青該一笑之下,精神松馳,不再緊張。

可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

陳長青的反應,竟然像是中了她重重一拳,陡然松開了我的手,身子搖晃不停,向後連退了兩三步,而且,面色鐵青,臉上的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動著。

這時,別說我呆住了,連白素也呆住了,不知道何以他的行止這樣怪異。

他轉過身去,伸手扶住了牆,白素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暫時別過去。陳長青深深吸著氣,然後,即使從他的背景也可以看得出他在作極大的努力,使他的身子挺直。

又過了一會,他才十分緩慢地轉過身子。看起來,他已經正常很多,他用一種听來十分疲乏的聲音道︰「大嫂,你怎麼也學起衛斯理來了?不好笑。」

我和白素只好面面相覷,不知道白素剛才那句話,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他。換了我,一定要不服氣,追問到底了。

但白素卻只是溫柔地笑了一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輕松一下。

陳長青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難看到了極點,這證明他的心事,一定令他感到極度的不安和痛苦。陳長青自己,卻以為他的笑容已經可以掩飾了他的心情,還故意拍著手︰「衛斯理,你花了多久才解開了銅環上的秘密?」

我道︰「相當久,我還花了不少時間,研究那些空箱子。」

陳長青走動著,自己去倒了一大杯水,又一口氣喝干,才道︰「是,你給了我提示,我沒有再在空箱子中浪費時間,孔振泉把秘密這樣處理,真是除了你之外,沒有可以解得開。」

我道︰「這全是白素的功勞。」

陳長青「嗯」地一聲︰「嫂夫人解開了秘密。也是因你而起的,你的作用,就像是中藥方子中的藥引子,化學變化之中的觸媒劑。」

我听得他拿我作這樣的譬喻,有點啼笑皆非。他又道︰「所以,孔振泉找你,還是對的,由于你,嫂夫人解開了謎,而我……「他講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不再講下去。

陳長青這個人,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不容人插嘴,而他自己講到了一半忽然住口不言的情形,更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我等著他再講下去,可是當他再開口的時候,他已經變了話題,他道︰「那些黑點,是代表著三十個人,在經過了種種變化之後,剩下七個。」

我和白素一起點頭,我還拍了拍手︰「對,你真的解開了孔振泉的圖謎。」

陳長青默然半晌,在他沉默的時候,我和白素,把我們昨天晚上,由解開了圖謎之後的種種聯想,全都向他說了一遍。

陳長青听我們敘述,表現十分沉靜,除了不住表示同意之外,並沒有插言。

等到我們講完,他才道︰「人沒有自己意志?當一個人,決定了要去做一件大事……。極大的大事,難道那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而只是受了來自星體的神秘力量的支使?」

我道︰「除非把孔振泉的星象觀察完全推翻,不然,就得承認這一點。」

陳長青苦笑了一下,揮了揮手,像是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我和白素都不敢亂講什麼,唯恐由于一句什麼話,他又會有異常的反應。

過了一會,他才道︰「衛斯理,你看到了七星聯芒的異象,也知道了這種異象是表示一個大城市將會毀滅,可是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道︰「是,你想到了?知道了會發生什麼事?」

陳長青卻並不回答,我道︰「是什麼?富士山復活,毀滅了東京,還是檀香山被火山灰覆蓋?」

陳長青瞪了我一眼,仍然不說什麼,然後,他站起來︰「我要告辭了,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說了之後,伸出手來,先和我握手,又再和白素握著手。

我們一面和他握手,一面心中仍不免在嘀咕︰這家伙,平時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什麼時候和我們握手道別過來?

陳長青今天的行為,真是怪異透頂了。

他走向門口,拉開門,又回頭向我們望了一眼,我忙道︰「有什麼事要幫忙的,只管來。」

陳長青有點戲劇化地仰起頭來,「哈哈」一笑,跨開步子,揚長而去。

我和白素又呆了半晌,我才道︰「陳長青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白素道︰「我看他的心中,一定有十分重大的決定。」

我嘆了一聲︰「這個人……」白素不讓我再說下去︰「我看,我們得盡一點力,多注意他的行動,看他究竟想干什麼。」

本來,陳長青想干什麼,我不會感興趣,但是由于他行為實在太怪,完全不像他平時的為人,所以我道︰「好,我找人留意他的行動,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派人去跟蹤他。」

白素道︰「那樣最好。」

于是,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我委托了小郭的私家偵探事務所,派幾個精明的人,去跟蹤陳長青,看看他究竟在搗什麼鬼,也可以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有人可以立即幫助他。

私家偵探每天送來一次報告,一連三天,看跟蹤陳長青的報告,我和白素都訝異不止,實在猜不透這家伙究竟想做什麼。

他到一家律師行,立了一張遺囑。遺囑的內容,偵探買通了律師行的職員,所以也寫在報告之中。

陳長青的遺囑內容相當古怪,他在遺囑上寫著,他死了之後,所有的遺產,全權歸衛斯理夫婦處理。

我是他的好朋友,這樣處理,倒也不能說悖于常情,他又規定,我處理他的財產,最好是把錢用在擴展、鼓勵探索和研究一切不可解釋的奇異現象方面。

這一也可以理解,陳長青一直對一切人類現階段科學還不能解釋的事,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把他的財產花在這一方面的研究和探索上,十分有意義。

而在他遺囑之中,最怪異的一條是說他在某一天,會打電話通知律師。由律師接到他那個電話開始,如果三十天之後,還未曾接到他第二個電話,就在法律上,宣布他已死亡。

這極不合情理,可是他卻堅持要這樣做。普通,一個人要失蹤三年到七年,才可能由法庭宣布死亡,陳長青只給了三十天,法律上自然不會承認他自行宣布死亡。

陳長青也有權這樣做,在這樣的情形下,「遺囑」實際上,是一份財產處理委托書。我和白素看到了這樣古怪的一條,不禁都皺起了眉。

我道︰「陳長青想去干什麼?」

白素道︰「看來,他將有遠行,要去從事十分危險的事。」

我悶哼了一聲,咕噥著罵了他幾句︰「這人,異想天開的事太多,難道他又發現了什麼外星人,要到別的星球去?」

白素苦笑了一下︰「那也難說得很,什麼樣的怪事都會發生。」

我拍一下桌子︰「我去找他,問問他究竟想干什麼,如果他亂來,至少好勸阻他。」

白素想了一想才道︰「只怕沒有用,他如果肯說,你不去問他,他半夜三更也會來告訴你。如果他不肯說,問也不會說。」

白素說的,倒是實情,我只好生悶氣,再看報告的余下部分︰陳長青到了一家中學,在校舍的內外,徘徊良久。我看那家中學的名字,並不十分出名,校舍也不是什麼名勝古跡,附近更沒有什麼風景可供觀賞。

我瞪大了眼楮︰「他在那家中學附近干什麼?」

白素蹙著眉︰「我想,那家中學,可能是陳長青的母校,他在那家學校中,度過了他的青年時期。人總是十分懷念那個時期的。」

我「嘿」地一聲︰「他怎麼了?又不是快死了,要去自己成長的地方徘徊記憶一番。」

白素吸了一口氣︰「記得我提及‘易水送別’時他激動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白素隨即道︰「那可能是由于我說中了他的心事,無意之間說中的。他心中有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對他來說,一定是生死攸關,所以他那時的神態才會這樣怪異。」

我把陳長青當時的行動神態想了一遍,覺得白素說得十分有理。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想法,我道︰「那算什麼?他準備去殺身成仁,舍身取義?現在既沒有神聖抗戰,也沒有世界大戰,他難道幫伊朗去打伊拉克,或者幫伊拉克去打伊朗?」

白素道︰「真想不通,可是他有極其重要的決定,這可以肯定。」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當天晚上,和他通了一個電話,我想知道他究竟決定了什麼,不過沒有收獲。只是肯定了一點,那家中學,真的是他的母校。

第二天的偵查跟蹤報告,更是看得我和白素兩人,目瞪口呆。

第二天一早,陳長青就到了父母的墓地上去拜祭。

陳長青的父母去世相當早,在他少年時就已經去世了,我從來也不知道陳長青這樣孝順。看來,那又是他的一種「告別儀式」。

從他的這種行動看來,他真的將有遠行。墓地回來,他去見了很多人,一直忙到晚上,然後一個人在酒吧買醉,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干杯,喝至酩酊大醉。

第三天,陳長青的行動令人吃驚,使我覺得,非出面和他說清楚不可了。

那一天早上,陳長青在家里,打了幾個電話,就離開了住所。

由于我的要求,是「全面跟蹤」,所以小郭已派人在他家的電話中裝了偷听器。其中有一個電話,小郭認為十分蹊蹺,所以那個電話的錄音帶,連同報告一起送來,我和白素听了,感到吃驚。電話的對話雙方,一方自然是陳長青,另一方,是一個听來十分嬌柔的女聲,電話由陳長青打出去,對話如下︰陳長青︰昨晚上,在青島酒吧,我終于得到了這個電話號碼。

女聲︰是,有什麼指教?

