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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通神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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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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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2: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通神》簡介︰

  滑翔機的外型,雖然有機翼,機身,機尾和方向舵,但是和普通的飛機,也大不相同,機翼比較長,用制造設計滑翔機的術語來說,就是“機翼展弦大”。

1、一封神秘的來信
大型滑翔機運動,是一種相當冷門的運動。

一般來說,運動員——滑翔機的駕駛人,所控制的滑翔機,有十到二十公尺長。

滑翔機上,沒有任何機器動力裝置,它之所以能夠在天空中做長距的飛行,純碎是利用空氣的浮力和流動力(風),原理和浮在水面上的帆船,基本上相同,可是卻又雜得多,牽涉到空氣動力學,氣象學等多方面的學問。

滑翔機的外型,雖然有機翼,機身,機尾和方向舵,但是和普通的飛機,也大不相同,機翼比較長,用制造設計滑翔機的術語來說,就是「機翼展弦大」。

這種運動之所以不能普遍化,並不是喜歡的人少,而是它的花費十分巨大。

制造一架性能好的滑翔機,要用輕而結實的特種木材,這種木材格高昂,而且要有大幅的空地,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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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2:19 |只看該作者
通神 1、一封神秘的來信
大型滑翔機運動,是一種相當冷門的運動。

一般來說,運動員——滑翔機的駕駛人,所控制的滑翔機,有十到二十公尺長。

滑翔機上,沒有任何機器動力裝置,它之所以能夠在天空中做長距的飛行,純碎是利用空氣的浮力和流動力(風),原理和浮在水面上的帆船,基本上相同,可是卻又雜得多,牽涉到空氣動力學,氣象學等多方面的學問。

滑翔機的外型,雖然有機翼,機身,機尾和方向舵,但是和普通的飛機,也大不相同,機翼比較長,用制造設計滑翔機的術語來說,就是「機翼展弦大」。

這種運動之所以不能普遍化,並不是喜歡的人少,而是它的花費十分巨大。

制造一架性能好的滑翔機,要用輕而結實的特種木材,這種木材格高昂,而且要有大幅的空地,供滑翔機起飛之用。

滑翔機自己不能起飛,要靠高速的汽車或者小型的飛機拉上去。

那情形和放風箏相仿,只不過有人在機上躁縱,順著氣流飛行。

躁縱滑翔機,是很身不由己的,幾乎全由氣流決定,駕駛者無法氣流對抗,只能利用氣流來飛行。

說了許多關于大型載人滑翔機的事,看來好像很平淡,不像是一篇小說得開始。

其實不然,有很多怪異莫明,驚險刺激的事,開始的時候,也許是平淡的一點也不受人注意的。

譬如說,下面的一個「畫面」,能令人感到甚麼刺激呢?

用了「畫面」這樣的字眼,是企圖用文字在讀者的腦中,造成一個如同看到畫面的印象——請只把它當作畫面來看,是靜止的,恰像在看一副照片。

那是一個相當寬蔽的起居室。

起居室和客廳不同,在居住環境還沒有那麼惡劣的時候,屋子中都有起居室,那是供家庭成員相聚,休息,談天之用。

並不專用來招待客人。

當然,如果是這個家庭特別熟悉的朋友,也可以在起居室中,和主人一起閑聊。

起居室的布置相當優雅,調和和高貴,一望而知,主人是一個學識豐富,品位極高的知識份子,淺米色的地氈,接近純白的沙發,壁上縣掛的甲骨文的條屏,和淡墨的山水人物,整個起居室的色調是那麼柔和。所以,有一樣東西,實在是不應該屬于這樣的一個起居室。

那東西雖然放在一角,已經是一個盡量不使人注目的地方,可是因為它實在和室中其余的陳設不相稱了,所以任何人還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它。而且一看到它之後,也會忍不主皺眉頭。

這時,就有一個青年人在那東西前皺著眉頭。

那東西是甚麼呢?其實也很普通,不是甚麼罕見的物件,也不是甚麼奇型怪狀,令人有恐怖感的事物,它只不過是一個模型,一部滑翔機的模型。

那模型機翼橫展,大約有一公尺長。由于一般滑翔機的設計,機身都較機翼為短,這模型也不例外。

模型制作的十分精美,機首微微向上,顯示出它正在順著上升的氣流在向上升。

整個模型,固定在一個支架上,支架的高度,到一個普通人的胸口。這樣的一個模型,放在一個青年人專用的房間,自然再合也沒有了,可是它卻放在那麼優雅,充滿了文化氣息的一間起居室中。

而且,就在那滑翔機的模型之旁,還有一張安樂椅,那張安樂椅看來相當舊,緊貼著支架放著,這樣放法,看起來十分奇特,因為支架阻住了椅子,如果有人想去坐這張安樂椅的話,一定得大費周章,要把支架連同模型,一起移開,才能達到目的。

一張椅子用這樣的方法放著,唯一的目的,似乎只有一個,不想有人去坐這張椅子。

然而,要不是想有人去坐這張椅子,又為甚麼放一張椅子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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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2:34 |只看該作者
通神 2、滑翔機大賽
看,有點古怪了,是不是?

站在那滑翔機模型前的那個青年人,身型很高,稱得上氣宇軒昂,他留著連腮的長胡子。

手中拿著一只煙斗,正有幾絲煙從煙斗中冒出來,他的衣著十分隨便,但是看起來很令人感到舒服,他有相當濃的眉,眼中有一種近乎固執的眼光。

如果是一個對探險,考古有興趣的人,一看到這個大胡子青年人,就可以知道他是甚麼人。

這青年雖然只有二十七歲,可是已經是一個出色的探險家,美國國家地理雜志,曾經一連三期,為他出過專集,褒揚他在中美洲洪都拉斯叢林中探險工作的成就。

而他在南美北部,圭亞那地區的探險工作的成就也極其嬌人。

這個年輕人的名字是樂天。在樂天旁邊不遠處,一張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人。

男人的年紀有時比女人更加難估計,一眼之下,只好靠統稱之為「中年人」。

這個中年人的年紀,可以說四十歲到六十歲之間。他穿著一件白紡綢的中國短裝,看來神采飄逸,有一股青春氣息直透出來,這個中年人,其實已經接近六十歲了,他的外型,正好說明了他的職業,他是大學教授。樂清和教授在各國古文學上的造詣是舉世欽佩的,有許多文字,世界上根本已不再適用,只有幾個人可以認得,在認得那些文字的,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之中,樂清和教授必然是其中之一。

舉一個例子說,公元920年,有一種文字,曾在中國出現,使用,歷一百余年,那是契丹文字。

這種結雜的方塊文字,曇花一現,很快就在人類的文化舞台上被人忘記。

如今世上能懂契丹文字的人,不超過四個,樂清和教授,當然是其中之一,而且除了他之外的三個人,都是他的學生。

樂教授和他的兒子樂天並排站在一起的話,甚至會比樂天更加年輕,那自然是因為樂天留有胡子的原因。

而樂教授在學術上有這樣高的成就,別錯以為他是一個文質彬彬,體弱多病的人。

相反,他身型高大,而且一直維持著體育家的體型。

高級知識份子特有的氣質,和運動家的體型,調和地柔在一起,使他比實際年齡看來少了十多歲,足可以成為年輕女孩子心儀的對象有余。這時,樂清和只有悠閑地坐在沙發上,視線投向另一角,神情滿足而閑適,看來是人生最美滿的境界。

在那一角,有兩張紫檀木的明式坐椅。

在兩張坐椅之間的,是一張棋幾,那是一整塊紫檀木制成的,方方整整的一塊,看來重厚凝實,棋幾上的格子,是用一種淺紫色的羅甸瓖嵌出來的。

這兩張椅子和一張棋幾,日本曾有一個九段棋手來看過,喜愛得在一旁流連不去兩小時之久。

當時樂清和教授的反應是︰「真對不起,這套棋具的珍貴,並不在于它的金錢值。它可以說是世界獨一無二的了,那是我太太家里祖傳的物件,不能送人,不然的話倒可以送給閣下。」

九段棋手嘆了口氣,回答道︰「明年的棋聖大賽,是不是可以借這副棋具一用?」

樂清和當時,望向他的妻子,征求她的同意,樂夫人道︰「當然可以。」

于是,那一年的日本最受矚目的棋聖大賽,這套椅子和棋幾,成了賽外最熱門的話題,自然,那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

這時,樂清和望著那一角,椅上坐著兩人,正在對弈。一個是中年婦人,梳著髻,容顏清雅宜人,看了令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詳之感,她穿著紫色的綢子便服,皮膚白晰,繡花鞋,一手搭在棋盒的邊上,一手執著一柄象牙柄,上面用極精細的工筆繪出「戲嬰圖」的團扇,露出愛的目光,望著坐在她對面,和他對弈的一個少女。

這個中年婦人,全身散發的那種典雅的氣息,仿佛她完全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或者說,仿佛她完全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她應該屬于中國的古代,那種高人雅士,詩酒唱和,天地悠悠,抒情懷為文字,流傳千古的那種時代。這個使人一看到就悠然神往的女人,就是樂清和教授的夫人,方婉儀。

當方婉儀這樣風範,她當然是在一個世家大族中長大的。

方家的聲勢,極其顯赫,歷代都是大官,方婉儀在大學時代,是當時走在時代最尖端的年輕人,她留學歐洲,在音樂,繪畫上都有極高的造詣,而且精通各國文字語言,更難得的是,在她的身上,誰也看不出,她是那麼富有。

從她父親那一代開始營商,一帆風順,財富日俱增,而她的父親又只有她一個女兒,所以在她二十五歲那年,她父親逝世之後,她就承受了父親的全部財產,在當時,已經名列世界十大女富翁之列了。

財富一點沒有影響她的藝術質,她自己並不直接參加企業的經營。

只是把企業委托給可靠的,有才干的人去經營,事業一直在發展,到如今,已是世界性的大企業。

可是方婉儀卻甚麼都懶得管,她有自己的世界,藝術的世界。

她對面是個年輕女郎,和她完全是另一種類型,兩個人的不同,簡直使人疑她們是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可是她們卻偏偏是母女。

那年輕女郎的名字是樂音。

樂音膚色似古銅,身材健美得任何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裹不住她美玲瓏的曲線。

她是一個運動員,是女子現代五項運動的先驅,她在女子現代五項運動上所創下的高分數,是世界記錄,這個記錄自她在三年前創下以來,每年都被打破,可是打破者都是她自己,她尤其精嫻于劍擊,騎術和游泳,她的閏房之中,各項獎牌,獎杯之多,數也數不清,而樂音並不是把那些獎品整齊地排列起來,而只是把它們胡亂放在一只巨大的圓形玻璃缸之中。

這正是她的性格,她熱愛運動,熱衷競賽,爽朗,開放,似乎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沒有任何一件事,可以系住她活躍的心。

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似乎無時無刻不在飛躍。

這時她穿著一條洗得發了白的黃短褂,一件運動背心,她這樣的裝束,和她面前的那些棋子,完全是格格不入,而這棋局,她顯然已經一敗涂地了,所以她皺著濃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好了,花了那麼多文字,來成這個畫面,讀者看了之後,有甚麼印象?

那應該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家庭了吧,他們那麼富有,每一個成員,又那樣各自有成就,而且他們又那麼喜歡自己在做的事。

這樣的一個家庭,這樣出色的人物,會有甚麼不幸的事發生在他們身上呢?

看來是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的不可能的話,故事也就說不下去,是不是?

好了,靜止的畫面,讓它動起來,讓它發出聲響。

首先動起來的,是一只十六世紀法國精致的鐘,它先發出了「嗒」地一聲響,然後,鐘面上,精致的琺瑯鐘面上的秋千架上的一個西洋少女,就開始掙動,每動一下,就發出一下清脆的「嗒」的一聲,一共動了五下,響了五下,才靜了下來。

樂音在這時,雙手在棋盤上一陣亂搞,道︰「不玩了,再學,也下不過你。」

樂夫人微笑著,樂清和卻笑出聲來,道︰「下棋,也是一種運動!」樂音用力搖了一下頭,她的頭發十分短,短得比許多男孩子還要短︰「我喜歡真正動的運動。」

樂清和直了直身子︰「下棋,更是需要腦子的運動!」

樂音有點放肆地笑了起來,她對待父親的態度不像是女兒對父親,就像是朋友對朋友,她甚至伸手直指著父親︰「爸,你以為別的運動不必用腦?試舉出一種不必用腦的運動來!」

樂清和張大了口,一時之間,被女兒問得說不出話來。

樂天在一旁沉聲道︰「短跑——」樂天的話才一出口,樂音就「哈」地一聲,笑了出來,由于樂音的笑聲,這樣地充滿了自信,樂天不禁猶豫起來,忙加上一句︰「——也許!」

樂音在走路的時候,看起來也像是在跳躍一樣,她來到樂天的面前,道︰「不必爭論了吧,連你自己對自己的說法也表示不相信了!」

樂天並不是一個擅于言詞的人,只好無可奈何地點著頭,為了避免他妹妹繼續說話讓他發,他轉移了話題,指著那具滑翔機的模型,道︰「爸,我真不明白,這個模型,為甚麼一直放在這里,多麼不調和?」樂音也道︰「是呀,我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挨罵,也是為了那滑翔機模型。」樂音對那次挨罵的印象,其實已經很模糊,她依稀記得,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在起居室奔跑,撞倒了枝架,令得模型跌倒在地,折斷了一只翼。

當時的情形是,她母親一言不發地拾起斷翼和模型來,拿著離去,她父親卻罵了她一頓。

由于那是她第一次挨罵,所以她當時的反應,也異于一般的孩子,她沒有哭,也不害怕,只是睜大眼楮望著父親,心中不明白何以平時那麼疼愛自己的父親,突然之間看起來,變成這樣一副凶得滑稽的樣子。折斷的翼,後來經過精心的修補,模型又恢了原狀,仍然放在原來的地方,誰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只有範叔曾偷偷買了一大堆樂音最喜歡吃的白糖酸梅子——那是一種十分不潔的食物,大人都不許小孩吃的,在樂音吃得心滿意足之後,範叔才告訴她︰「小音,乖乖,听範叔的話,你以後喜歡吃甚麼範叔就替你去買,喜歡做甚麼,範叔就替你做,只要你答應範叔一件事,而且不準問為甚麼。」

樂音滿心歡喜,一口答應。

範叔道︰「以後,踫也別去踫那只飛模型。」

範叔沒有受過教育,分不清滑翔機和飛有甚麼不同,所以他稱那模型為「飛」。

樂音的大眼珠轉動著,一句「為甚麼」幾乎已經問出來,但是想起剛才自己一口答應了範叔的條件,所以,就忍住了沒有問出來。

樂音倒真能遵守諾言,自然,一半也為了那滑翔機模型,實在也沒有甚麼吸引力,所以,她以後踫都不踫它。

而由于她遵守著諾言,她得到的好處倒不少,像她那種高尚家庭的女孩子所享受不到的一切,在範叔的包庇下,她都可以享受的到。

例如在小溪模蝦子,在泥漿中打滾,吃街頭食物堆上的小食,和裝病不去上學等等。

範叔是方家的管家,現在,當然是樂家的管家。

範叔的三個兒子,全有著博士的頭餃,是方婉儀的企業之中地位極高的人物,是國際商業界著名的人物,可是範叔卻仍然喜歡留在樂家。

其實他甚麼也不用做,可是他還是喜歡做,看到那一件家私上,稍微有一點灰塵,就會把佣人叫來,大聲申訴一番。

樂音和樂天都很喜歡範叔,只有樂清和,對範叔稱呼樂夫人為「小姐」略有不滿之外,對他也十分客。

這時,當樂音這樣說了之後,等著她父母的放應。

她看到她母親低下頭去,而且顯然不必要,只是為了掩飾甚麼似地,模著手中的團扇。

而她的父親,則皺著眉,顯然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再談下去。

樂天笑了一下,道︰「小音,看來你如果不想第二次挨罵的話,還是別惹這個模型的好!」

樂音苦笑道︰「是你先提起來的。」

就在這時候,範叔推門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疊信,口中咕噥著,道︰「那些人,越來越懶了,信早就送來了,他們都不拿進來。」

範叔一進來,大家好像都忘了那模型的事,樂音奔過去,從範叔的手中搶過信來,迅速揀著,怞出了其中一封一溜煙的奔出去。

樂清和搖著頭,望向他的妻子,道︰「你看看!」

樂夫人報以微笑,範叔將信放在樂清和旁邊的幾上,又走過去,把一些小擺設擺得好一些,突然又轉過身來,瞪著樂天。

樂天忙道︰「範叔,不準說我的胡子!」

範叔道︰「不說就不說,難怪連個女朋友也沒有,哼!」

樂天笑了起來,模向範叔的背上,叫道︰「範叔,背我!」

那時他小時候常做的動作,範叔被他逗得笑了起來,樂天也高興的笑著。

他們兩人的笑聲,徒然停止了。

他們突然笑不出的原因,是由于看到了樂清和的神態十分怪異之故。當那一疊信放在樂清和的身邊之後,他順手拿起一封信,拆開看看。

這時,樂天和範叔向他望去,看到他的雙眼盯著信,臉色煞白,雙手甚至把不住的在發抖。

在樂天的印象中,他父親一直是一個極度雍容的學者,根本世上不會有甚麼事情令得他慌的。

可是這時,他的情形卻這樣倉皇。

連樂夫人也發覺了,她叫著樂清和的名字道︰「甚麼人的信?」

樂清和徒地震動了一下,神情也鎮定了下來,道︰「一個運動俱樂部的信,沒有甚麼。」

他說著,就將信紙捏成了一團,可是又不拋去,緊捏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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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2:52 |只看該作者
通神 3、神秘玉瑗
火堆下的少女

樂清和的這個動作,又是異常的。

可是樂夫人仍然看來安詳,道︰「和小音有關?」

樂清和笑著,道︰「不是,是多年前……。我是會員的一個運動俱樂部。」

樂夫人的臉色略變了變,向那個滑翔機的模型,望了一眼,聲音听來有點幽幽的︰「哦,那個俱樂部!」

樂天忍不住問道︰「甚麼俱樂部?」

可是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這時,樂音的聲音自外傳來,叫著︰「哥!阿哥!」

樂天向外走了出去,範叔想說甚麼而沒有說,也走了出去。

樂夫人揚了揚眉,道︰「你早已不參加活動了,還來信干甚麼?」

樂清和道︰「就是啊!」他說著,又將被他捏皺的紙張弄平,向樂夫人遞了過去。

信是打字機打的,那實在是一封極其普通的信,發信人是「法國滑翔機俱樂部主席尼詩」。

信的內容如下︰「本俱樂部每年一度,滑翔機大賽,今年逢四十周年,閣下為本會早期會員,屆時若能撥空光臨,參加盛舉,幸何如之!」

樂夫人拿著被團皺的信紙,那實實在在是一封極普通的信,可是樂夫人一面看著,一面手卻在微微發抖。

不過,她始終是一個優雅,高貴,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所以她懂得如何克制自己。

樂清和低聲叫道︰「婉儀!」

在樂清和的那一下叫聲中,充滿了他對妻子的柔意和關切,樂夫人現出一個十分牽強的笑容,喃喃地道︰「一年一度的滑翔機大賽!」

樂清和一欠身,伸手自他妻子手中,把那封信取了過來,再次團成一團,這次是連信封一起團起來的,順手一拋,拋進了字紙簍之中。

樂夫人的視線緩緩移動,移向字紙簍,道︰「清和,你去不去?」

樂清和像是蠍子螯了一下一樣︰「當然不去!」

樂夫人幽幽地嘆了一聲,抬頭望向天花板,起居室的天花板上,有著顏色十分淺的浮雕,她緩慢地道︰「我倒想去一下。」

樂清和地站了起來,道︰「婉儀!」

樂夫人嘆了一聲,重覆道︰「我想去一下。」

樂清和顯然並不習慣于反對他妻子的意見,是以這時,雖然他的神情,誰都看得出是極度的不願意,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反對才好。

事實上,多年的夫妻生活之中,他們兩人之中,甚至連最輕易的拌嘴也未曾有過,更不曾有過意見上的分支。

樂清和有點臉紅,過了半晌,他才道︰「為甚麼?」

樂夫人向她的丈夫抱歉地一笑,那是她發自內心的抱歉,因為她覺得自己和丈夫之間,意見是有了分歧。

可是她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她道︰「你有沒有看小天最近發表的文章?」

樂清和呆了一呆,他不明白妻子要到法國南部去參觀一年一度的滑翔機大賽,和兒子發表的文章之間,有甚麼聯系?

