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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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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眼楮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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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1:03:27 |只看該作者
眼楮 第十部︰巨大無匹的壁畫
循他所指看去,只見那峭壁高聳入雲,直上直下,形勢極其險惡。峭壁上,全是嵯峨的怪石,石角上,掛滿了許多山藤,山藤的枝葉和根,向下垂來,蔚為奇觀。在奧干古達手指之處,有一道相當狹窄的山縫,看起來十分深。我忙道︰「這就是那個山洞的入口?」

奧干古達道︰「不!從這條通道穿出去,就可以見到那個山洞!」

他在這樣講的時候,神情十分興奮,那本來十分正常。可是他可能因為興奮得過了分,在講完了那句話之後,又補充了一句︰「一定是的!」

如果我和比拉爾兩人,對他一點也沒有起疑的話,那麼就算听了他這句補充,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如今的情形卻不同,我和比拉爾本來心中已經起疑,再听得他那樣說,兩個人連想也不想,就異口同聲問道︰「什麼叫一定是的,你不是來過一次麼?」

峭壁的特征如此明顯,如果曾經來過一次,實在不用再加上「一定是的」這樣的補充語。奧干古達陡地震動了一下,顯然在剎那之間,他也知道自己講錯了什麼,他只是望著前面︰「穿過了那條山中的通道,就可以到達了!」

他竟不理會我們的問題,話一說完之後,立時向前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和比拉爾互望了一眼,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比拉爾不要再追問下去。比拉爾一臉憤然之色。奧干古達走得十分快,我們兩人略為猶豫了一下,他已奔到了峭壁前的那個山縫口。

我和比拉爾忙跟了上去。奧干古達一到了山縫口,毫不遲疑走了進去。當我們兩人也來到山縫口時,向內看去,里面十分黑暗,奧干古達已經走得不見蹤影了!

我一面走進去,一面叫道︰「奧干古達,你為什麼不亮著電筒?」

我的聲音,在山月復的通道中,響起了「嗡嗡」的回音。只听得前面,傳來奧干古達的回答︰「這里沒有岔路,不亮電筒也不要緊!」

這時,比拉爾也跟了進來,我們兩人都著亮了強力電筒,向前照著。電筒光芒照射處,可以見到奧干古達向前疾行的背影。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打量通道中的情形。通道看來天然形成,大約有十公尺寬,相當高,愈向上,愈是狹。通道中的空氣相當潮濕,也很冷。

我和比拉爾加快腳步,不多久,就趕上了奧干古達,奧干古達喘著氣,神情呈現著一種異樣的興奮,雙眼發直。他走得十分快,我和比拉爾兩人都要不由自主地喘著氣,才能趕上他。

我們在這山月復的通道中,行進了大約四十分鐘。

這四十分鐘,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奇怪的一段路程,我全然不知自己將走向何處,也不知道何以奧干古達的神態愈來愈反常。我將整件事歸納一下,可是也得不出什麼結論來。

四十分鐘之後,前面已可以見到光亮。一旦見到光亮,就听到奧干古達怪叫一聲,雙手舉向上,人也向前疾奔而出。

他這種雙手舉向上,人向前疾奔的姿勢,十分異特。就像是世運會的長跑選手,終于跑到了終點,舉起了雙手沖線的姿勢。

山月復之中,何以忽然會有了光亮,我實在莫名其妙,而且那光亮,也不是微光,而是一股相當強的光芒,我也加快了腳步奔向前,當奧干古達整個人暴露在光亮之下時,我看到他雙手向上舉,整個人呆立著,然後,他人向下伏了下來,手掌抵在地上。

這時候,我也已經看清,有光亮的地方,是一個極大的山洞!

那山洞,圓周至少有三百公尺,作圓形,山洞的頂上,是一個大約圓周有一百公尺的口子,那口子直通向山頂,陽光就從那口子處向下射來,是以令得山洞之中,有足夠的光亮。

單是那麼大的山洞,和山洞頂上射下來的陽光,也已經夠壯觀的了,而當我向山洞四壁看去之際,更加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

山洞有三百公尺圓周,山壁斜斜升向上,直到山頂的圓口,足有一百公尺上下高,那形狀就像是一只巨大無比的雞尾酒酒杯覆轉了一樣。那麼高的山壁,全部平滑無比,而且,畫滿了畫!

那麼巨大的壁畫,別說看到,連想也很難想像。當我的視線才接觸那些壁畫之際,我只覺得一陣目眩,根本看不清楚畫上畫些什麼。那是我被眼前如此偉大的景象震懾得發呆之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再來看壁畫,我面對著的山洞壁上,畫的是一只巨大無匹的「眼楮」!

那「眼楮」,打橫伸展,至少有五十公尺,深棕色和黑色,雖然是畫在山洞壁上的,可是有一股異樣的妖氣。如今奧干古達伏身處,他的頭部,也正對準了那只巨大的「眼楮」。

從奧干古達俯伏的姿勢來看,我可以毫無疑問地斷定,他是在對那只巨大的「眼楮」作膜拜!

那只巨大的「眼楮」,就是我見到過的「那東西」,只不過作了極度的放大,如果那就是維奇奇大神,那麼奧干古達在看到了這樣偉大的情景之後,忍不住向之膜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自己對維奇奇大神沒有認識,對之沒有恐懼感,在看到了這樣的情景之後,我的雙腳,也像是釘在地上一樣,絲毫移動不得。

我听到比拉爾在我身後,發出濃重的喘息聲,我可以料想到他的吃驚程度,一定只在我之上,而不在我之下。我的視線定在那只「眼楮」上許久,究竟有多久,我也說不上來。

然後,我才慢慢向左移動視線。我看到,在那只巨大的「眼楮」之左,是一個十分奇異的景象。除了那巨大的「眼楮」之外,其余全部的畫,全是黑、白兩色組成的。那一組奇異的景象,我說不上是什麼來,只可以描述成為一大團光芒。

那團光芒,異常強烈,因為仰頭望著那團光芒的許多人,都以手遮著額,那些人,全是黑人,在腰下圍著獸皮。

我可以肯定,畫中的那些人,全是當地的土人,他們不但全用黑色繪成,而且闊鼻的特徵,也十分明顯。至于那一大團光芒,呈橄欖形。勉強要形容的話,可以視為一大團欖形光芒,自天而降,而在下面生活的土人,正在仰頭觀望。

當我想到這一點之際,我立時想起奧干古達曾說過,在這山洞中畫著的壁畫,是「維奇奇大神降臨」的情形,那麼,這一大團令人震懾的光芒,就是大神降臨之際的工具?

我再向左看去,看到許多人,全像奧干古達如今這樣的姿勢,伏在地上,在他們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眼楮」。再向左,所有的人仍然伏著,有一個人站了起來,這個人的姿勢,是正在向前走,他的神情也沒有什麼特別。再向左看去,所有的人仍然伏著,一個人站在他們的面前。

我一望到那站著的人時,就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那人的臉上,只有打橫的一只眼楮!就像我見到過的蔡根富一樣!

我又吞下了一口口水,再向左看去。我在視線向左移之際,身子也在轉動,這時,正好轉了一百八十度左右,我看到比拉爾,仍然目定口呆地瞪著那只巨大的「眼楮」。

我不理會比拉爾,繼續去看壁畫,壁畫的另一組,是那個臉上只有一只打橫大眼的人,坐在一張用樹枝扎成的大椅子之上,而在他四周圍的人,姿勢都怪異之極。不過我對于這種怪異的姿勢,卻一點也不陌生,因為昨晚我就看到過奧干古達用這種方式舞蹈過!

我再緩緩轉動身子,當我看到和那巨大的「眼楮」對面的那一組壁畫之際,我呆了半晌,實在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首先看到了許多臉上只有一只打橫眼楮的人,那些人全是黑色的,看來全是土人,為數極多。我必須說明一下,壁畫畫得極其精細,是以看起來,有那樣的一只巨眼的人,至少有上千之多,在前面的,和真人同樣大小,在後面的,密密層層地擠在一起。當時,我的感覺,全然不像是在看一幅靜止的畫,而像是在觀看一個極其巨大的銀幕上放映電影,有著極度的立體感。

看來那麼多巨眼怪人,正像是在拚命擠著,涌向前去。

這時山洞之中,實在是靜到了極點,但是由于每一個涌向前去的巨眼怪人,都張大了口,臉上的肌肉形狀,也顯然是在大聲呼叫,而畫又畫得如此之生動,是以在感覺上,像是听到了一種極其刺耳的聲音,那種聲音,甚至給人以「驚天動地」之感覺。

當我一看到這種情景之際,莫名其妙,全然不知那代表著什麼。

如果說,整個山洞中的壁畫,全是記錄著維奇奇大神降臨的情形,那麼前面幾組還可以說得上符合這種情形,這一組,就一點也不符合了!

因為從畫上看來,那麼多人,人人都是巨眼怪人(維奇奇大神?),而且他們的神態,也殊無「神」應有的氣派,看樣子,他們像是沖鋒陷陣的兵士。

我呆了片刻,莫明所以,視線再向左略移,在那許多巨眼怪人奔出的方向,是一大團光芒。那一大團光芒,就是第一組壁畫中的那團光芒。

我急急再轉動身子,向左看去,看到的情形,更令人駭異,我看到自那一大團光芒之中,射出許多白色的光線來,那些光線交叉錯綜,看來像是全然沒有條理,然而每一股光線,都呈直線進行,而且,每一條光線,都射向一個巨眼怪人,並且恰好射在巨眼怪人的那只巨眼之上!

我真的不明白了,這種情景,甚至于無法想像,這是什麼情景?這分明是一場戰爭!

如果這是一場戰爭,戰爭的一方,是巨眼怪人,另一方是什麼呢?是射出無數股光線來的那團光芒?那團光芒是什麼?我才一開始看壁畫的時候,曾以為那團光芒,是巨大的眼楮用來降臨地球的交通工具,但如今從這種敵對的情形來看,顯然又不是。

我再向左看去,看到的情景更是駭人,剛才看到的是「近鏡頭」,再向左看去,看到的「遠鏡頭」,我看到一大片山野,泥漿翻滾,顯然是正在有著劇烈的地震,大團濃煙,直冒上天空,已經看不到有人,只看到那團光芒,在向上升起。

我呆了片刻,再轉動身子,看到那團光芒,停在更高的高空,而地面上則已恢復了平靜,山嶺起伏,延綿不絕。

我再轉動身子時,又已看到了那只巨大的眼楮,我已經看完了山洞中所有的壁畫。

而比拉爾還是愣愣站著,奧干古達還是伏在地上,身子微微發著抖。

我吸了一口氣,腦中一片混亂。

這麼巨大的壁畫,而且畫得如此之精致,那決計不是土人所能做得到的。這些壁畫,是什麼人留下來的?留下來想說明一些什麼,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不過可以肯定一點,一切,和畫上的那團光芒有關。那團光芒,既然自天而降,最後又回到了那麼高的高空,那麼它一定是一個飛行體。

這個飛行體,和那種巨大的眼楮,又有什麼關系?何以後來又出現了天翻地覆的可怕情景?