陳︰(聲音有點猶豫)我……。是不是打錯了?或者給我號碼的人令我上當,我想我應該听到一個冰冷的男人聲音。

女聲︰(嬌甜地笑著)你受電影的影響太深了,先生,事實和電影中所看到的,往往截然相反,你並沒有打錯電話。

陳︰(深深吸著氣)好,听說你有價錢。

女聲︰先生,每個人都有價錢。

陳︰我的情形有點特殊,我要和你見一見面。

女聲︰(變得冷峻)這樣的話,如果你再重復一遍,你就會面臨死亡。

陳︰(急急地)听著,我誠心誠意,真正誠心誠意,我要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譬如說,你……。職業上所使用的一些精巧的工具,我願付任何代價。女聲︰(沉默了片刻)什麼工具?

陳︰你認為最有效,又可以避過嚴格檢查的工具,要絕對有效。

女聲︰可以供給你,但不能和你見面,代價是三十萬美元。

陳︰(立即地)好,我準備現鈔,怎麼把東西交給我?

女聲︰到機場公用電話第三十號去,接受進一步的指示。

陳︰(連聲)是。是。謝謝你。

電話中的對白到此為止。

報告說,陳長青打完電話,立刻離開,直趨銀行。從銀行出來,手中多了一只手提箱,里面放的,可能就是三十萬美鈔。

然後,他到了機場,在第三十號公用電話的旁邊等著,等了很久。

有人來使用這具公用電話,陳長青就十分緊張,而當他發現用電話的人,並不是他等待的人,他就對人怒目相向,弄得打電話的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他。

有一個打電話的彪形大漢,甚至還和陳長青幾乎起了正面沖突。

在等待的三個小時之間,陳長青也打了幾個電話,可是顯然沒有人接听。

在三小時之後,有一個坐輪椅的老婦人,由一個小姑娘推著,來到了公用電話之前,那小姑娘取出了一張鈔票,想和陳長青找換硬幣。陳長青開始很不,但是那小姑娘和陳長青不知道講了些什麼,陳長青欣然接過了鈔票,把硬幣給了小姑娘。就離開了公共電話,看來那小姑娘正是他要等待的人。陳長青在機場附近的停車場,上了他自己的車子,奇怪的是,他又到了銀行,再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他在銀行的經理辦公室中停留了一會,跟蹤人員無法知道他在干什麼。

從銀行出來,他就回到了家里,一直沒有出來。

看完了這樣的報告之後,白素首先道︰「陳長青在和一個秘密組織接頭。」

我冷笑一聲︰「他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可以肯定,和他接頭的,是一個第一流的職業殺手。」

白素揚著眉︰「可是奇怪,他並不是要委托殺手去殺什麼人,而只是要殺手提供他殺人的工具,難道他準備去殺什麼人?由他自己下手?」

我道︰「看來是這樣,我要去找他,不能再讓他胡鬧下去。」

白素嘆了一聲︰「是要去阻止他,但是他不一定是在胡鬧,說不定他正準備進行一件大事。」

我想反駁,但是在不知道陳長青準備干什麼之前,我也不想說什麼,提起了外套,我就離開了住所,駕車來到陳長青的屋子外,用力按著門鈴。

他的屋子極大,當日,研究一個被困在木炭中的靈魂,我曾在這屋子中住了好幾個月。

陳長青一個人獨住,屋子又大,他遲些出來應門倒是意料中事,可是在三分鐘之後,還沒有人來應門,這就有點不尋常。

我先是一面按鈴,一面敲著門,接著,用力踢著門,發出驚人的砰砰巨響。在我踢了七八下之後,門陡然打開,由于門開得那麼突然,我幾乎一腳踢到了他。陳長青開門,看到了我,也不禁一怔。

我「哼」地一聲︰「在干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怎麼那麼久不來開門?」

陳長青忙道︰「對不起,我正在浴室……」他看到我一臉不相信的神色,忙又道︰「是在樓上的浴室,沒听到鈴聲。」

我冷笑了一聲,就算他說是在屋頂上的浴室,我也不會相信他,我一伸手推開了他,大踏步向內走去,陳長青叫了起來︰「喂,這里是我的家!」

我陡然轉過身來,直指著他︰「暫時是,等你死了,或是三十天沒有消息之後,我就有全權處置這幢屋子,先來看看,可不可以?」

這種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很有效果,可以令得對方連抵賴的機會都沒有,只好直認。

陳長青在听了之後,陡然震動,面色難看之極,過了一會,他才道︰「律師行應該開除不能保守秘密的職員。」

他承認了,我繼續指著他︰「你應該知道,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秘密。」

陳長青口唇掀動,想要分辯什麼,但是並沒有立即說話,他的神情,隨即變得堅強和自信,大聲道︰「有,我就敢說,我的行動就是一個秘密,你不知道我要去做什麼,而且,不論你用什麼方法,我都不會告訴你!」

我的確不知道他準備去做什麼,我只不過知道了他有一連串不可理解的行動。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當然不能說我不知道。

我現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冷笑了兩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長青,你連萬分之一成功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知道陳長青要去做什麼,但是他要去做的事,一定十分困難,而且有生命的危險,這一點,可以從他的行動中,推測出來,我這樣說,听起來就像是我已經知道了要做什麼一樣。

陳長青乍一听到我這樣說,現出了震驚的神色,但那只不過是一霎間的事,他隨即連聲冷笑︰「衛斯理,你這種話,唬不到我,回家抱孩子去吧。」

我感到有點狼狽,只好道︰「好了,不論你要去做什麼,作為好朋友,我只勸你一句話︰別去做,你已經把自己放在一個極危險的境地之中,不要再向前跨出半步︰不然你就要後悔莫及。」

陳長青听著,望了我片刻,來回走動著,踢開了亂放在地上的幾個大墊子,然後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一字一頓地道︰「沒有用,我不會听。」

我也生氣地踢開幾個大墊子,在他對面坐下︰「你可知道和職業殺手打交道的結果?」

陳長青一揮手,一副漠不在乎的神態︰「那實在不算什麼。」

和職業殺手打交道的後果,可以嚴重到令一個人死亡。職業殺手會為了保護自己,不使自己的秘密暴露而去殺死委托人。

那樣嚴重的情形,陳長青竟然說「那不算什麼。」

由此更證明白素猜測是對的,陳長青要去做的事,凶險絕輪,他準備用自己的生命代價去做那件事。

想到這里,我只好苦笑︰「認識了你那麼多年,真沒想到你竟然這樣偉大。」

一听得我這樣講,陳長青又陡然激動,可是他立即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連語調听來,也十分平淡︰「那不算什麼,一個人的一生,總要去做一些事的。」

我還沒有回答,他又「哈哈」一笑︰「或許,正如我們所推測,我的行為,不是由我自己決定,而受某一個星體的影響和支使。我想不做也不行,對不對?所以,你不論講什麼,都不能使我的行動有改變。」

我有點啼笑皆非,他把我能勸他的話,全都封住了。由此可知,他對他要去做的事,真是下定了決心,非做不可的了。

我大體上可以知道他準備去做什麼,所以我道︰「陳長青,你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但是殺人並不是你的專長。殺一個人,並非有了精巧的殺人工具之後£就可以實現。」

陳長青一听,陡然跳了起來,立時又坐了下去,面色煞白︰「你太卑鄙了。」

他罵我卑鄙,自然是因為他從我的話中,知道了我一直在跟蹤監視他。

我沉聲道︰「誰叫我們是好朋友?要是別人,我才不會有興趣。」

陳長青勉強笑了一下,但是他立時又十分自豪地道︰「你還是不知道我要去干什麼。」

我承認︰「是,不然我也不必來找你了。」

陳長青得到了我的承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真好,真好。」

我退而求其次︰「對于各種精巧武器,我比你在行,你得到的武器是什麼?有效程度如何,不妨拿出來,多少可以給你一點意見。」

陳長青更是得意非凡︰「如果我要殺你的話,你的身體已開始變冷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中戴了一只以前未曾見過的戒指,那戒指有一個平方公分大小的平面,銀質,上面雕刻著花紋,看來相當古樸。一個男人,手上戴著這樣的一只戒指,不會引起旁人特別注意。

