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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結果他不但幫她削水果、替她洗碗,還為她按摩因為煮菜而勞累的雙肩,伺候得她渾身舒適才離開。
送走他,熊沂蓓癱在沙發上休息,吃飽喝足,懶洋洋的。本打算奮發寫稿,現在卻不想動,腦子懶得找寫稿的靈感,倒是想他想得很起勁。
曹季海、曹季海、曹季海……默默念著他的名字,嘴角彎起笑來。在一起才七天,感覺卻像七年,自然而親密,在一起的時光過得飛快,才分開十分鐘,就覺得想念了。
不是打算發憤寫稿嗎?結果半晌都不想動,癱著想他。她懶洋洋的微笑著,從小茶幾下翻出紙盒,盒子里裝的全是讀者來信。
雖然他要她放寬心,但她無法不介意,十多封地址錯誤的信,太詭異了。後來編輯給她的那三十多封信,她利用郵局的郵政編碼查詢系統核對,發現郵政編碼都是亂寫的,那些地址一樣都不存在。
偏偏這些信外觀都沒有可疑之處,她檢查數十遍了,信封和信紙都不同款式、字跡相異,郵票五花八門,她眯眸瞧郵戳,忽然發現,所有郵戳都是台北,即使是來自花蓮的信,郵戳同樣是台北——這意味著信件都是從台北寄出嗎?
有線索了!
她振奮地跑到光線充足的窗邊仔細比對,沒錯,所有地址錯誤的信件都蓋台北的郵戳,而且有四封信是同一個日期的戳章,另外三封信也是同一天。
地址能胡亂寫,這些人總不可能約好同一時間把信丟進郵筒,這不是巧合,這些信不單純!倘若信是同時扔進郵筒……莫非是同一人寄出的?
這個人變換筆跡,使用不同信封信紙,寫給她這麼多信……想做什麼?
她毛骨聳然,想打110報案,可是線索似乎稍嫌薄弱,她想了想,將信件塞入包包,直奔最近的郵局,她要查這些郵戳來自哪個郵局。
她騎腳踏車,十分鐘就飆到郵局,隨便把腳踏車往行道樹一倚,就沖進去。
郵局一樓處理郵件收發,只有兩個櫃台窗口,白綠色相間的牆前站著一個高大身影,竟然是曹季海。他沒有直接回家?是來幫她打听那些詭異的信件嗎?她揣緊包包,緊張地走過去。
曹季海正從大衣內的口袋取出三封信,雖然听見背後的腳步聲,但以為是來寄郵件的其他民眾,沒有多加理會,將信放在櫃台上。
「要寄掛號嗎?」郵局小姐親切問著。
「平信就好。」他傾身向櫃台里說話,驀地感覺身後的人探頭過來,似乎在探看他的信,下一秒竟過分的將信搶走。
「喂!你——」他回頭,隨即驚駭住。
熊沂蓓揪著信,三封信的收件人都是「蓓莉小姐」,她抬頭看他。「這些信是給我的,為什麼剛才不拿出來?」
「我想用寄的,給你一個驚喜。」他勉強笑著,看她神情,顯然不大相信。
「先生,你的信還要寄嗎?」郵局小姐錯愕地問。
「不寄了……」熊沂蓓剛說完,手里的信忽被曹季海伸手搶奪!她奮力將它們奪回,古怪的瞪他。「不是要給我的嗎?」
「有兩封是要寄的,給我吧。」他陪笑,竭力不讓不安表現在臉上,其中一封被她看了沒關系,然而另外兩封——要命,不該以為寫好的信不寄可惜,更不該臨時起意,又因為忘了買郵票而來到這間郵局。既然已經露出馬腳,他早該停止這種行為,但懊悔已經來不及……
「小熊,把信給我——」忽見她轉頭跑出郵局,他急忙跟出去。
「我就在你面前,為什麼還要寄?」他的態度讓她疑心大起,仔細看信,收件人是她沒錯,收件地址卻是她的出版社。怪了,他知道她住哪兒,為何還要寫出版社的地址?而寄件人地址……三封信都不同?
而且,這些信看起來和她收到的讀者來信……好像!
她抬頭瞪他。「你住台北,為什麼這三封信的地址有台中也有台南?」她想到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難道……那些信,是你假冒讀者,寄給我的?」
「……對。」他尷尬的承認,額上微現冷汗。
「全部?五十封都是你寫的?」冷風颼颼的吹,吹得她遍體發涼,太震驚、太扯了、太荒謬,他干嘛做這種事?