正中那只如此巨大的眼楮,又是什麼意思?

從整個組畫看來,一組又一組變幻的情景,顯然是意圖說明一件事情的經過,但是我卻無法了解這些組畫中想表達的是什麼!

我想了片刻,听到比拉爾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忙向他望去,比拉爾也向我望來,我忙道︰「比拉爾,事情比我們想像的更不可思議,你自左至右看,那些壁畫是組畫,想說明一件事情的經過,你看看,它們究竟想說明些什麼!」

比拉爾又呆了片刻,才依我所說,自左至右,緩緩轉動著身子,看看那些壁畫,我從他臉上神情的變幻之中,可以感到他心中的激動和驚疑。等到他看完,我又向他望去的時候,他才道︰「天,那像是一場不可思議的戰爭!」

我也有這樣的印象,說道︰「不錯,那是戰爭,戰爭的一方是……」

比拉爾道︰「是許多許多維奇奇大神!」

比拉爾直截了當,將那些「巨眼怪人」稱之為維奇奇大神。雖然「神」的數量如此之多,總有點不輪不類。但是這些巨眼怪人的情形,既然和傳統中的維奇奇大神的臉譜一樣,那麼稱之為維奇奇大神,自然也不會錯。

可是,問題來了,我說道︰「從圖上看來,戰爭的結果,勝利的一方,似乎並不是維奇奇大神!」

比拉爾點頭道︰「是,在經過天翻地覆的變化之後,你看,這一組,分明是發生了地震,濃煙直冒上半空,地面四分五裂,泥漿在涌出來!」

我道︰「是的,那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大地震。在地震之後,好像維奇奇大神突然消失了,而那團光芒,像是已完成了任務,遠去了!」

比拉爾的神情十分疑惑︰「那麼,從整個過程看來,這些壁畫,並不表示維奇奇大神的降臨,反而表示了他們的消滅!」

我道︰「看來正是那樣,那麼多維奇奇大神,全到了何處去了呢?」

我的話才一出口,突然听得一個聲音接上道︰「我們全到了地底下面,被壓在地底深處!」

我和比拉爾正在全神貫注地討論,而奧干古達,自從進洞來之後,就一直伏在地上不動,所以突然之間,有人接口,令得我和比拉爾兩人,大吃一驚,連忙循聲看去,看到奧干古達已經站了起來,神情十分異樣地望著我們。山洞中除了我們三人之外,並沒有別的人,剛才那句話,自然是他講的。

可是他說︰「我們全被壓到了地下,被壓在地底深處!」這是什麼意思?

一時之間,我和比拉爾兩人,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回答才好。奧干古達向我們走來,不住道︰「在地底深處,壓在地底深處!」

當他漸漸走近之際,我陡然叫了起來︰「你在說什麼?你是什麼人?」

我這樣問,實在十分愚蠢,向我走近的自然是奧干古達,可是,我卻對他有一種極度的陌生之感,是以我才會這樣問的。

奧干古達咧嘴一笑︰「你們這些移居體,不會認識我!」

我一听之下,已知道在奧干古達的身上,有了極可怕的變化,但是我卻實在不明白他講的話。我後退了一步︰「你叫我們什麼?」

奧干古達提高了聲音︰「移居體!」

這一次,他說得十分清楚,可是就算我听清楚了也沒有用,因為我實在無法了解「移居體」這一個名詞,是什麼意思。

我回頭向比拉爾望了一眼,想徵詢一下他的意見,比拉爾心中顯然比我更加疑惑,面色慘白,呆若木雞。

我看出比拉爾不能給我任何幫助,是以我又望向奧干古達︰「移居體?什麼意思?」

奧干古達陡地「哈哈」笑了起來,雙手抓住他自己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拉,拉得他上衣的鈕扣,一起月兌落,跌向地下,露出了胸口來。

當我一眼望向他胸口之際,我只覺得自己的腦中,「轟」地一聲響,視線定在他的胸口。同時,我听得身旁的比拉爾,發出了一下慘叫聲。

奧干古達的胸口,就在他的胸口,雙侞間生著一只巨眼!「眼珠」在閃閃生光!

我感到了一陣昏眩,身子有搖搖欲墜的感覺,我明白「移居體」是什麼了。移居體,就是我們這些人,是用來被「眼楮」佔居的意思!

「眼楮」的本身,移動力式相當笨拙,我見過,他們像毛蟲一樣地屈起來又伸直。而他們利用了我們的身體作為「移居體」之後,他們就可以和人一樣地行動!而且,他們可以使用一切人的器官來供他們之用,例如,這時,對我在說話的,就絕不是奧干古達,而是他胸前的那只眼楮!

我不知道奧干古達何時變成了眼楮怪物的「移居體」,但是我倒可以肯定,眼楮怪物在侵佔了人體之後,人的思想並不立時被控制,其中還有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歷時可能相當久。至少,當我昨晚看到奧干古達哭泣時,看到他察看自己的胸口,他還不像如今一樣被完全控制!

當我注視著奧干古達的胸口之際,奧干古達又笑了起來,而且,伸手向我的左臂抓來。

我的左臂一被他捏住,身子陡地震動了起來,左臂像是不再存在一樣,在剎那之間,消失了感覺。幸好我的反應極快,立時舉腳便向他踢去,重重一腳,恰好踢在他的月復際。

由于我心中的駭異極甚,是以我這一腳,也踢得極其重,奧干古達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他的那種怪叫聲,在山洞中激起了轟然的回音,听來更令人毛發直豎。隨著那一下怪叫聲,他的身子,向後疾倒了下去。

我的驚駭實在太甚,我竟然無法站得穩身子,也跌倒在地上。

我才一倒地,就叫道︰「比拉爾,拿石塊砸他,別踫他的身子!」

我已經知道了一點事實,那就是︰人在成了那種眼楮怪物的移居體之後,會有一種特殊的力量,這種力量,可以使得人的肢體部分喪失知覺!這已從我接觸到蔡根富的身體以及奧干古達的身體的經驗中得到了證明。

雖然我的思緒還相當紊亂,但是我也可以肯定,這種力量,並不是來自蔡根富和奧干古達本身,而來自那種眼楮怪物!

眼楮怪物有一種力量,可以使人喪失知覺!我又想起在奧干古達的住所中,那種眼楮怪物侵襲僕人之際,那僕人站著一動也不動。

那僕人並不是嚇呆了,而是當眼楮怪物一踫到他的身子之際,他根本喪失了知覺,想反抗也在所不能,只有听憑蹂躪!

在那一剎間,我只想到了這一點。雖然我也知道,這種知覺喪失很短暫,但是要對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才叫比拉爾用石頭砸奧干古達。

可是比拉爾真的嚇呆了,他听得我的叫喚,竟只是眨著眼,全然不知該如何行動才好。

就在那一剎間,奧干古達站了起來,我並沒有注意他臉上的神情,只注意他胸前的那只怪眼,那怪眼的「眼珠」之中,顯然有好幾種色彩,在不斷變幻。我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我只是立時也一躍而起,雙足再一起向他踢出!

這一次,我用的力道更大,奧干古達才一站起,立時又被我踢得仰天跌倒,我一落下來,立時趕過去,一伸腳,就踏住了奧干古達的胸口,我的鞋子,正踏在他胸前的那只「怪眼」之上。

我們是爬山越嶺而來的,我穿的是鞋底有釘的那種爬山鞋,當我的鞋子才一踏上去之際,奧干古達的口中,發出了一種極其奇異而可怕的聲吟聲來。

我從來也沒有在任何人的口中听到過這樣可怕的聲吟聲。我相信這聲吟聲一定不是奧干古達發出,而是那怪眼所發出來的!奧干古達既然已成了怪眼的移居體,怪眼自然也佔據了他的發聲系統。

這時,我已顧不得比拉爾的反應怎樣了,而且,我也沒有時間去多作考慮,因為奧干古達正在劇烈掙扎著,我迅速地模出一柄小刀來,向後疾退出了一步。

我才一退後,奧干古達就一躍而起,他跳得極高,足足有三尺以上,這一點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也就在此際,我手中的小刀,已經飛射而出!

我和奧干古達相距,不過三公尺,而目標又相當大,我自然沒有射不中的道理,一刀飛出,刀刃便插進了奧干古達胸前那只怪眼的「眼珠」之中。

奧干古達陡地停了下來,先低頭向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又向我望來,然後,再向比拉爾望去,臉上現出十分疑惑的神情來,突然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們不怕我?不服從我的命令……這……有點不對頭,有點……」

他並沒有說完,人就倒了下來,仍然睜著眼,可是已經一動不動了!

比拉爾直到這時,才發出了一下尖叫聲。我知道我這一刀,已經起了作用,但是發展下去的情形會如何,我全然無法預料。我先對比拉爾大喝一聲︰「閉上你的嘴!別蚤擾我!」

比拉爾給我一聲斥喝,停止了尖叫,我盡量使自己不那麼緊張,向前慢慢走了過去。我來到了奧干古達的身邊,看著他胸前的那只「怪眼」,小刀齊齊正正插在「眼珠」之上。

那「眼珠」本來閃耀著妖異的光彩,可是這時,看起來卻只像是一塊普通的煤塊,也未見有什麼液汁流出來。我伸手出去,輕輕模了奧干古達的臉部一下,也沒有什麼特異的感覺。

比拉爾在這時,也定過了神來,他來到我的身邊,顫聲問︰「死了麼?」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才好,他是在問那怪眼死了,還是問奧干古達死了?

我又將手指放在奧干古達的鼻孔前,發現他還有呼吸,他沒有死!要是他沒有死,那麼死的只是那「怪眼」,可是怪眼深深嵌在他的胸口,是不是可以將它弄出來?弄出來之後,奧干古達的胸口,又會有什麼的情形,他會不會死?