我伸手向那只戒指指了一下,陳長青點著頭。

我道︰「用這戒指去擊中目標,不是容易的事。」

陳長青搖著頭︰「有效射程是十公尺。」

我感到一陣發涼︰陳長青真的準備去殺人,他為什麼突然之間有了這樣的念頭,真使我完全沒法子想像。

我只好苦笑︰「射出來的……。是針?」

陳長青點著頭。

我又道︰「針上當然有毒,毒藥的成份是什麼?」

陳長青道︰「是南美洲一種樹蛙的表皮中提煉出來的毒素。」

我雙手握著拳︰「如果真是的話,這種毒素,只要進入人體,可以令中毒的人,在三秒鐘之內,因為心髒麻痹而死亡。」

陳長青道︰「是,正是如此。」

我嘆了一聲︰「怕只怕你花了三十萬美金,得到的只是一個精巧的玩具!不錯,有枚細小的針射出來,但是上面並沒有所說的那種毒藥。」

陳長青「嘿」地一笑︰「對方十分公道,我先把錢存進瑞士的一家銀行,等我做完了我所要做的事,確證毒效之後,他們才動用這筆錢。」

我呆了半晌,喃喃地道︰「那……。真公道得很,太公道了……。如果你在行動中出了意外?」

陳長青道︰「有一個期限,他們一樣可以動用那筆錢,只要在十公尺距離之內,抬一抬手--「他說到這里,真的向我抬了一抬手,我立時抓起一個墊子來,擋在身前。

陳長青見嚇倒了我,高興得哈哈大笑。

殺人自然是一種劣行,可是從陳長青的神態、言語看來,他似乎堅決相信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這更是怪異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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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龍 第十一部︰陳長青的重大發現
追龍--第十一部︰陳長青的重大發現

第十一部︰陳長青的重大發現

想到這里,我多少有點氣惱︰「我沒有見過一個人,殺人之前,還那麼高興的。」

陳長青止住了笑聲,神情變得極其嚴肅︰「你在指責我?」

我作了一個不想吵架的手勢︰「不能說是指責,只是有點好奇,想約略知道一下你的心態。你決定去殺人,堅決地要實行你的決定,感覺怎樣?」

當然,我不單是好奇,想在他的回答中,捉模出一點線索,弄明白他究竟想去殺什麼人。

陳長青看來毫無內疚地和我對望,過了好一會,他仍然沒有開口,他的那種眼光十分異特,看起來,反倒很有點可憐我。在他的那種眼光的注視下,我覺得自己由主動的地位,變成了被動。

我轉換了一下坐著的姿態,提醒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陳長青緩緩地道︰「現在,我決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等到我做了之後,你就會知道。老實說,我自己的心態如何,不是一個問題,問題是在于星體的神秘力量,既然影響了我,那我就非做不可。」

我「哦」地一聲︰「和孔振泉在銅環上留下的秘密有關連?」

他的怪異行為,那天晚上在我家地下室,研究那些銅環之後開始的,所以我這樣試探著問他。可是陳長青抿著嘴,一點反應也沒有。

接著,又正面地、旁敲側擊地、軟聲要求地、大聲恫嚇地,揮著拳,或是跳起來,問了他許多問題,可是他不民抿著嘴,就是翻著眼,或者是發出一兩下听了令人冒火的冷笑聲,一個字也未曾回答過我。

我終于頹然坐下,他才冷冷地道︰「別浪費精神氣力了,回去睡覺吧。」

我惡狠狠地道︰「我會就此干休?」

陳長青仍然冷笑道︰「那你能怎麼樣?至多不過繼續派人跟蹤我。」

我听了之後,正想反唇相譏,陡然之間,我心中一動,想起了一個主意。

陳長青十分靈活,這三天來,小郭手下的偵探人員,能順利跟蹤他,是因為他根本未曾想到會有人跟蹤他。如今他知道了,小郭的手下再跟蹤,不是被他擺月兌,就是被他愚弄,再派人去跟蹤他,已經沒有意義。

但正由于如此,我反倒故意道︰「當然,繼續派人跟蹤你。」

陳長青「哈哈」大笑︰「好,看看你派出來的獵犬能不能成功。」

我已經有了打算,所以跟著他笑了一會。陳長青這家伙,竟然公然對我下起逐客令來了︰「你現在可以走了吧。」

我雙手按住沙發扶手,站了起來,挺直了身子,嘆了一聲︰「你不應該把我放在敵對的地位上。真的,我十分誠心來幫你,當我和白素,猜到了你準備去殺人,就決定來幫你,因為我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是,你卻完全拒絕了我的幫助,還要把我趕走。」

平時,我說話很少這樣長篇大論,但這時,我真的感到陳長青的行為非常怪異。對他來說,構成凶險,所以才十分誠懇地講了那番話。

陳長青听了,神情感動,呆了半晌,才嘆了一聲︰「你實實在在是個笨蛋。」

我料不到我一番好心,表示願意幫他,他明明十分感動,但是一開口,卻會講出這樣一句話來,那真叫人生氣。

陳長青看出了我神情難看,想了一想︰「我說你笨蛋,是因為有一個相當重要的關鍵,你始終沒有明白。」

我大聲道︰「好,講給我听。」

陳長青笑了起來︰「我就是要你不知道。」

和陳長青認識了那麼久,對他最無可奈何的就是這次,反正我已另有打算,所以我裝出一副已經失敗和放棄的樣子︰「好,那只好祝你成功了。」

我無精打采地伸出手來,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熱烈激動地和我握著手,握了又握。

我擅于從他人的行動中去揣測一個人的想法,可是真的無法知道陳長青究竟葫蘆里賣些什麼藥。

他一直送我到門口,等我走出了幾步,他還站在門口向我揮著手。這種情形,又使我想起白素的那句話來︰「看你們,快要唱‘風蕭蕭兮易水寒’了。」

我心里不禁一陣難過。陳長青有了現在的決定,一定是那天早上在我家里的事,當時他全身冒汗,可知他有過十分痛苦的心理歷程,而他的行動,也和他生死攸關。我覺得我有責任再次提醒他一下。

所以,我轉過身來︰「你要知道,你去殺一個人,也有可能被殺,機會同等。

陳長青竟然十分平靜地道︰「我知道。」

他在講了這句話之後,略停了一停,又補充道︰「我更知道,我被殺的可能性,高出了不知多少。」

我嘆了一聲︰「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堅決不要我的幫助?我應付各種險惡環境的能力,絕對在你之上。」

陳長青一听,立時轉過了身去,表示一點也不接受我的好意,而在他轉過身去之際,我還听到他又罵了一句︰「笨蛋。」

他接連罵了我兩次笨蛋!

我看著他走進屋子,關上了門,我也只好來到了車子前,駛走了車子,駛過了街角,肯定陳長青已不可能自他的屋子中見到我,立時停車,進了一家咖啡室,打電話給白素。

我急急地道︰「把跟蹤用的用具帶來,從現在起,我和你,二十四小時盯著陳長青。我們要親自出馬跟他,才不會被他發覺,他決定去殺人,可是我卻完全無法知道他去殺什麼人。」

白素在電話中只是答應,並不多問。我又道︰「我在他家屋子的牆角處等你。

放下電話之後,我不再駕車,步行前去,在接近陳長青的屋子時,我行動已開始小心,我看到陳長青屋子樓下有燈光亮著,那是他的「工作室」,我轉過牆角等著。

不到二十分鐘,白素帶來了用具︰「他在家,我打過電話問他你走了沒有,電話是他听的。」

我吸了一口氣,把我和陳長青見面的經過,講給白素听。白素並不問別的問題,只是道︰「他為什麼兩次罵你笨蛋?一定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沒有想到。」

我道︰「是,那是什麼?」

白素蹙著眉,想了一會︰「我也想不出來,你是不是有這種感覺︰陳長青雖然要去殺人,但是他卻覺得自己的行為十分偉大。」

我「嗯」地一聲︰「是,一副慷慨就義的味道。」

白素又道︰「他花了那麼高的代價,從職業殺手那里買來了這樣的武器,他要進行的是暗殺。」

我點頭道︰「是,真要是明刀明槍,我看他也沒有這個勇氣。」

白素望了望窗口透出來的燈光︰「他又明知自己的行動,凶險成份極高,有了那麼多因素,實在可以肯定,他要去暗殺的,一定是一個有著嚴密保護的大人物。

我陡然震動了一下,白素的推理,合情合理,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我失聲道︰「他算是在找死了。雖然他有十公尺之內可以致人于死的武器,可是如果對方是一個政治領袖,或者軍事領袖,即使他得了手,也絕沒有撤退的機會。」

白素緩緩地道︰「是啊,所以他才會在決定時如此痛苦。」

我猛然一揮手︰「你猜,他要去殺誰?他看了銅環上的秘密,有了這個決定--「剎那之間,在路燈微弱的光芒之下,白素的臉,變得十分蒼白,而我也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意,襲遍全身,還因為極度的震驚,臉部的肌肉,生出了一陣麻木之感。白素先我幾秒鐘,我們兩人,都想到陳長青要去殺的是什麼人了。

這個瘋子,我只好說他是瘋子,真是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

陳長青根本無法接近他要暗殺的對象,而且後果之可怕,真比死亡更甚。

我的聲音有點發顫︰「不行,我們一定要阻止他。」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阻攔我向門口走去︰「可是我們仍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悶哼了一聲︰「他瘋了,誰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白素喃喃地道︰「一定有原因。」