他問︰「我沒有看,那有甚麼關系?」

樂夫人溫柔地笑著,而且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那情形就像小孩子做了頑皮的事,唯恐被大人發覺了責罵一樣。

她的聲音听來很低,道︰「那麼,你看看,或許你會同意……。或者,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樂清和有點無可奈何,又坐了下來,輕握住她的妻子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著。

樂夫人享受著丈夫的柔情蜜意,神情滿足。

樂天一走出起居室,樂音便向他奔了過來,揚著手中的信紙,道︰「哼,這封信,由你來回吧,真豈有此理!」

樂天怔了一下︰「誰寫來的信?」

樂音有點惱怒︰「保靈這混蛋!」

樂天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保靈是瑞典人,是世界數一數二的中距跑步運動員。

由于世界上杰出的中距賽跑家,幾乎全是東非洲的黑人,所以保靈有「白人的榮耀」之稱。

樂天也知道,保靈是樂音的好朋友,親熱程度,已經相當深。

至于為甚麼保靈的名字之下,突然加添了「混蛋」這餃頭,而且保靈的信要由他來回,樂天仍然莫名其妙。

樂天一面笑,一面道︰「你別講話無頭無腦好不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樂音「哼」地一聲,將手中的信,向他的哥哥直飛了過來,道︰「你自己去看,好不容易等到他的一封信,信里面問的全是你最近發表的那篇文章的事!」

樂天「啊」地一聲︰「最近那篇?和「望知之環」有關的一篇?「樂音翻著眼,仍然在生。樂天笑著,道︰「這是一篇極精采的報道,而且充滿了神秘色彩,你應該看一看,至少也可以增長知識!」

樂音俯向前,大聲道︰「我對于探險沒有興趣,對于你熱衷的那些古跡也沒有興趣,對于你那種推測的鬼話,更沒有興趣!」

她一口氣說了三聲「沒有興趣」,一掉頭,就走了開去。

樂天望著她的背影,只覺得有趣,他看著保靈的來信。

也難怪樂音生,保靈的信中,除了開始時一句「親愛的」之外,沒有一句再提過樂音,只是詢問有關樂天的那篇文章,對之感到極度的興趣。

自己的文章有人欣賞,總是高興的事,樂天決定回信給保靈。樂天的房間獨一無二

樂天走進自己的房間,樂天的房間,只怕是世上最奇怪的一間房間了。

世界上的探險家不止一個,但像樂天的房間那樣,有可能肯定是獨一無二的了。

房間極大,事實上,那是打通了巨宅的整個一層而形成的房間,是長方形的,一面是三十公尺,一面是四十公尺。

房間是如此之大,房間中放的東西是如此之多,以致有一次,樂音向他的朋友說及她哥哥房間的古怪,進去之後,在五分鐘內,不一定能找到他睡的床在哪里。

樂音的同學不相信,認為她說話太夸張,和她打賭,結果樂音贏了一次香檳酒的淋浴。

在那間巨大的房間之中,真是千奇百怪,甚麼都有。

一進門,如果不小心,就會撞在一具巨大的石棺之上。

如果有人表示詫異︰「怎麼放一具棺材在房間里?」

樂天一定大為不高興,會詳細地向他解釋︰「這不是棺,是槨,認得這個字嗎?這個字的發音是「果」,是要來保護棺的,是棺的外套。」

如果有人表示︰「那有甚麼不同,反正是要來躺死人的!」

那時,樂天或許會怒形于色︰「怎麼會不同?當然不同,死人躺在棺里,棺再放在槨里,你能說一輛車子和車房是一樣的嗎?」

最後不要再和樂天爭論下去,因為樂天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和他的外表不相稱。

看他的外表,就像是一個隨便的人。

其實,也一絲不苟,尤其在有關學術方面的事,幾乎近于古板。

過了那個巨大的石槨,就是一大堆書籍,包羅萬有,書不放在書架上,而是隨便一疊一疊堆在地上,而且決不分門別類。

怪的是當樂天要甚麼書時,一定就可以找到。然後,是一大堆古代的武器,東方的西方的都有,全是古代的兵器,真正的古董。

在武器之旁,是許多刑具,也是東西方具備,其中一具「拶器」,那是專門用來對付手指的酷刑,樂天說,是中國清朝刑部大堂用過的東西,曾經用來對付過四大奇案中的一位美女畢女士。

還有一些怪刑具,又稱是李自成拷掠北京富戶時所用的。

另外還有一個斷頭台的架子,因為太高了,無法直放,只好橫旦在地上。

樂天將這一部分東西,稱之為「人類的文明」,以表示他對人性的殘酷一面的慨憤。

由于樂天對中美洲,南美洲的印地安人古文明特別有興趣,是以有關印地安人的東西,雜亂地堆在他的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收藏之多,比任何一個博物館中的這一部分東西都要多。

實在無法把他房間中的東西一一列舉,如果要這樣的話,那東西之多,要依靠電腦來編排一個目錄才行。

只好簡單地說一說。至于他的床,那要繞過了一大堆各種各樣的圖騰之後,才能看得到,小得可,只有一公尺寬的一張單人床。

不過,樂天的工作桌,倒是極大的,大得比一張乒乓球桌還要大。

當然,上面也推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和書籍,可供利用的地方,也不會太多。

樂天來到了他的工作桌之前,坐下,移開了面前一只用整塊黃玉雕出來的駱駝——這只玉駱駝是他最近到手的,雕功古樸,他還未曾研究出它的來歷。

然後,他伸手取出一只盒子,在那只盒子之中,有著一件並不是十分珍罕的東西,但是卻在它絕不應該出現的地方被找到,樂天已決定在今後之少一年的時間中,去研究這個東西。

這個東西的發現經過,他已經寫了一篇報道,刊載在「國家地理」雜志上,就是保靈寫給樂音信上提及的那一篇。

也就是樂夫人要樂清和去看一看,決定是不是要到法國南部去參觀一年一度的滑翔機大賽的那一篇。這時候,樂清和也正在他的書房之中,在用心地看著他兒子寫的那篇報道。

樂清和心中告訴自己︰這件事太重要了,實在太重要了!在旁人看來,去不去法國參觀滑翔機大賽,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對樂清和來說,卻沒有比這件事更重要了。

所以,當他打開雜志,找到了樂天寫的那篇文章,開始閱讀之際,他的手甚至在微微發抖。

至于為甚麼在旁人看來是小事,而樂清和看來是大事呢?

自然,樂清和心中,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真正的秘密,除了他之外,絕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隱秘藏在他內心的深處,已經有三十年了。

他平時連想也不去想,那絕對是連想也不能想的大隱秘。

是甚麼隱秘?當然在以後會寫出來。

現在,先看看樂天的那篇文章,因為這篇文章之中所寫的一切,對于整個故事來說,關系十分重大。

樂天的文章,不,還是不要看他的報道文章。

樂天的文字基礎不是太好,報道文章,沒有文學的渲染,看起來相當乏味。

還是把他當時的經過,敘述一遍,來的生動有趣。

樂天能夠成為一個出色的探險家,一半是由于他天性之中,有一種搜奇索秘的本能。

很平凡的一件事,一樣東西,在他手里,就可以索出古代的許多隱秘來。

而且,他酷愛野外的生活,露宿對他來說,是最令人高興的事情,另一半是由于他的母親,可以無限制地供給他金錢。

有了足夠的錢,辦起事總比沒有錢要方便不知多少。

樂天的第一次中美洲探險,就是他母親贊助了一個探險團,樂天才得以隨行的。

正因為他有錢,所以,樂天的探險團,能夠批聘請最好的團員,可以有最好的裝備,包括交通工具,通訊工具,可以請最好的響導等等。

這使得其他的探險團羨慕不已。

樂天那次探險的目的,是去尋找奇布查人(Chibchas)的遺跡。

關于奇布查人,又非得作一個簡單的介紹不可。

奇布查人是印地安人的一族,散居在南美洲的北部,哥輪比亞一帶,在十六世紀,西班牙遠征者入侵南美洲之前,這一族的文化極其發達,已經有國家的組織,懂得從事政治活動。

而且在手工藝上,特別是黃金工藝上,有突出的成就,從遺留下來少數的黃金工藝品來看,手工之精細,藝術設計之超特,令人嘆為觀之。

而更奇的事,奇不查人的宗教信仰,相當特別,他們在全盛時期,曾建立不少廟宇,廟宇之中崇拜的是一種叫「自然之神」的神。

對于奇布查人的宗教信仰,世人所知極少。

奇布查人當年建立國家組織,文化上的發展如何?

由于西班牙入侵之後,這一族人曾奮勇抵抗,但是敵不過西班牙人而犧牲極多,所以幾乎已經不可考了。

如今,雖然還有不少奇布查人住在哥輪比亞一帶,但是他們和別的印地安人已經沒有甚麼不同。

探險家和考古家,辛苦工作的目的,就是要把歷史上不可考的事跡去考出來。樂天這一次的探索,就是懷著這個目的。四個月搜索一無所獲

在出發之後,樂天和他的三個隊員,曾進行了詳細的規劃。

探險隊除了學者之外,還需要一個能干的行政人員作為副隊長。

樂天的副隊長,是一個極出色的人,全名極長,叫做︰「帕克思巴-陸班-羅追卻堅-蒙令」。

這個名字,博學如樂清和教授者,在第一次听到之際,也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稱呼他好。

樂清和畢竟博學,他在呆了一呆之後,就道︰「你是在中國的蒙古和西藏附近長大的?稱你的全名……。未免太困難了!」

這個個子矮小,膚色黝黑而有著一頭濃發的人,在他的外邊上,絕對無法猜得出他的年齡,當時他咧著嘴笑了笑,露出了他一口雪白,看來堅利的牙齒,道︰「叫我羅追好了。是,我是在大戈壁長大的,」

羅追真是在大戈壁長大的,他自稱,他的祖先,曾是元朝的第一任帝帥。

他有著藏人、蒙人、漢人、印度人、波斯人的血統。

這個人的特別是對于任何地方的語言,特別容易上口,他在那個地方住三個月以上,講這個地方的話,就可以叫當地人把他當做表親。

關于羅追這個人以後還會有很多提到他,先作簡單介紹。

樂天和他相識的經過也很有趣,若可能,當補述。

當樂天在籌劃的時候,羅追已經到哥輪比亞去準備一切了。

樂天和另外三個對印地安文化有深刻研究的人,一起在樂家的巨室中,作了三天出發前的研究。

他們把哥輪比亞的大幅地圖,攤在地上,佔了會客室的一半地方。樂清和夫婦,有時來看看,也參加一點意見,樂音則不時來搗一下蛋,用力一跳,就跳過了地圖上的一座山脈,等等,恨得樂天有一次將她硬推了出去。

樂天的計劃是︰由于可獲得的資料太少了,他們就只好假定。一般來說,一個民族,都是沿著一條河流發展起他的文化來的。

哥輪比亞境內,最大的河流是馬格達藍娜河。

他們假定如果是對,那麼,奇布查人的文化遺跡,就應該在河流附近被找到,那就像中國黃河流域附近的殷墟一樣,所以,他們決定把馬格達藍娜河的出海口附近的城市,巴輪基拉作為出發點。剛好這個城市有機場,各種裝備物資運送起來,也方便得多。

他們準備到了巴輪基拉之後,就溯河而上,先走河的西岸,一直到了無法再向前進,再由河的東岸,走回巴輪基拉。

在地圖上看起來,相當簡單,但是走起來,可不簡單。

他們溯河而上,走了兩百五十公里,眼看前面已經是山區了,所以就渡過了河,再由河東岸走回去。一路上,他們收集了不少資料,大部分是奇布查人的傳說。

雖然很有參考值,但是沒有實際的收獲。

而時間已經花了將近四個月了。

樂天顯得十分失望,那一天晚上,是他們在回程的第十天。

他們在河邊扎營,幾個印地安響導,在日落之後,就彈著制作簡單的樂器,唱著歌。

羅追居然不但能和他們一起唱,而且還隨著節奏跳著舞,看起來他十足也是一個印地安人。

樂天斜倚著一株大奎寧樹下,心情很無聊,盤算著這一次無收獲之行,使自己損失多少時間,而損失了的時間是再也找不回來了,這實在令得人心情沮喪,世界上等待探索的事不知有多少,人的生命卻有如此之短促,實在經不起甚麼浪費的。

那時,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帳篷前的篝火堆,發出劈啪啪的聲音,火舌冒起老高,在火堆上燒烤的食物,發出誘人香味。

樂天嘆了一聲,走向火堆,就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一個人,站在離火堆不遠處。

那個人個子不高,一定是女性,這是由裝扮來判斷的,但是卻無法判斷她的年齡,因為她用一張極舊的氈子,把她的身子裹緊著,連頭也裹著,只有一雙眼楮在外,目光炯炯。

當樂天向她望去之際,她也向樂天走來,道︰「先生,我有一樣東西,向你換點我要的物件,你肯嗎?」

她說著,遞過了一個用舊布包著的小包裹來。玉瑗上的古代文字

這一帶,本來有印地安人居住著,大多數很貧窮,樂天從聲音上听出來,那是一個少女,當然是當地的土人。

他看到對方向他遞出了那個小包,他也沒去接,因為他心想,這樣的一個少女,會有甚麼東西來和他交換?

當然不會是甚麼好東西,她要甚麼,就送給她好了。

樂天一面想,一面已道︰「你要甚麼,只管說好了,我送給你。」

樂天正說著,一個響導已走了過來,向那少女大聲怒責著,同時,粗暴地揮手,要開那個少女,等那少女後退幾步之後,他才轉過身來,向樂天道︰「先生,甚麼也不能給,要是一給了他,不到半天,我們甚麼也不會剩下,不知有多少人會來要東西,我們連褲子也不會剩下!」

那少女在後退之際,掩著臉的氈子已跌了下來。

樂天向他看去,看到她有一對極大而靈活的眼楮,大約十六七歲,可是十分瘦,那令得她的大眼楮看來更是靈活。

她的眼神極倔強,被推開之後,大聲用土語向那個響導叫著,響導很怒,過去揚手要打那個少女。

那個少女又用西班牙語叫道︰「先生,我不是來向你求乞的,是來向你交換,我有東西向你交換!」

她一面說,一面伸手遞出她手中所拿著的那只小包裹來。

那個響導,可能是給那個少女剛才用土語罵得他激怒了,這時又大聲叫道,一伸手,就將那個布包,自少女的手中的手中搶了過來,一面罵道︰「你有甚麼東西來和人交換!」

那少女一不小心,被響導把布包搶走,剎那之間,她像是一頭瘋了的野貓一樣,發出極尖厲的叫聲,向那個響導直撲了過去。

響導似乎也想不到少女會突然之間發起蠻來,吃了一驚,順手將搶到的布包,向篝火堆中,扔了出去。這一切,全是在一殺那之間所發生的事,樂天十分不值那個響導的作為,可是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了,他也不及阻止。

等到那小包被拋進了火中,那少女更是著急得完全像發了瘋,她一面叫著,一面就向那篝火堆中,直撲了過去,看來是想將那小布包從火堆中搶出來。

火堆是用許多枯了的樹枝堆出來的,火頭竄得比那少女還高,燃燒得極其熾烈,那少女不顧一切地向火堆撲了過去,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那時極其危險的事!

同時,人人也都想,這小布包究竟是甚麼東西?

如果不是極其重要的東西,那少女也不會這樣拼命了!

樂天也這樣想,而他的行動,比常人都快,而且,他離火堆也最近,他一躍向前,順勢提起一桶水,潑向火堆。

那一桶水,其實無法淋熄那一大堆火,但是卻也可以在極短時間內,將火頭向下一壓。

而在那個極短的時間內,樂天已經一手推開了撲向火堆的那個少女,他在倉皇之間的那一推,用的力十分大,推得那少女一連推跌出了好幾步。

就在這時,另外有兩個人,也提起兩桶水,潑向火堆,那使得樂天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一伸手,將那已著火的布包,自火堆中拾了起來。

樂天的動作雖然快,但是由于他離火堆實在太近了,所以,他的頭發,仍然不免發出「嗤嗤」的聲響,而焦卷了起來。

樂天一拾到布包,立時後退,喘著,手中還拿著那小布包。

這時,在營帳中的探險隊員,也出來了,那少女也掙扎著,站了起來。

樂天先狠狠向那闖禍的響導瞪了一眼,然後轉向那個少女,將布包遞了過去,道︰「這時你的東西。」那少女靈活的大眼楮之中,充滿了感激的神色,她看來有點怯生生的道︰「先生,我祖父說,這東西可能很值錢,請你看看,是不是可以換一點我們生活的必須品給我們!」

樂天其實根本不在乎那少女的東西是不是值錢,他當然可以答應對方的要求。

但是那少女既然這樣說,他也就隨便向手中的小布包看了一下。

一看之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在美洲發現的中國東西

小布包由于剛才被投進了火堆之中,外面的布,已經燒去了一半,所以不必將之解開來,就可以看到布包裹面的是甚麼東西。雖然布包襄的東西並不是全部露了出來,但樂天還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那是一個玉環。

必需說明一下的是,玉環,並不是甚麼稀罕的東西。

在中國和幾個東方國家之中,古代人民崇尚佩玉,而且玉的產量又多,所以留傳下來的各種各樣的玉器、玉飾,數量相當多,除非真正玉質極佳的,不然,就不是甚麼珍罕的物品。

可是,樂天是一個探險家和考古家,他知道印地安人幾乎是沒有玉飾制作的,他們是精于陶器和金器的制作。

這只玉環,沒有出現在一個印地安少女手中的理由也正由于樂天是專家,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玉環上的雕刻花紋,是『饕餮紋』。

那是一種神話傳說中十分貪吃,簡直到了無厭足地步的一種異獸。

這種圖案花紋的玉飾,盛行在中國西周和戰國時代。

這種玉環,當然也是那時候的古物了!即使一個玉環的歷史可以上溯到西周時代,也不是特別珍罕,奇怪的是,一個印地安少女,絕無可能擁有一件中國古代的玉飾的。

樂天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表示才好。

這時,他的一個隊員,也來到了他的身邊。

三個隊員之中的一個,陳知今博士,恰好是東方玉器、玉飾的專家,他也一眼就看出樂天手中的東西,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驚呼聲來,望向樂天,神情極度疑惑。

樂天當然知道陳知今的專長,也明白他那一下驚叫的意思,他立時用英語道︰『事情有點怪,是不是,看來要和這位少女好好談談!』陳知今連聲道︰『當然!當然!』那少女當然听不懂他們在談些甚麼,是睜大了跟楮,望著樂天。