我並不是一個沒有決斷力的人,可是在如今這樣情形下,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

比拉爾顯然比我更手足無措,我們兩人,一起在奧干古達的身邊,呆呆站立著。大約過了三五分鐘,我們一起看到,奧干古達開始眨眼,而且,手在地上撐著,慢慢坐了起來。

我和比拉爾一起向後退出了一步。奧干古達坐起身子之後,以一種十分奇異的目光,向我們兩人望了一眼,然後低頭向胸口看去,發出了一下聲吟聲,又抬頭向我們望來︰「你們終于發現了?」

我和比拉爾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他那樣說,是什麼意思。

但是,在突然之間,我明白了!這時和我們說話的奧干古達,和剛才不同。剛才,根本不是他在和我們說話,而是眼楮怪物通過他的發音系統在和我們說話。如今,才是他自已在和我們說話!我一想到了這一點,忙道︰「奧干古達,你先鎮定一下,剛才發生了很多事,我會講給你听。現在,你覺得怎樣?」

奧干古達掙扎著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之後,就伸手去拔插在怪眼上的小刀,我忙道︰「等一等,先別將刀拔出來!」

奧干古達遲疑了一下,縮回手來,同時,又以極驚訝的神情,看著山洞四周的情形,和洞上的壁畫,他的神情,就像是他剛走進這個山洞。

他一面看著,一面道︰「就是這個山洞!就是這個山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向我們望來︰「自從我身體發生變化之後,我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知道這個傳說中的山洞一定存在,而且,我知道這個山洞的所在之處,可以找到它!」

我不禁駭然︰「你在說什麼?你不是告訴過我們,你曾經來過這里,而因為某種原因,所以才沒有公布這個山洞的存在?」

奧干古達呆了一呆,苦笑了一下︰「是麼?我這樣說過?我不記得了!」

比拉爾叫了起來︰「你不記得了!這本是你帶我們來的!」

奧干古達雙手在頭上敲著,神情極其迷惘。我道︰「你將事情從頭說起,你……胸口的變化,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奧干古達又呆了一會,走開幾步,在靠近洞壁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我和比拉爾跟著他走了過去,看來奧干古達像是在苦苦追憶些什麼。我不明白他何以要如此追憶,因為全部事情,也不會超過一個月,他應該可以記得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陡地跳了起來,道︰「那一次,我和比拉爾,一起在礦坑的那個通道中,硬將你拉出來,你記不記得?」

我道︰「當然記得!」

奧干古達喘起氣來,道︰「我的胸貼著通道底部,當我退出來時,衣服被擦破,我在剎那之間,全身有喪失了知覺的感覺,只是極短的時間,接著,就沒有什麼異樣,可是我的思緒,就開始紊亂起來了。」

我和比拉爾互望了一眼︰「是的,你忽然之間,要放棄一切追查!」奧干古達像是全然沒有听到我的話,繼續道︰「當天回去,我在洗澡時,才發現自己的胸口……胸口……」

他講到這里,聲音變得異常苦澀,難以再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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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1:03:43 |只看該作者
眼楮 第十一部︰胸口長了一只怪眼
當然,任何人忽然之間,發現自己胸口,多了這樣的一個「怪眼」,都會震驚莫名!

比拉爾嘆了一聲︰「你應該告訴我們!」

奧干古達道︰「我確然想告訴你們,可是我已經說過了,我的思緒開始混亂,一方面,我想告訴你們,可是一方面,我又覺得萬萬不能告訴你們。同時,我又想到了許多以前絕未想到過的事,例如這個山洞,我強烈地感到它的存在,而且,感到我曾經到過這里!」

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奧干古達,你鎮定一點,听我的分析!」

奧干古達向我望來,雙眼之中,充滿了求助的神色。我道︰「我先要知道你除了思想混亂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感覺!」

奧干古達道︰「沒有!」

我伸手在他胸前,那怪眼的周圍按著︰「不覺得疼痛?」

奧干古達道︰「不覺得,一點也不覺得。我也知道這……東西的體積,它如今完全在我體內,我不知怎麼會沒有任何感覺,我只將它當一場惡夢!」

我又說道︰「如今,你的思緒……」

奧干古達道︰「很好,和以前一樣。」

我想了片刻︰「我的結論是這樣的。這東西,在侵入人體之後,它能和人體的組織,化為一體。而這東西有思想,當它和人體組織化為一體之後,它的思想就開始侵襲,直到它完全佔據人的思想為止!」

奧干古達愣愣地望著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先別發問,然後,將我們到了山洞之後發生的事,向他詳細講了一遍。然後道︰「我想,你自己原來的思想完全喪失,一定是在進了這個山洞之後的事!」

奧干古達用心听著︰「直到你殺死了這怪眼,我才找回了自己?」

我道︰「我想是這樣。」

奧干古達的面肉怞搐著︰「那我怎麼辦?這鬼東西,難道一直留在我的身上?」

我和比拉爾伸手按住了他的肩︰「你先別緊張,它已經死了!」

奧干古達突然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那麼,至少讓我將這柄小刀子拔出來。」

我苦笑道︰「不能冒險,那東西中的液汁,會分裂變化。要是小刀子一拔出來,那種液汁流了出來的話……」

奧干古達的身子發著抖,比拉爾也安慰他道︰「你身體的各部分都沒有甚麼特別的變化,自己的思想也恢復了,我想總有辦法將它除去的!」

奧干古達又低下頭向自己的胸前看了一眼,他神情的那種啼笑皆非,真是難以形容。我將他上衣的衣襟拉上,遮住了他胸前的那只怪眼。他不斷吞著口水,過了好一會,他才道︰「那種怪眼,究竟是甚麼?」

我道︰「是一種生物。毫無疑間,那是一種生物。你先別去想胸前的怪眼,冷靜下來,看看留在這山洞中的那些壁畫!」

奧干古達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他花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看完了那些壁畫,我正想問他對那些畫有甚麼見解之際,他已經道︰「這是一場戰爭!」

我和比拉爾齊聲道︰「是,我們也這樣想!」

我立時道︰「如果是一場戰爭,戰爭的一方,是那種怪眼,另一方是甚麼呢?」

奧干古達並不出聲,只是思索著。我又指著洞壁正中那只巨大的怪眼︰「你一進這山洞來,就俯伏在這只巨眼之前,為了甚麼?」

奧干古達的臉上,現出了一片極其迷蒙的神色,顯然他記不起自己有這個行為。而當時,他之所以有這個行為,當然也不是他的意願。也就是說,當奧干古達俯伏在地的時候,是附在他身上的那只怪眼,在膜拜那只巨大的怪眼!

而且,如果山洞中的壁畫顯示的是一場戰爭的話,失敗的一方,一定是那只怪眼,因為奧干古達在他的思想全被控制之後,曾經對我們說過︰「我們全被壓在地下!」

那些怪眼,的確全被壓在地下,當時一定曾經有過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場大地震,地面上的一切,全都壓到了地下。

當地土人的傳說,不會全無根由,在那場大地震中,形成了巨大的山脈,也將原來的森林壓在地下深處,變成了如今豐富的煤礦。而當時戰敗了的那些怪眼,壓在地下,經過了不知多少萬年,直到樹林變成了煤。他們不知是以甚麼方式生活,居然一直沒有死,直到一四四小組開采礦坑,到了他們埋身之處,才將他們又發掘了出來!

我想到這里,將我所想的說了出來。比拉爾苦笑道︰「這種東西的生命力竟如此之強?」

我苦笑了一下︰「有很多事,實在很難理解,還記得中國水利工程師所提及的黃鱔?」

比拉爾神情苦澀,也沒有再出聲,奧干古達站了起來︰「我們總算已經將事情弄清楚了。不管這種怪眼是從哪里來的,也不管它是甚麼東西,我一定要將它從我胸口弄走!」

我道︰「你忘了我們來的目的?我們是要來找蔡根富,他的情形,比你更糟!」

蔡根富的情形,的確比奧干古達更糟。奧干古達的胸口多了一只怪眼,可是他身體的組織,顯然未受到其他的影響。

可是蔡根富卻不同了,那只怪眼,嵌進了他的臉部,他原來的眼楮不見了。如果我也用同樣的方法,殺死蔡根富臉上的那只怪眼之後,蔡根富會怎麼樣呢?他是不是還可以看到東西?是不是還可以如同奧干古達那樣,看來一點也不受影響?

當我在這樣想的時候,比拉爾或者是想將氣氛弄得輕松一些,或者是為了想安慰奧干古達,他笑著︰「天色不早了,我們至少得在這山洞里多逗留一天才行。你何必那麼急要將胸口的怪眼弄走?照你們的傳說,你現在就是維奇奇大神,只要一拉開衣服,讓人家看看你的胸口,你要競爭下一任總統,簡直是太……」當比拉爾講到這里的時候,我已經想阻止他再說下去了,因為對于奧干古達如今的遭遇來說,比拉爾的話,實在太過分了。

我還未及出聲,奧干古達已經先一步行動,他怒吼一聲,揮起拳來,重重一拳,擊在比拉爾的下顎之上,打得比拉爾身子一側,向旁直跌了出去。

比拉爾這一下,跌得十分狼狽,當他跌倒在地上之後,身子仍在地上滾著,重重撞在一塊大石之上。他扶著那塊大石,想要站起身來,但是一下子卻站不起。他口角流著血,神情十分惱怒,重重一拳,打在那塊石上︰「你的幽默感到哪里去了?」

我看到奧干古達額上的青筋綻得老粗,拳頭捏得格格作響,唯恐他再出手,忙攔在他和比拉爾之間。也就在這時,忽然听得比拉爾發出了「咦」地一聲響,指著剛才他打下去的那塊大石。

我循他所指看去,也不禁呆了一呆,只見他剛才拳擊之處,石面竟裂了開來!