我不理會白素,大踏步來到門口,又按鈴又捶門,又大聲叫著陳長青的名字。白素過來,皺著眉道︰「你這樣子吵,把別人吵醒了。」

我停了一下,仍然不斷地按著門鈴。可是五分鐘過去了,仍然沒有人來應門,我越來越覺得不對頭,向白素作了一下手勢,打開了白素帶來的那個小包,取出了開鎖的工具,很快就弄開了鎖,推門進去,一面大叫道︰「陳長青。」

白素跟著走了進來,我們推開了那間亮著燈的房間。那是陳長青的工作室,里面有各種各樣的儀器和莫名其妙的設備,是陳長青為準備和外星人聯絡和與靈魂交通以及各種他所設想的怪異用途而設的。

在房間正中,是一張巨大的桌子,我看到桌子上有一張很大的白紙,白紙上寫著兩行字,我還未曾走近,就已經看到了那兩行字,我和白素都呆住了。

那兩行字寫得龍飛鳳舞,正是陳長青的筆跡,可見他寫字的時候,心情十分興奮。那兩行字是︰「衛斯理,我知道你會親自出馬跟蹤,你從前門一走,我就從後門溜了,哈哈!哈哈!」

一看到那兩行字,我就站定,立時道︰「快設法阻止他離境。」

白素苦笑了一下︰「海陸空三處,都可以到他要去的地方,怎麼阻截?」

我道︰「盡一切可能。」

抓起電話,先叫醒了小郭,叫他立時動員偵探社所有的人,到可能離境的所有地方去,一見到陳長青,就算把他的腿打斷,也要把他抓回來。

在接下來的兩小時之中,盡了一切可能,想阻止陳長青。陳長青看來沒有采用合法的途徑離境,我想到,他可能躲了起來,躲上十天八天再走,我要白素先回去,我就等在陳長青的家中,可是一天一天過去,半個月,他音訊全無。

在這半個月之中,我至少罵了他一百萬次笨蛋,而且在半個月之後,我肯定他因為暗殺失敗,已經死了,或者被抓了起來,每天每夜,在受著極其可怕審問。

我肯定他沒有成功,因為我和白素,猜測到的他要去暗殺的那個對象,要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那是全世界最轟動的新聞,絕不會風平浪靜,一無所知。

從第五天開始,我就知道陳長青的命運不妙,轉折地通過了不少關系,去探听他的消息,托了人又托人,都是些間接的關系,自然不容易有結果。到了半個月之後,我和白素商量,也到那地方去,白素當時說︰「要去的話,我去。」

我問︰「為什麼?」

白素沉聲道︰「我不想你卷入這個漩渦!」

我大聲抗議︰「我要把陳長青抓回來。」

白素搖頭︰「你是一個那麼招搖的人,你的行動能躲過特務系統的監視嗎?」

我悶哼了一聲︰「我躲得過世上任何特務組織的監視。」

白素嘆了一聲︰「先讓我去,好不好?」

我凝視著她,心中知道,白素去,可能更好,所以我點了點頭。

白素笑了一下︰「陳長青為什麼要去做這種事,你有沒有概念?」

我生氣道︰「他瘋了。」

白素搖頭︰「不,一定有原因,只是我們想不到,真怪,我們兩人的思索、推理能力,不會比他差,為什麼他在看了那些銅環,忽然有了這樣的念頭,而我們卻沒有。」

我低聲咕噥了一句︰「因為我們沒有瘋。」

白素瞪了我一眼︰「你又來了,我想你應該從頭到尾,把陳長青的言行再想一遍,你和他比較熟,對他的心態也比較了解。或者可以在他的一句不經意的話中,一個小動作之中,得到一點頭緒。」

我無可奈何地答應了下來。那時,白素到陳長青家里來看我,她又道︰「我去準備一下,就出發,會隨時和你保持聯絡。」

我送她到門口,看著她駕車離去,心里極不是滋味,白素講得對,陳長青若是已有了行動,對方一定當作國際政治大陰謀來處理,無緣無故,都不知道可以牽連多少人,白素送上門去,一有失閃,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我寧願到非洲的黑森林去冒險,也比到那地方去打听一個人的消息好,這真是一個極大的諷刺,人類竟會出現這種人為的愚昧和黑暗,比起原始森林來,還要令人感到可怖和窒息。

我思緒紊亂,大約過了半小時左右,忽然有人按門鈴,我把門打開,看到一個樣子十分普通的中年婦人,躁著濃重的鄉下口音,還提著一些行李,一看就知道是鄉下才出來的,望著我︰「請問張先生在家嗎?」

她一面說,一面還急急忙忙,打開了一封信來,將信上的地址,指給我看。

我一看地址,她找錯地方了,就指著對街︰「你找錯了,你要找的地址在對街。」

那婦人向我連連道謝,吃力地提起行李,我轉過身,走進屋子,沒有再理會她。

我進了屋子之後,坐了下來,想照白素的話,把陳長青的言行,從頭到尾,再想一遍,誰知道背一靠向沙發,就發出了「悉悉」的聲響,我忙坐直了身子,伸手向背後模去,一模就模到了一張紙,那張紙,竟然貼在我的背上!

在那一霎間,我驚訝之極。衛斯理,竟然會給人開了這樣的一個玩笑!

這種玩笑只是小學生互相之間的游戲,在紙上畫一個大烏龜,然後趁人不覺,貼在他人的背上。中學生都不干這種事了,可是我卻叫人在背上貼了一張紙。

我立時想到了那個問「張先生在家嗎」的鄉下婦人。

也就在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心情陡然由緊張變得輕松,伸手把貼在我背後的紙揭了下來,紙上寫著︰「看,我懂得如何掩飾自己。」

我望著紙,心中實在佩服白素的化裝術,我對那個突如其來的鄉下婦人,連半絲懷疑都沒有,她的那種初到陌生地方的神情,希望得到幫助的眼神,都絕無可供懷疑之處。

我自信中果要去假扮一個鄉下人的話,也可以有接近的成功,但是在眼神上,卻很難做得到這樣逼真,我慢慢把紙摺了起來,靠著沙發,再把陳長青的言行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我得出的結論,其實並沒有什麼新意,陳長青自己以為在做一件十分偉大的事,他抱著慷慨赴義的心情去做這件事。

目的是什麼呢?直接的目的,是去進行一次暗殺,可是暗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給我印象最深的,自然是他兩次罵我「笨蛋」,為什麼他會這樣罵我,而且又都是我十分誠懇地要幫助他的時候,為什麼?

我想了好久,仍然得不出結論,而我覺得我留在陳長青的家中太久了,我又走進他的工作室,找了一張白紙,留下了一句話︰「見字,無論如何立即聯絡,否則,哼哼。」

我希望陳長青會安然回來,看到這張字條。

然後,我嘆了一口氣,白素已經出發,希望她不會有什麼意外,雖然我相信白素的應變能力,可是在那種地方,不論有了什麼意外,都絕不會叫人愉快。

回到了家里,老蔡一開門,就向我鬼頭鬼腦地眨著眼楮,我知道那一定是白素在化裝好了之後向他說過,要去戲弄我,我瞪了他一眼︰「我被騙過去了。」

老蔡高興了起來︰「是啊,扮得真像。」

想起白素當時的情景,我也不禁笑了起來,在我準備上樓的時候,又忍不住向地下室的門口看了一眼。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陳長青解開銅環上的秘密,有了這樣念頭,我何不重復一次他的行動,也許可以得到點線索?走向地下室,推開了門。才一推開門,我就不禁一怔。

自從那天早上,見過滿頭大汗的陳長青,我還未曾進過地下室,白素也未曾來過,因為銅環上的秘密既然已經解開,也就沒有什麼可做的了,誰也不會再進來。這時,一推開門,我立刻就知道,我和白素都太疏忽了,應該早進來看一看。因為在放著銅環的桌子上,九組銅環,都整整齊齊地排在一起。這並不令人驚異,陳長青要解開秘密,當然要這樣做。

令我感到我們疏忽了的是,在桌上,地上,有許多團皺了的,看來是被隨手拋棄了的紙團,在一進門的地上,就有著一團。我拾起一團來,把紙攤平,看到上面寫著十分潦草的字,字跡是陳長青的。

他在紙上寫著︰「七星聯芒,象征著一個大城市的毀滅,可以肯定的如下︰一、這個大城市在東方;二、這個大城市被毀滅是由于某種力量的破壞。三、??」

這一看就可以知道,是陳長青一面在想著,一面寫下來的。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習慣,一面想問題,一面將之順手寫下來,思考起來,可以容易一些。在桌上和地下的紙團,不下三十余團,那自然是陳長青在地下室時的思考過程,要是我們早看到這些紙團的話,早已可以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了。

我一面懊喪,一面急急把所有紙團,全都集中起來,一張一張攤開,一面看著紙上潦草的字。有不少,都沒有用,陳長青在想的,我和他已經討論過。

但是有幾張,卻極其重要,我約略可以知道它們的先後次序,把它們照次序來編號,一共有六張,看完之後,我目定口呆,所有的一切,有關陳長青怪異的行為,陳長青究竟決定了一些什麼,完全明白了,忍不住自己罵自己,真是笨蛋,陳長青罵得不錯,我真是笨蛋。

