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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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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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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6 天前 |只看該作者
迷路 第九章 王黃約會各展奇謀
王一恆的豪華住宅中,從肯定了黃絹會來赴約起,就開始刻意的布置。他的資料搜集人員告訴他,黃絹最喜愛的顏色是淺黃色。

盡管有很多的「嘉言錄」或是文學作品,一直在酸葡萄地說金錢並不是萬能的,但是財富豐足到了像王一恆這樣的地步,辦起事來,畢竟容易得很。在幾小時之內,豪華住宅之中,可以換上淺黃色陳設之處,全都變成了嬌女敕的淺黃色。不但本市的羅馬尼亞黃玫瑰被搜購一空,凡是計算到專機可以趕在約會之前到達的各鄰近城市之中的黃玫瑰,也在最短時間內,被搜購一空,而用專機,一分鐘也不耽擱地運到。

所以,當黃絹到達,自她的專車中跨出之際,看到在淺黃色的地毯之旁,放滿了嬌女敕欲滴的黃玫瑰時,盡管是見慣大陣仗的她,也不禁揚了揚眉,現出驚訝的神色來。

王一恆在大門口迎接她,他倒沒有穿淡黃色的衣服,穿的是看來相當隨便的真絲便裝。

黃絹的裝束看來也十分隨便,但實際上是經過精心搭配的。她把他的長發,梳向一邊,梳成一個看來蓬松而佻皮的發髻,在另一邊,配著一大只大到夸張程度的耳環,是德國著名首飾設計家的精心杰作,原料只不過是普通的銀──黃絹知道,在王一恆這種超級大富豪之前,炫耀代表財富的珠寶,是一點意義也沒有的事。

黃絹走上了四級石階,而王一恆恰好走下了四級。黃絹是算好了的。他們在石階的中間見面,王一恆看來很自然地笑著。這是多年來,在波譎雲詭的商場上訓練出來的本領,盡管他的心,緊張激動得快要從口腔之中蹦了出來,但是他臉上的微笑,還是可以保持那樣的優閑。

這時侯,事實上黃絹從車子上一跨出來,他的心就開始劇烈跳動。黃絹的這種裝束,簡直可以令得看到她的人,受到她那種青春韻律的影響而彈跳!王一恆緩緩吸了一口氣,他已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那一剎間,他像是回復到了三十歲,全身的肌肉,都充滿了一種急待發泄的力量。黃絹那種青春野性的美麗,簡直是可以令人窒息的。

但是王一恆的一切行動,都不顯示他內心的,他輕輕和黃絹握了握手,道︰「歡迎!」

黃絹矜持地微笑︰「看得出,你是真的很歡迎我!」她一面說,一面大方地讓王一恆挽著她的手臂,一起向石階上走去。

和黃絹隔得這樣近,香水的味道相當淡,但是另有一股令得王一恆心跳得更劇烈的香味,那是自黃絹淺古銅色的皮膚中直透出來的!王一恆心中不禁想︰是北非洲的陽光所形成的香味,還是她天生的?

要遏制在黃絹額際深深吻下去的沖動,並不是容易做到的事,王一恆總算做到了。

他們一起,走進了建築物,客廳之外,是一個寬大的飯廳,一只大花盆中,插滿了黃玫瑰,王一恆順手摘下一朵來,望著黃絹,道︰「可以嗎?」黃絹仍然微笑著,略為側了側頭,讓王一恆把他手中的黃玫瑰,簪在她的發髻上。

然後,他們一起走進客廳,在天鵝絨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立時有僕役送上飲料,那是極品的中國龍井茶,和幾乎令人以為早已不再存在于世上的八式蘇州咸甜點心。黃絹道︰」我以為只不過來听你說一下理由就算了!」

王一恆道︰「我決不會食言,理由其實極簡單,我可以先告訴你!」

王一恆知道,對付黃絹這樣能干的人,拖泥帶水是最沒有用處的事,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她願意留下來談別的,當然最好,不願意,只好另外想辦法,強迫也不會有用處。