他望著她,眼中出現求饒的神情。
「為什麼要這樣做?」若是喜歡她的書,他大可以直接寫E-MAIL給她,為何要假冒他人名義?
「那晚遇到你和你前男友在街上吵架,送你回家時,看你那麼難過,我想安慰你,卻沒有借口關心你。同樣身為作家,我想得到能讓一個作家高興的事,就只有……」
「讀者的來信。」她喃喃道。的確,這些信轉移她的注意力,分擔了她的情傷,也讓她這陣子很歡喜,寫起稿來格外有動力,她以為自己真的大受歡迎……
他低聲解釋︰「我先在電腦上擬好每封信的草稿,買了各種款式的信紙、郵票,用不同的筆,找人抄寫……」這部分,他請大嫂、二嫂協助,她們各自請同事或員工幫忙,很快就解決了,她們也很善良的答應幫他保密。「為了讓信看起來更像真的,我捏造假地址。」百密一疏的是,他沒料到她會認真回復每封信,早知道就直接請抄寫人留下真實住址,也不致造成今日窘境……
「我只是想讓你開心,讓你覺得有人在關注你,讓你對自己更有信心,那……也許你就不會為失戀太難過。」信件內容都是瞎掰的,那些讀者都不存在,但他的心意是真實的,因為不曾為哪個女人這麼大費周章過,于是也遲鈍得沒有發現,當時充滿關懷的心情,早已踰越朋友關心的界線。在那時,淡淡的情愫已油然而生。
她面無表情的瞪他,臉色冷如霜。
他試著擠出微笑,淡化凝重的氣氛。「對不起,讓你白高興一場,這兩封信是最後寫的,你就當這是個無傷大雅的……」
「這怎麼會無傷大雅?你以為我收到這些信,笑呵呵的看幾天,心情很好,看完了,一切OK?」她狠狠把信擲向他的胸膛,啪地砸在他大衣上。「你沒想到我可能會回信,還有出版社經手這些信時,會怎麼想?」
她吼出她面臨的窘境。「我一一回信就算了,至少花的是我自己的時間,出版社卻認為我的人氣很旺,幫我排廣告、排活動,素玲還安排我帶新作者寫套書!她們不知道我的人氣是假象!我根本就沒有那種實力號召讀者,套書會失敗的!你想害死我嗎,曹季海?!你為什麼做這麼無聊的事?!」
他被她吼得不敢吭聲,沒想到事態有這麼嚴重,看她氣紅眼眶,好心慌。「對不起,還有補救的余地嗎?我該怎麼做?」
「說對不起有用嗎?!」她牽過腳踏車,怒斥︰「讓開!」
「要不,我幫你跟出版社解釋,說那些信是我的惡作劇,這樣他們就不會怪你,這樣行嗎?」他攔住她的腳踏車,卻被她推到一旁。
「你瘋啦?這樣人家會怎麼說我?說我蓓莉是個沒沒無聞的小咖,想紅想瘋了,還拜托男朋友幫我寫假信沖人氣,你嫌我丟的臉還不夠大嗎?你走開!我不想跟你講話!」她跨上腳踏車,疾馳而去。
熊沂蓓一路狂踩腳踏車,飆到出版社。
她邊騎車邊哭,一半是因為氣,一半是因為羞愧,先前還那麼理直氣壯的跟素玲要廣告,要求參加套書,結果她的人氣只是海市蜃樓……
她心情混亂的來到出版社,直接殺到王素玲的座位前。
王素玲剛追完稿子,忙里偷閑的喝茶吃餅干,請熊沂蓓坐下後,邊幫她泡花茶邊問︰「你今天下午不是要趕稿嗎?怎麼有空過來?」
「我有事跟你說。」熊沂蓓抱著包包,里邊塞著幾十封信,沉重的壓著她的良心,她咬唇。「你已經幫我安排的廣告、活動套書,可不可以撤掉?」
「嗄?為什麼?」王素玲驚愕。
「我覺得我沒有那個實力,沒有資格參加活動。」
「你說什麼啊?你之前不是很想參加套書,我好不容易幫你爭取到,你怎麼自己打退堂鼓?」王素玲把花茶端給她,疑惑的打量她。「你累了,想休息?該不是忙著戀愛,沒心情寫稿吧?」
「不是,總之你把我撤掉,我沒辦法扛這次套書。」套書活動一向是老作者搭配新作者,這次有四位作者參加,她的資歷最深,她是整個套書的關鍵,擔的干系太大了,她負不起這個責任。她熊沂蓓的真面目,依然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小咖,她心里刺痛,難堪得想哭。