陳長青在那些紙上寫的字,十分潦草,他根本是自己寫給自己看的,有一些,簡直潦草得無論如何也無法辨認,不過根據前後的文義,可以猜測到那是什麼字而已。

在那一瞬間,我有了決定︰立即出發。就算要找陳長青已經太遲,總可以把白素找回來。

我沖出了地下室。老蔡目定口呆地看著我,幸好他對于我的行動,早已見怪不怪,所以並沒有說什麼。

我用最短的時間化裝,包括用藥水浸浴,使全身皮膚看來黝黑而粗糙,把頭發弄短,變硬等等在內,這種徹底的化裝,最快也需要幾小時。

當我準備好,再走下樓梯時,老蔡盯著我,我沒好氣地道︰「怎樣?」

老蔡搖著頭︰「天,你們準備干什麼?」

我嘆了一聲︰「講給你听,你也不明白的。」

我說著,就離開了住所,接下來,弄假身份證明,假證件,那倒簡單的很,我至少認識一打以上、專門做這種事情的人,登上飛機,才吁了一口氣,不理會鄰座一個老太太在嚕唆航空公司不肯讓她帶五架電視機當行李,閉上了眼楮養神,心中在想,搭乘飛機而把電視機當主要行李的,全世界上千條航線之中,怕也只有那幾條了。

我閉上眼楮,又把陳長青所想到的想了一遍,雖然我仍然認為陳長青是瘋子,但是他想到的,的確我和白素未曾想到。

那六張有關他思路的紙上,他寫下了他的思考程序,那是極其縝密的推理。

第一號,就是我在一進地下室門口時就揀到的那一張,內容已經寫過了。

第二號,陳長青寫的如下︰「孔振泉叫衛斯理去解救這場災難,一個大城市要毀滅,衛斯理本事再大,有什麼能力可以解救呢?」

這也是我和他討論過的問題,可是陳長青有一個和我不同之點,就是他堅決相信孔振泉的預言,所以他又寫著︰「既然孔振泉說衛斯理能解救,就一定能解救,必須肯定。

導致一個城市毀滅的因素有︰一、地震或海嘯;二、火山爆發;三、核子戰爭;四、流星撞擊;五、瘟疫--現代,不可能;六、……衛斯理皆無力解救,一定是另有原因。」

第三號的紙上,陳長青畫了很多圖形,那些圖形,全是點和線組成的,旁人看了這些圖形,可能莫名其妙,但是我卻一看就可以看出,陳長青畫的,全是「七星聯芒」的異象。

他沒有見過天空上實際的「七星聯芒」的現象,但我曾詳細地告訴過他,並且在星空圖上,指出過七顆星的位置。所以,陳長青畫出來的圖形,十分正確。

在他所畫的圖形之中,七股星芒集中的那一處,是一個小圓圈。

他畫了十來遍,才有了一句文字注解︰「看起來,像是一條惡龍,要吞噬什麼。」

那是他的想法,我也有過這樣的模擬。

七星聯芒,形成一個龍形,而七股星芒的聚匯點,恰好是在龍口,給人一條龍要吞噬什麼的感覺。但是我卻未曾想到陳長青所想到的另一點,他又寫下了這樣的一行︰「七股星芒的聚會點,指示著那個要毀滅的大城市?」

我看到這里,閉上了眼楮片刻,回想當日仰首向天,看到那種奇異景象的情形。七股星芒的聚會點,形成一滴鮮紅,像是一滴鮮血那樣的觸目驚心。

陳長青有了這樣的聯想,當然是一項新的發展,但沒有意義,即使知道是哪一個大城市,明知這個城市要毀滅,又有什麼辦法?

在第四號紙上,開始仍然畫著同樣的圖形,所有的線條,都不是直線,而是在顫動,證明他在那時,可能在劇烈地發抖。

在三個同樣的圖形之後,接下來,是一個大致相同,但略為有點不同的圖形,而且那個圖形,只是大小不同的七個黑點。

我立即認出,那七個黑點,是最小的那幾個銅環中顯示的位置。那七個黑點,代表七個受星體影響的人,這一點是已經肯定了的。

我心中登時「啊」地一聲,想到了什麼。我所想到的,陳長青也在圖形下寫了出來,他的手一定抖得更厲害,他寫著︰「七個黑點的排列位置,和聯芒的七星,何其近似?」

這又是陳長青的新發現,也令我猝然震動。一點也不錯,七個黑點的排列位置,和青龍七宿之中,發出長而閃亮的星芒的七顆星的位置,十分近似。

然後,就是關鍵性的第五號紙,在第五號紙上,他用幾乎狂野的筆跡,寫下了以下的字句︰「七個星體,影響、支使著七個人,七個星體,聯成一條龍形,發出星芒,要吞噬什麼,就可以理解為在七個星體的支使下,七個人要吞噬什麼,這七個人……。七個人……。要吞噬的……。對了,是一個大城市。」

在那幾行字之後,他用極大的字體寫著︰「要毀滅一個大城市,不一定是天災,也可以是人禍。人禍不一定是戰爭,幾個人的幾句話,幾個人的愚昧行動,可以令一個大城市徹底死亡。」

我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在發著顫。

我們一直在考慮地震、海嘯、火山爆發、核子戰爭、流星撞擊、瘟疫橫行,卻全然沒有想到,幾個人的幾句話,幾個人的愚昧無知的行動,一樣可以令得一個大城市遭到徹底的毀滅。

這種特殊的情形,在人類的歷史上,還未曾出現過,所以難以為人理解。

我又立即想起那天晚上,許多人在討論那個問題時,其中一位提出來的例子,那是美國西部,在掘金熱時代所興起的鎮甸,在掘金熱過去之後,居民相繼離開,而變成了死鎮的事實。

那位朋友當時曾說︰「一個大城市的形成,就是有許多人覺得居住在這個地方,對他們的生活、前途都有好處,當這種優點消失之後,成為大城市的條件,就不再存在,這個大城市也就毀滅、死亡。」

當時,我並不以為意,以為那只是小市鎮才會發生的事情。

但是現在,我已完全可以肯定,一個大城市,即使是在世界經濟上有著重要地位的大城市,一樣可以遭到同樣的命運。

不必摧毀這個大城市的建築物,不必殺害這個大城市中的任何一個居民,甚至在表面上看來,這個大城市和以前完全一樣,但是只要令這個大城市原來的優點消失,就可以令這個大城市毀滅、死亡。

而這樣做,可以只出自幾個人愚蠢的言語和行動。

僅僅只是幾個人狂悖無知的決定,就可以令得一個大城市徹底被毀,它可以仍然存在地圖上,但只是一具軀殼,不再是有生命的一座城市。

當時,我整個人如同處身于冰窖之中,遍體生寒。「七星聯芒」的景象,預示的是什麼,終于一清二楚,而那種災禍,確確實實已經開始了。

我絕不感到恐懼、激動或是憤怒,我只是感到悲哀,極度的悲哀,為人類的命運悲哀。

人類之中,總有一些人,覺得自己在為改變人類的命運而做事,可哀的是,這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只是受來自某些遙遠的天體神秘力量所支使的結果。他們沾沾自喜,以為自己高出于一切人之上,實際上,他們只是一種不可測的力量的奴隸。

他們受著星體力量支配,甚至盲目,每一個普通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事實,在他們看來,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人人都知道他們的言行,會使一個大城市遭到徹底的毀滅,他們卻不這樣以為。

在歷史上,多少人曾有過這種狂悖的想法,認為他們才是主人,從亞歷山大帝,到成吉思汗,到拿破侖,到希特勒,都曾以為他們可以成為世界的主宰,但實際上,他們身不由己,是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奴隸,一種來自深不可測的宇宙深處神秘力量的奴隸。

孔振泉為什麼會以為我可以改變這種情形?我有什麼法子可以改變?就算有一個星體,賜給我像是漫畫書中「超人」的力量,也沒有法子去改變狂悖者的愚昧行動。

孔振泉一定弄錯了。

這一點,陳長青也想到了。在第六號紙上,他寫下了很多字句,第一句就是︰「孔振泉錯了,雖然知道了一切,明白會發生什麼事,仍然沒有任何人,包括衛斯理在內,可以挽救。」

在那兩行字之後,他接連寫下了七八十個問號,有的大有的小,可以說明他的思緒極度紊亂。

接著,他又寫了好幾十遍︰「星體支使人,支使獨一的一個人,要是這個人不再存在?這個人不存在,星體沒有支使的對象,就像有著控制器,但是機器人遭到毀壞,控制器又有什麼用?」

我看到陳長青這樣設想,不禁十分佩服。

把來自遙遠星空的星體的神秘影響力量和被這種力量支使的人,設想成為控制器和機器人,真是再恰當也沒有。機器人的接受信號部分,受了控制器所發出信號的支使,機器人可以做任何事。機器人本身,只是一種工具,沒有自主能力,機器人甚至會講話,會有思想的組成能力,但全是控制器發出信號的結果,不是機器人自己產生的能力。如果機器人被毀,單是一具控制器,發出的信號再強,失去了接收部分,也就等于零。

陳長青想到了這一點,接下來他再想到什麼,自然而然。他又這樣寫︰「沒有人有力量改變星體,也就是說,沒有人可以去毀滅控制器,那麼,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毀滅受控制的機器人!」

我接連吸了幾口氣,所以,陳長青想到了去殺人。

在他想來,那不是去殺人,只是去毀滅「機器人」,阻止狂悖愚昧的行為通過「機器人」來執行。

他在第六號紙上繼續寫︰「孔振泉對,衛斯理有能力這樣做,但是他為什麼不知道災禍的由來和如何遏制?對了,實情是,通過衛斯理,這個責任,落在我身上。」

他在第六號紙上繼續寫在那幾行字之後,又是一連串大大小小的問號,說明他的心情,實在十分矛盾。

我看到此處,也只好苦笑,陳長青和孔振泉未免太看得起我,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暗殺絕不是我的專長,非但不是,而且那種行為,還能引起我極度的厭惡,就算想通了來龍去脈,不會想到去「毀滅機器人」!