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比拉爾的一拳,竟可以打裂一塊石頭?我忙走了過去,比拉爾已伸手去撥開大石上被他擊碎的部分。

而當碎石被撥開之後,我看到了一個銀灰色的、十分平滑的平面。打碎了的「石塊」,也不過一公分厚,而且松軟,看來像是石膏一類的東西,涂在那個平面之上,而被比拉爾重重一拳打下去,將那層涂上去的東西打碎了,才顯露出那個平面來。

我向奧干古達看了一眼,見他還是滿面怒容,我忙道︰「快來看,這是甚麼東西?」

這時,比拉爾已經用手撥下其他部分,那平面漸漸顯露出來,雖然下部還有一大部分被外層石狀的東西包著,但已經可以看出那是一只正方形,每邊都有八十公分的銀白色的金屬體。

奧干古達也走了過來,我們一起用手撫模著,覺得它的表面十分平滑。比拉爾取出了一柄小刀,用力撬著,我和奧干古達也各自找了一件合手的工具,一小時之後,已將那方形的物體的外層附著物,完全清理干淨。那是四四方方的一塊東西,銀白色,看來像是金屬,但是十分輕,那麼大的一塊,我一個人可以將之抱起來,重量大約只有三十公斤。

起先,我以為那是一只箱子,可是經過了一番檢查,卻證明那只是一個整體。

這樣四方平整的一塊銀白色的不知名物體,究竟是甚麼東西,我們都說不上來。

在研究這塊東西上,我們著實花了不少時間。奧干古達最先退出︰「我不管,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到醫院去動手術!」

我和比拉爾靠著那塊東西坐了下來,對于奧干古達的話,我們雖然有異議,但是想到他身受的痛苦,倒也不忍心說甚麼。

當晚,我們都只是胡亂吃了點罐頭食品。侵入奧干古達胸口的那只怪眼在死了之後,對奧干古達的生活,竟然一點也不發生影響,也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由于大家都十分疲倦,而且在這個山洞中,看來也不會有甚麼危險發生,是以我們三人也沒有輪值。奧干古達先蜷曲著身子睡著了,我躺了下來,不一會也睡著了。

據我的估計,我醒來的時候,大抵是在午夜時分。我是被奧干古達搖醒的,我睜開眼來,看到奧干古達的臉,距離我極近,神情充滿了恐怖︰「你听!」

不等他提醒我,我已經听到了。

那是一陣陣的鼓聲,和一種音節單調而有規律的呼喝聲,正隱隱傳過來。

比拉爾也醒來了,他也听到了那種聲音,問道︰「這是甚麼聲音?」

奧干古達道︰「這種鼓聲和歌聲,只有在慶祝維奇奇大神的來臨時才奏的。」

我吸了一口氣︰「蔡根富來了!」

比拉爾道︰「我們應該怎麼辦?听起來,他不像一個人來的!」

的確,那種呼喝聲,至少是幾百人在一起才能發得出來,我道︰「收起我們的東西來!」

比拉爾和奧干古達急急收起我們的東西,又弄熄了燈火,我們找到了一個可以隱藏我們三人的地方,蹲了下來。才躲起來不久,就看到火把光芒閃耀著,不一會,第一個火把,已經閃進山洞來。

舉著火把的,是一個土人,看他的裝束、神情,是屬于深山之中,還未曾接受過文明薰陶的那一種。

第一個土人進來之後,一個接一個土人走進來,每一個人的手中,都舉著一個火把,山洞之中,愈來愈明亮。奇怪的是,進來的土人,根本不注意山洞四壁的壁畫,只是神情嚴肅,目注洞外,洞外不斷有人舉著火把進來,當進來的土人,達到將近一百人之際,忽然洞里洞外,一起響起了一下呼喝聲。

那一下呼喝聲突如其來,我們三人都嚇了一大跳,我看到,洞口又進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所有人之中,手中沒拿著火把的人。

在火把光芒的照映之下,那兩個人距離我們藏身的大石塊,大約只有三十公尺,我們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樣子,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的膚色是黃色的,女人則是黑皮膚。

我可以肯定,那個男人是蔡根富。我只能猜想,那個女人可能是花絲。

我是見過花絲的,而這時候,我只能估計她是花絲,是因為她和我見她時不同了!她變得和蔡根富一樣,原來的眼楮不見了。在她的臉的上部,是打橫的一只大眼!在火把光芒照耀之下,她怪眼的眼珠,和蔡根富怪眼中的眼珠,都閃耀著奇異的光芒。

我因為曾見過蔡根富被怪眼侵入過的情形,所以雖然花絲也變成了這樣,給我震驚,可是我的震驚,不如比拉爾和奧干古達之甚。他們兩人,一定是在竭力壓制著,可是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下聲吟聲。

我忙向他們兩人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再出聲,以免被人發現。

因為我發現,在蔡根富和花絲之後,跟著一隊披著獸皮和彩色羽毛的土人,像是一隊儀仗隊,他們一手舉著火把,另一手,都執著武器。

我決不敢輕視那些土人手中的原始武器,尤其當他們的人數如此之多的時候。

在那隊「儀仗隊」之後,是四個抬著大皮鼓的鼓手,蓬蓬地敲著鼓,鼓聲在山洞中響起的回音,簡直震耳欲聾,在鼓手之後,又是一百多個高舉火把的土人。

那些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蔡根富和花絲兩人的身上,顯示出了一種極度的崇敬。

雖然我們躲得很好,可是這種情景,卻令我心中極其吃驚。

我們到這個山洞來的目的,本來是準備在這里等蔡根富出現,如今,蔡根富出現了,我不知道他們兩人怎樣,我自己,卻只想再躲得好些,不讓他發現。因為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那兩百多個土人,望著蔡根富的那種神色,根本已經將蔡根富和花絲當作是「神」來看待了!

等到所有的人全進了山洞之後,鼓聲靜了下來,雖然有二百來人之多,但是除了火把上發出來的一陣劈劈拍拍的聲音之外,靜得連呼吸聲也听不到。

蔡根富和花絲兩人,頭部緩緩轉動著。這種姿勢,在正常人而言,應該是在四面打量著山洞中的情形。可是我無法肯定他們是不是看得見,因為他們臉上的「眼楮」是如此之古怪。

我听得蔡根富和花絲道︰「我們終于又回來了!」

花絲道︰「是的,回來了!」

我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陣涼意。從這兩句話听來,在講話的,絕不是他們兩人本身,而是他們臉上的那兩個眼形怪物在講話!

他們回來了!他們是從這個洞中出去的!對于這一點,我早已知道,因為怪眼侵進奧干古達的身體之後,奧干古達就可以在崇山峻嶺中找到可以通向這個山洞來的途徑,自然所有的怪眼,至少都曾到過這個山洞!

蔡根富和花絲兩人,在各自講了一句話之後,頭部仍轉動著,我猜他們是看到了那塊我們研究了相當時候,不知是甚麼玩意兒的那個立方體。兩人同時向那立方體走去。

當他們來到立方體附近之際,所有的土人,全都伏來,一動也不動,而蔡根富和花絲兩人,則站上了那塊立方體,並肩站著。

就在這時,我覺出在我身邊的奧干古達,身子動了一動。當我回頭向他望去之際,發現他的面肉怞搐著,手中已多了一柄小手槍,槍口對準了立方體上的蔡根富和花絲,看來他準備動手了。

我一看到這樣的情形,忙伸手將他的手按了下來。奧干古達的神情極激動,我以極低的聲音道︰「看看情形,再下手!」

奧干古達的神情十分激動,我的手按著他的手,可以覺出他的手在劇烈地發著抖。而這時他臉上的那種神情,我也絕不陌生,我記得,在他的住所之中,當他的僕人被那些怪眼侵襲之際,他手中握著槍,將那些怪眼一起射死的時候,就是這樣子!

這時,山洞中的情形十分駭人,我看出那許多土人,對于蔡根富和花絲兩人,有一種極度的崇拜,也看出蔡根富和花絲早已全部被「怪眼」控制,不知會做出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山洞中的情形,又有了變化。蔡根富和花絲兩人的口中,發出了一陣極其怪異的吼叫聲。這種叫聲,在山洞之中激起回音之後,給人以十分恐懼之感。

他們兩人才一發出吼叫聲,在洞中的所有黑人,都現出了瘋狂一樣的神情,跟著他們,一起叫著,那麼多人齊聲呼叫,再加上他們臉上那種瘋狂的神情,真是驚天動地,我按著奧干古達發抖的手,可是我自己的手,也不由自主,發起抖來。我怞空向比拉爾望了一眼,只見他的臉色一片灰白,顯然,他也像我一樣,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懾了。

蔡根富和花絲兩人,吼叫了大約三分鐘之久,雙手舉起,靜了下來。其余所有人也一起停止了呼叫聲。

在他們停止了呼叫聲之後,山洞中轟轟的聲響,仍持續了至少一分鐘之久。然後,我看到蔡根富緩緩轉動著身子,轉向我們藏身之處,他臉上的那只怪眼,閃耀著一種怪異莫名的光采,當他轉到了完全面對我們之時,我已經料到,會有甚麼事發生了!丙然,蔡根富陡地伸手一指,指向我們藏身的大石,陡地呼喝了一句。

我一看到蔡根富轉向我們,便已經全神貫注,所以蔡根富呼喝的那句話,如果是我所听得懂的一種語言,我絕沒有理由听不明白他在呼喝些甚麼的。可是我卻沒有听懂。他這時所用的語言。十分奇特,每一個大音節,由許多小音節拼起來,而他講得又如此之流利。

我正在奇訝這究竟是甚麼語言,奧干古達的身子,突然陡地震動一下,自大石之後,挺立了起來。

他這種突如其來的行動,令得我和比拉爾兩人,不知如何才好。

蔡根富和花絲兩人,都陡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們在笑的時候,都張大了口,而他們的臉上,又都只有一只巨大的眼楮,那眼楮比他們張大了在笑著的口還要大,這種情形,看來真是怪異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隨著蔡根富和花絲兩人的笑聲,更令我感到突兀的是,奧干古達竟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同時,他手中的手槍,也慢慢揚了起來。

我和比拉爾互望了一眼,在這時,我們兩人,不但不知道有甚麼事發生,連自己應該如何,也作不出決定,因為眼前的一切,實在太怪異了。

我曾有過許多冒險生活經歷,可是卻也從來沒有處身在一個如此充滿妖異氣氛的環境中。

奧干古達向前走,蔡根富和花絲一直在笑著,奧干古達面肉怞搐,當我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像是決定了要開槍射擊的那一剎間,陡然之際,蔡根富和花絲兩人,一起叫了起來。

這一次,他們兩人叫的語言,卻是當地的土語,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們叫道︰「殺死他!」