她的西班牙語,听來也相當生硬,可能她是山區中的居民,酉班牙語也是憑著她本身的聰明學來的。

樂天向她作了一個手勢,道︰『請,請進營帳去,你要換些甚麼,我們慢慢商量。』

那少女吁了一口氣,現出極高興的神情來,向營帳走去,那個向導卻已來到了樂天面前道︰『先生,小心受騙!他們的花樣多得很!』

樂天忍不住大聲叱道︰『住口!』

印地安人的性格,大都相當隨和,那向導受了斥責,是縮了縮頭,吐了吐舌,也沒有表示甚麼。樂天向身邊的羅追作了一個手勢,道︰『你也進來,言語不通的時候,你可以翻譯一下。』

樂天和羅追是最後進營帳的,那個營帳相當大,當中是一張木桌,桌上堆著地圖,帳頂上掛著油燈,照得帳中,相當明亮。

這時,在營帳中的,連那少女在內,一共是六個人。

趁這個機會,來介紹一下樂天的三個助手。

陳知今博士之外,還有兩位,一個是中南美人類學的專家,他是澳州人肯地。

還有一個則是考古學方面的權威,年紀相當大了,有三十年以上的工作經驗的英國人。西恩先生。

羅追是行政人員,他進營帳,已看到陳知今用具放大鏡,在仔細看著那塊圓形的玉。

對羅追來說,那是一塊中間有圓孔的玉,說不出正確的名字來。

即使是樂天,對玉飾有一定認識的,他在一看之下,也當那是一個玉環,直到這時,樂天看清楚了整個,他才啊地一聲,道︰『知今,這是一只玉璦,是不是?』陳知今一面緩緩轉動手中的玉,道︰『是的,那是玉瑗。』

圓形而中間有圓孔的玉飾,一共有四種,對玉飾有常識的人,都可以分得出來。

那是︰璧、環、璦、抉(原文為王字旁)。

四種玉器在形制上各有分別,環的形制是圓孔的直徑,是玉部分的一倍,而環,是孔的直徑和玉部分大致相同,剛才樂天看到一部分,當是環,倒也不能怪他。

陳知今將手中的玉璦,翻了過來,他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向那少女道︰『這東西,你是那里來的?』那少女在進了營帳之後,神情又變得很緊張,這時,她挺了挺身子,道︰『是我祖父的,我祖父年輕的時候,掘井掘出來的。』

陳知今立即道︰『不可能!』那少女現出倔強的神色來,道︰『先生,我不會說謊,我祖父也不會說謊!』陳知今對那少女凜然的態度,倒不禁肅然起敬,他忙道︰『對不起!』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望向各人,道︰『真不可能,這是中國戰國時代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襄的土地被發掘出來的?』肯地顯得十分興奮,道︰『或許,這件玉器可以替中國人早已到達美洲的學術,提供新的證據。』

樂天倒同意這個說法,早就有人考證過,中國人最早發現美洲。

如果這玉器證明是中國的東西,而又在哥輪比亞的土地上被發掘出來的話,真是一個確切的證明了!肯地已經急不及待地在問那少女,肯地的西班牙語不是很好,要靠羅追翻譯,他問︰『你祖父住在哪里?』那少女向外指了一指,道︰『山那邊,我是翻看山過來的。』

肯地忙把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那少女顯然不懂得如何看地圖,是不住搖著頭,道︰『如果你要去看我祖父,我可以帶路。』

陳知今一直在觀察那玉瑗,突然又發出了下底呼聲,道︰『樂天,你來看!』樂天忙過去,湊在放大鏡的日鏡上,三十倍的雙筒放大鏡下,看起來,可以清楚看到玉瑗上的花紋中的小痕。陳知今移動了一下玉瑗,道︰『看!』樂天怔了怔,他看到,在一道刻痕之下,刻著四個小字,那分明是四個字,可是那種像蝌蚪一樣的文字,樂天看不懂。

陳知今道︰『玉飾上刻有文字的,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不是普通的玉瑗。』

樂天道︰『好像是四個字,我父親是古文學專家,把它照樣描下來,請他去辨認下。』

陳知今忙取過紙來,一面看著放大鏡,一面在紙上,把那四個彎彎曲曲的字,描了下來。

這時,樂天望著那少女,道︰『請問你叫甚麼名字?』那少女的雙跟之中,閃耀著興奮的光芒,道︰『我的名字是蜜兒。』

樂天吸了一口氣,道︰『蜜兒,你肯定你帶來的東西,你有權處置?』蜜兒的神情,充滿自信,道︰『當然,祖父把那東酉交給我的時候,對我說︰『蜜兒,我們那麼窮,我沒有甚麼東西可以給你,有這個東西,我也不知道這是甚麼,是我得到它的時候,經過很特別,或許那是相當值錢的東西,你拿著,離開這窮山惡水,去找外面來的人去換有用的東西。』祖父是這樣對我說的,我可以把它和人交換我要的東西。』

樂天對蜜兒說話的神情,感到十分有趣,一個在窮鄉僻壤中長大的少女,和外界的天地完全沒有接觸過,能在這麼多陌生人之前,侃侃而談,真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他笑著,問︰『你希望能換點甚麼呢?』蜜兒吞了一口口水,望著樂天,半晌,才道︰『我希望能有新的衣服,還要一兩條新的氈予,一條給我,一條給祖父。』玉瑗上有四個蝌蚪文

她說完了之後,現出了一點歉意來,仿佛是她覺得自己的要求太多了。而樂天和其余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在眾人的笑聲中,蜜兒顯得有點狼狽,但她立時大聲道︰『不換就不換,別笑我!』樂天忙作了一個手勢,止住了各人的笑聲,用十分誠懇的語調道︰『蜜兒,你听著,你要的東西太少了,衣服、氈子,那算得了甚麼,我可以給你更多的東西,要你想得出來的東西,都可以給你。』

蜜兒不斷地貶著眼,長睫毛隨著一閃一閃,看起來十分稚氣,她瘦削的臉龐上,這時也充滿了喜悅的光輝,她叫了起來︰『真的?』

樂天點頭道︰『真的,我們這里所有的東西給你,怕還不夠,不過不要緊,我們可以再運到你家里去!』

蜜兒張大了口,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表示才好,她仍然不斷地貶著跟,想弄清楚眼前的事,是不是真實的。終于,她從樂天的神情上,判斷這一切,全是真的,她陡然跳了起來,雙手勾住了樂天的頸,緊緊抱著樂天,哭了起來。

樂天倒給她弄得有點手足無措,連忙輕拍著她的背脊,蜜兒真是瘦,隔著氈子,樂天在輕拍她的背脊之際,仍然可以感到她突出的背骨。

樂天安慰著她,道︰『別哭了,你實在太瘦了,來,先盡量吃點東西,再講給我們听,你爺爺是怎麼得到這東西的。』

樂天一面說,一面向羅追望了一跟,羅追笑著走了出去,不一會,就拿來了大量的食物,蜜兒高興地吃著。

這時,陳知今已經把郡四個字描了出來,又晝下了那玉瑗的大小和上面的花紋。

樂天看著那四個彎彎曲曲的字,道︰『第三個,倒像是『之』字。』陳知今道︰『是,蝌蚪文的第一名稱是蝌蚪篆,和古篆很有關連,若干字體是近似的,這第三個字是『之』字,第四個字,我倒可以肯定是『玉』字旁的,可是前兩個字,卻完全無法認得出。真是怪極了,中國古代的玉器,怎麼會在這里出土?這個發現,可能對于東方民族古代的遷移,有重大的考據作用!』

肯地和西恩兩人,也十分興奮,向樂天道賀,樂天笑道︰「先別高興,或許那只是三年前,一個中國人送給印地安人的禮物!」

陳知今怔了一怔,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真是白高興一場了,他忙問蜜兒︰「這東西,真是掘井掘出來的?」

蜜兒道︰「是,我爺爺說,他年輕的時候,村子的人在掘井,還沒有掘出水來,忽然一響,地坍了,出現了一個很深很深的深洞,大家都嚇壞了,只有我爺爺最大膽,他下去了,很深很深,那洞不知有多深,他下去之後很久沒上來,村里的人甚至以為他死掉了——」

蜜兒講到這,肯地已忍不住打斷了話頭,道︰「他下去了多久?」

蜜兒道︰「我不知道,或許是幾天?」

听的人都笑了起來,他們的心中都在想︰那當然是蜜兒不知道,所以在胡說八道,一個洞再深,也不可能下去幾天上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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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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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神 4、無底深洞
他們決空去看那深洞

蜜兒對各人的笑聲,又有一點惱意,她向樂天看去,樂天卻沒有笑,只是在用心地听著,那令得蜜兒對他更加感激。

蜜兒繼續道︰「我爺爺終于上來了,不過他再勇敢,也不敢再下那深洞去一次,以後,再也不敢下去了!」

樂天大感興趣︰「你是說,這個深洞,現在還在?」

蜜兒道︰「是啊,一直在,村里的人,叫它作無底的洞,我們小時候,最喜歡用石塊向洞中拋去,可是我從來未曾听到過石頭跌到洞底的聲音!」

樂天「啊」地一聲,道︰「那洞真深,你爺爺沒有提到洞下面的情形?」

蜜兒皺了皺眉︰「沒有,爺爺對我最好,什麼都對我說,有一次,我問他︰爺爺,你曾下過那個無底洞,那洞究竟是不是有底,有多深?爺爺的回答是︰太深了,實在太深了。我再問下去,他就什麼都不肯說了。後來,又有一次,他說他不貪心,那東西——」

蜜兒說到這,指了指桌上的那只玉瑗,道︰「那東西有兩個,他只拿了一個。」

蜜兒這一番話,不禁將幾個探險家都听得呆住了,在他們的探險生涯之中,已經遇到過不知道多少怪事,可是再也沒有一件事,比這件事更奇特的了。

照蜜兒的敘述,這個深洞,似乎是突然之間出現的。而這樣的一個深洞之中,有著兩個超過三千年的中國古代的玉瑗!

縱使探險家特長之一是他們的想象力,但是他們也想不出其中的究竟來。

樂天最快有了決定︰「反正我們找不到奇布查人的遺跡,就去看看那個洞,怎麼樣?」

羅追道︰「我已問過向導,那要翻過安替貴亞山,十分難走。其中奧吐泰瑪山的高度是海拔兩千四百公尺。」

樂天笑了起來,指著蜜兒,道︰「連她這樣一個小姑娘也可以翻得過來,我們怎會翻不過去?」

陳知今、肯地和西恩都笑了起來,蜜兒睜大了眼楮,道︰「我十七歲了,不是小姑娘!」

樂天的決定,立時被所有人接受,大家都決定去看看那個奇異的地洞。大石上刻著同樣的字

當樂天的探險隊改變路線,不再沿河而下,而是轉向西,去翻越山嶺,目的地是蜜兒所住的那個山村之際,羅追並沒有跟著一起去。

樂天給羅追的任務是︰把陳知今描出的那四個蝌蚪文,盡快找一個有無線電傳真設備的城市,把它傳給樂清和博士辨認。那對于他們去探索那個古怪的地洞,會有很大幫助。

羅追也受命,一有答案之後,立時趕回來,追上他們。

哥輪比亞並不是科學發達的國家,一直到四天之後,羅追到了波哥大,該國的首都,才能把陳知今描下來的字和圖樣,傳送出去。

樂清和教授在書房中,看著由哥輪比亞傳來的傳真圖片。科學的進步,使得陳知今描出的一一切,一絲不變地呈現在他眼前。他一下子就認出了那第二個字是「知」字,略查了一下參考書,第一個字也肯定了,是「望」字。「之」字是最容易辨認的。第四個字,樂清和比較草率了些,認為那是「環」字。

當然,正確的應該是「瑗」字,而不是「環」字。

但那是無關緊要的,反正那只是一種器飾的名稱而已。

四個字是『望知之環』,樂教授側著頭想了一想,這四個字的意義是相當模糊的,甚麼叫作『望知』呢?看來無從解釋。

而且,玉環上刻有文字,這是十分罕有的,更怪的是,這分明是中國極古的一種文字,刻有這種文字的玉器,當然也源于中國的,但是為甚麼無線電傳真會來自南美洲呢?樂清和正在沉思之際,樂夫人恰好在書房門口經過,樂清和叫住了她,道︰『你看,小天不知道又有了甚麼新的發現,你來看看,這種饕凳紋,應該是最早期出現在玉器上的一種吧?』樂夫人走過來,她在藝術方面的知識十分豐富,一看之下,就『嗯』地一聲。『是,是西周時期的。』

她一面說,一面又念著那四個字,問︰『望知之環?那是甚麼意思?』樂清和搖著頭︰『我也不明白,是刻在這個玉環上的,很少見。』

由于傳真的圖片上,有著那玉瑗的形狀,所以樂夫人很溫和地糾正著她丈夫的話︰『玉瑗,你看,它的圓孔很大,直徑大約是玉邊部分的一倍。』

樂清和笑了起來,這時,他也知道『望知之環』,其實應該是『望知之瑗』,但是他卻無意去更正。

因為『環』和『瑗』有分別,那是專家的事,對普通人來說,同樣是中間有圓孔的圓形玉飾而已。

他道︰『是,應一該是玉璦,婉儀,你可知道玉瑗是有一種特殊用途的?』

樂夫人輕笑了一下,道︰『怎麼,考起我來了。』。

樂清和輕輕握住了他妻子的手,他們結婚多年了,孩子都那麼大了,可是他們之間的情意,和當初在法國,樂清和追求方婉儀的時候,看來沒有多大的分別,令得所有人都羨慕。

樂夫人給丈大握著手,並不掙月兌,只是道︰「玉瑗,是一種工具,和璧、環只是用來佩帶作為代表身份的裝飾不同,是不是?」樂清和微笑著︰「答得很好,可是玉瑗作為一種工具,究竟有什麼用呢?」

樂大人仍然保持著那種典雅清麗之極的微笑,她的這種微笑,絕不是假裝出來的,而是由她那種高貴清麗的氣質天然凝成的,她道︰「古時候,諸侯朝見天子,由于天子尊貴,諸侯不能用手直接踫到天子的手,所以,中間必需有玉瑗,大家各握著玉瑗,中國字中的‘瑗’字,也是因此而來的!」

樂清和深情地望著妻子,道︰「其實,你那麼高貴,我也不應該踫你的手,該握著一個玉瑗才是!」

樂夫人笑了一下,聲調听來很平淡,但是在平淡之中,另帶著幾絲極淡的幽怨︰「清和,你這樣講是什麼意思?我是你的妻子!」

樂清和很有感嘆地輕嘆了一下︰「我總感到,我配不上你!」

樂夫人轉過頭去,道︰「我早就對你說過了,別提這種沒意義的話!」

他們兩夫妻之間的這種交談,在旁人听來,自然是沒有意義的,即使是他們的兒女,樂天和樂音听了,也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和他們的家庭,有著極深厚關系的範叔,也一樣不明白。

但是,他們自己,當然是明白,這和他們當年同在法國留學的時候的事情有關,以後自然會提到,這是這個故事的一個很大的關聯。

樂清和當時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道︰「如果小天是在南美洲發現了這個玉瑗,那倒真是考古上的大發現了!」

樂夫人像是沒有听到樂教授的話,只是喃喃地道︰「望知之環,那是什麼意思呢?」

她在這樣講了之後,頓了一頓,才又道︰「望知,是不是希望知道的意思?」

樂清和想了一想︰「可以作這樣的解釋,但我看更可能的是這個玉瑗的主人的名字!」

樂夫人的神情看來有點失望,「哦,如果是那樣簡單的話,那多沒意思。」

樂清和笑了起來,輕拍著她的手背。他們之間,第一次討論「望知之環」,就到這里為止。

樂清和當天,就把那四個字是「望知之環」,仍然用無線電傳真,傳到波哥大去。因為他知道,明白了那四個字是什麼之後,對于樂天的考古探險工作,會有很大的幫助。

羅追在波哥大,取得了樂教授的回文之後,半刻也沒有耽擱,立時啟程,去追趕樂天他們。四個蝌蚪文字「望知之環」

羅追的行動十分快,他知道樂天性子十分急,會急于知道答案。可是沿途交通不便,翻過高山的時候,羅追已經把他的休息,減低到最低限度,可是他還是沒有能夠在半途上追上樂天。不過,他還是比樂天他們快了許多,他前後耽擱了八天,可是當他趕到了那個小村子的時候,只不過比樂天遲到了兩天。

那小村子,真是名符其實的小村子,在一個半山腰上,根本沒有什麼道路,只有一條迤儷的小路,不會超過四十公分寬,路的兩旁,還全是各種各樣的野草和灌木,把小路遮著。小村子只有七八間泥土蓋成的房子,村民不會超過五十人。

當羅追好不容易,到達了這個小村子之後,發現幾十個村民,都聚在村外的空地上,抬頭望著天,口中在喃喃作聲,看起來像是正在進行著一種什麼儀式。

羅追盡可能用他學來的當地土語詢問著,問是不是有很多人來過。一個村民睜大了眼楮,道︰「啊!你是和他們一起的,那麼,快點祈禱吧!」

羅追呆了一呆︰「為什麼要祈禱?」

那村民道︰「那小伙子,不肯听人勸,一定要下無底的洞去,阿普也是老糊涂了,竟然自告奮勇要和他一起下去。兩個人下去已經兩天了,還沒有上來,我們每一個都在為他們的生命祈禱!」

羅追的思路十分慎密,那村民講來無頭無腦的話,他一听就明白了,那令他嚇了一大跳,忙道︰「那無底的洞,在什麼地方?」

村民向村後指了一指,道︰『就在村後,你看到那塊聳立著的大石,就在那大石的後面。』

羅追循他所指看過去,看到一塊形狀十分奇特的大石,聳立在半山腰上,那塊大石像是一個半橢圓形的屏風一樣,至少有十公尺高。

羅追驚恐得講不出話來,他向那個村民揮了揮手,就向那塊大石奔去。

本來,連日來的山路跋涉,他已經十分疲倦了。

他也早打定了主意,一見到了樂天,就把回文交給他,然後,說甚麼也要倒頭大睡二十小時才行。

可是這時,他奔跑的速度之快,就像是一頭遭受獵豹追逐的羚羊一樣。

事實上,羅追在這時候,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奔得有多快,他腦中所想的是……無底的深洞,一個小伙子下到那無的深洞去了,兩天還沒有上來。一個洞再深,也不可能下去了兩天還沒有上來的。

當蜜兒向各人敘述她的爺爺在年輕時下到那無底深洞,好幾天才上來的時候,羅追也在場。

當時,羅追的想法和其他各人一樣,以為那是蜜兒在胡說八道。

可是,如今真的有人下去了兩天,還沒有上來!阿普,阿普是誰?會不會就是蜜兒的爺爺?