他接下來所想的,令我十分感動。

「不要讓衛斯理去,這是生死相拼的事,成功可能太少,衛有可愛的妻子,每一個朋友都喜歡他,讓我去好了,讓我去好了。」

「我去!」

這「我去」兩個字,寫得又大又潦草。

這就是陳長青全部的思路過程。這就是為什麼當我兩次誠心誠意提出要幫助他,而他罵我「笨蛋」的原因。因為我根本沒有想到,他為了不要我去涉險,而替代我去行事。而我還要去幫助他,這不是笨蛋到了極點?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如此激動和我道別的原因,他明知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也明知自己可以不去,不會有任何人責怪他,但是他知道,他不去的話,我就有可能去。

而他,由于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他寧願自己去,而不願我去。

他當然經過了縝密的思考,才作出了這樣決定,那種思考的過程,令得他汗出如漿,而我和白素,卻一點也不了解他。

陳長青這種對朋友的感情,是古代的一種激蕩的、浪漫的、偉大的俠情。

我一方面由于陳長青的這種俠情而激動,回想著他種種不可理解的言行,這時都十分易于理解,但是我另一方面,還是不住地在罵他,罵他想到了這一切而不和我們商量。

要是他和我們商量,我們就一定不會讓他去冒險,我和白素,也不會去冒險。或許,他說得對,他曾說過我像是中藥方中的「引子」,像是化學變化中的「觸媒劑」,白素解開了初步的秘密,陳長青解開了進一步的秘密,全由我身上而起。

我感到極度的迷惑,但是我立時有了決定︰白素去接應陳長青,那還不夠,我也要立刻去。不管這是我的決定也好,是受了什麼神秘力量的影響使我有了這種決定也好,我都要去,立刻去。

這就是此刻,我為什麼會在這架破舊窄小的飛機中的原因。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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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龍 第十二部︰異地之行
追龍--第十二部︰異地之行

第十二部︰異地之行

我知道陳長青要去「毀滅機器人」,毀滅了一個,是不是可以使「七星聯芒」的現象遭到破壞?誰也不知道!

他開始行動至今,已經超過了半個月,「機器人」顯然未曾被毀滅,還在繼續接受著星體的支使,在使那座要被毀滅的大城市,遭到根本性的破壞。

他雖然有了在十公尺之內,可以輕易致人于死的上佳武器,可是問題是︰他有什麼法子可以使自己接近目標到十公尺?

而且,更令我心寒的是,就算他有了離目標十公尺的機會,他行動,成功了,他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在鄰座老太太不斷的嘮叨聲中,我又有了決定︰如果我和白素,能夠找到陳長青,決不會被他任何言語所打動,我們所要做的事是︰立刻離開。

我並不擔心如何和白素聯絡,即使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即使是在千萬人之中,我們自然有可以聯絡得上的辦法,擔心的是陳長青,他這個人,真要不顧一切起來,比什麼都可怕。

看起來在航程之中我一直合著眼,但是心中七上八落,不知想了多少事。等到飛機降落,我使用最多人使用的交通工具,到我要去的地方去。

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先和白素取得聯絡。我們有一個十分原始的聯絡方法,那就是在這個地方的一些著名場所,留下只有對方才看得懂的記號。

譬如說,如果在巴黎,我們要聯絡,就會在巴黎鐵塔、羅浮宮、凱旋門附近,可以留下記號的地方,留下記號,如果在輪敦,就會在西敏寺大鐘、白金漢宮附近留下記號。

白素不知道我也來,她當然不會留下任何記號給我,但是我卻希望,她能記得我們的約定,到一些著名的地方去,看到我留下的記號。

我找了一所很多普通旅客投宿的旅店,然後離開,在六七處地方,留下記號。然後回到旅店。

在這個地方,人和人之間互相望著對方的時候,總有一種懷疑的眼色,我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行動十分小心。

可是,還是有人走過來問︰「你是第一次來?為什麼一直留在旅店中?」

我也不知道這樣來問我的人是什麼身份,只好含糊應著︰「我在等朋友。」

那個人接著又問了不少問題,我都沒有正面答覆,那個人帶著懷疑的神情離開。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中,才躺下,門就被打開,一張平板冷漠的臉,一面替熱水瓶加著水,一面卻不斷地乜睨著打量著我。

我只好嘆了一口氣,重新起身,離開了旅館,到我留下記號的地方去。

本來沒有抱著任何希望,可是才到了第三處,那是一座相當著名的公園,一座有著龍的浮雕的牆前,我陡然看到在我留下的記號旁邊,多了一個同樣的記號。

我真是大喜若狂,連忙四面打量。這時,已經接近黃昏時分了,附近的人並不多,有幾個西方人正在大聲贊嘆建築物的美妙,我看到在一株大樹旁,有一個中年婦人在。

我幾乎叫了出來︰「白素!」

可是那中年婦人的手上,卻拉了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怎麼會有一個小孩子呢?我猶豫了一下,那中年婦人卻在這時,向我望了過來,她只望了我一眼,就拉著那男孩,看來極不經意地走了開去,背對著我。

可是她的手放在背後,卻向我作了一個手勢。

我一看到那個手勢,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打了一下,那真是白素。

她這樣的打扮,再加上手上拉著一個小男孩,可以使任何人,包括我在內,都認不出她。

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直到離開了公園,路邊的行人相當多,白素俯,對那小男孩講了幾句話,小男孩跳蹦著,一溜煙跑走了。那時,天色已迅速黑了下來,我在她過馬路時,追上了她,白素向我望了一下︰「唔,化裝倒還不錯,為什麼立刻追來了?還是不放心?」

我搖頭︰「不是,有了重大的發現。」

我們擠在人群中走著,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把在地下室中看到有關陳長青留下的字紙的事情,詳細向她敘述著。

白素在听完之後,嘆了一聲︰「陳長青的設想很對,可是他行動瘋狂,毀滅了一個機器人,控制器不會另外去找一個機器人麼?」

我猶豫著︰「但是,孔振泉卻……。要我去解救這場災難,我們應該相信孔振泉的判斷。」

白素抿著嘴,沒有回答。

一直等到又走出了十來步,她才道︰「孔振泉的判斷,當然應該相信,但是我敢肯定,決不是陳長青所想用的方法。」

我苦笑︰「那怎麼樣?我又不能真的飛上天去,把那七顆看來像是龍一樣的星辰上的星芒消滅。」

白素望了我一眼︰「你沒有抓龍的本事,誰都沒有,但是,可以有追逐這條惡龍的本事。」

我全然不明白︰「追逐……。惡龍?」

白素揮著手,看得出她的思緒也十分迷亂,過了一會,她才道︰「我的意思是,這條龍的動向,我們知道了,它要吞噬一座大城市,我們唯一能做的是追逐它的動向,把它的每一個動向,早一步向世人宣布。」

我一腳將腳下的一張紙團踢得老遠︰「那有什麼用?並不能改變事實。」

白素嘆了一聲︰「這已經是我們可以做的極點,我們總無法以幾個人的行動,去影響一個龐大勢力的決定。」

我苦笑了一下︰「或許,努力使那幾個人明白,他們這樣做,是在毀滅一個大城市,還比較有用。」

白素望著我︰「記得嗎?那是星體影響的結果,除非能改變星體的支使力量,不然不能令他們改變主意。還是設法救陳長青吧,你有什麼特別的方法?」

我抬頭望向前,夜色更濃,在眾多暗淡的燈光之下,人影幢幢,擠成了一團,看起來令人心慌意亂。在茫茫人海之中,要把陳長青找出來,的確不是容易的事。我想了一想︰「他是一個外來者,外來者逗留的地方,一定是旅館,我們分頭去找,一家一家找過去,總可以找得到。」