果然,王一恆這樣說,令得黃絹略感意外,唇角向上略翹,作了個詫異的神情。

王一恆先請黃絹一起喝了一口茶,然後道︰「一連三年,我都接到一份神秘的請柬──「

他講到這里,伸手在沙發邊的幾上,將一只文件夾取了過來,打開,遞到黃絹的面前。

那每年除夕之前送到的請柬,精致而又特別,黃絹用心看著,她並不抬起頭來,坐在她對面的王一恆,看著她低垂著的臉,在這個角度看來,她閃動著的長睫毛,特別動人。

黃絹緩緩吸了一口氣,令她豐滿的胸脯抬起了一些,道︰「你是說,同樣的請柬,尼格酋長,也有一份?」

王一恆道︰「請注意請柬上的文字,我相信一共是六份,發給六個不同的人,除了我和尼格酋長之外,另外還有四個人,就是──」

王一恆把另外那四個人的名字說了出來。盡管黃絹這時本身的地位已經是如此特殊,可是她每听到了一個名字,還是不自覺地揚一次眉。六個收到請柬的人,全是世界上頂尖的大亨!

黃絹緩緩抬起頭來,這時,她的神態,顯得十分優雅高貴,發際的那朵黃玫瑰,顏色又是如此鮮艷,在柔和適當的燈光下,看來簡直令人心醉。她道︰「請柬是什麼人發出來的?「

王一恆攤了攤手,道︰「很奇怪,簡直難以令人相信,以我們六個人的力量,居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我們查不出請柬是什麼人發出來的!」

黃絹微微一笑,道︰「看起來,發請柬的,倒有點像是希望之神,可以給人三個願望的那種!」

王一恆跟著笑了一下,道︰「我和其余四個人,都聯絡過,都認為那是無聊的玩笑,不加理會,可是,我們發現尼格酋長真的去赴約了,倒也忍不住好奇之心,想知道他如果依約到達毛夷島針尖峰下,會遇到什麼事,所以──」

黃絹「嗯」地一聲,道︰「所以,你就派人去跟蹤尼格酋長了!」

王一恆一攤手,道︰「看,就是那麼簡單!」

黃絹將身子移後仰,把頭靠回沙發的背。

黃絹這樣的姿勢,把她全身玲瓏的曲線,略為夸張地表現了出來。王一恆心跳得更劇烈,他迅速地在想︰「要是得不到這個女人,自己的一切成功,還有什麼意義?」

黃絹也在想︰「事情就是那麼簡單?但是看來,王一恆並不是在欺騙自己。尼格酋長的失蹤一事,是如此怪異,這份請柬,看來更是怪異!」

她想了片刻,又回復了原來的坐姿,道︰「這份請柬,是一個極度的引誘。對普通人來說,引誘的程度,只怕還不大!」

王一恆搖頭道︰「未必,『意想不到,又樂于與之見面的人物,意料不到而必然極之樂于發生的事』,這是每一個人都向往的,這等于說,到那里去,自己極希望發生的事,就會發生,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

黃絹道︰「普通人的願望太多了,一定要像你們這種人物,普通的願望,十分容易實現,真有難實現的願望,自然就只好應邀前去!」

王一恆作了一個略為夸張的神情,道︰「哦?尼格酋長有什麼不能實現的願望?」

黃絹略為思索了一下,就道︰「他的統治權遭到了困難,他的幾個兄弟已經使得他眾叛親離,不得不讓出酋長的寶座!」

王一恆笑了一下,道︰「所以,前兩年他收到請柬,全然不受引誘,而這一次,他獨自去赴約。可是,他失蹤了,難道這就是他自己心中想發生的事?」

黃絹的心中,也感到十分迷惑。整件事,從頭到尾,是不可解的謎團。她殷紅的口唇,作了一個看來相當古怪但是極有趣的神情,道︰「誰知道?」

王一恆突然之間,有點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黃絹下車開始,王一恆和黃絹之間,一直在表現著極其優雅的超級人物的風度,言談、動作,都是那麼彬彬有禮,帶著三分做作和矜持,以維持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應有的禮貌。