羅追一面雜亂無章地想著,一面飛快地向前奔跑,由于劇列的運動,他很快就冒汗,汗水順看他的額向下滴看,他也沒有空去抹,以致當他奔到了大石附近時,汗水令得他的視線模糊。

他看出去,看到很多人,但是每一個人,他都無法認得清楚。

他停了下來,喘著氣,伸手抹去了汗,這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首先,他看到了那塊大石,接近來看,那塊大石更是高大得出奇,看來像是天然聳立著的,也像是特意移來放在這里的。

石上苔痕斑駁,但是依稀可以看到,石上刻著些甚麼,是四組燭立的圖案。

陳知今正像是傻瓜一樣,雙眼發直,盯著那四組獨立的圖案。

羅追才看出那四組『獨立的圖案』,其實是四個字時,已听得一下尖叫,一個少女的聲音在叫著︰『讓我也下去看看他們。』

羅追喘著氣,忙循聲看去,他看到蜜兒被肯地抓著,但正在掙扎,樣子十分倔強。

西恩就在旁邊,有點不知所措地在揮著手。

接著羅追就看到了那個洞。

那個洞相當大,呈不規則的圖形,直徑大約是五公尺,羅追這時,並不在洞邊上,距離洞邊還有將近二十公尺左右。

照說,他在這樣的位置,是無法看得出這個洞的深淺的。

可是,他向洞口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一種森然之感,感到那真是一個無底的深洞,深得可以直通到地獄去!他也看到,在洞邊,安了一個軸輟架子,有一股繩素,直垂下洞去。

羅追也看到了那些印地安人的向導,都仰頭向著天,在祈禱著,他的出現,看來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勉力定了定神,心中懷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啞著聲道︰『樂先生呢?』

他一出聲,西恩和肯地才轉過身來,羅追還沒有繼續再問下去,手臂突然一緊,已被人緊緊抓住,他回頭一看,抓住他的是陳知今。

這位考古學家的雙眼之中,布滿了紅絲,樣子看來,十分可怕。

陳知今急速地問……『那四個是甚麼字,樂教援翻譯出來沒有?』陳知今一面說,一面指著那塊大石。

羅追這才看清,刻在大石上的四個字,每個足有一公尺平方,在結構上雖然復雜一點,但是還是可以看得出,就是那玉環上的四個字。

羅追的手臂被陳知今抓得很痛,他不知道這個平時文質彬彬的學者,何以忽然之間會變得如此激動,他忙道︰『翻譯出來了,是『望知之環』!』

陳知今陡然松開了他的手,望著那塊大石,喃喃地道︰『望知之環!望知之環』看他的神情,簡直就像是失神落魄一樣。

而肯地和西恩兩人,也直到這時,才回答羅追的問題,他們同樣地,都沒有出聲,是伸手向那個大洞,指了一指。

羅追覺得自己的雙腿有點發軟,他和樂天的感情相當深,那村民一說︰『小伙子不听人勸,下了無底的洞』時,他就想到那「小伙子」是樂天,現在證實了,他更感到焦急,他又抹了抹汗,大踏步來到那個大洞的邊上,向下看去。

但甚麼也看不到,育一片漆黑,那個自軸輟架上垂下去的繩子,是新繩子,顏色相當白,可以看到繩子一直向下垂著,但是在超過了兩百公尺之後,卻甚麼也看不到了。

羅追屏住了氣息,轉過身來。

他一轉過身來之後,就有帶著責備的語氣道︰『你們怎麼可以一讓他下去的?』西恩苦笑了一下,道︰『如果你在的話,我看情形也一樣!』羅追大聲道︰『至少,我會陪他下去!』西恩和肯地沒有說甚麼,是悶哼了一聲,蜜兒叫著︰『我爺爺和他一起下去了,有最勇敢的人才能下去。』

羅追重重地頓了一下腳,由于他心中的焦急,那一下頓得極用力。

這時,他正站在洞邊,用力一頓之下,把洞邊的一塊石頭,頓得向洞下,落了下去。

羅追僵直地站著,有點本能地等著那塊石落洞下去,到洞底的聲音,可是等到他的雙腿感到麻木,他還沒有等到石頭落地的聲昔。

羅追自認是一個大膽的人,但在這時候,他也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離開洞邊遠一點。

羅追這時候,心中的驚恐,自然到了極點。但是,當然,他的驚恐,全是多余的,故事的敘述者,也絕沒有在這里制造緊張氣氛之意,因為在開始的時候,樂天好好地在,那已是在他發丟了「望知之環」探索經過之後的事情了。

樂天當然在後來。安全地上了地面,完成了他的探險。

驚險是不存在的,存在的是曲折與玄。

所以,不如來看看樂天下洞前的經過,和他在洞下面的遭遇。

樂天帶看探險隊,由蜜兒帶著路向目的地進發。

一路上的氣氛,相當輕松。

樂天吩咐下來,經過鎮市,盡一切可能搜購繩子。

他半開玩笑地道︰『蜜兒說過,她爺爺下了那個深洞之後,幾天沒有上來,其洞之深,可想而知,我們要靠繩子滑下去洞去,當然繩子越多越好。』洞口石上同樣刻著那四個字

探險隊搜購繩子的消息,迅速傳了開去,以致沿途的印地安人,紛紛帶著繩子來求售,樂天來者不拒,到後來,他們要多雇二十頭驢子,來攜帶那些繩子。看起來,他們所帶的繩子,簡直可以環繞地球十周了——這是西恩的形容詞。

他們要翻越的山嶺,相當險峻,有的地方,根本沒有路,有的地方,他們需要在不到一公尺處經過,一邊是高聳入雲的山崖,一邊是萬丈深懸,有一頭驢子,在行走之際不听指揮,一腳踏空,就跌了下去,難听的鳴叫聲一直從下面傳來好久才靜息。

山路不好走,但是所有的人,並不氣餒。

開始,他們對于蜜兒的敘述,還是將信將疑,但是一路上,又听蜜兒敘述那個無底的洞的情形,他們都已深信不疑,確信在安替貴亞山脈中的某處,真有著這樣的一個深洞。

等到他們來到了那個山村附近之際,遇上了一個村民,蜜兒便對著那個村民,大叫了起來-那村民神情訝異地望著深險隊所有的裝備和人員,立即轉身向前奔去。

由于慣在山地生活的緣故,這里的村民天生都有在山路上奔馳的本領。

蜜兒解繹道︰『我叫他去通知我爺爺。』

等到探險隊來到村子前的空地之時,幾乎所有的村民,都走出了屋子,蜜兒的爺爺走在最前面,蜜兒奔了過去,握著她爺爺的手,講過沒完,講的話十分快,樂天他們根本听不懂。

樂天向蜜兒的爺爺看去,山中的印地安人,由于生活環境的艱苦,大多數外表比實際年齡為老。

蜜兒的爺爺,更是滿面皺紋,那麼許多的皺紋,集中在一個人的臉上,令得他看來十分怪異。

不過他的身形相當高大,身子也很挺直。

看來他的健康狀況十分良好。

樂天打量他的時候,他向樂天走了過來,道︰『我叫阿普。』

通過了一個向導的翻譯,樂天和他交談了幾句,樂天問︰『那深洞在那里?看,我們帶了那麼多繩子來,我看夠了吧!』樂天自始至終,都抱著十分經松的態度。

他是一個探險家,十分出色的探險家,對他來說,用繩子滑下一個地洞去,那實在是小事一樁。

可是阿普的神色卻十分凝重。

他向那些繩子看了一眼,並沒有表示甚麼,是伸手,向村後面指了指,道︰『無底的洞,就在那邊。』

循著他所指去看,每一個人,都看到了那塊大石,這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陽光照在那塊大石上,把大石的衷面,照得十分明亮。

陳知今首先『咦』地一聲,拿起隨身掛著的望遠鏡來,向前看去,一看之下,他陡地震動了一下,放下望遠鏡,現出極怪異的神色來。

西恩和肯地同聲問︰『你看到了甚麼?』陳知今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那塊大石。

每個人的身邊都有望遠鏡,他們都拿起來向前看,樂天在一看之下,叫了起來『大石上刻著字,天,就是那玉瑗上的那四個字!』突然失去了蹤跡

樂天的神情,也變得怪異之極。本來,他們對蜜兒帶來的那只玉瑗,是來自一個深洞中的說法,當然有懷疑。

他們已經相信了有這樣一個深洞,但是處于南美山中的一個深洞,和只顯然是屬于中國古代的玉瑗,兩者之間,還是很難發生聯繁的-可是這時,當他們看清大石上的四個字之後,都再無疑問了。

樂天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作為一個探險家和考古家,這是多麼驚人的一項發現-他放下了望遠鏡,甚至連聲音也有點發顫,道︰『天,這塊大石,在那里有多久了?』在樂天身邊的阿普呆了一呆,顯然不明白樂天這個問題是甚麼意思。

他道︰『甚麼有多久了?』樂天變得十分焦躁,指著那塊大石︰『上面刻著字,是甚麼人豎在那里的?上面的字,又是甚麼人刻上去的?』阿普的神情更加迷惘︰『誰知道?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塊大石,誰也不知道它在那里多久了!』樂天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呼叫聲,向前奔了過去,奔跑的速度極快。

他用那麼快的速度奔跑,還不足為奇,奇的是平時看來文質彬彬的陳知今,也跟著大叫著,向前奔了出去,竟奔得比樂天更快。

跟在樂天和陳知今的後面的,是西恩和肯地。

他們四個人,全是探險家和考古學,這一刻,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他們在向前奔跑之際,心中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如今︰是他們生命之中,最光輝的一刻!一塊刻有中國古代文字的大石,竟然會聳立在南美洲北部地區的深山之中!這個事實,看來十分簡單,但是他們都知道,在其中可以發掘出不知多少歷史上被淹沒的奧秘來!他們四個人在前,蜜兒、阿普和一些印地安向導在後,一起向前奔著。

首先到達那深洞旁邊的是樂天和陳知今,樂天一看到那個深洞,先是陡地一呆,接著可能是由于他實在太興奮沖動了,竟然又大叫著,想向洞下跳了下去。

陳知今的興奮也已到了反常的程度,他雖然沒有向下跳,但是他也是呆立著不知所措,並沒有去阻止樂天。幸好肯地和西恩趕到,兩人大叫著,抓住了樂天,硬生生把樂天拉了回來,一面驚叫著︰『你想干甚麼?』樂天定了定神,滿面通紅,喘著氣,指著那個深洞︰『你們看,你們不覺得這個深洞,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這種力量在召我們下去!』西恩吸了一口氣︰『當然要下去,可是也不能就這樣跳下去!』樂天叫著︰『對,我們有繩子,我們有的是繩子,快準備繩子,我要下去!』樂天叫嚷的聲音十分大,隨後跑來的人都听到了。

所有的村民,都嚇得臉色大變。蜜兒也怔住了,可是她看起來,比其他的村民,還要勇敢一些。

她叫道︰『這個洞是沒有底的,不能下去!』樂天呵呵笑著,轉過身來,拉起蜜兒的辮子,用力扯了一下。

他是在極度的興奮之下,才有這種頑童式的動作的,蜜兒給他拉得叫了起來。

樂天道︰『蜜兒,你騙人,你爺爺就曾下去過,洞是有底的,是不是?』當他講到『是不是』的時候,並沒有再去注意被他拉著辮子的蜜兒,現出了種十分古怪的神情來,逕自向阿普望去。

阿普喃喃地道︰『是……也可以說……不是……』

樂天追問著︰『你曾經下過去,是不是?』

阿普點頭︰『是……那時候我年輕,而且,在說要下去之前,剛好喝了不少酒……』

樂天不等他講完,就揮著手,叫︰『好,喝點酒也好,拿酒來!』

一個向導連忙打開了一個箱子,取出酒來,村民一看到酒,就歡呼了起來。肯地和西恩,忙著指揮向導,在洞邊支起軸輾架來,陳知今則來到那塊大石前,痴痴地看著石上所刻的字,一面不住喃喃地道︰『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蜜兒只關心他的安全

當時的氣氛,正如事後,樂天在報道他這次探險的經過的那篇報道中所寫的那樣︰『所有的人,都被一種狂熱的情緒所感染。大量的酒進入了人的身體之後,更助長了這種狂熱,到後來,人人都在跳著、叫著、唱著,似乎有兩個人是靜靜站著的,一個是陳教授,他一直站在那塊大石之前,一個就是那個印地安小姑娘,她站在一邊,不知道她在想甚麼?』

樂天自然不知道蜜兒在想甚麼,很久以後,他才知道。當時,蜜兒站著,靈活的大眼楮,始終沒有離開過樂天,她的動作也沒有改變︰一直緊握著自己的辮子,那是剛才給樂天抓過的。

等到向導支好了軸輾架,洞邊聚集著的村民也越來越多,人人都興高采烈地喝著酒,像是在舉行著嘉年華會一樣,可是,剎那之間,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那是當樂天陡然舉高杯酒,大叫一聲︰『好了,祝我好運吧,我要下去了。』

所有的人全都靜了下來,每個一個人都望向他。

樂天仍然笑著,雖然村民的眼光,有點異特,但是他興奮的心情,並不因之稍減。

他說著,已走向準備好的繩子之前,把一根連接著繩子的皮帶,系向自己的腰間,並在西恩的手中,接過無線電對講機來。

所有的人仍然不出聲。

對探險家來說,有良好的配備,用繩子滑下一個地洞去,那是微不足道的一項行動。

可是看村民的神情,他們的心中顯然另有想法。

樂天又揮著手,道︰『別這樣看著我,我一定能杷重大的發現帶上來!』他說著,向洞邊跨出了一步,準備下去了,就在這時,一下尖叫聲突然傳來︰『請等一等!』樂天轉過身來,看到密兒迅速地奔向他,臉色發白,雙眼之中,充滿了關切與恐懼。

樂天張開雙臂,密兒奔得實在太急,一下子就撲進了樂天的懷中,她甚至不及後退,就叫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樂天揚了揚眉,密兒急速地喘著氣︰『在我爺爺之後,看好幾個人下過這個深洞去,可是他們一下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上來過!』樂天怔了一怔,那的確是他們不知道的,西恩和肯地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聲吟聲來。

密兒直到這時,才後退了半步,道︰『爺爺,是幾個人下去了沒有上來』阿普的聲音很低沉︰『七個』。

蜜兒疾轉過身來,盯著樂天︰『你現在知道了?我們認為這個深洞中有魔鬼,那七個下去了沒有再上來的人,是被魔鬼吞噬了!』

阿普在蜜兒講到這里時,陡然叫了起來︰『蜜兒!你這樣講,會得罪魔鬼的!』

蜜兒瘦削的臉漲得通紅,可是神情極其堅決和勇敢︰『讓魔鬼來對付我好了,我不怕,不應該讓他不知道這個事實!』

密兒把她瘦削的身子挺得筆直,以致令得在旁人看起來,她簡直就是一個神勇無匹的印地安戰士一樣。這時候,樂天的心中,更是激動莫名。他知道,這個看來瘦弱的小姑娘,為了警告自己,不惜得罪了她心中一直存在的魔鬼,這是一種極其勇敢的行為!

阿普望著他的孫女,神情不知是贊賞還是難過,他喃喃地道︰『密兒,魔鬼的報復是極殘忍的,它會使你一輩子沒有快樂。』

密兒大聲道︰『我不怕,爺爺,我不怕!』

樂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情激動,令得他的聲音也變得十分宏亮︰『你們听著,魔鬼絕對無法向蜜兒報復,蜜兒會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甚至于她根本未曾想到的,我也可以給她,我決定在回程時帶她走——』

當樂天講到這里的時候,密兒瘦削的瞼,紅得簡直像是要冒出血來一樣!

樂天接著道︰『我會把她送到波哥大去受教育,使她過貴族一樣的生活!』村民听得樂天這樣宣布,都高興得歡呼起來,蜜兒的長睫毛急速地抖動著,她的神情充滿了期望,望著樂天,道︰『那你……不下去了?』

樂天笑了起來,伸手在密兒的臉頰上輕輕地拍了一下︰『蜜兒,你不明白,我一定要下去,我不會怕魔鬼,如果有魔鬼的話,我會把它消滅!』

蜜兒緊抿著嘴,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顯然她對于自己今後的生活,由于樂天的承諾而會得到徹底改變這一點,並不關切,是為了樂天堅持下去,而感到深切的難過!

就在她的口唇顫抖著,還想講甚麼時,阿普突然大聲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在阿普的這句話之後,所有的人,都不出聲,靜到極點。緊接著,密兒發出一下近乎絕望的呼叫聲,講了一句樂天听不懂的話。

樂天不知道蜜兒這句話是甚麼意思,是看到了阿普听到了這句話之後的反應。阿普先是陡然震動了一下,然後以一種極其奇異的神情,望著蜜兒,口唇發著抖。當他的口唇發抖之際,他面上的皺紋,全都在牽動著,看來令他蒼老的瞼上,更是充滿了悲哀。他終于喃喃地說出一句話來,這句話,樂天倒是听得懂的。他在說︰『魔鬼的報復,來得好快!』

阿普這句話,是用樂天听得懂的一種印地安語講的,而剛才,密兒叫出來的那句話,可能是有在這種偏僻的山區中的印地安人才說的。

樂天當時並沒有去追問這些,因為他急著要下那個深洞去,而且,他也根本不相信洞下有魔鬼!他是道︰『阿普,你肯跟我下去也好,你去過一次,總比我有經驗!』樂天才向阿普說了一句話,密兒突然雙手掩著臉,急速地奔了開去。

樂天很感激密兒對他做的一切,他也用他的承諾回報了,其余的事,樂天連想也沒有想到過,密兒奔了開去,他也沒在意。

阿普一直注視著密兒奔開去的背影,直到她奔過了山崗,看不見了,阿普才轉回身來。樂天笑著︰『看,我們的配備十分好,你放心,一定會沒有事的!』

阿普望了樂天一眼,一言不發,走到洞邊,向下看了一下,又退回幾步。這時,所有的人,仍然保持著寂靜,在寂靜之中,一個村民叫了起來︰『阿普,好運氣不會一直降臨在你身上的!』

阿普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回答︰『我不怕,我已經老了,這位先生,如果因為我陪他下去,而能安全上來的話,那就是我的心願!』

樂天並不以為自己下這個深洞去會有甚麼危險,可是阿普的好意,他還是可以強列地感覺得出來,他伸手拍了拍阿普的肩,道︰『別怕,我們都會沒事的!』

他說著,把另一條連著繩索的皮帶,扣向阿普的腰際,兩個人一起走向洞邊,向掌管軸輾的西恩和肯地兩人,作了一個手勢。

西恩道︰『維持每秒鐘下墜一公尺的速度?』

樂天點頭︰『好!』他轉頭向阿普︰『上次你下去的時候,有沒有感到呼吸困難?』

阿普搖了搖頭,樂天作了一個一切妥當的手勢,雙手抓著繩子,身子已經進了深洞。阿普就在他的身邊。阿普對于墜繩爬峭壁,顯然十分在行。他從小就是在山區中長大的,年紀雖然大了,身手還是很敏捷。他們兩人,手抓著繩子,雙足不時在洞壁上抵著,以抵消下墜時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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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神 5 突然失去樂天的音訊
突然失去樂天的音訊

在開始的一百公尺,洞壁還有點突起的地方,但是在大約一百公尺之後,洞突然變得相當狹窄,大約有三公尺直徑,洞壁是垂直的,就像是一口井一樣。

樂天隨身攜帶的無線電對講機中,傳來了西恩的聲音。

『已經一百二十公尺了,這洞真深,情形怎麼樣?』樂天向上看去,洞口已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亮點,他早已亮著了掛在腰際的燈,燈光所照的範圍之中,可以看到垂直的洞壁四周,十分平滑,全是有著小顆粒閃礫結晶的花崗岩。?樂天將他看到的情形口述著,他的口述,在上面的人不但可以通過無線電對講機听到,也立刻會被他隨身攜帶的小型錄音機記錄下來。

樂天不但口述著,而且還說出自己的見解︰『真怪,這樣垂直的一個地洞,顯然是直通到山腳下面去的,洞壁異常平滑,如果有人告訴我,那是一項臣大的工程所造成的,我也不會懷疑。可是,誰又有能力,在山中弄出這樣的一個深洞來呢!』樂天一面向下墜,一面還真是十分忙碌,他用一柄小鐵,在洞壁上敲下了一些石塊來,放在袋中,又間歇地拍著照。每次,當攝影機上的閃光燈,發出強烈的光芒一閃之際,阿普就以十分奇異的眼光看著他。

自從下來之後,阿普一直保持著沉默,一句話也沒有講過。

繩子仍然在向下放,洞也一直看不到底。西恩的聲聳音傳出來︰『天,兩百公尺了,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有這樣深的一個深洞的!』樂天道︰『怎麼不可能?這個洞就在這里』西恩的回答是︰『這個洞,究竟要通到甚麼地方去?』樂天哈哈笑道,他的聲音,在這個直上直下的深洞之中,引起了一種十分奇異的遐想,他道︰『或許,要通到地獄去吧!』西恩的聲音中有著責怪的成分︰『樂天,別拿這個來開玩笑!』在上面的西恩,肯地和陳知今三個人,心情十分異樣。