「怎麼可能撤啊,其他作者的檔期都排好了,臨時要我找誰來代替你?」王素玲按住好友手背,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有點擔心。「發生什麼事?你為什麼想退出?你最近人氣挺旺的啊,看看你收到的那堆信,怎麼還說這種話?」
問題就在那些信啊!她難堪的回答︰「我覺得那些信不代表什麼。出版社因此決定讓我帶新人,太冒險了。」
「唔……你以為出版社是看在你人氣高的分上,給你參加套書,現在你自覺實力不足,扛不起成敗,所以希望我把你換掉?」看熊沂蓓猛點頭,王素玲也點點頭,了解了。喝口茶,放下茶杯,「啪」一聲打在她額頭。
熊沂蓓疼得大叫。「你干嘛啦?!」
王素玲揪住她的衣領,盯著她的眼楮咆哮。「你這專職作家當多久了,還這麼天真?你以為我們是按照作者收到的信件量來決定給誰參加活動?那一封信也沒有的作者是不是早早跟她解約算了?」
「那讓我參加套書是因為……?」
「當然是因為你賣量好啊!近來不景氣,大家賣量都下滑,你的已經算是不錯了。」王素玲重新捧起茶杯,受不了的嘆氣。「也是因為你資歷夠老,適合帶新人,但主要是主編覺得你近來賣量不錯,所以這次活動拿你當主打重點,讀者來信只是參考,不是選擇的標準。」
「所以套書的成敗關鍵……跟我沒關系?」
「每本書的成敗關鍵都是書本身,寫得精彩有趣,自然會吸引讀者,天後是怎麼變天後的?也是靠一本一本的杰作累積起來的啊,套書、廣告都是宣傳手段,拼命推套書就能促進賣量的話,那我們早就卯起來每個月推十套啦。」
所以,一切決定和那些假信件無關?她心中大石一下子「咕咚」的掉到地上,整個人癱在沙發里。「我以為我要完蛋了,我根本沒有那種實力……」
「不要再說你沒實力,你有,要對自己有信心!桂亂想,其他作者想排套書還排不到呢,你竟然把送給你的資源往外推,再這麼不知好歹,下次我就不幫你爭取了。」她警告完熊沂蓓,覷著她。「喂,你家大熊呢?」
「什麼熊?」她還處在精神過度緊張後的松懈狀態,有點迷糊。
「曹先生啊!黃編輯今天早上去逛他部落格,一點開頁面就慘叫一聲,其他編輯跟著跑過去看,一片尖叫聲,我都快聾了。」然後眾女就殺過來質問她,曹先生的嘴發生什麼事,「加害人」是不是蓓莉,她哪知道啊?熊沂蓓又沒開實況轉播給她看。
「早知道就不跟她們說你和‘曹紀’在交往,她們現在整天都盯著曹先生的部落格看,有點風吹草動都來問我,煩死了!對了,陳編和黃編都想跟他要簽名,你能不能……」嘮嘮叨叨半天,看熊沂蓓一臉神游物外,沒在听的樣子,王素玲推推她。「欸,你有听我講話嗎?」
「呃?」她這才回神,訕訕起身。「對不起,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她跑出出版社,在門口發呆一陣子,情緒已冷靜多了,她打開包包,拿出那些信,坐在路邊一封封慢慢看。
說真的,這些信偽造得很細心,幾乎毫無破錠,她是作者,對文字最是敏感,他在寫每封信時都得謹慎措詞,何況他沒看過她的書,信中贊美必須言之有物,還得記牢前頭寫過什麼,不能重復……
偽造這些信,並不輕松。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她抽出那三封信來看,他說,有一封是寄給她的,其中一封的地址是台北,她打開它,信件內容很短。
親愛的熊沂蓓小姐︰拜讀過你的大作後,深感佩服,再度竭誠邀請你加入敝人創立之聯合部落格,隨信附上賄賂禮券,歡迎隨時持券向敝人兌換。
所謂禮券是手工繪制的小卡片,畫得歪歪扭扭,寫著「七七乳加巧克力一年份」的字體倒是工整瀟灑,上面還附注「持券面洽本花美男後,一年期限自動延長為終身使用,敬請踴躍兌換」。
她看著,嘴角泛起微笑。看得出來,這封是他親手寫的,她瞧著它,有了主意——
兩個小時後,熊沂蓓依地址找到地址上的住家。那里位于一處小小區,午後四點多,小區里很安靜。
她在一扇門前停步,看看門牌號碼,再看看信上地址,確認無誤後,她按下門鈴。