可是這時,王一恆卻突然毫無忌憚她笑了起來,這很令黃絹感到愕然,也使她立時戒備起來,因為她知道王一恆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他忽然改變了態度,一定有他目的。

王一恆笑了片刻,將身子向前欠了欠,離黃絹近一些,道︰「可惜,卡爾斯將軍沒有收到這樣的請柬,不然,我敢打賭,他一定會立刻前去赴約!」

黃絹將王一恆的話,迅速想了一遍,已經明白了王一恆的意思,王一恆說卡爾斯將軍心中,有希望達到而不能實現的願望!

她淡然道︰「我想是,將軍會樂于見到整個阿拉伯世界由他來領導,變得堅強而統一,可以抵抗一切邪惡的力量!」

作為一個國家的代表人,黃絹必須這樣說,她說得也非常得體,而且,卡爾斯將軍有這樣的野心,那是舉世皆知的事,也用不著隱瞞。

可是,黃絹的話,雖然極其嚴肅,王一恆听了之後,卻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他的笑聲,簡直是爆發出來的。

他肆無忌憚她笑著,那令得黃絹有點憤怒,臉頰上也益增紅艷。她淡古銅色的皮膚,本來,配上淺抹上去的印地安自然胭脂土粉,濃淡恰宜,這時,變得更紅了些,看來更增風韻。

王一恆止住了笑聲,用力揮了一下手,道︰「他才不會有這種願望!」

黃絹用挑戰的眼光望向王一恆,王一恆故意避開她的眼光,裝成完全是因為忍不住笑,所以下面的話是沖口而出,根本未曾經過考慮一樣,他道︰「將軍會樂于見到,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黃絹陡然震動了一下,以致她手中的那杯茶,也由于劇烈的震動,而灑出了幾滴來。她的神情,變得惱怒但是又無法發作,看起來,有點像一頭被激怒了的美洲豹。

王一恆很善于做作,他立時裝出了自己失言的神態來,連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這樣說的!」

黃絹在不到一秒鐘之內,就恢復了常態,她先呷了一口茶,然後淡淡地道︰「不必道歉了,你為了要自然而然說出這句話來,只怕已練習了好幾小時?成績很不錯,我是不是應該鼓掌?」

這一下,輪到王一恆尷尬了,他心中想︰好厲害的女人!他打了一個哈哈,道︰「我看餐桌準備好了,是繼續討論這個問題呢?還是進餐之後再說!」

黃絹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道︰「一般來說,這種問題,都是在飯後討論的!」

王一恆站了起來,道︰「請!」

黃絹也站了起來。

餐廳中,三名小提琴手一看到他們進來,立時開始了演奏,甚至音樂也是黃絹最喜歡的一首幽默曲。

整個進餐過程中,王一恆和黃絹,都說著不相干的話。從開胃茶一直端上來的,全是黃絹最喜愛的食品,不必等到甜品出現,黃絹已經可以肯定,王一恆為了這餐飯,不知化了多少心血。

這樣的精心安排,當然不是單為了要請她幫助陳維如那麼簡單,黃絹的心中,十分明白王一恆是為了甚麼。作為一個出色的美女,從少女時代開始,就不斷接受各種各樣異性的贊美和追求。女性的虛榮心,使她十分樂意有眼前這種情形出現。

當她的手中,轉動著酒杯,遠年白蘭地琥珀色的光芒隱隱閃動之際,她還在想︰王一恆提到了卡爾斯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他是那麼露骨地在暗示!