繩子已經墜下去兩百公尺了,可是那個洞還未曾見底,這令得他們覺得心理上的壓力越來越重。

如果不是西恩真的感到這個洞有可能是通向地獄的話,他也不會听了樂天開玩笑的話,就那麼緊張。

肯地在發表著他對這個深洞的意見︰『這樣直上直下出現在山月復中的深洞,的確很少見,有可能是在山脈最初形成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留下來的。地球在億萬年之前的地殼大變動,形成了山脈,有很多山,山月復中都有臣大的空洞,有的有好幾十公里長,雖然垂直的並不多見,但是山洞形成的原理是一樣的。』

肯地在地質學上的知識,使得陳知今和西恩兩人,沒有理由懷疑他的分析。

可是,樂天的聲音,卻自下面傳了上來︰『我倒有點不同意見,你沒有看到這個深洞的洞壁,簡直是平滑的!』肯地道︰『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山洞在形成之際,有股強大的氣流,剛好進入,使得熔岩之中,因為氣流的存在,而出現了空隙!』樂天的聲音又傳了上來︰『圓的!山洞簡直是圓的!』肯地道︰『如果是我剛才所說的那種情形,那形成的隙逢,就一定是圓的,在承受強大的壓力之下,就會出現圓形,這就是肥皂泡為甚麼總是圓形的道理。』

在他們講話的時候,西恩又叫了起來︰『三百公尺!三百公尺了!』他在叫著的時候連氣息也有點急促。

樂天的聲音又傳了上來︰『肯地,你其實真應該下來看一看,光是地質上的這種奇異現象,就足以令你研究一輩子,你……』樂天的聲音,到這里突然中斷。

同時,無線電對講機上,那盞表中不住地閃動著的小紅燈,突然熄滅了!西恩大吃一驚,忙對著對機講機大聲叫著,等著樂天的回答。

可是,樂天的聲音卻並沒有再傳上來。

西恩抹著汗,問︰『是不是再放繩子?』肯地當機立斷︰『快把他們扯上來。』

西恩做著手勢,幾十個向導一起飛快地絞動著軸轤,可是卻絞不動,繩子像被甚麼東西拉住了,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在冒汗。

幸好,不到兩分鐘,繩子已被迅速地絞了上來。

很輕,絞動軸轤的幾個向導叫了起來︰『人已不在繩子上了!』人不在繩子上,那是表示人已到洞底了,那是在三百二十公尺處,這個洞,深三百二十公尺?不到三分鐘,繩子已被絞了上來,人果然不在繩上,不過,在一條繩子的末端,有著一張疊起的紙,西恩一把搶過,打開來一看,是樂天寫的字。

西恩、肯地和陳知今三個人圍上來一看,不禁怔呆,樂天在那張紙上寫著『我們還在繼續下降,無線電對講機失靈,請把繩子垂下來,我們還會用得著。』

三個人面色變白,互望著,好半天,一句話也講不出來!樂天在字條上寫著︰我們還在繼續鎖下降!

繩子都已經被拉上來了,他們怎麼下降?樂天和阿普在深洞下面,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他們實在無法想象!他們好忙又把繩子放下去,為了妥當,放下了四百公尺。

然後,他們除了等候繩子在下面被人抖動,立刻可以再拉上來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時間慢慢過去,一小時之後,西恩語音乾澀,問︰『怎麼辦?他們在下面怎麼了?』這是一個人人都知道,但是都沒有人可以回答的問題!他們在下面怎麼了?那當然有下面的人知道,這好像是唯一的笞案。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事,唯一的答案,並不一定是正確的笞案。

這時的事實是,在下面的人,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樣了。樂天正在講話,他並不知道突然之間,無線電聯絡中斷,知道講完了之後,忽然沒有再听到肯地的聲音,他接連問了幾聲,沒有得到回答,才發現無線電對講機上,表示『使用中』的小紅燈,已經熄滅了。

那表示無線電聯絡已經中斷。

樂天是怔了一怔,並沒有甚麼驚惶。因為他所使用的無線電對講機,雖然是十分強力的,但總也有一個有效距離,何況這時,他深入山洞,無線電波一定受到阻隔,對講機失效,也就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

他順手關上對講機的掣鈕,可是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已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腰際懸掛的燈也熄滅了,連就在他身邊的阿普也看不見了。

樂天忙叫了起來︰『阿普!阿普!』阿普的聲音在他身邊傳來︰『是這樣的,上次也是這樣!』阿普的聲音,听來像是夢囈一樣,但那至少令得樂天安心了許多。

樂天覺得自己的身子還在向下墜,在那一剎間,他連按了不少鈕掣,全是他身邊所帶的配備用的,他發覺,所有和電有關的器具,全都失效。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發覺繩子已停止墜下來。

而且,反在向上拉去。樂天自然知道,那是上面的人,發覺聯絡中斷之後,恐怕有意外,所以要將他們拉上去。

樂天感到十分怒惱,他絕不想因為小小的挫折,半途而廢,他大聲叫了兩下。

可是他的聲賀音是無法傳得上去的,他不能通知上面的人別拉他上去,他憤怒地揮著手,突然之間,他的手到了一樣東西。

四周圍一片漆黑,樂天全然不知道自己踫到的是甚麼,他是本能地抓住它。

等到他抓到那東西之後,他才陡然一怔,不由自主,驚叫了一聲。

也就在那時候,阿普的聲音,自他身邊傳來︰『抓住它,抓住它!』樂天的心中極駭然,道︰『那……是甚麼?』這樣問,實在是很不合情理的,因為他一抓住了那東西,從手上踫到那東西的感覺,已經知道那是甚麼東西了。

可是,由于在這樣的一個山洞之中,是絕不應該有這樣的東西,所以他仍然忍不住要間上一句。

這時,他手中抓住的東酉,是一根剛好握粗細的圓柱子!從觸覺上來辨別,樂天也沒有法子覺得出那是甚麼質地制成的圓柱。

阿普喘著氣,道︰『我不知道那是甚麼,可是它能帶我們下去!』這時,樂天覺得上扯的力量十分大,他需要十分用力,才能和上扯的力量相抗。

他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那根圓柱,他全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但是他是一個探險家,要是一個人沒有極度的冒險精神,當然無法成為探險家的。

何況,阿普的話,也給了他很大的鼓勵,所以他立時有了決定︰『解開腰間皮帶的扣子,我們就靠這柱子帶我們下去!』他說著,一只手取出記事簿來,就在黑暗中,匆匆地寫了幾個字,塞在皮帶的縫中,松開了皮帶。

皮帶才一松開,就被拉著上升去。

阿普也跟著這樣做,這時,他們兩人雙手握著那『柱子』人向下滑著,情形有點像消防員在接到任務之後,沿著柱子滑下去一樣,不過他們握著的柱子相當細。

樂天雖然富于冒險精神,但是在這樣異特的處境之中,他也不禁十分緊張。

他問︰『阿普,我們這樣向下滑去,要滑多久?』阿普喃喃地道︰『不知道!不知道!』樂天真是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在向下滑的過程之中,他曾試過用力抓緊柱子,並且用雙腳阻住下降的勢子,看來要向上攀,也不是很困難。可是人的氣力是有限的,一個素有訓練的人,或者可以在這樣的情形下,向上攀上去一百公尺,可是決沒有人可以一直攀上去。

樂天可以肯定,他已向下滑了許多,那絕不是他的氣力所能攀得上去的!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是絕無辦法退縮的了。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不明的境地中,最重要的是保持鎮定和頭腦清醒-他估計,在放開了皮帶之後,大約向下又滑了兩百公尺左右,那根細柱子,竟如此之長,令得他作了幾百種設想,也無法想得出那是怎麼會在這個洞中的?然後,突然地,他的腳踫到了硬物。

由于下滑的速度在不知不覺中加快,所以當他雙腳到實物之際,那一下力量相當大,令得他雙腳生痛。

同時,他听到阿普也發出了一下聲響,樂天忙間︰『到了?』阿普悶哼了一聲,由于四周圍一片濃黑,甚至也看不見,所以樂天的行動十分小心,他先肯定了自己的雙腳,是踏在實地上,然後,才把握住柱子的手,稍為松開了一些,把腳伸出去,用足尖試探著,感到腳尖所及之處,也是實地,才吁了一口氣。

他先不向前移動,同時也告誡阿普不要亂動。

然後,他試了試身邊所帶的照明設備,包括了一只強力的電筒,和兩只小電筒,可是全都失靈。

樂天吸了一口氣,並不覺得呼吸有甚麼困難,那麼深的地洞之中,空氣似乎十分清新。

樂天又取出了一根磷光棒來,除去了外殼,磷光棒發出了一團淺綠色的光芒,可以令他多少看清楚一些身邊的情形。

首先,他看到了阿普,神情又刺激又驚恐,就在身邊。

接著,他又看到,他順著滑下來的那種細柱子,有幾根,全都無依靠地筆直地向上聳立著,拾頭向上望去根本看不到頂部。

樂天用力撼了撼,那是細而長的柱子,竟然一動也不動,全然無法想象它們是憑甚麼力量這樣聳立著的。

樂天估計,自己從抓住了這樣的細柱子開始,向下滑了至少兩百公尺左右。

那也就是說,這柱子至少有兩百公尺長,而它不過十公分直涇粗細,就算它是用最堅硬的物質造成的,也無法不彎曲,不折斷!唯一令得這樣細而長的圓柱體能直立的可能,是要它在直立之際,重心就在那二公分直徑的圓圈之內,而且長期稚持不變。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樂天在這時候,簡直像是進入了一個夢幻的境地之中一樣,心中充滿了疑團,他慢慢轉移視線,有看出一公尺左右,前面就是一片黑暗。一陣劇震只好他們復蘇了

由于心中極度的震撼,樂天發出來的聲音,連他自己听來,也有點陌生,他問︰『阿普,是這樣的麼?』

阿普喃喃地道︰『不知道!』

樂天有點著急︰『甚麼叫不知道,你不是曾徑下來過一次嗎?那時,你手中當然不會有我現在持著的磷光棒,在黑暗中,你是怎麼找到那玉環的?』

樂天一面說,一面揮動著手中的磷光棒。在黑暗之中,磷光棒所發出的綠色光芒,幻成了奇異的圖案,看起來更令得這個深洞的底部,詭異莫測。

阿普道︰『我真的不知道,上次,上次,我是像喝醉了酒一樣,大著膽子,一直向前走著。然後,就看到了——』

樂天打斷了他的話頭︰「四面一片黑暗,你怎麼會看到東西?』

阿普現出十分迷惘的神情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樂天本來還想追問下去,但是他隨即想到,別說阿普是一個完全沒有知識的山區印地安人,就算是他自己,若是有人問他何以中國古代的蝌蚪文會出現在這里的山頭,何以一個那麼深的地洞之中,會有這樣細而高的奇異的柱子,那麼,他唯一能作的回答,怕也有『不知道』三個字而已!因為這里的一切現象,實在太怪異了!

所以,他不再問下去,語氣也溫和了許多︰『那麼,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和你上次一樣,不要發出任何光芒來?』

阿普喃喃地道︰「我不知道。』

樂天苦笑了一下,他決定發揮一下冒險精神,他把磷光棒的套子套上,四周圍又回復了一片漆黑。這時,他在想︰為甚麼所有用電的裝備全都失了作用呢?連乾電池的作用也喪失了,那是甚麼緣故?

當然他得不到任何答案,他和阿普的一只手互握著,阿普的手十分粗糙,這是山區簡陋生活的結果,兩個人小心地向前走著。

黑暗之中,樂天感到自己是走在一條十分長的通道之中,印地安人傳說中的『魔鬼』並沒有出現,是極度的黑暗和極度的寂靜,卻越來越使人難以忍受,像是形成了一種重壓,自四面八方,向他壓來一樣。樂天先是故意把腳放得十分重,走出了將近一百步之後,他忍不住隔一會,便發出一下大聲響來。

在又走出一百多步之後,樂天開始覺得呼吸困難起來。這種吸吸不暢順的感覺,樂天倒是十分熟悉的。作為一個探險家,他有許多次攀登高山的經驗,在高山頂上,空氣稀薄,就會呼吸不暢。在樂天的背袋之中,有著小型的壓縮空氣,他停了下來,喘著氣,同時也听到身邊阿普在發出濃重的喘息聲。他剛把壓縮空氣筒取在手中,想教阿普怎樣使用時,听得阿普在道︰『對,是這樣,快睡著了,好像是快要睡著了,對……』

阿普的聲音越來越低,樂天陡地吃了一驚,有極度疲倦想睡的感覺,那是腦部缺乏氧的癥狀,阿普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正常氧氣的供應,已開始缺氧了呢?

樂天一想到這里,剛想拔開壓縮空氣筒上的栓塞,塞進阿普的口中時,他發現自己的手,全然軟弱無力,本來不會比開一罐罐裝汽水更費力的動作,他竟然無法完成!樂天的心狂跳了起來,這也是腦部缺氧的癥狀之一!他雖然極度吃驚,而且也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但是在那一剎間,他的思路還是十分清楚,他把栓塞塞進自己的口中,想用盡最後一分氣力把它咬開來,好呼吸到空氣,可是,他沒有成功。

他的手一軟,在他失去知覺之前,他听到了『當』的一聲響,那是壓縮空氣筒落在地上的聲音。那一下聲響,听來十分空洞,而且像是不斷擴展開去,變成一種『嗡嗡』的聲響。這種擴散了的聲音,也迅速地模糊,終于,他甚麼也不知道了。

在他失去知覺前的一剎那,樂天的心境,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他並不是沒有想到,在幾百公尺的深洞下,昏迷過去,那等于是死亡的代名詞。他想到這一點,想到了死亡。或許,死亡之前的一剎那,心境正是十分平靜的?他甚至想到了一個極滑稽的問題里現在,進入深洞中不出來的人,又多了兩個,上面的人一定會以為那又是被魔鬼吞噬去了!

等到樂天又有了知覺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子不住在晃動,這種晃動是如此之劇烈,簡直要把他的五髒六腑一起都翻過來一樣,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大叫起來,接著,他听到另一個人的大叫聲,他也認出那是阿普的聲音。

失去知覺之前的經歷︰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就在他的記憶之中發生,他想到︰地震了!一定是大地在震動,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劇烈的撼動?這種靂湯之劇烈,即使是一個極健康的人,也難以支持三分鐘以上的。他除了大叫之外,實在不知道一該做些甚麼才好,他雙手亂抓著,想抓住一點甚麼,可以使自己的身子固定下來,可是卻又什麼都抓不到!

幸而,這種劇烈的震蕩,只維持了極短的時間,就靜止了下來。

他的身體雖然不再震動,但是由于剛才的震動實在太厲害了,以致他全身的骨頭,還在發出格格的聲響,他一開口,下兩排牙齒,也不由自主相應發出「得得」的聲響來。

他立即問︰『阿普……得得……你……得得……在那里?』

阿普的回笞聲立時傳過來,情形和他一樣︰『我……得得……在這里!』

樂天听到阿普的聲音就在他的旁邊,連忙一伸手,抓住了阿普,兩人一起掙扎著站了起來。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阿普陡然道︰『看!是可以看到東西的!』

不必等阿普叫出這句話來,樂天也已看到了,前面有了光亮!

那其實還不算是光亮,是昏黑的一團,但是卻有異于四周圍這樣的濃黑,那已經可以算是光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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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3:50 |只看該作者
通神 6 在深洞發現兩扇中國式的門
在深洞發現兩扇中國式的門

樂天興奮莫名,他又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發覺呼吸一點也沒有問題,他想到,剛才忽然昏迷過去,可能是由于心理上的恐懼,所以產生了神經性的窒息所致,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

他立即拉著阿普,一面叫,一面向前奔著。在這樣的深洞之下,居然會有亮光,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那團亮光離他們並不遠,而這時他們的奔跑速度,足可以和運會中的短跑選手媲美。

樂天奔到了那一大團灰乎乎的亮光之前,看到亮光是從幾塊大石上發出來的,他用手模上去,潮濕而柔軟。

他立時明白了,亮光是由一忡在黑暗中生長,會發光的苔蘚植物所發出未的。這種苔蘚,可以在一些深山的山洞之中發現,倒並無怪異的成分在內,只是大自然形成的無數現象之一。

可是,當樂天再抬頭看去之際,他卻呆住了,真正呆住了!

本來,當他開始沿著柱于滑下來之際,他已經夠怔呆的了,那些細直的柱子,有幾百公尺高,已經是無可解釋的事了,但是還極勉強極勉強地可以說(樂天就用這個解釋一直在「安慰」他自己)是山洞石灰岩中的碳酸鈣受到水的溶解,經歷幾億年之後,形成的一種現象。這種現象形成的石柱,普通稱為「鐘侞」。當然,鐘侞石柱,高的也可以有幾十公尺,但絕不會這樣平滑細直。

可是,在樂天的知識範圍之內,除了作這樣的解釋之外,不可能有別的解釋了。處境是這樣怪異,明知這種解釋太過牽強,但總比沒有解釋盼好,至少,那可以令得心中安心一些。

可是這時,當樂天抬起頭來,就著那一大片發光的苔蘚所發出的灰乎乎的光芒,向前看去時,他所看到的東西,卻連最勉強的解釋也提不出來了。

剎那之間。樂天只是呆若木雞地站著,盯著他前面。他看到的東西。他看到的東西,真是那麼怪異麼?其實一點也不,只是極普通的東西,任何人一生之中,都不知看到過幾千百次的東西,令得樂天怔呆的是,這東西絕無可能在這個洞之底出現的。

但是,那東西就聳立在他只要跨前兩步,伸手就可以踫到之處。

那東西,是兩扇門。

不錯,是兩扇門,兩扇中國式的門。

在地球上居住的人,有許多不同的民族,各自因為居住環境和文化發展背景的不同,而有著各種形式的門,中國式的門,是極具特色的,一看就可以看出來,那是對等的兩幅,由中間打開來。

在樂天面前的,就是這樣的兩扇門!就差上面沒有貼著門神的畫像而已!

當樂天怔呆之際,阿普在樂天身邊,有點快意地道︰「那個……圓圈,本來就是在那里,我……拿走了一個,看,還有一個在!」

樂天的喉間,發出了「咯」地一響,吞下了一大口口水。

阿普看來,不知道那是兩扇門,他沒有見過中國式的門,所以不知道。樂天這時也看到,在左首那扇門上,有一個玉瑗在,那是在中國式的門放置門環的位置上,而右首那扇門同樣位置上的玉瑗,卻已不在,當然,是被阿普上次來的時候取走了。

樂天再吞下了一口口水,有門,門後面,是不是有屋子?是不是有人住?樂天想問一句︰「有人嗎?」或者走向前去,拿起那玉瑗,去叩一下門。可是,這樣做,不是太滑稽了嗎?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如何才好,過了好久,他才望向阿普,問︰「那……門後面……是什麼?」

阿普現出忸怩的神色來︰「我……來到這里,陡然膽小起來……沒敢再向前去。你看,我沒有騙你,我叫蜜兒拿著和你交換的東西,真是從深洞中取出來的!」

樂天已沒有再听下去,他像是夢游癥患者一樣,向前走著,來到了門前。地洞下的疑惑

原來到那兩扇門前,十分容易,只要跨出兩步就可以了,但是到了門前,要去推開門來,那就困難之極了。

門後面是什麼呢?怎麼會有兩扇門在這里呢?這是幻境?應該是幻境,但卻又是實實在在的事!是不是推開門之後,就會有魔鬼撲出來呢?