我陡地一怔,可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實在發生得太快了,在我一怔之後,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隨著這一聲呼喝,至少有一百個以上,原本靜止著不動的土人,陡地發出狂野之極的吼叫聲,一起向奧干古達圍了過來。

而奧干古達,也在這時,扳動了槍機。奧干古達的槍法十分準,可以說得上彈無虛發,可是他那柄手槍之中,能有多少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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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1:03:58 |只看該作者
眼楮 第十二部︰白色射線殺死怪物
當我听到了槍聲,看到了第一個沖向前的土人倒下來,而後面涌上來的土人,像是盲目的螞蟻一樣之際,我從大石之後,直跳了出來,一面向比拉爾叫道︰「盡你的所能逃出山洞去!」比拉爾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叫喚,以及他是不是能逃出山洞去,我已經完全無法顧得到。事實上,以後所發生的事,我自己回想起來,也不是很清楚,因為事情實在太混亂。

我一面叫著,一面向前沖去,我听到槍聲持續地響著,響了六下,可能是七下,我已經沖向前,沖進了土人群。在我沖進了土人群中之後,我運用了我所能使用的一切武技,將我身旁的土人踢開去,摔開去,打開去。我無法知道我究竟對付了多少土人,我看到了奧干古達。

我沖向前去的目的,是為了救奧干古達,因為蔡根富和花絲這兩個「維奇奇大神」,已經下令要土人殺死奧干古達。

可是當我好不容易,對付了不知多少個土人,看到了奧干古達之際,情形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見奧干古達已被很多人圍住,其中百幾個土人,手中的尖矛,已經指住了他。那種尖矛之上,毫無疑問,涂有土人特制的毒藥。

那也就是說,奧干古達的生命,已經危在頃刻了!我一看到這樣的情形,正準備不顧一切直撲過去之際,忽然奧干古達用力一拉胸前的衣服,露出那只「眼楮」來,同時,口中發出了吼叫聲,一伸手,就將插在那「眼楮」上的那柄小刀,拔了下來。

當奧干古達拔出了那柄小刀之際,我只感到了一陣昏眩,幾乎站立不穩!

當時,我用飛刀對付奧干古達胸前的眼楮,一下射中,那「眼楮」看來是立刻死了,而奧干古達也回復了原來的理智,使我誤以為即使那種「眼楮」附體,要解救也不是太大的難事。而且奧干古達在「眼楮」死了之後的表現,也確然使人深信他已經完全恢復了自己,思想再也不受那眼楮的控制了!

然而,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怪眼」在詐死!我可以肯定這一點!因為當奧干古達一拔出了小刀之後,他胸前的那只怪眼,重又閃起了妖異的光芒,而奧干古達所發出的那種吼叫聲,也和蔡根富發出的一般無異。

這時,不但我呆住了,連圍在奧干古達身邊的那些土人也呆住了。

土人現出駭異莫名的神情來,望定了奧干古達的胸前,不住後退。奧干古達卻抬頭看著蔡根富和花絲,雙方不斷以那種由許多小音節拼成的大音節的古怪語言交談著,呼喝著。我自然半個字也听不懂,可是從他們的神態看來,他們顯然是在激烈地爭執甚麼,而且,在他們的「爭執」之間,蔡根富和花絲兩人,自那一大塊金屬之上,走了下來,奧干古達也在漸漸走向前。

所有的土人,全都現出又驚駭又惶惑的神情來,不住向後退開,顯然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在他們的面前,有三個他們所極端信奉,對之毫無保留地崇仰崇拜的「維奇奇大神」。可是這三個「維奇奇大神」,卻又顯然在發生嚴重的爭執。在這樣的情形下,要信仰者何所適從呢?

我看出了這一點,是以我陡地用我所會的當地土語叫了起來︰「出去,所有人全出去!大神有要事商議,再留在山洞中的人會死!」

我叫得十分生硬,但是在土人屏氣靜息之下,我所叫出來的話,每一個人都可以听得到,那些土人,在全然傍徨無依的情形下,一听到了我的叫聲,他們也根本未曾去想一想發號施令的是甚麼人,就各自爭先恐後,一起向山洞之外奔去。

他們向外奔去的那種混亂,和他們進山洞來時的那種秩序井然的情形,成為強烈的對照。

蔡根富、花絲和奧干古達三人(他們還是人?)對于擠著、推著、叫著向外奔去的土人,全然不顧,而自他們口中發出來的語音,速度也很快,他們在慢慢接近,等到雙方到了可以踫到對方的時候,奧干古達陡地出拳,先向蔡根富打去。

蔡根富立時還手,接下來的幾分鐘之中,我所看到的情形,實在絕不願再覆述,當時,我要竭力忍受著嘔吐的感覺,才能移動我自己的身子。

蔡根富、花絲和奧干古達三個人,扭打成了一團,他們全是土人心目中的「維奇奇大神」,可是當他們三人扭打成一團,所使用的那種打斗方式,其惡毒、殘忍,卻遠在任何原始土人之上,他們互相用指甲抓著對方,咬著對方,使用任何可以傷害對方的一切手段。而更奇怪的是,他們三人一開始了扭斗,本來明顯是站在同一陣線的蔡根富和花絲,竟然相互之間,也一樣用盡力法,在對付對方。奧干古達拉住了花絲的頭發,將花絲的頭拉得向後仰起來之際,我清清楚楚看到,蔡根富撲上去,向花絲的咽喉便咬!而花絲則毫不考慮地抬腳,便向蔡根富的胯下踢去。

當他們三人才一開始打斗之際,我想沖上去,將他們分開來,可是我愈看愈不像樣子,我甚至無法將這三個打成一團的當作是人,他們全然是我完全無法了解的另一種生物!

而且,看他們那種凶狠的打斗法,他們對自己的身子,似乎全不顧惜,我忽然想起了出自奧干古達口中的一個名詞來︰「移居體」!

如今在如此凶狠扭斗的,只不過是三個「移居體」,在他們來說,「移居體」是毫不足惜的,就算被撕成了碎片,他們還可以去找另外的「移居體」!

我本來就已經感到惡心,一想到這一點,我實在無法再看下去了!我轉過頭去,看到山洞中所有的土人,已經奔了個清光,我也忙向外奔去。

在我向洞口奔去之際,我還听得一下骨頭的斷裂聲,我一停也不停,一直向外奔去,一直來到了那兩道峭壁之間,方才停了下來。

我才一停下,就听得有人叫道︰「天!你終于出來了!」我回頭看去,看到比拉爾,他雙手拉著一株小樹,像是唯恐雙手一松開,就會跌進一個無底深淵之中,雖然事實上,他站在地上。

我想我自己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所以比拉爾看著我的時候,才會神情如此之驚駭。我們互望了一會,竟不知道跟對方講些甚麼才好。過了好一會,比拉爾才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我道︰「他們打了起來!」

比拉爾道︰「他們?他們是誰?」

我苦笑道︰「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只好稱他們一個是蔡根富,一個是花絲,另一個是奧干古達!」

比拉爾的神情,充滿了責備︰「奧干古達,你……將他留在洞里,一個人對付那兩個怪物?」

我忙道︰「奧干古達本身也是怪物!」

比拉爾道︰「胡說,他胸口的怪物已被你殺死的了,他就是他!」

我大聲道︰「他不是他!」

這時,如果有一個不明情由的第三者在听我們爭吵,一定會覺得我和比拉爾都是瘋子。甚麼叫「他就是他」,「他不是他」?

可是,我們卻毫不考慮地使用了這樣的語言。比拉爾揮著手道︰「不行,我們得進洞去幫奧干古達。他是我們的朋友!」

我知道如今我和比拉爾講,是講不明白的,一定要他自己看到了,才會明白,所以我對他的提議,並不反對。我只是問了一句︰「那些土人呢?」

比拉爾道︰「像兵蟻一樣涌出來,全走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使自己鎮定。在混亂一開始之際,比拉爾就奔了出來,他並沒有看到後來發生的令人惡心的事。所以他可以毫不猶豫地進山洞去,可是我卻不同,我實在需要好好鎮定一下,才能再有勇氣進山洞去面對那一切!

比拉爾已急急向前走去,我跟在他的後面︰「比拉爾,我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在山洞中,如今可能有一切不可測的事,讓我走在前面!」

比拉爾有點惱怒︰「為甚麼?難道我是懦夫?」

我苦笑道︰「至少,我們一起進去!」

我一面說,一面趕上了他,兩人一起向前走著,沒有多久,我們已看到了陽光,看到了山洞中的情形。一看到山洞中的情形,比拉爾陡地停了下來,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自他的喉間,發出可怕的聲響來。

我雖然已預料到山洞中的情形,可能比我離去時更令人震驚,可是一看到眼前的情形,我也不禁呆住了!蔡根富、花絲和奧干古達三人,躺在相隔頗近的距離之內,他們三人,根本已經不成人形,只是三個勉強可以說是還有人的形狀的肢體而已。而更可怖的,還不是這三具尸體……毫無疑問,那是三具尸體……的斷手折足,血肉模糊,而是……

在蔡根富和花絲的臉上,那只怪眼已經不見了,留下來的,是一個極深的洞,還在冒著血。而奧干古達的胸口,那個血肉淋灕的深洞的兩旁,更可以見到根根的白骨!

我只看了一眼,就立時偏過頭去,並不像比拉爾那樣,看了一眼以後,視線就無法離開。

也幸虧我偏過了頭去,我才一轉過臉,就看到地上,有一只怪眼,正在移動著,向我接近,在怪眼之中,閃耀著妖光。

我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尖叫聲來,身子向後一退,撞到了比拉爾的身上。由于我這一撞,十分大力,令得比拉爾的身子,向後跌出了一步。就在這時,我听得比拉爾也尖叫了起來。

我忙向他看去,只貝他盯著自己的腳,另外有一只怪眼的一端的尖角,已經搭上了他的鞋尖!