二十秒後,大門打開,臉色陰郁的男人站在門後,驚訝的看著她。
「你怎麼找到這里?」曹季海難以置信。
「這上面有地址。」她揚揚先前搶來的三封信,瞧瞧門內。「你住這里?」
他點頭,打開門讓她進屋,還有些茫然。「我一直打你手機……」她丟下他跑掉,他拼命打電話給她都不接,去她家敲門也不在,他快急瘋了,怕她沖動的做出什麼傻事,現在正打算再去她家瞧瞧。
「我手機關靜音。我剛去出版社一趟,然後依照信封地址找到這兒,這里真不好找。」她在沙發坐下,奔波一下午,難掩倦色。
他局促不安道︰「你去跟編輯解釋?應該讓我去說才對。」
「我沒說。」她苦笑。「本來想說,但說不出口,太丟臉了。」
「丟臉的是我,不是你。」他在她身邊坐下,嘗試性的握住她的手,怕她甩開,不敢握緊。
她睨著他。「為什麼寫那些信?」
「我想是因為……」他略顯靦腆。「我很喜歡你。」
她哼笑一聲。「你以為我是言情小說里面那種單純的女主角,男主角不管干了多少傷害她的壞事,說一句‘我愛你’,我就會原諒你?」她抽回手,冷冷看著他。
「我現在發現你很假,你可以寫不贊同的意見,寫得頭頭是道、毫不心虛;你可以捏造信件內容,根本沒看過我的書,還把我捧到天上去。你是個聰明的男人,但是太狡猾了,不可靠。」
他听著,心里涼了半截。他想分辯,他後來真的看了她的書,但剛開始寫那些信時,他確實一本也沒翻過。
「可是你也會在看見一個陌生女人遇難時,毫不遲疑的伸出援手。」她輕撫他的發鬢,低語道︰「我該怎麼看待你才好呢,曹季海?你到底是個善良溫柔的好人,還是一個心機深重的可怕男人?」
他急急解釋︰「我的做法是不對,但我的本意不是要傷害你,就像我先前說的,我是想讓你從失戀的事里分心,那天在撞球間遇到你,你那麼高興的炫耀那些信時,我……」
「你在肚子里嘲笑我,笑到打滾,對不對?」她繃著臉,想到她當時還興高采烈的說自己將來會成為天後,她就很想捶扁他。
「不,我沒笑。」他很認真的搖頭,語氣誠懇。「我只覺得能讓你那麼高興,要我再寫一百封,我也願意。」
她瞪他。「你有沒有在反省?你還想再寫?」她應該罵他,心卻矛盾的逐漸軟化。
「有,我正在反省,我發誓再也不寫那種無聊的信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證,小心的觀察她。「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她不肯嗎?本來令她不安的是,怕因此得到不屬于她的利益,但跟編輯談完後,她已安了大半的心。當初不知那些信是假造的,她每拆一封,都是一次感動,如今明白是他刻意的安排,細細想來,竟多了一種被呵護的幸福感。
他咽不下她做的菜,卻在他們交往前,就願意花這麼多功夫,做這些永遠無法向她夸口邀功的事,這心意彌足珍貴。
聰明的他,為她變得這麼傻氣,她實在無法再氣他了。
她抽出那張手繪禮券,對他晃一晃。「為什麼又想請我加入?」
「我想你也許會改變主意,再考慮看看。」看她的神情,這次危機算是解除了吧?他暗暗松口氣。
「我可以選擇兌換一年份巧克力,但不要加入嗎?」她微笑。
「為何不加入?你怕我逼你寫些心口不一的文章嗎?我保證給你最大的自由,你想寫什麼都行。」
「你這位當家的大牌都得寫些言不由衷的文章,你要我怎麼相信,我能夠自由發揮?」見他語塞,她微微一笑,放柔語氣。「你說過寫作難免要杜撰,小說創作的確如此,但你那兒都是抒發意見的文章,與其為了制造火花,刻意寫些違心之論,不如寫出你真正的想法。畢竟你最初的目的,是想引起讀者對議題本身的關心,不是為了沖高話題性,不是嗎?」
他若有所悟,當其他作家意見一致時,他刻意的異議文章,的確削弱了他們累積的能量,這點他從沒想過,卻被她溫柔的提醒了。
他動容的凝視她,她是他的知已,她的一句話,比千百人的贊賞更教他振奮。比起濃烈的愛情,這心靈貼近的感覺,帶來的感動更深遠。