黃絹把酒杯舉高些,透過酒杯,去看坐在她對面的王一恆。王一恆有多大年紀了?從他的外表來看,實在很難估計,可以從四十歲到六十歲。一大半是由于他的地位和財富的襯托,他自然而然,散發著成熟男性的魅力。而且,他還保持著體育家的體格。他暗示知道卡爾斯的弱點,那言外之意是甚麼呢?是說他自己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黃絹一想到這一點,心跳得劇烈起來。她連忙呷了一口酒,來掩飾一下。可是,芳香柔滑的酒,順喉而下之後,卻令得她的心跳得更劇烈。

是的,卡爾斯離真正的男人,很有一段距離。黃絹自然不會忘記,在死海邊上,她跟著卡爾斯回他的國家去,開始一個月,卡爾斯還對她維持著禮貌,一個月之後的某一個晚上,卡爾斯闖進了她的臥室。

黃絹並不感到意外,她早已知道,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卡爾斯將軍在言詞中,已經不知暗示過多少次︰她想獲得全部的信任,至高的權力,就必須使她屬于他。

對于這一點,黃絹也不感到意外。財富和權力,是地球上的最高級生物──人類一直在追求的東西,不論男女,毫無例外。男人獲得財富和權力的方式,和女人多少有點不同。大多數的男人,在獲得財富和權力的過程之中,都需要經過極其痛苦的掙扎過程,如今成為一國元首的卡爾斯將軍,就曾成為俘虜,幾乎死在大沙漠中。但是女人卻可以有一條捷徑,只要有一個已經擁有財富和權力的男人,願意把財富權力和她分享的話,她就可以得到她所要的一切。

當然,代價還是要的,代價,就是拿她自己去交換她所要的東西!

卡爾斯將軍曾經侵襲過黃絹,當時,他的手中握著一把鑽石,可是被黃絹堅決拒絕,反而把他擊昏了過去。這並不代表黃絹和卡爾斯之間的「交易」已經就此中止了,只不過表示她不喜歡這種方式──任何女人都是一樣的,在不同的方式之下,可以得到各種不同的女人。黃絹不願意被當作娼妓一樣讓卡爾斯到手,可是在相處一個月之後,她可以自己告訴自己,卡爾斯,人不討厭,甚至樣貌也算得上英俊,尤其他那麼想得到自己,可以說是愛情吧!

這是一個最好的自欺欺人的幌子,對女人來說,「愛情」兩字,真是恩物,可以掩飾事實上是為了輕易獲得權力和財富的目的。

卡爾斯將軍那一晚闖進黃絹的臥室之際,事實上,已是黃絹等待他第七個晚上了。黃絹經過刻意的打扮,使得任何男人一看到她,絕沒有十分之一秒的余暇去想及旁的事。

卡爾斯將軍一下子就將黃絹拉了過來,緊緊擁在懷中,這位充滿了征服世界野心的將軍,在那一天晚上,居然在自己的身上,灑滿了香水!

在卡爾斯將軍雙手粗野的撫模之下,黃絹的,也被煽動了起來,她那種熱切期待著外表看來如此粗獷的卡爾斯進犯她的神情,令得卡爾斯興奮得發出如狼嗥一般的叫聲。

可是一切卻全在絕對意想不到的短時間中結束了。黃絹在那一剎間,感到一種接近爆炸的憤怒,她陡然睜開眼來,已經準備要將卡爾斯推開去。

可是當她一睜開眼來之際,她看到卡爾斯滿臉全是汗,充滿了內疚,懊喪和憤恨的神情。

在那一剎間,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以後,每一次她都做著同樣的事,盡管每一次,她都同時在心中,用盡了她全身的氣力在呼叫︰不,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酣暢淋灕,應該是極度的塊感,應該是……就像原振俠在那暴風雪中的山洞一樣。

可是不管她心中怎麼吶喊,她表面上的做作,都可以令得卡爾斯感到滿足,于是,她得到了她要得到的東西。

當黃絹想到這里的時候,她不由自主,輕輕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雖然她立時覺察。自己在王一恆的面前,絕不應該現出這樣的神態來,但是,一直在目不轉楮注視著她的王一恆,卻已經看到了。