白素看來凍是很同意我的辦法,但是也想不出有更好的辦法來,只好點了點頭。我和白素約好了每天見面一次,就分頭去行事。一天接一天,一直又過了十天,仍然未能找到陳長青,我越來越是焦急,那天晚上,又和白素見面時,我道︰「這里,把人抓起來,根本不公布,或許陳長青早已失手被捕,我們怎能找得到?」

白素想了一想︰「再努力三天,不要用以前的方法找,我們到每一家旅館去留言,要找陳長青,叫他和我們聯絡,當然,也要留下我們的名字,不論他化了什麼裝,用了什麼身份,好讓他知道我們來了,希望他來和我們聯絡。」

白素的辦法,會使我和白素的身份暴露,但是除此而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而且,我們自己也不必把自己設想得太偉大,人家未必知道我們是何等樣人。

于是,在接下來的三天中,我們就用了白素的辦法,第三天晚上,我和白素見面,有兩個人,逕自向我們走了過來。一看這兩個人的來勢,就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

那是兩個個青年,其中一個頭發較短的,打量我們,冷冷地道︰「你們在找一個叫陳長青的人?」

我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另一個的聲音听來更令人不舒服︰「你們是一起的,可是住在不同的旅館,每天固定時間,見面一次。」

我一听,就知道我們被注意已不止一天。一個取出了一份證件,向我揚了一揚︰「你們要跟我們走。」

我向白素望去,征詢她的意思,那兩個人立時緊張起來,一起低聲喝︰「別想反抗。」

白素緩緩點了點頭,表示可以跟他們去。剛好這兩個人這樣呼喝,我立時道︰「像是我們被捕了。」

兩人連聲冷笑,短頭發的那個道︰「現在還不是,但必須跟我們走。」

我聳了聳肩,表示沒有意思。那兩個人在我們旁邊,和我們一起向前走去,忽然之間,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了六七個人,將我們圍在中間,一輛小型貨車駛過來,我們被擁上了車。

上了貨車之後,有人撲上了防雨的帆布篷,把貨車的車身遮了起來,車上有著兩排板凳,有四個人和我們坐在一起,我問了幾聲「到什麼地方去」而沒有人回答我,也就不再出聲。

車行大約半小時,那四個人站了起來,兩個先下車,兩個傍著我們下車,那是一個相當大的院子,望出去,合是灰撲撲的水泥地、水泥牆,我們被帶到了一間房間,又等了一會,有兩個人走了進來,那兩個人大約五十上下年紀,一看而知地位相當高,進來之後,也不說話。

我和白素保持著鎮定,也不開口,又等了一會,進來了一個看來地位更高的人,那人一坐下,就道︰「你們在找陳長青?」

我點了點頭,那人又問︰「為什麼?」

我早知道對方會有些一問,也早作好了回答的準備,所以我立時道︰「他是我們的好朋友,神經不很正常,會做莫名其妙的事,在旁的地方,問題不大,但在你們這里,可能構成嚴重的罪行,所以我們想找他,趁他還沒闖禍,把他帶走。」

那人悶哼了一聲︰「神經有毛病?真還是假?」

我小心地回答︰「真的,而且相當嚴重,他堅信可以做重要的事!」

我說得十分小心,因為我不知道陳長青的處境怎樣。我堅持他神經不正常,這樣才容易替他的行為開月兌。

那人听得我這樣說,「呵呵」笑了起來︰「是的,他的確有這種行為。」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頓,陡然臉色一沉︰「我們已經作了初步調查,這個人的背景,異常復雜。」

我挪動了一子,白素問︰「請問,他被捕了?」

那人考慮了一會,才點了點頭,我不禁焦急起來,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不讓我說話︰「請問他為什麼被捕?」

那人冷冷地道︰「亂說話。」

我吁了一口氣,陳長青還沒有做出來,只是亂說話。我忍不住道︰「本來是,在這里,任何人說話都得打醒十二萬分精神才好。」

那人的臉色變得更難看,聲音也變得嚴厲︰「他假冒記者……「我不等他講完,忙道︰「他真有記者身份。」

我這樣說,倒並不是詭辯,陳長青這個人,什麼都要插上一腳,他的確有新聞記者的身份,那是獨立的記者,不屬于任何報館的那種。

那人「哼」地一聲︰「那種記者,我們不承認。」我攤了攤手,表示如果那樣的話,那就無話可說。那人盯著我和白素,冷峻地問︰「你們的身份又是什麼,坦白說。」

我松了一口氣,當然不會笨到「坦白說」,我指著白素︰「她是中學教員,我在大學的圖書館工作。」

那人悶哼了一聲,從另一個人的手中,接過文件夾,翻閱著,我不禁緊張,那人看了一會,合上了文件夾︰「陳長青這個人,我們不相信他有神經病,認為他有意在進行破壞行動,所以要扣留審查,你們兩人不要再到處找他,那會造成壞影響。」

我听了之後,啼笑皆非︰「我們的一個朋友忽然不見了蹤影,難道不能找他?

那人沉下了臉︰「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他在什麼地方,當他把一切問題交代清楚,自然會有明確的處理。」

白素嘆了一聲︰「這人神經不正常,請問是不是可以讓我們知道,他究竟講了些什麼?」

那人悶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和先前進來的那兩個人,低聲交談了幾句,那兩個從之中的一個,走了出去,房間里沒有人再講話,氣氛壞到了極點,有極度的壓迫感。使我感到慶幸的是,陳長青只是「亂說話」,還未曾使用他從殺手集團處高價買來的那秘密武器。

等了相當久,仍然沒有人開口,我實在忍不住︰「我們在等什麼?」

那人冷冷地道︰「你剛才的要求,我們正在請示上級,看是不是批準。」

我「哦」地一聲,只好繼續等下去。沉默又維持了幾分鐘,那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們閑聊起來。

我和白素要十分小心地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我們既不敢作違心之言,又不能直言--「亂說話」正是陳長青的罪名,所以氣氛更是惡劣,我倒寧願大家都保持沉默。

足足半小時,離去的人,走了進來,來到那人的身旁,俯耳低語了幾句。這這里,就算最普通的事情,也用一種神秘(兮兮)的態度在進行!

那人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向我們作了一個手勢,向外走去。我們仍然被擁簇著,到了另外一間房間。

那間房間除了幾張椅子和一架電視機,別無他物,那人示意我們坐下來︰「通過電視,你們可以看到陳長青的行為。要注意的是,你們看到的一切,都是秘密,對外不公開,不能隨便向人提起。不然,就是與我們為敵。」

我悶哼了一聲,表示听到了他的話,那人走到牆前,在牆上拍了兩下。電視開始有畫面,先是一座相當宏偉的建築物的門口,接著,有一群人走了出來。這群人的中心人物,一望而知是一個個子相當高,樣子也算是神氣,但卻不輪不類,戴了一副黑眼鏡的中年人。

這一群人步下石階,另外有一群人,迎了上去。迎上去的那群人,一看便知道全是記者,白素在這時,輕輕踫了我一下,我也立時注意到,陳長青混在那一群記者之中。

我不禁有點緊張,那戴著太陽眼鏡的中年人,是一個地位重要的人物,雖然那不是陳長青行動的主要目標,但如果陳長青認為他無法接近那主要目標而胡來,也真是夠瞧的了。

人聲很混雜,記者群迎了上去之後,七嘴八舌,向那主要人物問了很多問題,那主要人物笑著,太陽眼鏡遮去了他的一部分眼神,他的聲音蓋過了其他人的聲音︰「你們怕什麼?」

電視畫面在這里,停頓了下來。那人指著電視機︰「接下來發生的事,並沒有公開過,在新聞傳播上,被剪去了。」

我和白素一起「嗯」了一聲,然後,電視機畫面又開始活動,只看到陳長青越眾而前,用更高的聲音叫道︰「當然怕,就是怕你們把一個大城市徹底毀滅。」

那主要人物轉過頭去,不看陳長青,現出厭惡的神色,立時有兩個毫不起眼的人,來到陳長青的身邊,一邊一個,將他夾住,拖著他向外走去。那兩個人對于如何令得一個人離開,顯然訓練有素,他們抵住了陳長青的腰際,那會令得陳長青全身發軟,使不出勁來掙扎,只有迅速地被拖離。

但是,那種手法,卻不能令得陳長青不出聲,陳長青在被迅速拖開去之後,在大叫著︰「別以為那是你們自己的決定,你們身不由己,受了幾個大石塊的神秘影響,你們……」陳長青只叫到這里,已被拖出了鏡頭之外,在電視畫面上,看不到他了。那個主要人物像是完全沒有什麼事發生過,又講了幾句話,轉身向內走去。電視畫面在這時候,也停止了。

我一等電視畫面消失,便忍不住叫了起來︰「這算是什麼亂說話?有人問,他回答,那也算是亂說話。」

那人的面色極難看︰「當然是。」

我還想說什麼,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陳長青他說什麼受一聲大石頭的影響,那是什麼意思?真莫名其妙。」