「好吧,往後該反小三就反小三,不再發表特立獨行的意見了。」他微笑允諾。「但這和你加入部落格不沖突吧?」他還是希望能拉她加入,私心希望能與她的距離更近。
「暫時不行啦,出版社接下來給我排了套書活動,明年的出書會更密集,我是真的沒空。」她微笑,忽然深深一嘆,倒在沙發上。
「小蓓?」他嚇一跳,趕緊扶她。「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好餓。」她抱著肚子,虛弱地說。「騎了兩小時的車,我快餓癟了。」
偏偏家中沒有現成的食物,曹季海只好趕著開伙煮食,而熊沂蓓一下午沖來沖去,鬧得滿身汗,借用曹家浴室沖澡。沐浴後出來,她好奇的在一樓到處探看,最後來到廚房,曹季海正在將做好的炒飯裝盤上桌。
「你一個人住嗎?」整幢屋子靜悄悄的,好像只有她和他在。
「跟我爸住。我兩個哥哥帶他去吃飯看電影,今天是我們家每個月聚餐的日子。」
「你怎麼沒去?」
「讓我沒心情去的人,正站在這里跟我說話。」
「你在怪我嗎?」她揚眉,戳戳他持鍋鏟的手臂。
「不怪你怪誰?」他微笑瞧她一眼。「怪你讓我太傾倒,左右我的情緒,連家人都沒心情陪了。」
她笑了,甜甜的橫他一眼。「你們一家人常常這樣聚餐?」
「嗯,每個月兩次,我哥哥嫂嫂們都住外頭,平日有空就帶孩子回來探望我爸,我爸愛喝茶,我二嫂經營茶園,也常帶他上山去玩。」
「听起來,你們過得好快樂。」她羨慕一家父慈子孝的情況。
「快過年了,你要不要來我家圍爐?」他提議,他听她提過孤獨的身世,知道她怕寂寞。
「可以嗎?可是我和你才交往一周,這樣會不會太倉促?」再說,這麼快就要見他的家人,她會緊張。
「怕什麼?又不是要報備我們要結婚,一起吃頓飯而已。」
這話有點刺耳喔。「你的意思是沒打算娶我,要我不必太當真嗎?」
「意思是,你一個人吃年夜飯,我會心疼,希望你來我家,人多比較熱鬧,你放輕松不要想太多。」他笑著揉揉她頭發。「去桌邊坐著吧,要吃飯了。」
她坐到餐桌邊,發現桌上有書,仔細一瞧,竟是她的小說!她驚喜的望向他。「你有買我的書?」對了,他在信里說拜讀過她的大作,所以他真的看過她的書了?不是唬她的?
「嗯哼,全買了,都放在樓上書房。不過你的出書量太驚人,我目前只看了一半。」
全買,這話多麼中听,可是……「為什麼要買我的書?因為我是你女朋友,你幫我捧場嗎?」雖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但她總希望他是因為欣賞她的故事,才掏腰包買的,前者是出于情誼受到的特殊待遇,後者才意味著她是個真正成功的小說家啊。
「剛開始的確是為了捧場買了幾本,看了之後,就全部買了。」他誠實道出感想。「我覺得你的書挺不錯的。」
「再說一次。」她雙眸閃閃發亮。
「我覺得你的書不錯。」
「再說一次!」雙眸持續閃亮,還感動的捂著心口。
「……快點吃飯啦。」他好笑,舀了一匙炒飯,送到她嘴邊。
「你再說一次我就吃!」
「你吃了這口我才說。」
她也真是餓了,無異議的張嘴吃了炒飯,美眸驚奇的一亮。「……很好吃。」想不到,他利用她待在浴室的短短幾分鐘,就做出這麼美味的炒飯,佐料很簡單,風味卻與眾不同。
「怎樣?我的手藝不錯吧?」看她頻頻點頭的咀嚼著炒飯,他很得意,又舀一匙遞過去,她乖巧的張嘴,他卻故意將湯匙往後挪。
她沒發現他狡猾的眼神,小腦袋跟著靠過來,湯匙又往後挪,如此重復幾次,她終于發現他在逗她,粉唇停止追逐湯匙的動作,抿成一直線,瞪著他。
他慢條斯理的道︰「各位觀眾,歡迎觀賞小熊喂食秀……」啪,他的手遭到熊掌攻擊,一匙炒飯全撒了,他笑道︰「喂,別浪費食物!」
「哼,你這無聊男子。」不理他,她抽走湯匙,自己舀炒飯吃,一面問︰「要不要我幫你簽名?」
「你想簽就簽啊。」
「你快承認,你很想要我的簽名對不對?」既然喜歡她的作品,作者本人就在面前,他肯定很想留個紀念,不是嗎?