樂天因為興奮和緊張,而致伸出去的手,在發著抖。他是一個探險家。這樣的發現,那是一個探險家做夢也求不到的奇遇!

樂天在伸出手去之後,想了一想,還是做了一件看來十分滑稽的事,他抬起了那只玉環,玉環連在門上,正像普通中國門上的門環一樣,他抬起了玉環之後,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他叩了兩下,發出輕微的聲響,樂天吞了一口口水,反正事情已經夠怪的了,如果門忽然因此打了開來,他也不會再更吃驚。

他等了一會,又回頭向阿普看了一眼,喃喃地道︰「阿普,你知道麼?世界上有記錄的最深、最大的地洞,在美國的新墨西哥州。」

他當然知道,一直在山區中長大的阿普,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說,因為在這樣奇幻迷離的境界之中,他必須使自己不斷他說話,他的意志力才能支持下去,使神經不致于崩潰,個過,他這時說話的神態和語氣,與其說他是在對阿普說話,倒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的好。他仍然繼續說著,或許在他的潛意識之中,實在沒有勇氣去弄開那兩扇門,所以藉不斷的說話來延宕一下時間,也是好的。他又道︰「阿普,那個地洞,叫卡斯巴岩洞,為了供人進地洞去參觀,建造了電梯,你知道電梯是什麼?游客可以搭乘電梯,深入地下兩百五十公尺!然後再可以向下去,在五百多公尺的深處,有一個長六百公尺,高九十公尺的大洞!」

阿普只是瞪著眼,不住眨著,樂天為什麼在這時候,不斷講著他完全听不懂的話,他全然莫名其妙。

樂大吸了一口氣︰「這個大地洞,已經被人認為是地球上的奇跡,可是比起我們現在處身的這個地洞來,似乎完全不算什麼了!在這樣深的深洞中,有著兩扇門,兩扇中國式的門。阿普,你說是不是奇特到了極點?」

阿普只是呆呆地站著,他既然完全不懂樂天的話,當然也無法表示任何意見。

樂天望定了阿普,在發光苔蘚所發出的暗淡的光線之下,阿普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個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虛影。

樂天得不到阿普的反應,他只好嘆了一聲︰「阿普,既然到了這,我們總不能退縮,要把兩扇門打開來看看,對不對?」

這兩句話,阿普總算听懂了,他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阿普或許是由于無知,所以膽子也比較大得多,樂天則由于他豐富的知識,處身于這樣一個全然超越他知識範疇之外的境地之中,反倒變得膽怯了。那使得樂天感到有點慚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阿普,你退後一些,要是我有了意外,你趕快設法上去!」

可是阿普的神情卻異常堅決,不但不後退,反倒踏前了兩步,站到了樂天的身邊。

那令得樂天很感動,伸手和他緊握了一下,然後,用力一推門。那兩扇門,一點也沒有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難以推開,反倒是樂天用的氣力太大了一些,門一下子就開得老大,而且,一點也沒有「吱吱」的聲響。

門一推開,樂天又是緊張,又是驚懼,又是興奮地向內看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門內只是一個小小的空間,甚至于不能說是一間石室,只不過是一個方方整整的空間。

正對著門,也就是樂天一推門之後,立時可以看得到的,是兩個站著的人,那兩個人距離他不會超過六公尺,直挺挺地並肩站著!

在那一剎間,樂大只覺得耳際嗡嗡發響,身子發麻,腦中一片混亂。門內有兩個人,那兩個人站著,那當然活著,門里面的小空間中,有兩個活人!

這實在是太無法想象的事,所以樂大在一剎那之間,變得完全不能想。由于光線實在太暗的緣故,他只是看到有兩個人站在他面前,至于那兩個是什麼樣人,他卻無法看得清楚。

他不知自己僵立了多久,他只是知道,當他像木乃伊一樣僵立著不能動彈之際,在他面前的那兩個人,也一動都沒有動過。

不知過了多久,樂天才漸漸定過神來,他的雙腳仍然像是釘在地上一樣,無法移動,可是他的手臂,卻勉強可以抬起來。

他抬起手臂來,在不由自主發著抖,指著前面兩個人,道︰「你們——」他才說了兩個字,就陡然呆住了!

他看到,在他抬起手臂來,指向那兩個人之際,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也抬起手臂來指向他!這時候,樂天比起才一看到有兩個人站在他面前之際的那種慌亂驚恐來,必竟已經好得多了。當他發現對面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和他有著同樣的動作之際,他先是一怔,但是隨即,他就完全明白了!

當他完全明白過來的那一剎間,他像是剎那之間,拋棄了身上的千斤枷鎖一樣,感到了難以形容的輕松!在他面前的那兩個人,就是他和阿普,是的,那只不過是他和阿普的身影。

門內一定是一面十分大的鏡子,當門一打開時,由于光線的黯淡,乍一看來,像是在面前有兩個人站著,而實際上,那兩個人,就是被嚇呆了的他和阿普!

樂天一明白了這一點,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揮著手,道︰「阿普,別怕,那是我們自己!」

他一面說,一面向阿普看去,看到阿普的臉色,白得可怕。

樂天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也好不了多少,因為在誤會門內站著兩個人的時候,所受的驚恐,實在太甚了。他又吁了一口氣,指著前面,走了進去。

直到這時候,他才听到阿普在他身後,也吁了一口氣來,算是沒有被嚇死!

樂天只走前了兩步,就模到了那面「大鏡于」,他也立即發現,那其實不是一面鏡子——意思是不是一面現代的鏡子,而是一塊表面極其平滑的大石。由于表面實在太平滑了,所以起著鏡面的反射作用。

樂天慢慢用手在光滑的表面上撫模著。一時之間,他無法確定石頭的質地,但不論是什麼石頭,表面被弄得如此光滑,那絕不是天然形成的,卻是可以肯定的事。

樂天這時,腦中只是一片混亂,是什麼人在這個地洞下面,裝了兩扇門?又是什麼人把一塊大石的表面弄得這樣平滑放在這里,作用是什麼?這時,樂天就在那平滑大石之前,盡管光線十分微弱,可是他還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反影。他看到自己的臉上充滿了疑惑,那種急切地想知道自己不了解的事的神情,那種急于想解開疑團的神情,看來幾乎有點令人感到心驚肉跳。

樂天看了一會之後,就轉過頭去,不願再看。他看到阿普也跟了進來,和他剛才一樣,直勾勾地在看著自己的身影。阿普一面看,一面在喃喃自語︰「我原來這樣子的,原來是這樣子的!」

樂天又轉回頭去,他的臉的反影,距離他極近,樂天也不由自主,再度盯著自己看起來。望知之環育神奇力量

必需說明的一點是,樂天和阿普進了那地洞之後發生的事,全是樂天在事後寫述出來的,樂天的記述,就到這里為止。在他那篇轟動了探險界和考古界人士的報導中,他寫到這里,就開始發表他自己的意見,其中有如下的幾段,一段是他的感想︰「人很少在這樣近距離觀察自己,尤其在這樣奇特的環境之中,在這樣黯淡的光線之下,這樣用心來看自己。當時,我只覺得,在那塊大石平滑無比的表面上,所反映出來的我自己,正在漸漸擴大,越是擴大,就越是清晰,漸漸地,我可以看到自己臉上的每一絲皺紋,每一個毛孔,又漸漸地,我似乎陷進了一個奇幻的魔境之中,我感到自己繼續在擴大,擴大到了我可以看到自己臉部每一個細胞組織的程度。」

「這種情形,當然是一種幻覺,但是這種幻覺,卻又來得那麼真實!」

「到了這時候,我心中忽然問,其實也不是忽然問,而是自然而然地問︰為什麼我已經可以這樣清晰地看到我身體組織的每一部分,可是仍然看不到我的心靈?讓我看看我自己的心靈!」

「我不斷地在心中這麼叫著,這時在我眼前出現的,也就是在那塊平滑的大石面上所顯示的,已經是種種不可捉模的幻象,我無法形容這些幻象的形狀,」它們是那麼怪異,但是卻又給我以十分熟悉的感覺,它們應該是我身體上的一部分,一個細胞,一層皮層的表皮組織,某處的一根神經,一個血小板,總之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只不過經過了極度的擴大而已,我實在不能確定實際情形是不是如我所想象的一樣,因為那時,由于極度的迷離,我猜自己的思緒,可能陷入一種不是很正常的狀態之中!」

「或許,我要求看到我自己的心靈,那種種顯示出來的幻象,就是我的心靈,但是我卻無法理解。」

「到最後,我的眼前所看到的東西,比較具體得多了,那是兩個玉瑗,看來每一個直徑足有一公尺,好像在緩緩轉動著。」

「再接下來,一切全恢復了正常,我看到了自己的臉,一片迷恫,再沒有人比我在那時更迷惘的了。」

這是關于他在地洞中情形的記述,還有一段,是他的分析,那段分析也很有趣,有他獨特的見解。不過,報導發表之後,雖然轟動一時,樂天的那種分析,卻全然沒有人接受。

樂天對整個地洞中怪異的情形,作了如下的分析︰「在我又返到地面上之後,我的結論是︰這個地洞,當然是天然的。在山月復之中有著深大的洞袕這種地理狀況,並不罕見。我的假定是︰若干年前,有人——極可能是一些中國人,發現了這個地洞,他們開始探索。」

「我無法說明那些挺立的、光滑的細柱子是怎麼來的,如果說它是天然形成的,那是我自己違反了我自己所想的,但力口果是人工的,什麼樣的人,才能造出這樣的細柱子來?這一點,只好存疑。」

「總之,那些最早探索地洞的人,到了洞底,後來,他們可能不止一次地進入洞底,在洞底裝上了門,和把一塊大石的表面弄得平滑。」

「他們這樣做,當然不可能是沒有目的的。這就是關鍵所在了。」

「這個關鍵,我在洞中的時候,沒有法子想得通,一直到我又到了地面,探險隊中最能干的成員羅追先生把家父翻譯出來的四個字給我看,我才有了一個初步的想象。」

「這四個字,刻在玉瑤上,刻在洞邊的岩石上,那是‘望知之環’四個字。‘環’也可能是‘瑗’字,但那是無關緊要的,也許在這種玉器初創時,名稱還不是分得那麼精細,圓而中間有孔的,統稱都是環。」

「我在離開的時候,把門上另一只玉環,也取了下來,所以一共有兩只,是我此行的實物收獲。」

「我的設想是,文字表示得很明白︰望知之環,就是希望知道不可測的事的意思。這可以作兩種解釋,其一是這兩個玉環,或是當初進入地洞,在地洞中逗留過的人,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能通過玉環,使人知道想要知道的事情。其二,是那些人本身,想要知道他們不知道的事。」

「我曾對著那兩只玉環冥想,集中自己的精神。由于我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才好,所以我采取了多種方式,直到有一次,我把兩只‘望知之環’疊在一起,它們的大小形制,是完全一樣的。所以,當它們重疊在一起之後,它們中間的那個圓孔,也一樣大小。」

「我的視線,由這個圓孔中透過去,突然之間,我感覺視覺又起了幻象,似乎從這個圓孔之中,看到了一些什麼,但那全然是無可捉模的一些幻象,像是在夢中所見,又像是在怞吸了大麻之後所見,那情形,類似我在洞底,在那塊大石前眼前出現的幻象差不多。」

「我之特別提出這一點,是說明當時我的神智十分清醒。所以,我認為‘望知之環’是一種有著神奇力量的物體。它的神奇力量是什麼呢?是不是可以通過它們,看到你希望看到的東西?或是看到你希望知道的事發生的經過?至于通過什麼方法,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到執筆時為止,還一無頭緒,我所發表的,只不過是我的想象。」

「由于一切是那麼奇妙,所以我的想象,也不免神奇了一點。」

樂天在這一大段文字之中,提出了他自己的一種想象,作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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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4:07 |只看該作者
通神 7 樂教授不願討論那件事
樂教授不願討論那件事

大家不要忘記,故事的敘述者,忽然講起樂天探險的遭遇來,是因為樂清和教授的夫人方婉儀,要樂教授去看一看樂天的那篇報導,所以樂教授才到了書房,專心把那篇報導看了一遍,為了使听故事的人,能明白樂天探險的經過,所以才將之詳細介紹了一遍。

現在,再回到樂教授的書房去。

樂教授在看完了樂天的報導之後,一動也不動,只是呆呆地坐著。而在他的鼻尖卻有細小的汗珠,在不斷地滲出來。

許多細小的汗珠滲出來之後,由于樂教授沒有把它抹去,所以,漸漸地,匯集成了一顆大汗珠,滴了下來,落在雜志上。由此可知,樂清和這時是多麼出神。所以,他連有人推開了書房的門,都不知道。

推門進來的是方婉儀,當她看到樂清和坐著一動不動,鼻尖又有一大滴汗快要滴下來之際,她也不禁呆了一呆。她立時走向前來,從襟際掏出絲手絹,輕輕地去抹拭樂清和鼻尖上的汗珠。

她的動作是如此之輕柔,可是當絲手絹踫到樂清和的鼻尖之際,樂清和還是像突然之間,被蜈蚣咬了一口那樣,整個人震動著,彈跳起來。

樂清和這種不尋常的反應,令得方婉儀後退了一步,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望定了他。

樂清和吁了一口氣,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模著。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冒了多少汗,一模之下,整個手全都濕了。高雅而有教養如樂清和教授,他當然不會把濕手向衣服上抹去,所以一時之間,伸著手,顯得十分尷尬。

方婉儀忙把手絹遞了過去,樂清和微笑著接了過來——他們夫妻之間,一向是那樣相敬如賓的。樂清和抹著手,道︰「我在出神,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方婉儀柔聲道︰「才進來——」她的視線落在書桌上的那夸雜志上︰「小天的文章,你看完了?」

看樂清和的神情,像是全然不願意討論這件事,但是他又明知非討論不可。所以,他有點無可奈何地道︰「看完了,這篇文章——」方婉儀的神態,像是很焦切,她甚至破例地打斷了樂清和的話︰「你看小天的分析是不是有道理?是不是那兩個玉環,可以便人知道想知道的事?」

樂清和緩緩轉過身去,聲音也變得十分遲緩,听起來,像是他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逼出來的一樣︰「你究竟想知道什麼?」

樂清和在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望向他的妻子。而方婉儀在回答的時候,也顯然是有意地半偏過頭去,像是怕和他丈夫的目光相接觸。這種情形,在這對恩愛而相親的夫妻的生活中,是很少出現的。

方婉儀望著書櫃,她的話也講得很遲緩︰「你何必明知故問?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麼?」

樂清和的手,不由自主,有點微微發抖,以致他去拿那個煙斗時,煙斗在桌面上踫擊著,發出了一連串輕微的聲響來。

他低低嘆了一聲,視線凝在煙斗上︰「那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忘記!」

方婉儀淡然一笑,可是誰都看得出來,她的淺笑之中,充滿了淒楚和悵惘,她道︰「正如你所說,那麼多年了,忘或不忘,都沒什麼作用,我只不過想解開我心中的謎團!」

樂清和有點惱怒,聲音提高了些︰「那麼簡單的一件事,你偏偏要把它當作謎團!」他在這樣說了之後,立時現出歉然的神情來,柔聲道︰「婉儀,你一直把這件事作疑團,那真是苦了你了!」方婉儀的痛苦

方婉儀心中的悲切,在她勉力要裝成若元其事的淺笑之中,表露無遺。

只怕世界上很難有人明白,像方婉儀這樣的人,心中還會有什麼悲傷。她出身在一個極富有的家庭,受過高等教育,如今擁有數不清的財產,有一個人盡皆知,深愛她而在學術上有崇高地位的丈夫,有一雙聰明而各在事業上有超特成就的子女,她身體健康,容顏美麗。那一切,幾乎是所有人艷羨的目標!

不,像方婉儀這樣的人,應該是完全浸在幸福之中,不應該有任何悲傷的。但是,如果你看到她那種充滿了悲切的笑容的話,你就會知道,她也和所有不快樂的人一樣,有著深切的痛苦。

樂清和故意避開了眼光,不去看方婉儀的那種笑容、他嘆一聲,裝上了煙,沉默是十分難堪的,他一面點火,一面打破了沉默︰「小天呢?叫他來,他這篇報導,有許多不盡不實的地方!」

方婉儀怔了一怔︰「小天會撒謊?不會的!」

樂清和深深吸了一口煙︰「叫他來問問就知道了!」

方婉儀走了兩步,來到書桌前,由于他們的住屋十分大,所以房間和房間之間,都有內線電話。方婉儀拿起了電話,按下了一個鈕,然後道︰「小天,到你爸爸的書房來!」

不到兩分鐘,書房門推開,樂天走了進來。當他進來的時候,發現他的父母都不說話,而且各自都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很令樂天感到詫異,他立即看到了攤開在書桌上的雜志,高興地問︰「爸,你看到了我的報導?我準備花一年時間,來研究那兩只神奇的玉瑗!」

樂清和先不回答,只是輕敲著煙斗,過了一會,才道︰「小天,像你這樣的報導,真難以想象,怎麼能被科學界接受!」

樂天立即抗議︰「任何人有權憑他的想象,作出大膽的假設!」

樂清和搖頭︰「我不是就這一點而言,你的整篇報導,詳細地敘述了你這次探險行動的一切經過,可是最後怎麼了?」

樂天的聲音,听來有點勉強,盡管他在笑著。他道︰「什麼叫最後怎樣了?」

樂清和悶哼了一聲︰「最後,就是你是怎麼出來的?你在地洞之中。究竟耽擱了多久?」

樂天笑著︰「這個,我也不記得耽擱了多久,出來麼,就沿人洞的途徑,攀上那些柱子,又找到了繩子,就回到了地面上。」

樂清和听了樂天的話之後,只是低嘆了一聲,樂天現出十分倔強的神情來,方婉儀也嘆了一聲,道︰「小天,你現在的樣子,和你八歲那年,做了一件事情之後的樣子,一模一樣!」

樂天的聲音有點干澀︰「那次我做了什麼事?」

「撒謊!」方婉儀的聲音之中,只有母愛,並沒有任何的責備。

樂天陡地一震,轉過身去,一直來到門口,鼻子幾乎踫到門了,可是他卻並不打開門,只是站著。阿普之死

樂天和阿普兩人,回到地面上,是他們進入深洞起,整整三天之後的事。

那時候,在地洞附近的人,已經焦急得個個快要瘋過去了。印第安人的祈禱越來越軟弱,因為他們已經不斷地祈禱了好多小時。

蜜兒一直緊咬著下唇,口唇早已被她咬出血來了。她的口唇是煞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所以自唇中滲出來的血,看來更加奪目。她一聲也不出,只是一動不動地在洞邊,望著那深不可測的地洞。

羅追一直要隨繩下去看個究竟,但都被肯地和西恩阻住了,只有陳知今,看來最鎮定,當每個人都焦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他只是不時說上幾句︰「這里正有著奇妙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他們會上來的,我相信他們會上來的。」

時間慢慢過去,在羅追已忍無可忍的時候,他用力推開了肯地和西恩,大聲道︰「讓我下去!他們可能正在等待救助,我已經耽擱太多的時間了!」

他叫著,開開軸轆,就在他來到軸轆旁邊之際,他听到了一陣鈴聲,鈴子是擊在繩上的,繩子動了,鈴才會響。

當他听到了鈴聲之際,他也看到,繩子在抖動!