我一听白素那樣講,不禁一怔,陳長青那種說法,別人听來自然莫名其妙,但是我和白素,卻應該再明白也沒有,陳長青指的是人類的思想行為受某些星體的神秘力量影響,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問?但我只是怔呆了極短的時間,就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我馬上附和道︰「是啊,他胡言亂語,一定是他間歇性的神經病發作,這個人,唉。」

那人用十分疑惑的眼光看著我,我則一個勁兒搖頭,嘆息,表示陳長青這個人,若是神經病發作起來,真會胡言亂語。

過了一會,那人才道︰「他的話,沒有人明白,他被捕之後,還聲稱如果讓他見到最高首長,他會說出一個驚人的秘密,和什麼星象有關。」

我苦笑了一下。陳長青太異想天開了!我忙道︰「你們唯物論者,自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

那個人「嗯」了一聲︰「可是這個人的行動,已經構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

我道︰「一問一答,不算是破壞,如果不讓人家有回答,何必發問?」

那人怒道︰「回答,也不可以亂答。」

我道︰「我明白,回答問題,一定要照你們的意思來回答,陳長青太不識趣。

那人斜睨了我半晌,我坐直了身子︰「對不起,我所想的,就是我所說的。」

那人神情仍難看︰「我們對他進行了詳細的調查,當然不會讓他去見最高首長。」

我和白素都暗中松了一口氣,白素道︰「調查有結果了?」

那人悶哼一聲,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他被列為絕對不受歡迎人物,會在短期內驅逐出去,你們兩位,不必再在這里等他。」

一听得他這樣講,我真是如釋重負,連聲道︰「是,我們立刻就走,在邊境等他。」

那人又盯了我們一會,他的目光十分銳利,我心中也不禁有點發毛,他望了一會,才道︰「會有人帶你們離去。」

我和白素當天晚上,就離開了這個城市。

在邊境等了兩天,那天下午,看到兩個武裝人員,押著陳長青,走出了關閘。第十三部︰氣數陳長青十分垂頭喪氣,他看到我和白素,翻了翻眼,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樣子,我忙道︰「不必多說,我們也去過,全知道了。」

陳長青語帶哭音︰「我失敗了。」可是他隨即挺了挺臉︰「不過,至少我令全世界知道,他們會把一個大城市徹底摧毀。」

看到陳長青這種神情,我實在有點不忍心把真相告訴他,但是他始終會知道的。所以我一面和他向前方走,一面道︰「你連這一點也未曾做到,你不知道電視畫面可以任意刪剪的嗎?」

陳長青像是受了重重的一擊,「啊」的一聲,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白素安慰他道︰「回去再說,你的行動已經證明了你人格的偉大,而且,絕無疑問,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陳長青十分重感情,他听得白素這樣說,神情激動,眼圈也紅了,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擦了擦︰「我失敗了,衛斯理,你……。會再去冒險?」

我十分堅決地搖頭︰「決不。因為我知道,類似你這樣的行動,一點用處也沒有!」

才一見到陳長青,我就注意到,他手上仍然戴著那只「戒指」,這時,我又自然而然,向那只「戒指」望了一眼。

陳長青的神情十分憤慨,他月兌下了那只戒指,用力向前拋出,我剛想阻止他,已經來不及了,這種來自殺手集團的精巧武器,有時是很有用處的。

那戒指落在跟上,一輛卡車駛過來,輪胎剛好壓在那戒指之上,等到卡車駛開去,路面什麼也不剩下。

我嘆了一口氣︰「多少萬美金?真是世上最大的浪費。」

陳長青恨恨地道︰「錢不算什麼,我只是怪自己太沒有勇氣。」

我忙道︰「我不同意。」

陳長青嘆了一聲︰「我大聲回答‘怕什麼’的問題,我應該有行動。找不到主要的目標,次要的也好。」

白素搖著頭︰「那是幼稚!無知!一點也起不到作用。」

我大聲道︰「對。」

陳長青又嘆了一聲︰「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白素也答不上來。

我們不但當時答不上來,在好幾天之後,每天都和陳長青討論這個問題,仍然沒有答案。

開頭的時候,陳長青堅持︰孔振泉說可以挽救這場災禍,一定可以。

在我和白素說服他的過程之中,他甚至還提出了許多挽救的方案,照他的說法,從根本上著手。

陳長青所謂從根本上著手的方法,是要去改變星體對人的影響,他說︰「理論上來說,東方七宿中聯芒的七個星體,只要稍為有一點點變化,那種神秘的影響力量,就也會起變化,也就是說,受它們支使的七個人,想法就會不同。」

我拍著他的肩︰「我完全同意你的理論,可是,如何使那七座星體發生最輕微的變化呢?」

陳長青還是興致勃勃︰「理論上來說,一枚火箭如果撞擊星體表面,爆炸,這種小小的影響,已經足夠。」

我只好嘆氣︰「現在沒有火箭。可以從地球上發射,射到青龍七宿的任何一顆星體上去。不但現在沒有,在可見的將來,也不可能。」

陳長青仍然不肯放棄︰「使一顆小行星改變它的軌跡,撞向那七顆星體中的任何一顆,效果會更好。」

不過,在提出了這個辦法之後,他自己也感到了行不通,懊喪地搖著頭︰「用什麼力量去使一顆小行星改變它的軌跡呢?」

有一次,陳長青又忽發奇想︰「派能言善道的人,去說服他們,改變主意,好讓大城市繼續照它自己的方法生存下去。」

但他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那沒有用,說服力再強,也敵不過來自星體的支使力量。他們是那種神秘力量選定的工具,神秘力量支配著他們,要他們去做這種事,沒有人可以說服他們。」

在陳長青提出了種種方法,而其實沒有一樣可以行得通之後,我道︰「請你注意一點,孔振泉觀察星象,對星象影響地球上大大小小的事和人這方面,確然有獨特的成京,但是終他一生,他只是觀察、預知,而從來也未曾在知道之後,改變過一件事。」

陳長青眨著眼道︰「你的意思是--「我道︰「我的意思是︰天象示警,使少數天象有感應力的人,知道了會有什麼事發生。就算這少數人昭示天下,使得天下人都知道,而且也相信了,但是,天象所警告的那件事,還是會發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使之改變。」

陳長青道︰「那麼,孔振泉為什麼要你……」我嘆了一聲︰「孔振泉太老了,老糊涂了,以為可以挽救,事實上,那不可能!」

陳長青的神情十分難過,他接受了「不可改變」這個事實,但是還是心有未甘︰「也不一定完全不能改變,可以有多少改變。」

我苦笑︰「你又有什麼新花樣?」

陳長青揮著手︰「譬如說,將近一千九百年前,龐貝城毀滅的那次,如果事先有人發出了警告︰龐貝城快毀滅了,大家快離開,而城中的居民又相信了,大量離開。雖然結果不變,龐貝城仍然被火山灰所淹沒,但是至少可以使許多人不至于死亡。」

他講到這里,興奮了起來︰「我們就可以用這個辦法,使這座注定了要被徹底毀滅的大城市中的居民,盡一切可能離開。」

我和白素听得陳長青這樣說,都同時長嘆了一聲。

陳長青瞪著眼︰「怎麼,這不是可行的辦法麼?」

我點頭︰「是,但這種事,不必我們作任何宣告,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和火山灰猝然覆蓋不同,這座大城市的死亡,將是逐步逐步的,在它的死亡過程中,可以離開的人,誰還會留下來?而離開的人越多,死亡的過程也越快,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

陳長青呆了半晌,才自言自語地道︰「明知會發生,而又無可改變的事,叫什麼?」

我和白素異口同聲答︰「氣數。」

這時,正是午夜時分,陳長青走到院子中,抬頭向天上看去,天上繁星無數,點點生輝,陳長青伸手指向天空,苦笑著︰「東方七宿真的可以排列成一條龍的形象,這條龍……。這條龍……「我和白素站在他的身後︰「天體和地球人思想行為的關系究竟如何,太深奧了,只知道有事實存在,但無法知道其究竟。」

陳長青喃喃地道︰「將來,一定會知道的。」

我反問︰「多久的將來?」

陳長青默然,我默然,白素也默然。

再加一點說明

「追龍」是一個沒有結果的故事。別以為所有的故事都是有結果的,事實上,太多故事沒有結果,「追龍」就是其中一例。

在以往每一個故事中,衛斯理都做了一些事,或成,或敗,但是在「追龍」中,衛斯理什麼也沒有做。是的,別以為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通過努力而達到目的,事實上,世上有太多的事,再努力也達不到目的。

或問︰「追龍」想說明些什麼呢?別以為每一個故事,都一定要說明什麼,事實上,世上太多的故事,根本不說明什麼。

再問︰「追龍」是寫給什麼樣人看的故事呢?別以為所有的故事,都可以使人看得明白,世上有太多的故事,不容易看得明白。

但是「追龍」畢竟還是一個很容易明白的故事。

你已經明白了,是不是?

一定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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