她興奮的口吻很孩子氣,他直笑,還是那句。「你想簽就簽,干嘛問我?」
「我知道你很想要,你就承認嘛!」這樣她簽下去才格外的過癮啊!
他哈哈笑,忽地一把將她拉過來,她驚呼,落入他的掌握,唇瓣遭到封鎖。她抗議說還在吃飯,他卻不管,仍舊熱烈親吻,在她柔軟炙熱的舌尖嘗到食物的咸香,嘗到她可愛的喘息,勾引身體深處的饑餓……
肆無忌憚的兩分鐘後,他才稍稍放開她,她臉頰暈紅,他氣息微亂,咬她鼻尖一口。「作者本人——我想吻就能吻,隨時都能對她為所欲為,我還要她的簽名干嘛?嗯?」他意猶未盡的吮咬她細致的臉頰。
「這不一樣……」她奮力掙脫他甜蜜的魔掌,堅持扞衛身為作家的尊嚴。「你不要混為一談,我現在是在跟你談我的……」感到他的吻往下,滑過她小巧的下巴,舔吻她敏感的喉嚨,她驚呼︰「我剛洗好,不要弄得油油的!」
他總算放開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似在問︰你擔心的真的是油膩問題?
她心虛的強調︰「我不喜歡弄得油油的……」他顴骨微微泛紅,眼色慵懶而異常閃亮,看得她胸口大亂,內心警鈴大作,連忙挪遠一些,雖然並未失控,但她感覺得到他們之間互相渴望的吸引力,要是不喊停,肯定會出事。
她佯裝無事,繼續吃炒飯,為何他偏偏做「炒飯」給她吃?好像某種暗示似的,今晚他家里又沒別人……
她心怦怦跳,不敢瞧他,低頭努力吃飯。
飯後,熊沂蓓幫忙洗碗,她真的很想表演賢慧的一面,但某人一直擾亂她,趁她洗碗抗拒不得時對她又親又抱,害她打翻盤子,為了搶救盤子免于摔碎,她不小心把洗碗水灑得到處都是,兩個人都濕透了。
這大冷天,濕衣服當然得趕緊換下,于是某人很順理成章的帶她上樓,脫了她的濕衣服,然後……她想,她今晚真是吃太飽了……
……後來,熊沂蓓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在昏暗中醒過來。
依稀記得她太累,累得沒穿回衣物,倒頭就睡。現在醒來,身上卻穿著寬大的男用睡衣,睡在溫軟的被褥里,一睜開眼,就看到一盞昏黃小燈懸在上方,散發著讓人安心的微光。
她眨了眨眼,迷惘望著那道溫暖光輝,漸漸回想起發生過的事,兩腮泛起淡淡暈紅。「幾點了?」小聲問那個坐在不遠桌邊看書的人影。
「才八點多。」聞聲,曹季海立即走過來,坐在床邊,安撫的對她微笑。「你再睡一下吧。」
「我該回去了。」她揉揉眼,打呵欠。「萬一你家人回來……」
「他們通常到十一點才會回來,你可以放心待晚點兒。」他攬住她,吻吻她額頭,舍不得放她走。「或者,干脆留下來過夜。」平日他為了照顧父親,住在一樓,這兒是他位于二樓的私人房間,她可以安心在此休息。
「不行啦,我們才交往幾天,要是發現我跟你‘這樣’……」她癟嘴。「你家人會以為我……」是個隨便的女人。
「他們會以為你被我情不自禁的撲倒了,然後逼我馬上娶你。」他毫不懷疑老爸會這樣做。
她為他玩笑的語氣而微笑,但神色仍有猶疑,他溫聲問︰「你後悔了?」
他尊重她的意願,她沒有喊停,任事情順其自然發展,他確信沒讓她有任何不適感。
「我不後悔啊。」她微笑,伸指描繪著他微皺的眉、他的鼻尖,以及他已冒出淡淡胡渣的人中。
「那你在想什麼?」她略帶疲倦的迷蒙雙眸真美,其中復雜的情緒卻教他不安。
她不答,卻持續微笑著,手指仍頑皮的在他臉上游走,他捉住她的手指,在她小小的指腹咬一口。她吃吃笑,他扣住她的雙手,壓落在她頭上的枕頭里,強健身軀順勢覆上她,修長而強韌的軀體貼合她嬌小柔軟的曲線,他探詢的眸光牢牢鎖住她,顯然不問出個結果來,她休想下床。
「我只後悔……」眼看要被逼供了,她兩腮緋紅,小聲吐實。「沒有把握時間多來一次……」這話太害羞了,她臉頰熱辣辣,忙把臉撇向一邊,不敢看他。
就這樣?他愕然,總算明白她在鬧著玩,故意讓他擔心。明白了她的語意,他眼中滑過炙熱的光,低啞道︰「再說一次。」