我一躍而起,重重向那只怪眼,一腳踏了下去,那只怪眼的身子縮了一下,我拉著比拉爾向前便奔,奔出了十幾步,才轉過身來。

我們才一轉過身來,就看到三只怪眼,一共有三只,正蠕動著,閃著妖異的光芒,在向我們接近。

那三只怪眼的移動速度並不快,比拉爾有體育家的身型,我的反應更快速,本來,我們是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開。可是不知為甚麼,我和比拉爾兩人,像是全被怪眼中所發出的那種光芒所震懾,竟呆立著一動也不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漸漸接近,當他們來到我們面前,只有一公尺左右時,我才勉力向後退著。

我在事後,無法記起這一段僵持的時間究竟有多久。只知道我們一步一步向後退著,那三只怪眼,一步一步,向我們逼過來。

直到我們兩人,陡地身後遇到了障礙,無法再向後退時,我們才回頭看了一看,看到擋在我們身後的,正是那塊本來包在石中的大金屬體。

那塊大金屬體,也不過一公尺高下,在那時候,我們的思想,都有點麻木不靈,像是膽小的女人看到了老鼠,就跳上椅子一樣,我們一起上了那塊金屬體,站在那金屬體之上。

在這時候,至少我完全未及考慮到,如果那三只怪眼追了上來,我們應該怎麼辦。而事實上,三只怪眼,正在逐步逼近,而且,也沿著那金屬體,向上「爬」了上來!

我和比拉爾兩人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我們眼睜睜地盯著這三只向我們接近的怪眼,連躍下金屬體的氣力也沒有了!

在這時,我的腦筋倒還清醒,我只想著一件事!我逃不過去了,我將成為怪眼的「移居體」!

也就在這時,三只怪眼,已經完全貼上了金屬體在我們面前垂直的一面,只要他們再移動一下,就可以到達我們所佇立的平面了。

但也就在此際,自那個金屬體中,陡地發出了「滋」地一聲響,接著,便是「拍拍拍」三下響聲,已經貼上了金屬體的三只怪眼,一起落到了地上,而且,以比他們剛才移動的速度快上幾倍的速度,向外移去,但是他們的速度雖然加快了,卻絕及不上突然之際,由金屬體中陡地射出來的三股亮白色的光線。

那三股光線,直射向三只怪眼,在三只怪眼的中心,直穿了過去。

這一切,在極短時間之內發生,前後還不到一秒鐘,亮白色的光線消失,三只怪眼,一動也不動地在地上。

我和比拉爾,仍然呆立了好一會,才互相對望了一眼。比拉爾道︰「發生了甚麼事?」

我苦笑道︰「你和我一樣,眼看著一切發生,你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比拉爾急速地喘著氣,我在他喘氣之時,跳下了那金屬體,向那三只怪眼走去。當我來到那三只怪眼前面時,先用腳撥了它們一下,它們剛才在移動之際,身子十分柔軟,可是此際,當我一踢它們之際,這三只怪眼,卻變得十分硬。我俯去,想用手指去踫它們,比拉爾叫道︰「小心!」

我道︰「你來看,它們現在的情形,就像我們在蔡根富住所中找到的那塊煤精一樣!」

我一面說著,一面迅速用手指踫了其中一只怪眼一下,又縮了回來,等到我肯定我沒有因為觸模這怪眼而受任何損傷之際,我將一只怪眼拿了起來。

的確,那是一塊煤精,和蔡根富住所中發現的那塊,一模一樣,甚至于中心部分那個小孔,也一模一樣!

那個小孔,當然毫無疑問,是從金屬體中射出來的那股光線所造成的。一股光線,在剎那之間,竟能形成一個小孔,那是甚麼光線?

我不由自主,向那金屬體望去,卻又看不出有甚麼異樣來。

當我第一次見到這樣形狀的「煤精」之際,我就注意到它的中心部分有一個小孔。我一直都以為這個小孔是蔡根富找到這塊煤精之後,用甚麼鑽頭鑽出來的。現在我才知道,那顯然不是,蔡根富在出事前一天發現的那塊煤精,是早已死的,死在那種光線之下!

當然,我也絕不敢輕視這種已死了的「眼楮」,因為我知道它在碎開之後,它中間的那種透明的液汁,會化成更多的同樣的怪物!

這時,比拉爾也向我走來,我將手中的那只怪眼,向他遞過去,比拉爾猶豫了一下,才接了過去。他看了一會,抬頭向我望來︰「這和蔡裉富家中發現的那個一樣!」

我點頭道︰「是的,看來就像一塊普通的煤精,可是,如果敲碎它的外殼,它又會復活,而且由一個,變為很多個!」

比拉爾的身子震動了一下,輕輕地將那只怪眼,放了下來,又指著那金屬箱,我知道他想問甚麼,指著洞壁上的一組畫︰「你看!」

我指著那組壁畫,真的是在一個懸空的發光體中,射出許多亮白色的光線,直射向許多臉上有怪眼的黑人的情形。

比拉爾循我所指看了一眼︰「這種光線,專殺那種怪眼?」

我道︰「看來是這樣!」

比拉爾神情充滿了疑惑︰「這塊金屬體究竟是甚麼東西,它何以能發出這種光線來?」

我伸手在金屬體的一面,慢慢撫模著,它的表面,十分平滑,絕對無法看得出那種光線,由甚麼地方射出來。這塊金屬體,我們曾極詳細的檢查過,一無發現。

但是,這時,當我的手,在金屬體上,緩緩移過之際,卻感到在金屬體的內部,傳來了一種十分輕微的震動。

接著,在我還未及出聲向比拉爾提及這一點時,自金屬體上,發出了一下聲響,我按著的一面,突然向下移動,那是極薄的一片金屬片,我一松手,金屬片平落到了地上。這時,那金屬體看來,像是一只箱子,而放下來了的那一片,就像是箱蓋。

比拉爾立時過來,和我一起向箱子看去,我看到里面上半部,是許多薄片,一片一片,每片之間只有極少的空隙,放在里面。

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的東西,不知該如何進一步弄明白,比拉爾一伸手,將其中一片金屬片,拉了出來。

那是一片極薄的金屬片,面積約在一平方公尺左右,在金屬片上,有著極其精致的浮雕,就像是一種十分精美的銀器上的花紋。那種花紋,看來全然不規則的形狀。

我見到比拉爾拉出了一片之後,沒有甚麼異狀,就伸手也拉了一片出來。

這一片一拉出來,我和比拉爾兩人,不由自主,一起發出了「啊」的一聲!

金屬片上,一樣有著曲線,曲線勾勒出來的形狀,卻十分熟悉,任何稍有地理知識的人,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英輪三島的地圖!一點也不錯,那是英格蘭、蘇格蘭、愛爾蘭,毫無疑問,是英國地圖。

比拉爾失聲道︰「英國!」

我點頭道︰「英國,那麼,你剛才的那一片……」

我拉出的那一片金屬片,在他的那一片之上,為了要再看他那一片,我將我拉出的那一片又送回去。我們已知道了金屬片上的浮雕是地圖,剛才看來莫名其妙的曲線,這時也變得很容易看明白了,那一片上面的是中美洲,從洪都拉斯到巴拿馬的一段。

比拉爾叫了起來︰「中美洲,看,這里,應該是巴拿馬運河,為甚麼這里沒有?」

我道︰「如果在繪制這些地圖的時候,根本沒有巴拿馬運河,地圖上當然也沒有!」

我一面說,一面伸手在金屬片上的巴拿馬,模了一模,我的手指才一模上去,金屬體之中,突然發出了一下聲音來。我嚇了一跳,聲音立時停止。

比拉爾和我互望了一眼,他也伸手去模了一下,也是手指一接觸到,就立即有聲音發出來,而且很清楚听出,是三個音節,可是我和比拉爾,卻全都不明白這三個音節,是甚麼意思。

比拉爾道︰「好像是想說甚麼!」

我攤了攤手︰「誰想說甚麼?」

比拉爾指著那些薄片︰「當然是它們!」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別開玩笑了,才去了三個會侵佔人體的眼楮,又來了那麼多想說話的金屬片?」

比拉爾也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實在覺得它想說甚麼!」

他一面講,一面又將手指放了上去,果然,聲音又傳了出來,這一次,他放得時間長了一點,所發出的聲音,是許多音節,听來真像是一種語言,我和比拉爾都用心听著,可是一點也不懂,比拉爾拿起了手指,我和他互望著,各自苦笑。

比拉爾將那片金屬片送了回去,又隨便拉出一片來,那是印度的地圖,我用手指著地圖,道︰「看,恆河……」我才說了三個字,手指踫到了金屬板,突然又有聲音發了出來。

這一次所發出的聲音,听來仍然是語言,但是和上一次,全然不同。我才听了一會,便叫了起來︰「我听懂了一個字,那真是一種語言!」

比拉爾望著我,我示意他先別出聲,聲音仍不斷自金屬片傳出來,過了一會,我又叫了起來,道︰「還是那個字!它已重覆了兩次︰茲以塔!那是印度哈薩瓦蒲耳省的土語︰天空!」

比拉爾望著我,我仍在傾听著那不斷發出來的聲音,可是除了「天空」這一個字之外,其余所「講」的,我一點也听不懂!

「講話」大約持續了十分鐘,就靜止下來,我苦笑了一下︰「或許那只是巧合,因為我面對著印度的地圖,所以想起了印度的土語來!」

比拉爾陡地震動了一下︰「會不會……」

他只講了三個字,便停了下來,顯然他對于自己想到的主意,並沒有甚麼信心!

我揮了一揮手︰「不論你想到甚麼,只管說吧,在見過能侵佔人體的怪眼之後,似乎沒有甚麼不可能發生!」

比拉爾有點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的想法很怪,這些金屬片上,全是地圖,又會發出一種語言來,會不會是每一片地圖,就發出當地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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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6 01:04:14 |只看該作者
眼楮 第十三部︰邪惡佔據了地球人的心靈
我呆了一呆,比拉爾的說法,頗有點匪夷所思,但卻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忙道︰「我們可以找一個地方,來試上一試!」

在我講完之後,略停了一停,我們兩人一起叫了起來︰「法國!」

比拉爾是法國人,我們這時交談使用的,就是法語,如果用手指觸模法國的地圖,就可以听到法國話,那我們一定可以听得懂,所以我們才不約而同,一起想到了法國!

比拉爾顯得十分興奮,一片一片金屬片拉出來,送回去,拉到了第八九片上,就看到了清楚的歐洲中南部的地圖,比拉爾急不及待地將手指放上去,聲音立時又響了起來。

我們都期待著可以听到法語,來解答我們心中的謎。可是半分鐘之後,我和比拉爾互望著,苦笑了起來。

的確,手指一放上去,就有聲音發出來。而發出來的聲音,听來也確然像是一種語言。可是那種語言,卻絕對和法語扯不上甚麼關系,那只是一種音節十分簡單的「語言」,听來,比非洲土人部落中的語言,還要來得簡單,那只是一種原始的語言!