同時,西恩陡地叫了起來︰「有他們的消息了,老天,樂天,你究竟怎麼了?」

這時,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每一個人都可以听到,樂天的聲音自無線電通訊儀中傳了出來︰「拉我上來再說!」

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來,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一直不動的蜜兒,身子開始劇烈發著抖,老大的淚珠,自她的眼中滾跌了下來。

軸轆開始滾動,繩子一公尺一公尺地被絞上來。在洞邊的所有人,又是興奮,又是緊張,羅追不斷地催著︰「快點!快點!」

他還是嫌那兩個人的動作太慢,推開了其中一個,自己用力去絞著。西恩和肯地,不斷對著無線電對講機說著話,但是樂天看來並不是很願意回答。羅追大聲吩咐︰「準備藥箱,他們一上來,可能用得著!」

羅追預料錯了,樂天上來之後,並沒有用到藥箱,他的臉色看來相當蒼白,但是精神卻極好,他一出了洞,像是沒有看到洞邊有那麼多人一樣,也像是沒有听到在洞邊的人對他發出的歡呼聲,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看到了揚起了的帳幕,然後,他一言不發,徑自向帳幕走去。

阿普接著上來,立時被村民圍住了,七嘴八舌地鬧著,可是阿普卻也什麼都不說,只是拉著擠過來的蜜兒的手,向村子走去。

樂天和阿普的神態,都可以說是十分怪,羅追首先追了上去。樂天向他看了一眼,道︰「啊,你回來了,那四個是什麼字?」

羅追道︰「望知之環。」

樂天喃喃地將「望知之環」四個字,念了幾遍,才道︰「對,應該是這四個字。」

這時,陳知今、西恩和肯地,也全都到了樂天的身邊,西恩道︰「天,你下去了好幾天,我們真的以為你不會再上來了!」

樂天淡然一笑︰「怎麼會?」

陳知今急喘喘地問︰「在洞底發現了什麼?」

樂天看來神情極其恍惚,道︰「怪極了,我現在也說不上來,但是我立刻會寫一篇報導,把洞底下詳細的情形寫出來的。」

樂天一面說著,一面已經進了帳幕。

本來,在這樣的情形下,西恩、肯地、陳知今和羅追四個人,作為探險隊的隊員,是應該立即跟進去,去問個究竟的。

可是他們四個人,卻不約而同,在帳幕之外站定,沒有一個人進去。他們在帳幕外互望著,神情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尷尬和不滿。因為樂天對他們的態度,實在是超越了常規的!

一般來說,一個探險隊,如果在工作上有了成就,光榮和收獲,是歸于全隊的。自然,隊中的某些人,可能由于在探險的過程中,有特出的表現,會格外受到尊重,但是其他人的工作,也不會被抹殺。

可是這時,看樂天的情形,就像是整個探險隊,只有他一個人一樣!他甚至不願意向隊員說出冒險的經過!而要把經過的情形,用報導的方式公布出未。

西恩酋先悶哼了一聲︰「怎麼樣?整個探險隊的經費全是他支付的,他有權這麼做,對不對?」

陳知今沉聲道︰「我們也可以下這個洞去!」

他負氣講廠這句話之後,竟然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哆咳,向那個地洞望了一眼。這樣深的一個深洞,沒有過人的勇氣,是不敢下去的。

肯地嘆了一聲︰「或許他是太疲倦了!」

羅追沒有說什麼,作了一個手勢,也走進了帳幕之中。

他一進去,就看到樂天坐在一張桌子之前,望著放在桌上的兩只玉瑗發怔。

羅追「啊」地一聲︰「你在洞底,又找到了一個?」

樂天像是沒有听到一樣。其余三人,這時也一臉不願意的神情,走了進來,一起在桌邊坐下。帳幕內誰也不講話,氣氛顯得相當難堪。打破沉默的還是樂天,他的話說得十分緩慢︰「洞下面的情形很怪異,我不會再下去,我也不會再希望有人下去!」

西恩的脾氣比較急躁,他對樂天的不滿也最甚,所以他一听得樂天這樣講,立時道︰「听起來,好像你已擁有這個地洞的主權一樣!」

樂天並沒有在意西恩的諷刺,他仍然用極其緩慢的語調說著︰「不,不過我放了……一點炸藥在洞中,應該快爆炸了吧?炸藥一炸,就不會再有人可以下這個地洞去了!」

陳知今陡地叫了起來︰「那怎麼可以,這樣一來,你在洞中見到的情形,就算寫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因為沒有人再能去證實!」

樂天一直帶著那恍惚的神情,道︰「何必要人相信?為什麼要人證實?」

各人都被樂天的態度弄得怔呆,不知如何才好,陳知今有點憤怒,道︰「你無權這樣做!」

他這句話才一出口,一下悶啞的爆炸聲,已經傳了過來。樂大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神情來,「或許我沒有權,可是已經做了!」

陳知今更是憤怒,霍然站起︰「好,你的報告,我絕不署名!」

樂天望著陳知今。神情仍然恍惚︰「我的報導,會是一篇十分奇特的報導,其中有很多是我個人的猜測,我本來沒打算要任何人簽署,一切由自己一個人來負責!」

樂天的話,講得這樣決絕,那實在是使人無法忍受的,陳知今在怔了一怔之後,昂起頭來,向外走去,當他一手撩起帳幕之際,才想到至少要維持一定的風度,所以他轉過頭來,道︰「再見!」

樂天冷冷地道︰「再見!」

西恩和肯地都站了起來,他們都明白,和樂天的合作結束了。他們向樂天伸出手來,樂天也站了起來,欲言又止,但終于和他們握了手。兩人也走了出去。

羅追並不是學術方面的研究人員,何況他和樂天是好朋友。樂天在地洞下面,究竟有什麼遭遇,他自然想知道,但如果樂天真的不肯說的話,他也不在乎。所以,他仍然留在帳幕里,只是以一種十分奇怪的眼光,望著樂天。

他和樂天相處好幾年了,知道樂天從來也不是這樣的人!羅追可以肯定,樂天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才會采取這樣的態度的。

這時,陳知今憤怒的聲音自外傳來︰「不論他發現了什麼,他自己毀去了證據!」

西恩道︰「那個老印第安人可以證明!」

陳知今道︰「我們去問那個老印第安人,看看地洞下究竟有什麼?」西恩和肯地兩人像是同意了。樂天保持著沉默。就在此際,一陣緩慢和沉重的鼓聲,一下一下,傳了過來。羅追一听就道︰「有人死了!」

樂天吸了一口氣︰「是的,阿普死了!」

羅追睜大了眼,一時之間,揮著手,不知道該如何表示才好。阿普在出地洞之際,臉色顯然蒼白,但不會比樂天更差,怎麼不到半小時,他就死了?而樂天像是早已知道阿普的死亡一樣,那麼,是不是地洞之中,有什麼怪異的事,會使人在離洞之後不久就死亡呢?

羅追在呆了一呆之後,失聲道︰「那你——」樂天苦澀地笑了一下︰「我不會有事!」

鼓聲仍然一下接一下傳來,樂天緩緩站了起來,他才一站起,帳幕掀開,滿面淚痕的蜜兒,站在門口,怞噎著,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一看到了蜜兒,樂天轉過頭去,聲音很平靜︰「你爺爺死的時候,一定很平靜,你不必太難過,我答應你的話,一定會實現的!」

蜜兒停止了怞噎,她的聲音听來很低,但是卻很堅決︰「我要知道,我爺爺是為什麼死的!」

樂大的面肉怞搐了一下——羅追注意到了這一點——緩緩地道︰「人老了,總要死的!」

蜜兒又重復了一遍,「我要知道他為什麼會死?」

樂天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蜜兒沒有再說什麼,慢慢轉過身,走了開去。樂天過了好一會,才嘆了一聲,向羅追道︰「他們全弄錯了!他們以為我是知道了很多事不說。其實,我是什麼也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

羅追皺著眉︰他是個反應極快,心思十分縝密的人,但卻也不知道樂天這樣講,是什麼意思。樂天又苦笑了一下,作了一個手勢︰「別問我什麼!」

羅追聳了聳肩︰「我的好奇心並不強烈!」

樂天又去注視那兩只玉瑗,一直沒有再說話。十分鐘後,羅追被陳知今叫了出去。

陳知今要羅追安排他們六時離去,這件事不難辦,引出了幾個向導,帶領陳知今、西恩和肯地離去,這三個人一走,整個探險隊,算是解散了。

羅追又幫助辦理了阿普的喪事,阿普看起來像是無疾而終的,臉上還帶著笑容。以羅追的經驗,也看不出阿普是怎麼死的。而羅追由于他生活經歷的異特豐富,在這方面的知識,絕對不會比一個專業的法醫差。

樂天一直在帳幕中沒有出來。第二天下午,探險隊剩下來的人才離去,帶走了蜜兒。

在行程中,樂天一直不說話,似乎他不是和一隊人一起在走著,而只是他單獨一個人一樣,他甚至對身邊的視而不見。當然,別人在看他,只怕他也不會感覺得到。而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蜜兒。不消多久,羅追就感到這一點了。

羅追心中感到吃驚,他真不明白何以在一個瘦小的印第安小姑娘的雙眼之中,會蘊藏著那麼復雜,那麼難以形容的眼神。

羅追曾好幾次,想硬起心腸來,告訴蜜兒一個事實,樂天認識她,只不過是一個偶然,樂天答應她的事,在她來說,是改變了她的一生,但是對樂大來說,卻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樂天根本不會記得,當她和樂天分開之後,樂天會將一切忘得一點不剩!但是羅追卻終于忍住了,沒有把這番話說出來,因為他看出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把這番話對蜜幾說,那實在太殘忍了些。羅追心想︰到了波哥大之後,蜜兒的生活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到那時候,她不再是一個在山區長大的無知小姑娘,到時候,她自己會明白,就讓她自己去明白好了。

在到波哥大的旅程,可以說是一個沉默的旅程,到了波哥大之後,樂天把蜜兒交給了當地的一個朋友,那是一個銀行家,剛好那個銀行家自己沒有兒女,蜜兒的來到,使他有意外之喜。

當天晚上,樂天、羅追就搭機離去,在樂天將上機的一剎間,蜜兒突然沖了過來,在樂天的頰上,親了一下,又飛奔著跑了開去。

樂天並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到了美國,在美國,他為了那篇報導,花了他三個月的時間,在這三個月中,他留起了胡子,所以當他回家的時候,連範叔也幾乎不認得他了。而自從他回家之後,範叔就一直在嘀咕他的胡子。

樂天的報導,並沒有寫到他出洞之後,和探險隊其他成員不歡而散的經過,連阿普的死也沒有寫。

所以,他的報導,在明眼人看來,一下就可以看出其中隱瞞了大段事實。樂清和就看出來了,所以才直接地向樂天提出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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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4:22 |只看該作者
通神 8 隱瞞事實
隱瞞事實

樂天的神情,明顯有點恍惚,樂清和盯著他的背影,多少有點嚴厲。樂天並不轉過身來,他緩緩地道︰「我並沒有撒謊,只是沒有把一些事寫出來。」

樂清和的聲音中帶著責備︰「那不是一個工作者應有的態度!你為什麼要把一些事隱瞞起來?」

從樂天的背部輕微的顫動來看,他的神情正相當激動,他顯然竭力在使自己平靜︰「因為我不想說!」

樂清和惱怒起來︰「你不想說,你知不知道,由于這篇報導,你母親要去做一件十分無聊的事?」

樂清和很少這樣發怒的,而方婉儀也很少這樣提高了聲音說話的。她立時道︰「我愛做的事情,絕不無聊,對我來說,一直是我想知道的事!」

樂天震動了一下,轉過身來,望著他的父母。在他的記憶之中,他的父母從來也未曾爭吵過,但這時他們的意見不合,誰都可以看得出來。

樂天不明白他們爭執是為了什麼。這時,樂清和有點于澀地笑了起來。不願觸及這個秘密

樂清和一面笑,一面一掌拍在雜志上,道︰「你那兩只玉瑗呢?」

樂天沉聲道︰「在,剛才我還在凝視它們。」

樂清和「哼」地一聲︰「看到了什麼幻象?你母親想通過那兩只玉瑗,知道一件事的經過,希望真有這樣的力量,能使她的願望實現!」

樂清和話中諷刺的意味,誰都可以听得出來,方婉儀緊抿著嘴,樂天皺了皺眉,問︰「媽,什麼事?」

方婉儀淡然道︰「我不想你知道!」

樂天並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道︰「或許,你可以在那兩只玉瑗中得到答案。」

方婉儀的眼光移到了她丈夫身上︰「清和,我要去,再回到原來的地方去,帶著那兩只玉瑗,你不要再說這是無聊的事!」

樂清和呵呵笑了起來,雙手高舉,作出投降的姿態來,「好!好!反正我們很久沒有旅行了,況且南部的氣候又那麼令人懷念,我們一起去!」

方婉儀溫柔地笑了起來,伸手在她丈夫的手背上,輕輕踫了一下,三個人一起離開了書房,樂清和與樂天,進了樂天的房間。

樂清和一進來,反手關上了門,神情變得嚴厲,道︰「小天,你的那篇報導,不能作為正式的科學文獻,為什麼你要把一些事隱瞞起來?」

樂天嘆了一聲,雙手抱著頭︰「爸,別問我,好不好?」

樂清和的聲音更嚴肅︰「小天,作為一個科學家,一定要實事求是,不能單憑猜測,這次你的探險——」樂清和還沒有講完,樂天已陡然叫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作為一個科學家,應該怎麼樣!」

樂天的聲音是如此之尖銳,而且他的臉色是如此之蒼白,這表示他的情緒在極度的激昂之中,樂清和從來也未曾見過兒子在自己的面前有這樣的神態過,他呆了一呆,沒有再說下去。

樂天在不由自主地喘著氣,過了一會,他才道︰「爸,我愛好探險,愛好考古,是因為這兩門學問,可以觸及人類歷史上的奧秘,是十分神秘的學問,和一般的科學,有所不同!」

樂清和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想解釋些什麼?」

樂天揮著手,大聲道︰「我是說,我所遭遇到的困惑,已經不是如今人類的科學知識所能解釋的!」

樂清和揚著眉︰「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在那個地洞下面,有一大段遭遇,你根本未曾寫出來,是不是?」

在樂清和的嚴肅詰問之下,樂大只好緩緩地點了點頭。

樂清和嘆了一聲︰「或許你有你的原因,但這樣一來,使得你的整篇報導,變得毫無價值,使人看來只不過是一部電影的故事!」

樂天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父親的話,只是苦笑了一下,喃喃地道︰「如果我全部寫出來了,那麼,我的報導,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瘋子的囈語!」樂清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時,他可以肯定,樂天在那個深不可測、怪異莫名的地洞之下,一定還有著十分詭異的遭遇。但是他也深知自己兒子的性格,知道他若是不願意講出來的話,那是不可能有什麼力量逼他說出來的。

看著樂天那種煩惱和茫然的神情,樂清和有點同情他。他伸手在樂天的肩上,輕拍了兩下︰「小天,別心急,很多復雜的問題。在通過縝密的思考之後,一旦開朗。會變成很簡單!」

樂天的神情帶著點無可奈何,緩緩搖著頭︰「但願如此,我不知道媽希望知道什麼,但是我倒真希望媽的願望可以實現,那至少可以解決了我心中的一個大疑團!」

樂清和一時之間,不明白樂大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妻子想知道的事……那牽涉到三十年前的一件往事,卻令得他一想起來,就覺得心中一陣刺痛。這種刺痛是那麼實在,以致令得他的手,不由自主,伸手撫注了自己的心口。

他不願樂天看到他的這種神情,所以他轉過了身去。樂清和的心中十分明白,可以絕對肯定,他心中蘊藏著的秘密,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而且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把這個秘密一直藏著,已經藏了三十年,當然可以再一直隱藏下去。等到他死了之後,那麼,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了。

可是盡管他絕對肯定,自己心中的秘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心中有秘密的人,總是有著秘密的,他會在任何時刻,用一切方法來掩飾。就算根本沒有人懷疑,他也會隨時想到,對方可能是在窺探我的秘密!

在開始的幾年,樂清和甚至連睡也睡不好,隨著時間的過去,他已經漸漸習慣了,感到秘密隱藏得極好,再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了。

可是偏偏在事隔了那麼多年之後,樂天在那個地洞里找到了什麼「望知之環」,又寫了這樣一篇有頭無尾的報導,令得他的妻子方婉儀相信了,可以通過那兩只玉瑗,知道一件事情的經過!

這當然使得樂清和感到困擾,因為方婉儀要知道的事,就是樂清和準備帶進墳墓去的秘密!

不過樂清和的困擾並不算是太深,主要還是由于蘊藏在他心的秘密實在太驚人了,所以有任何觸到這個秘密的可能時,他都會感到震動。事實上,他根本不相信在兩只玉瑗的中心,可以看到什麼!就算有,那也只是凝視太久的幻象而已。迷惑的事

至于在地洞之中,樂天在那塊光滑如鏡的大石之前,說他看到了許多難以捉模的形象,照樂清和的想法,那極可能是由于地洞太深,下面氧氣不足,而導致人腦的活動遲鈍所產生的錯覺。

樂清和在轉過身去之後,在極短的時間中,就鎮定了下來,他告訴自己︰沒有什麼可以驚惶的,心中的秘密,將永遠是秘密;所以,他的神態也迅速恢復了鎮定,仍然用一個父親應有的嚴肅聲音道︰「小天,別太鑽牛角尖了,太虛幻的事,有些是追求不到的!」

樂天發出了一下聲音很低的苦笑聲︰「爸,我知道!」

樂清和揮了一下手,打開門,走了出去。樂天雙手抱著頭,在一堆不知是什麼時代的石頭器皿上,坐了下來。

他心中在想的是︰自己的這篇報導,反應當然不好,在寫這篇報導時,他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反應。沒有人會對這樣的一篇報導感到滿意,因為一看就可以看出來,這篇報導並不完整,隱瞞了一部分事實。

然而,當時他還有不可遏止的沖動,寫下了這篇報導,他感到,一定會有人同意他的假定,不管是不是有事實被隱瞞著,他提出來的假定,應該有人會接受。他的假設是︰「通過一種方法,利用這兩只玉瑗,可以使人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這種說法自然太玄虛,他並不期望有大多人會同意,會發出回響。可是,相信了他提出的假設的,竟然是他的母親,這一點,卻令他感到意外。

他的思緒十分復雜,他母親是從小到大,一直被人間所有的一切幸福包圍著的一個人,會有什麼事是她極想知道的?以致會相信了他的假設,還是因為提出這種虛幻假設的是她的兒子?

樂天感到很迷惑,就當他在思索著這個問題之際,門上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樂天甚至不必抬起頭來,也可以肯定是他的母親站在門外。母親連敲門聲都是那麼文雅,他一面站起來,一面提高了聲音︰「媽,請進來!」門推開,方婉儀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低嘆了一聲︰「小天,你爸爸對你的那篇報導,好像很不滿意!」

樂天苦笑︰「事實上,我自己也不滿意!」

方婉儀的話很委婉︰「如果把所有的經歷全寫出來,是不是會好一點?」

樂天被他母親那種高明的說話技巧,逗得笑了起來︰「媽!我在報導中沒有寫到的事有……那個印第安小姑娘。她叫蜜兒,我把她送到波哥大去了,讓她過公主一樣的生活,那是我答應她的!」

這種事,要花費大量的金錢,是普通人所不敢想象的。

但是方婉儀從小到大,從來也沒有受過金錢的困擾,她有著隨便怎麼用也用不完的錢,所以她听了之後,只是淡然一笑,對這種事,連半句話也沒有再問,只是安詳地望著樂天。

樂天感到母親的眼光雖然柔和,充滿著一個母親應有的愛憐,但是也像是可以看穿他的心事一樣,所以他半轉過頭去,避開了他母親的眼光。方婉儀的聲音听來仍然不急不徐︰「小天,如果你不肯對人說的那一部分,會影響到‘望知之環’的神奇力量,我要你對我說!」

樂天忙道︰「不會!不會!」

他望向他的母親︰「事實上,究竟怎樣發揮‘望知之環’的力量,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至少有一個概念,集中力量的凝視,全心全意,運用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去求知,會有一定的作用。」

方婉儀沉聲道︰「在事情發生的地點進行,是不是會好-點?」

樂天呆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所以他在想了一想之後才道,「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一種這樣神奇能力存在的話,那麼,在事情發生的地點,照說,總比在遙遠的地方來得好些。」

方婉儀沒有再說什麼,看她的神情,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樂天好幾次想問︰「媽,你想知道的究竟是什麼事情?」

但是他卻沒有問出口,只是將那一對玉瑗,推到了他母親的身旁。

方婉儀默默地接過來,將兩只玉瑗疊在一起,兩只玉瑗同樣大小,這樣的玉器,出身在豪富家庭的方婉儀,從小就見過不知多少。這一對玉瑗,托在手上,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通過玉瑗中心的圓孔,可以看到什麼呢?