她搖頭不肯,他低頭懲罰的輕咬住她的頸項,她低呼,癢得直笑,笑聲很快變成嬌弱的輕喘,她不甘被他欺侮,使勁推倒他,趴到他身上。
他輕笑,以他的體力自然不可能被她制伏,是故意讓她擺布的,他仰躺著,打算享受她的熱情款待,沒想到她的技巧太差,他只覺得脖子被她當玉米似的亂啃,搞得他這不太怕癢的人一直笑。
他嘆口氣。「听說被熊襲擊的時候要裝死,停止呼吸。你害我一直笑,裝死是裝不成了,那只好……」他雙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提上來,吻住她。
她想抗議,他怎麼可以把她的熱情當作襲擊,可他的吻讓她無法言語、忘了抗議。嘗到他融在吻里的愛戀情意,她露出滿足的微笑。
而他渾然忘我地擁著她,不想放手,貪心的汲取她的一切氣息,世上怎會有這麼不可思議的美好感覺?這樣溫存、這樣纏綿的甜蜜,教他欲罷不能……
就在這耳鬢廝磨的旖旎時刻,突然有人拍門。
「季海?你在嗎?」低沉的男子嗓音在門外問著,那聲音幾乎就貼在門上,只需把門一推,就會發現房內的「好事」。
床上兩人同時僵住,隨即分開,冷汗急淌,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熊沂蓓抓緊身畔大掌,曹季海也緊握住她,內心祈禱著︰這聲音是二哥,不要進來,千萬不要進來!
「可能出去了吧。」另一個較為斯文優雅的嗓音回答,兩個聲音又交談幾句,才下樓去。
「怎麼辦?你家人提早回來了?!」熊沂蓓驚慌地跳下床,脫掉睡衣,火速穿回自己的衣物。「我要怎麼離開?走後門嗎?」
「干嘛走後門?大大方方下樓打個招呼就好啦。」他覺得好笑,瞧她像做賊似的,躡手躡腳,說話聲音都不敢太大。
「可是現在下去,他們就會知道我們躲在樓上,會懷疑為何來敲門時我們沒反應,然後就會知道我們在那個……」光是想象那情景,她就糗到爆,第一次跟他家人見面就是這種情況,她以後還有臉見他們嗎?
「這很正常的,往後我們會常常做,早點讓他們習慣也好……」「噗」一聲,俊臉被羞窘的飛枕擊中,他悶笑著,抓下枕頭,過去幫她著裝。
「你放心,我很小心的,沒在衣物遮掩不到的地方留下痕跡。」他安慰她。「我們只要表情正經點,一口咬定剛才在房里休息,沒人會知道的。」
開玩笑,即使沉醉在激情里,他可沒忘記自家大哥的可怕,親熱之際也不忘保持警戒,才不會讓她在家人面前尷尬。
十分鐘後,兩人十指緊扣、儀容整齊的出現在曹家人面前。
沂蓓緊張的站在曹季海身邊,她出現的瞬間,本來歡樂喧鬧的客廳突然安靜下來,每雙眼楮都向她望過來。
她目光所及,先認出他的二哥,是他為她解圍那晚,與他在一起的魁梧男子。另一個和曹季海容貌相似而較為年長的,顯然是他大哥。不用說,坐在曹家兩位兄長身邊的自然就是他們的妻子。而曹爸坐著輪椅,身邊圍繞著幾個小孫子,一家人正和樂融融的在聊天。
「你們回來得真早啊。」曹季海從容的打招呼,表情很純潔。
那品蓮望著熊沂蓓。「這位是……?」
他為雙方介紹,精明美麗的是大嫂那品蓮,溫柔含笑的是二嫂夏香正,活潑可愛的小孩沖著她喊「姊姊」,熊沂蓓笑吟吟的回應,當他最後領她到父親面前時,曹爸握住她的手,激動得從輪椅上站起來。
「好好好,歡迎你來,我家季海就麻煩你了啊,唉唉唉熊小姐,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刻等多久了,季海他多頑固啊,怎樣也不肯結婚,老跟我唱反調……」曹爸說著說著就快老淚縱橫了。
「爸,夠了。」曹季海使眼色,同時瞄了熊沂蓓一眼,怕老爸過度的熱情讓她不自在。
她沒有不自在,從老人家顫抖的手,她感到真誠的歡迎,曹家每個人都給她這種自然溫馨的感覺,她小心的扶著老人家坐回輪椅上,這舉動博得在場所有人的一致好感。
「熊小姐,過來這邊坐吧。」夏香芷親切的拍拍身邊座位,歡迎熊沂蓓。
她遲疑地望著曹季海,他微笑示意鼓勵,她才邁步走過去。