過了三分鐘,我們自然不能在這種「語言」中听出任何有意義的話來,比拉爾將金屬片推了回去︰「看來我想錯了,沒有一個法國人,听得懂這樣的法國話!」

我皺著眉,思索著,心中陡地一動,又將那片金屬片拉了出來,指著上面的線條︰「比拉爾,你看,這是一幅歐洲中南部的地圖,毫無疑問,那靴形的一塊突出,就是今天的意大利!」

比拉爾道︰「當然,剛才我的手指,就放在這靴形一塊的上面,那應該是法國!」

我道︰「可是,地圖上並沒有國與國之間的疆界!」

比拉爾的領悟能力相當高,他立時明白我想說明甚麼︰「是的,這些地圖,不知道是在甚麼時候制成的,那時候,可能根本還沒有法國!」

我吸了一口氣︰「對!我們為甚麼不能將時間推得更早,早到……」

比拉爾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忙接上了口︰「早到歐洲還是一片蠻荒,只是居住著一些土人,而我們剛才听到的,就是當地土人的語言?」

我道︰「這正是我的意思!」

比拉爾道︰「那我們應該找一個早已有了文明,有了系統語言的古國!」

我和他互望了一眼,又一起叫了起來︰「中國!」

我們自然而然,想到了中國,那是很自然的事。世界上文明古國並不多,盡避有人可認得出印度古代的梵文、中國的甲骨文、古埃及和巴比輪的文字,可是決不會有人听得懂古代的印度話、埃及話、巴比輪話。因為文字可以保留下來而供後代的人慢慢研究,可是卻沒有半個音節的古代語言留到今天!而我是中國人,我只希望這些地圖繪制的年代,別是太久之前,那麼,我或許可以听得懂中國古代的語言!

比拉爾在叫了一聲之後,手竟有點發抖,因為我們是不是可以听得懂自金屬片上發出來的聲音,這可以說是最後一個機會了!

比拉爾拉著金屬片,我們找到了亞洲東部的地形圖、渤海灣、山東半島、長江、黃河,甚至台灣島、日本四島全清楚可見。

我伸出手來,猶豫著,比拉爾道︰「你還在等甚麼?」

我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道︰「中國的語言十分復雜,如果年代是早到歐洲還處在蠻荒時代,中國的語言,我想應該在黃河流域一帶去找,才比較靠得住,中國文化從那里起源!」

我一面說著,一面將手指放在黃河附近,如今河南、河北省的所在地。同時心中在想,語言總比文字走在前面,在河南殷墟發掘出來的文字,已經可以組成一篇完善的文章,而年代又可以上溯三千多年,那麼,就算這些地圖的制成年代,在一萬年之前,總也可以有系統的語言了。在我將手指放上去的那一剎間,我和比拉爾都極其緊張,聲音傳了出來,是一種單音節的語言,毫無疑問是中國話。

我可以肯定那種單音節的語言,一定是中國話,可是當一分鐘之後,比拉爾焦切地問我︰「你別老是听,快說,它講點甚麼?」之際,我卻只好苦笑!

我道︰「它的確是在講些甚麼,而且我可以肯定,它是在用中國話講,不過我听不懂!」

比拉爾有點憤怒︰「中國人听不懂中國話?」

我立刻回敬他︰「你是法國人,可是剛才的那種法國話,你听得懂?」

比拉爾道︰「那不同,你听听,這里所講的中國話,和現代中國話,好像沒有甚麼不同!」

我道︰「現代中國話有三千多種,我可以听得懂其中的百分之八十;黃河流域的現代中國話,可以听懂百分之一百,可是……」我講到這里,陡地停了下來︰「等一等,我剛才听懂了幾個字︰自天而降,等一等……我……它又說邪惡,一定是邪惡那兩個字……」

比拉爾不再出聲,我用心傾听著,大約六分鐘左右,聲音停止,我再用手指按在剛才踫過的地方,聲音又響了起來。

在接連六七次之後,我已經可以肯定,那一番講話,需時大約六分鐘,每一次講完之後,只要用手指踫上去,它就會重覆一遍。

這塊金屬……或者說,這只內部有著我們所不能了解的復雜裝置的箱子……一定由一種有著高度文明的生物留下來,這種生物,企圖通過這只箱子中的裝置,發出語言,以求和地球人溝通,或者,至少它想向有機會到這山洞的人,說明一些事項。而它想說明的事項,又一定和那些怪眼有關。

可是,留下這箱子的生物,卻不知道在地球上,近幾千年來,語言方面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而地球上人類的文明進展,實在緩慢得可憐,將聲音保留,只不過是近一百年來的事!在愛迪生發明留聲機之前的任何聲音,早已在地球上消失,永遠難以尋獲,所以,地球人對于古代的一切聲音,一無所知!

我一遍又一遍听著,漸漸地,我發現語言的結構,十分簡潔,那是中國的古文,極古的「尚書」中的句子,結構就與之相類。然而,就算有一部「尚書」在我面前,叫我照著去念,我也未必念得通順,何況只是听,我所能听懂的是多少,真是有苦自己知。

我听得如此用心,在听了至少三十遍之後,我向比拉爾作手勢,向他要紙筆,比拉爾立時將紙、筆遞了過來。我每听到我可以理解的事,就記下來,或者,有懷疑的,就注上發音。

我又听了將近三十遍,那時,天色早已黑了下來。由于我是如此之全神貫注,比拉爾也不來打擾我,只是在天黑之後,點上了火把。

我倒真佩服比拉爾的耐性,我和他不同,多听一遍,我就有新的發現,每一個字的重新肯定,就可以使整篇講話的意義明顯一層,而比拉爾則是在將近六個小時之內,完全听著他絲毫不懂的音節。

一直等到山洞頂上的那個大洞,又有陽光透了進來,我才發覺自己的脊椎骨,簡直已經僵硬了,我直了直身子,可以听到骨節上發出的「格格」聲。

我不知道比拉爾有沒有睡過,只是當我一直身子的時候,他立時道︰「你有頭緒了?你已經記下了不少字,是不是明白它在講些甚麼?」

我記下的字,大約有三百個左右,可以連起來的地方相當少,但是在我記下來的字之中,我的確已經明自了它在講些甚麼了!

我點了點頭,比拉爾極其興奮︰「你將那些字讀給我听听。」

我又挺了挺身子,道︰「讀給你听,你也不懂,事實上,我至多是了解了其中三四成的意思,但是根據這些日子來的經歷,我可以了解更多的意思!」

比拉爾道︰「它……究竟在講些甚麼!」

我吸了一口氣,又在腦中將我已了解到的組織了一下︰「那些怪眼,在這篇講話中,被稱為一種邪惡。這種邪惡,在某一個地方……」

我講到這里,不由自主,抬頭向山洞頂上,陽光透進來的那個大洞,望了一眼。

比拉爾道︰「這個地方,是在遙遠無際的星空之中?」

我道︰「一定是!」

我略停了一停,又道︰「在那個地方,有著邪惡與非邪惡之間的劇斗。他們很幸運,將邪惡打敗了,趕得邪惡離開了他們的地方。可是他們知道,邪惡到哪里都是邪惡,所以他們要追殺邪惡,使之完全消滅,結果,追到了地球。」

比拉爾眨著眼。

我也眨著眼,向比拉爾望去︰「這里有一段我不是很明白的地方。好像邪惡比追來的人,到得更早,究竟早了多少時間,也不很清楚。它是說明,邪惡可以附在任何生物身上,侵蝕被附佔生物的思想,使被侵佔的生物,成為邪惡的化身!」

比拉爾神情吃驚︰「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地球人豈不是早已被邪惡侵佔了?」

我道︰「這里,也說得很模糊不清,或者根本講得很清楚,只不過我沒有听懂。它只是說,邪惡的本身,它們的形狀,正如我們所見過的怪眼一樣,可以化生,極難完全消滅,只有他們多年研究結果的一種光線,才可以使之徹底絕滅。還有一種令之消滅的辦法,是他們的自相殘殺。邪惡的形體,有的很大,有的很小,當他們有了移居體之後,就不會再離開,邪惡最善于為裝,最善于欺騙……」

我講到這里,和比拉爾一起,向山洞之中,如今已變成極可怕的一具尸體的奧干古達,望了一眼。

我又道︰「對于這一點,我想我們都不應該有疑問,當我用小刀刺進奧干古達胸前那怪眼的時候,我們不都是以為奧干古達已經清醒過來,怪眼已死了麼?其實,那時怪眼根本沒有死,只不過裝死來騙我們!」

比拉爾沒有說甚麼,身子在微微發著抖。

我又道︰「它又說,邪惡與邪惡之間,極喜自相殘殺,這是邪惡的天性,他們來到地球上,曾經殺了不少邪惡,連同邪惡的移居體一起殺害,他們對這一點,表示了很大的遺撼,可是那不得已,因為他們一到,就發現來到地球的邪惡,已經明白地球人是最佳的移居體,邪惡明白可以通過地球人的身體,來發揮他們的本性。」

比拉爾喃喃地道︰「那情形,就像是蔡根富用高壓水力采煤機殺死被怪眼侵佔的人一樣,或者和奧干古達射死他的僕人一樣?」

我苦笑了一下,聲音有點干澀︰「未必盡然,我們看到過這三個……人的爭斗,我想,蔡根富當時已經被怪眼侵佔,邪惡已經深入他的思想,殘殺的意念高漲,他要成為唯一的維奇奇大神,而將他的同類殺死!」

比拉爾呆了半晌︰「也有可能。」

我用手輕打著自己的額角︰「它又說,他們制造了一場地震,將他們所知的,尚未找到移居體的邪惡,一起壓到了地底之下,希望他們永不再出現!」

比拉爾苦笑道︰「可是開采煤礦,卻又將他們采了出來,這究竟是一種甚麼生物,何以可以在地底那麼多年而依然生存?」

我道︰「我可不知道,但是,邪惡一定很難消滅。」

比拉爾一听得我這樣說法,直跳了起來︰「你……你在暗示些甚麼?」

我反倒十分平靜︰「我不暗示甚麼,我只是翻譯著我听到的話。它說,他們追到地球之前,邪惡已經先到了。」

我說道︰「他們無法知道邪惡在地球上已經找到了多少移居體,他們也無法消滅當時地球上所有的地球人,他們只好盡他們的能力,做了他們應做的事!」

我一面講,一面直視著比拉爾,比拉爾的神情愈來愈吃驚。我又道︰「在這山洞中壁畫上的情形,就是他們當時消滅邪惡的情景。」

比拉爾努力想說甚麼,可是他漲紅了臉,卻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道︰「那種邪惡……的形體像人的眼楮,而……又……有的大……有的小?」