這時,方婉儀看出去,只看到自己的手紋,她思緒十分紊亂,思想完全不能集中。她想到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想到了有一派學說,說一個人生的命運,全都刻在這個人掌心的紋路之上。

真是這樣的嗎?方婉儀不由自主苦笑了起來。沒有人知道,真的沒有人知道,連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自從那件事之後,內心所懷著的創痛,一直未曾平復過,任何時候,一想起來,所感受到的那陣創痛,是如此之猛烈,一點也不因為時間的消逝而稍稍減退。

有時,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創痛竟會如此之深,三十年之久,一點也沒有愈合的跡象。人人都以為她早已淡忘了,但是她自己知道,一點也沒有忘!

方婉儀曾強逼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是她卻做不到,她一直在想,而且,一直不讓任何人知道她還在想,這或許就是樂天的假設,令得她相信的原因。

方婉儀沒有再說什麼,握住了那對玉瑗,默默地走了出去。在她走出去的那一剎問,樂天不禁用力地搖了一下頭,又伸手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拍了一下。

因為在那一剎間,樂天感到,自己的母親,看起來竟像是世上最悲苦的人,他當然無法相信這是事實,母親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所以他才會有那樣的動作。

方婉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由于住宅十分大,樂清和夫婦的臥房是一個套間,包括了兩間寬敞的臥室,布置得十分清淡和舒適。方婉儀在一張安樂椅上坐了下來,讓天鵝絨的椅子,把她的身子包圍起來。

她經常這樣獨自坐著,讓回憶來折磨自己。像她這樣,看起來應有盡有的人,還有什麼可以折磨她的呢?唯一的可能,自然是感情上的創傷,不錯,就是感情上的創傷。

每當她緊靠著安樂椅的椅背之際,她就會隱隱感到,自己是靠著一副寬闊、堅強的胸膛,她甚至可以幻想到有一股暖氣,在她的頭頂吹著氣,令她感到有點癢,有點軟,有說不出來的舒服。

有時,當她更深地沉入回憶中時,她會突然不由自主,失聲叫出來︰「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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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0 00:24:36 |只看該作者
通神 9 知己難求
知己難求

封白絕不是一個美男子,雖然他身形高而健壯,可是他的臉稍嫌長,鼻子也太大了一點,眉不夠濃,不是那種美男子的典型。可是封白卻有著一種令異性一看到他就為之心醉的氣質。那種在封白身上每一個毛孔中散發出來的浪漫氣質,使得和他接近的女性,感到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有把天頂住的力量。

封白令得女性心醉的,還有他充滿了男性魅力的聲音,和那種聲音所組成的永遠是很動听的語言,那簡直是可以把任何女人听得痴醉。

自然,還有相當重要的一點是,封白出身在一個巨富的書香之家,他身邊所有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即使在其他富家子弟看來也是很困難的事,在封白來說,卻都是最簡單不過的。

上天幾乎把一切好處都給了封白,他聰明過人,體魄強健,學業驕人。而且,他待人又是那麼豪爽、坦率、熱情,他沒有一個敵人,而幾乎全世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和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他的快樂,會傳染給每一個在他身邊的人。對方婉儀來說,和封白在一起的時刻,永遠是最快樂的時刻。方婉儀第一次見到封白的時候,還扎著兩條小辮子,十一歲,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正在一個琴藝絕佳,但是人卻古板得可怕的鋼琴老師的督促下彈鋼琴,奏的是貝多芬的「給愛麗絲」。她奏得那樣感情洋溢,令得那個馬臉的女老師,似乎永遠不笑的臉上,也現出了極其滿意的笑容來。就在方婉儀奏完一曲之際,範叔急匆匆地奔了進來︰「小姐!小姐!老爺叫你去,老爺有一個好朋友來了!」

方婉儀先向老師望了一眼,得了許可,她才慢慢地走了出去,範叔叔拉住了她的手,道︰「就是老爺時時提起的封伯怕!」方婉儀知道「封伯伯」是什麼人,雖然她還未曾見過,因為她常听得她的父親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元憾。」而父親口中的知己,就是封伯伯。

她也記得,每當父親接到封伯伯來信時,會多麼高興,會自己一個人大口大口喝酒,又會把她抱得老高,拋起來又接住。

封伯伯是爸爸的好朋友,方婉儀知道,封伯伯的名字是封秋葉。為了這個名字,方婉儀還曾受過一次莫名的委屈。

一個新來的老師,不清楚方婉儀的家庭背景,在有一次上課的時候,解釋到好朋友的定義,恰好指到方婉儀,要她就自己的了解解說一下。方婉儀站了起來,道︰「我知道什麼叫好朋友,我爸爸就有一個好朋友,封伯伯。」

老師問︰「那位封伯伯叫什麼名字?」

方婉儀照實回答︰「封伯伯的名字是封秋葉,他住在雲南!」

老師的面色變了一下,現出極不高興的神情來,申斥著方婉儀︰「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你說的那位封將軍,是我國近代史上著名的英雄人物,他不到三十歲,就為國家建立了極大的功勛,你想象他是你父親的好朋友,這大概是由于你對他的崇敬。」

尋常孩子,受了委屈,一定會哭了,可是方婉儀卻不,她先是覺得怔呆,接著覺得滑稽,不明白老師何以把一個將軍看得這樣嚴重,在她的家里,見到過的將軍不知有多少?再大的官,也抱起她來,她還不喜歡人家抱哩!這一次,她回家之後,把課堂中的事,告訴了她的父親,她父親只是笑笑,第二天陪她上學,見到了那位老師,遞上了一張名片,只講了一句話︰「我是方婉儀的父親,封秋葉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老師一看到名片上印的名字︰方風揚,登時呆住了出不得聲,而方婉儀已跳著進課堂了。

封伯伯來了,這表示,家里有一件大事發生了,所以方婉儀急急走了出去,她要看看「好朋友」是什麼樣子的。

在她父親的書房中,她第一次看見父親和另一個男人擁抱在一起,互相用力拍著對方的肩,她也第一次看到了封白,封白站在一旁,側著頭,用一種十分嚴肅的神情看著兩個好朋友的擁抱。

但是封白立時轉過頭來,發現了她,神情變得調皮,向她眨了眨眼。一直到多少年之後,方婉儀仍然憎恨自己學不會一只眼楮的眨動。當時,她全然不知道該如何對付眼前的這個男孩子。自然,她也絕沒有小里小氣地站著玩自己的辮梢,她向封白大方地笑了一下,向她的父親走了過去。極重要的一件事方婉儀向前走去,她的父親立時發現了她,一把將她拉了過去,抱了起來,那令得方婉儀大窘,她已經是一個大女孩了,不要人家把她當小孩子一樣抱。她一直感謝封白的是,封白非但沒有取笑她,而且當她向他望去之際,封白還故意轉過頭去,當作沒有看到一樣。那使她有足夠的時間掙月兌下地。

她的父親已呵呵笑著,指著道︰「秋葉,你看,這是婉儀,我的女兒。婉儀,叫封伯伯!」

方婉儀抬起頭來看,看到了一張清秀而略帶威嚴的臉,目光湛然,正向她塑來。方婉儀從小就見過不少大人物,但是從來也未曾見過令自己感到這樣親切的一個大人物,她叫了一聲,封伯伯招手,叫封白過來,封白把左手放在背後,右手伸了出來,道︰「我叫封白!」

方婉儀學著他,道︰「我叫方婉儀!」

這是他們第一次握手。

從他們的第一次握手,到第一次接吻,到第一次互相坦誠相對,到他們第一次……其中當然相隔了很多年,但是方婉儀知道,一切,都是在第一次握手的時候,在那次握手之際,互相望著對方時,就已經決定了的。當她和封白的手分開之後,方婉儀只記得父親和封伯伯不斷地在講話,不斷地在笑著,然後,封白就來到了她的身邊,向她作了一個鬼臉,從口袋中,半掏出一樣東西來,又迅速放回袋中。

方婉儀只看到那是一個扁圓形的東西,金光閃閃,還沒看清是什麼,封自己做了一個手勢,又迅速放回袋中。

方婉儀想表示一些女孩子的矜持,可是卻半秒鐘也沒有猶疑,就跟著他走了出去。

像方婉儀那時這樣年紀的小女孩,又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之中,通常都是很高傲的,方婉儀本來也很高傲,可是在封白的面前,她的高傲完全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對這個男孩無比的興趣。

可是在一開始之際,方婉儀卻是失望的。封白一面眨著眼,一面自衣袋中,取出了一樣東西來,在方婉儀的面前揚了一揚。

方婉儀本來一心以為那是什麼新奇有趣之極的東西,可是等到看清楚了之後,她自然而然地撇了撇嘴,現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氣來。

封白給她看的,是一只極其精致的掛表,連著金鏈,和鏈上的碧玉墜。那只掛表的兩面,都有著法郎質的精工繪畫。

這樣的一只精致的掛表,在其他的小孩眼中,可以成為極其稀罕的玩物,可是出身于豪富之家的方婉儀,對這種東西,看得實在太多了,她在三歲之前,摔壞了的掛表,幾乎全是和封白手中所拿的那只同等級的。她連一打開來之後,有人物會移動,有噴泉流動的都見過,那自然令她失望之至了。

看了方婉儀這種不屑的神情,封白多少有點尷尬,但是他卻一點也不氣餒,指了指書房,學著大人的步法,走了幾步,又老氣橫秋地取出掛表來看看時間。方婉儀起先莫名其妙,等到封白把書房的門打開一道縫,叫她向里面張望時,她才明白,那只掛表,原來是在他父親身上的。

而當方婉儀由門縫中向書房內望去之際,恰好看到封將軍想掏出掛表來看時間,而發現掛表不見了時的那副手忙腳亂的狼狽相!

方婉儀從來也沒有這樣想大笑過!這樣想笑,而又非忍住了笑不可,那真是一件辛苦之極的事。不論事隔多少年,方婉儀都不會忘了這種感覺。

而這時候,她實在不敢笑出來,因為封將軍已經變得十分憤怒,正在大叫︰「封白!」

封將軍的叫聲,將方婉儀嚇了一跳,就在這時,封白的手已經伸過來,握住了方婉儀的手,拉著她向外便奔。方婉儀從來也沒有那麼快速地奔跑過,可是拉著她的封白,奔得那麼快,她只得勉力跟著,以免跌倒。所以,當他們奔到了花園的草地上,封白陡然松開手之際,方婉儀立時滾跌在地上,一顆心幾乎要從口中直跳了出來。

封白也立時滾跌在草地上,一面打著滾,一面爆發出轟笑聲來。方婉儀也大笑了起來,那是她一生之中,第一次如此開懷大笑,她一面笑著,一面打著滾,學著封白翻著筋斗,直到笑得淚水直流,肚子的肌肉發痛,她還是沒有法子止住笑。

這一場大笑究竟笑了多久?由于在大笑的時候,實在太歡暢了,在回憶之中,根本已沒有了時間的存在,她只記得,當她和封白兩人,在草地上滾得滿頭滿臉都是草屑,還在互相指著對方大笑的時候,封白突然止住了笑聲,神情變得古怪之極,盯著她的背後。

方婉儀怔了一怔,立時轉過頭去看時,或許是由于已經笑夠了,但就算沒有笑夠,她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她一回頭,就看到她父親和封伯伯,並肩站著,她父親皺著眉,那倒還好,封伯伯卻是一臉怒容,看起來令人可畏。

方婉儀也不笑了,封白的神情更古怪,僵硬得像是一尊石像一樣,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看來更是又滑稽又可憐。

封將軍怒聲道︰「起來,像什麼樣子!」

方婉儀這才發覺,自己的姿態樣子,不會比封白好到哪里去,而且她還是一個女孩子,她和封白一起站了起來,令方婉儀最難忘和最高興的是,眼看一場嚴厲的責罰難免了,可是封白在站起來的時候,還向她做了一個鬼臉。方婉儀像是听到封白在對她說︰「不要緊,大不了捱一頓打!」她和封白見面以來,根本一句話也未曾交談過,可是這時,她看到封白的神情,就已經知道封白的心中,要對她說些什麼!

封將軍又在厲聲喝著︰「封白,過來!」

封白大大方方,一點也沒有閃縮地向他的父親走了過來。封將軍已經揚起手來,封白那時的高度,還不到他父親的胸口,可是仍然沒有一點畏縮的表現。

方婉儀在這時候,突然叫了起來︰「封伯伯!」

封將軍呆了一呆,向方婉儀望來,方婉儀的聲音,清脆而動听,聲音不是十分高昂,可是听來卻已經給人以一種心平氣和之感。她道︰「封伯伯,封白,他剛才教了我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封將軍愕然︰「他教你?他有什麼好事教人?」

方婉儀十分鎮定地道︰「他教會了我,父親也是可以開玩笑的!」

方婉儀說得這樣正經,而且一副慷慨就義的神情,令得封秋葉和方風揚這兩個大人物,都呆了一呆。他們全是受過高等教育,思想十分新而且開朗的人,自然明白這個小孩子一本正經這樣說出來的那句話中所含的真正含義。

父親也可以開玩笑的,這表示一種對傳統的、封建的父權觀念的對抗,這正是他們兩人畢生從事奮斗,盡力在提倡的目標!

這真是極重要的一件事!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

封秋葉揚起的手,緩緩地垂了下來。當他的手垂下之際,封白已經將他的掛表,迅速塞進了他的手中。

封秋葉和方風揚兩人互望著,呵呵大笑了起來,封秋葉撫著方婉儀的頭笑︰「你說得對!」

他只說了一句話,就和方風揚兩人,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走了開去。封白向方婉儀望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在草地上躺了下來,過了片刻,才道︰「你比我會說話!」

方婉儀的回答是︰「看到你快捱打了,我非說不可!」

封白笑了起來,拍著身邊的草地。方婉儀完全明白,封白是要她躺在他的身邊,她應該拒絕的,可是她卻連想都沒有想,就在封白的身邊,躺了下來。

他們望著藍天白雲,爭著講話。

從那次開始,他們不知有過多少次這樣並肩的唱唱細語,使他們互相之間的了解,一步一步加深。

自從那次相會之後,他們有太多的機會在一起。封秋葉帶封白來的目的,是要他在大城市中受中學教育,方風揚是封秋葉最好的朋友,所以封白順理成章地住進了方家的大宅。

雖然中學他們並不同校,方婉儀念的是一家著名的貴族女子中學,封白念的是另一家著名的男校,但是同住在一所屋子里,屋子再大,他們見面的機會也不會少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少年人一天一天長大,方婉儀在開始時,只覺得一天見不到封白就不快樂,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不論自己有什麼要求,封白只要做得到的,一定會為她去做,而婉儀也知道,封白也和她一樣,爭取每一個和她見面的機會。

封白並不是很喜歡彈琴,他好動,好動到了極點。然而當她一小時接一小時練琴的時候,封白就會像石頭一樣站在旁邊。每當方婉儀回頭,和封白的目光相接觸之際,她覺得自己的血流加快,指尖之上,充滿了感情,琴音也就格外動人。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這個原故,方婉儀的藝術才能,得到迅速發展,已經是公認的有遠大前程的音樂家和藝術家了。而封白,則在運動方面展示了他的才能,他得到摩托車越野賽的全國冠軍的那天,方婉儀奔上去獻花,兩人互望著,心頭都有說不出來的甜蜜。

當天晚上,當他們靠在花園中那棵梧桐樹下面的時候,月自風清,白蘭花的香味,中人欲醉,他們倆都醉在難以形容的甜蜜之中,自然而然地,他們的唇湊在一起。當那一剎間,似乎天地間什麼都不存在了,只有他們倆,或許在他們的心中,連自己也不存在了,只有對方才存在。

中學畢業之後,封秋葉又從雲南到來,商量著他們出國留學的問題。在上次封秋葉來的時候,相隔了六年,封秋葉和方風揚兩個人,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方婉儀和封白,卻完全變了。封白挺拔、黝黑、強壯,像牛一般地堅實。方婉儀窈窕、嬌細、溫柔、美麗,幾乎所有與美麗有關的形容詞,都可以加在她的身上。

而當封秋葉和方風揚這兩個在各方面都大有成就的中年人,望著這一對青年男女之際,他們心中的歡欣,真是難以形容!

出國留學,美國、英國、法國、日本,可供選擇的實在大多。當他們選擇之際,只是興高采烈地在討論著,當然他們也知道,決定去什麼地方,對他們以後的一生,可能會有影響,可是他們卻絕未曾想到,決定到什麼地方去留學,會令得他們的一生,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事實上,任何人,當他在可以有選擇之際,不論選擇的是哪一方,就會對他的將來,有著影響,因而起變化。變化可能大,可能小,而起因,只是當時看來元關緊要的一個決定。甚至出門口時,決定靠左邊走,還是靠右邊走,也會影響以後的一生。

這種情形,就像是平面幾何圖形中的一個角。譬如說,一個三十度的角,它的兩邊,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理論上來說,可以無限制地延長,越是延長,角的兩邊的盡端的距離就越遠,可以遠到無限遠。

他們最後的決定是到法國去。

因為法國一家著名的藝術學院,接受了方婉儀的申請。

而巴黎大學的化工系,也接受了封白的申請。而且,年輕人總憧憬法國的浪漫氣氛。

到法國去,這就成了決定。

當時,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的第三年。在戰爭中,方、封兩家的財產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反而在戰後,迅速地得到了發展。而且,方風揚的眼光極好,早就逐步把財產轉到海外地區,香港是他選中的第一個目標,大量的投資,已經收到成果,使他的財富,近乎幾何級數地增長著。

到了法國之後,兩家大學全在巴黎,方婉儀和封白見面的次數沒有以前多,但是也絕不少,兩人的見識廣了,學識豐富了,身體成熟了,那也更使得他們都肯定了一點︰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對男女,能比他們更匹配的了。他們互相愛對方,愛得如此之深,使得他們周圍的人,都感到驚訝不已。

在封白生活中,有不少金發碧眼、曲線玲瓏的美女,想進攻封白,可是封白卻完全視若無睹,而當那些美女看到了方婉儀之後,也都知難而退。

在方婉儀方面,所有的同學,甚至包括藝術學院的教授在內,看到了這樣的東方美人,全都驚得呆了。他們絕未曾想到過,一個女性的美,可以美到了這種程度。不知道有多少高鼻深目的青年,想得到方婉儀的一笑,但是他們全都失望了。

而且,方婉儀的氣派,也令得他們不敢妄動,方家在學校附近買下了一幢花園洋房,給方婉儀住,派了範叔和範嬸跟著方婉儀到法國,照顧她的起居。豪華的房車,有穿制服的女司機,看門人是身材高大的印度人,就差沒有私人軍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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