而她剛離開他身邊,曹家老大和老二不約而同將小弟架到角落。
「剛才我戴著耳機在听音樂,小蓓她累了,睡著了,被你們的敲門聲吵醒,過來叫我,我們才一起下樓的。」曹季海立刻搬出和熊沂蓓商量好的說詞。
「這麼完美合理的解釋,而且迫不及待的搶先澄清,更加啟人疑竇啊。」曹亞劭調侃的嘖嘖道。
「反正不管我怎麼說,你們都會想歪,隨便你們啦。」他準備充分,雙手抱胸,泰然迎視二哥興味的眼光,但心知真正的難關是大哥,悄悄瞄過去,看老大何時發難。
「季海終于長大了呢,也會偷偷帶女孩子回家了。」曹冠珩一貫溫文淡雅的微笑。
「我是光明正大帶她回來,你們都不在,所以……」
「沒關系,至少你帶的是女孩,爸說他煩惱你哪天帶個男人回家,煩惱到作惡夢了。」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曹冠珩含蓄的表示︰「往後,我跟你二哥會多陪爸,讓你和熊小姐有時間相處。」
曹季海竊喜,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意思意思的自清一下。「我跟她才交往幾天,發展沒有那麼快……」
「你好歹算個名人,要是被八卦雜志拍到上旅館之類的緋聞就不好了,要做什麼還是在自己家比較安心。」曹亞劭有感而發,最近社會新聞看太多了。
「我都說我沒有……」
「有沒有做保護措施?」曹冠珩問。
「我說了什麼都沒做啊!」
「有就承認,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曹亞劭哼哼笑。
「沒有!」他死咬到底,不認賬。哼,他可是打點得很周到,就算去翻垃圾桶也什麼都找不到啦!
曹冠珩聞言,眉頭微挑,後退一步,打量小弟。
曹季海鎮定的站得筆直,給大哥瞧,他下樓前再三檢查過,他很有自信,全身上下絕對沒有一絲破綻。
然而不消五秒,曹冠珩就從小弟脖子上挑起一根頭發,這根發絲夾在他衣領與皮膚間,顯然是在某次脫掉上衣再穿回的空檔沾上的,曹冠珩抽出它,頭發越抽越長沒完沒了,曹季海的臉色越來越紅、越來越囧,他是短發,這卻很明顯是根長長的鬈發。
「啊哈哈哈哈哈……」一陣狂笑聲,驚動其他曹家人。
熊沂蓓愕然抬頭,看見曹季海臉紅得像西紅柿,被他狂笑不停的二哥勾住脖子,那黝黑寬大的手掌正在使勁揉亂他的短發,一旁曹冠珩似笑非笑,背著雙手走回妻子身邊,那閑雅而自信的意態,頗有談笑用兵的王者風範。
瞥見熊沂蓓訝異的望著他,他和善一笑,笑容倒是很親切。
她也很自然的回以微笑。
然後,她的阿娜答惱羞的掙脫他二哥,臭著臉大步走來她身邊坐下。
怎麼了?她不安的以眼神詢問他,瞧他臉紅得快要燒起來了,難道他們的事還是曝光了?
「沒事,我哥哥們揶揄我偷偷交女友。」曹季海苦笑,其實被看穿也無所謂,兩個哥哥只是以捉弄他為樂,不會令她尷尬,只是他往後幾個月會被消遣個沒完沒了。
「噢。」她安心了,回頭繼續參與眾人的話題,那品蓮正在逗弄襁褓中的小女兒,女娃兒咿咿呀呀的發聲,她看得目不轉楮,好可愛啊,真想抱抱她。
他悄悄挪近她一些,低聲問︰「你不是急著回家?」
「啊。」她都忘了,剛才怕見了他家人會尷尬,只想打個招呼就速速走人,但曹家人都和藹又健談,她一坐下來就忘了要走。
「你要是不急,多坐一會兒吧。」心知她漸漸融入他的家人間,他不催她,樂見其成。
她聞言抬頭,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他也微笑,撫了撫她令他功虧一簣的鬈發,趁家人們沒留心,手臂悄悄環繞住她的肩頭,感覺她在他懷間,踏實而溫暖。
但願她就這麼留在他身邊,一生,永遠。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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