我完全明白比拉爾的意思︰「正是。」

比拉爾道︰「如果其中,有的和人體上的眼楮一樣大小,而他們又有足夠的聰明,想佔居人體,而又不被發覺,那麼他們就應該……」

比拉爾的神情愈來愈害怕,我將手按在他的肩頭上︰「是的,他們就應該佔據人原來眼楮的位置,前來追殺他們的人就完全無法分辨哪些人被邪惡侵佔,哪些人未被邪惡侵佔。我明白你害怕的原因,你在想︰會不會邪惡從那時起,已經佔據了大部分地球人的心靈?」

比拉爾臉色蒼白地點著頭。

我苦笑道︰「比拉爾,我想是的!你不妨想想人性中邪惡的一面,和它所告訴我們的邪惡,是如何相近!而地球上的人類,何以忽然有了文明?有了文字?有了殘殺,有了統治和被統治,有了戰爭?何以和平的原始生活,忽然變成了殺戮的文明生活?」

比拉爾被我一連串的問話,問得有喘不過氣來的神情,他只是重覆了我最後一句話︰「殺戮的文明生活?」

我苦笑了一下︰「是的,自從人類有了文明,可以記錄自己的歷史以來,應該是文明時代了,可是你讀讀人類幾千年有記載的歷史,是不是一部殺戮的歷史?」

比拉爾答不上來,囁嚅著道︰「我以為不應該將問題扯得這樣遠,現在討論的,是兩種外星生物之間的斗爭,不過戰場在地球,如此而已!」

我道︰「不錯,簡單來說,事情是這樣,可是你別忘記,邪惡侵入地球之後,追殺者才來到!追殺者在這里,殲滅了一部分邪惡,又將一部分邪惡埋入地底,天知道還有多少邪惡以巧妙的方法,佔據了人體,而生存下來!」

比拉爾的聲音有點發顫︰「你不是以為他們至今仍在繁殖著吧?」

我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繁殖,有兩種意義的解釋,一種是的繁衍,另一種是精神的延續。我不能肯定前者,但是我可以肯定,邪惡的延續,一直未曾間斷過。」

比拉爾雙手捧住了頭,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不見得當年……那種怪眼佔據了地球上所有的人,地球上一定還有人保有本來面目,本來心靈!」

我呆了片刻,才道︰「也許,但是請你指出一個地球人,他的一生之中,是連邪惡的念頭未曾起過的?比拉爾,你對自己的行為有信心,但是你的一生之中,敢說從來也未曾起過邪惡的念頭麼?」

比拉爾望著我,過了半晌,才道︰「或許……或許不關怪眼的事,人本來就是這樣的!」

我道︰「或許!」

在這之後,我們之間,是長時間的沉默。

最後,還是比拉爾先開口,他的聲音听來有點虛弱︰「它……還說了些甚麼?」

我道︰「我所能理解的,就是這些,它還說,他們留下了這只箱子,集中了當時地球上所有的語言,希望會有人發現,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比拉爾,維奇奇大神,就是被怪眼佔據了之後的人,他們當時一定會有過不少凶殘的行為,所以土人的印象才會如此深刻,才會對這種神產生這樣大的恐懼感!」

比拉爾的神情,已經鎮定了許多︰「這樣說來,蔡根富……不,佔據了蔡根富身子的那只怪眼,也是早有預謀的了?」

我道︰「猜想起來是這樣,我的猜測是,蔡根富在開礦過程中,先發現了一只怪眼。那只怪眼是曾經被那種光線射中過,但是蔡根富可能在這只怪眼上發現了一些甚麼,他企圖告訴道格工程師,而道格工程師不信,他將那怪眼帶回了家中。第二天,大量的,至少有一百多個怪眼,被掘了出來。那些怪眼,在經過了長時間的壓在地下之後,並沒有死,一被掘出來,立時向人體進攻!」

比拉爾吞了一口口水,我示意他勿打斷我的話頭︰「我相信蔡根富最早被怪眼侵佔,而且,邪惡立時佔據了他的思想,邪惡的殘殺同類,唯我獨尊的特性發作,他殺死了一批同類,另一批同類可能逃匿起來,一直躲在礦坑中,事後,這些怪眼又開闢了一條通道,中土就死在那條通道之中,奧干古達也是在那條通道中被怪眼佔據了他的身體的。」

比拉爾道︰「我……算是幸運的了!」

我望著比拉爾,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可能是我有了一種古怪的神情,比拉爾陡地跳了起來︰「沒有!我沒有!邪惡,那種怪眼,並沒有侵襲我,我可以讓你檢查我的全身!」

我忙道︰「比拉爾,我有說過你也被怪眼侵襲了麼?」

比拉爾道︰「你……你的神情,為甚麼那麼古怪?你不相信我?就算你在我的身上找不到怪眼,你也會以為我兩只眼楮中有一只是怪眼,或許兩只都是,對不對?你不用神情古怪,只管說出來好了!」

剛才一剎那之間,我或許真的神情古怪,我也的確曾經想到過;為甚麼奧干古達被怪眼侵襲,而比拉爾沒有。但我只不過是想了一想而已,我絕想不到比拉爾竟會這樣敏感。

我盡量使自己的臉上,現出誠懇的神色來,而事實上,我的心中,也的確十分誠懇,我道︰「比拉爾,你怎麼啦?我也進過那通道,如果我懷疑你,難道我也懷疑我自己?我絕沒有懷疑你,絕沒有!」

比拉爾又盯著我一會,才苦笑起來,道︰「謝謝你!」接著他又喃喃地道︰「人在有邪惡思念的時候,在他的眼楮中,可以覺察得出來,這種現象是一種巧合,遠是地球人在若干年之前,全被怪眼侵襲過,而留傳至今的一種遺傳?」

我搖著頭,比拉爾的這個問題是無法回答的。比拉爾定了定神︰「蔡根富在殺了同類之後,曾有一個長時期被關在監獄之中,為甚麼那時,他的臉,看來和常人一模一樣?」

比拉爾不斷向我提問題,事實上,我剛才講的一切,只是揣測,我只好繼續揣測下去︰「或者那時,怪眼是在他的胸前,或是在另外部位,或者,怪眼那時,代替了他一只眼楮的位置。我始終相信,怪眼侵入之後,就佔據了人的思想,蔡根富之所以能堅持著一句話也不說,以及事後逃走,找到了花絲等等,都非有極大的能力策畫不可,這種事,就不是頭腦簡單如蔡根富這樣的人,所能做出來的!」

比拉爾點著頭,同意我的分析。我又道︰「蔡根富使花絲也被怪眼侵襲,侵襲花絲的怪眼,多半就是蔡根富身上那只化開來的。他們已經聚集了那麼多土人,如果不是奧干古達和我們在這里,怪眼又被那種光線消滅,不知道他們如何興風作浪!」

比拉爾喃喃地道︰「興風作浪,興風作浪!邪惡的意念是興風作浪的動力……」

他講到這里,抬頭向我望來,吸了一口氣︰「讓我們離開這里吧!」

我指著那金屬箱︰「怎麼處理這箱子?將它抬出去,好讓世人知道若干年前,在地球上曾經發生過一件這樣的事?」

比拉爾呆了半晌︰「不必了,讓它留在這里吧。讓世人知道沒有用處。如果邪惡一直在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地生存著,知道了有甚麼用?」

我也很同意比拉爾的說法,有實質形體的邪惡,可以壓在地下許多年而仍然生存。佔據了人體思想,無形的邪惡也是一樣,只怕再過一百萬年,甚至永遠,都不會消失,除非所有的人全死光了,也或許,所有人死光了之後,邪惡會選擇地球上另一種生物來做他的移居體!

我和比拉爾都沒有勇氣向三具尸體再看一眼,一起向山洞之外走去。

當我們出了山洞之後,走出了十來里,看到一個山坡之上,幾百個土人仍然列隊跟著,現出虔誠而駭然的神情,還在等他們的大神出現。

我們並沒有和這些土人說甚麼,只是在他們的身邊經過。當我經過他們的時候,我心中在想,這一個地區的邪惡……那種怪眼,幾乎全被消滅殆盡,這是不是可以解釋為土人比較純樸、愚蠢,還保存了原始人的純真?如果不是邪惡的侵佔,全地球上的人都應該是這樣子的?

一路上,我和比拉爾還是不斷討論著這個問題,可是得不到結論。

我們比來的時候多花了大半天時間,才來到了直升機的附近,當我們登上直升機之際,比拉爾道︰「我們是三個人來的,如今只有兩個人回去,我們如何向當局解釋奧干古達的失蹤或死亡呢?」

我呆了一呆,這個問題,在我心中已經想過好幾次了!奧干古達在這個國家之中,是一個地位重要的人物。而他死亡的經過,又是如此之怪誕,如果我們照實講的話,一定不會有人相信,甚至當我們是謀害奧干古達的凶手了!這的確是一個難題!

我想著,並沒有立即回答,直等到我發動了直升機,機翼發出震耳的聲響時,我才開口。我選擇了這個時候開口,只因為我想到的主意,實在不是誠實的主意,有機翼聲遮著,可以使我的心理上好過一點。

我道︰「比拉爾,我看當地政府不見得會立刻追究奧干古達的失蹤問題。你、我一回到首都,立刻離開,事後,他們雖然想追查,也鞭長莫及了!」

比拉爾點著頭︰「好辦法!」

他在同意了我的辦法之後,望著我︰「那金屬片,是怎樣形容邪惡的特性的,關于欺騙和說謊?」

我苦笑了一下,說道︰「說它最善于掩飾、說謊、偽裝和欺騙!」

比拉爾道︰「你……的辦法,恰好是這種特性的寫照!」

我的笑容一定十分之苦澀,因為我還要將這種特性作一次完善的發揮,我在開始想,如何編造一個故事,去應付老蔡,我沒能將蔡根富帶回去,我必須編造一個令他相信的故事!

邪惡的特性!我有,你有沒有?只怕就像人臉上的眼楮一樣,人人都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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