王一恆也立刻知道,已經找到了黃絹的要害。

王一恆也緩緩地轉動著手中的酒杯,道︰「由我所統領的,其實也可以算是一個王國,一個龐大的經濟王國。」

黃絹緩緩地吸著氣,一雙妙目,望定了王一恆,那種眼神,令得王一恆不由自主,喝了一口酒,那口酒令得他的膽氣也壯了些。他也回望著黃絹,道︰「蘇聯國家安全局和美國中央情報局,都擁有卡爾斯的資料,黃小姐,這不是什麼秘密!」

黃絹有點倔強地抬起頭來︰「那又怎麼樣?」

王一恆說得十分露骨,道︰「所以,我不認為你是一個快樂的女人!」

黃絹像是听到了一句十分普通的話一樣,一點異特的反應也沒有。王一恆會開始對她挑逗,她是早已預料得到的。她笑著,道︰「請問,你是一個快樂的男人?」

王一恆低嘆了一聲,道︰「你的問題如果是︰『你是一個快樂的人?』那就十分難回答,現在你問的是我是不是一個快樂的男人?」

黃絹自鼻子中發出「嗯」的一聲,那麼簡單的一下聲響,可以令王一恆的手不由自主,發起抖來。王一恆道︰「這比較容易回答,只要我有一個能令我快樂的女人,那麼,我就是一個快樂的男人了!」

黃絹「格格」地笑了起來,道︰「太簡單了,就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樣,是不是?」

王一恆跟著笑了起來,談話進入到這種程度,他也比較大膽了。他知道,黃絹不是普通的女人,擁有極高的權力,一個國家的財政可以歸她調度,她幾乎和世上所有的女人不同,超乎她們之上,要去擒獵這樣的一個女人,絕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在進行。然而這時黃絹的神情,卻給他極度的鼓勵。

黃絹像是不經意地微伸出舌來,在唇上緩緩而又輕柔地舐了一下。王一恆立時想︰那是饑渴的表示麼?

黃絹的心中也在想︰王一恆自然是男人中頂尖出色的人物,他對自己這樣子,算是迷戀麼?是不是就在今晚,就和他……

兩個人都不講話,突然靜了下來。那一分鐘的寂靜,簡直使他們兩人,互相之間,可以听到對方的心跳聲。他們非但保持靜默,而且幾乎一動都不動,只是互相注視著對方。

等到黃絹又再一次用那種誘人的動作,去舐她的唇之際,王一恆認為時機成熟了!

王一恆想到的是,黃絹是那樣成熟的一個女人,而卡爾斯將軍絕不能滿足她,以她的地位,也不能太隨便,自己這樣身份的男人,應該是她理想的對象。她接連兩次那樣的動作,豈不是正表示她某種需要上的饑渴?

當王一恆想到這一點時,他輕輕按下了沙發扶手上的一個按鈕,本來,他和黃絹是相對地各自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的,當他按下了那個按鈕之後,沙發下面,看來鋪著象牙色的西藏純羊毛地毯的地面,突然緩緩地轉動起來,將兩張單人沙發,轉得巧妙地靠在一起。

王一恆的書房中,有著這樣的設備,倒也頗令黃絹感到意外,就在她睜著眼楮,現出一個驚訝的神情時,王一恆已緩慢,但是堅決地,向她的唇際湊來。

開始時黃絹並沒有任何動作,但是,當王一恆和她距離變近時,她揚起手來,擋在兩人中間,並且輕輕把王一恆推了開去。

王一恆在商場上勇猛非凡,但是在這時,他卻敏感無比,立時坐直了身子,只是以詢問的眼光望定了黃絹。黃絹像是剛才根本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微笑著,道︰「謝謝你告訴我叫人跟蹤尼格酋長的原因,這三張請柬,如果可以給我帶回去的話,我會設法找出是誰發出這種請柬的,尼格酋長的失蹤,一定和這發請柬的人有極大的關連!」

王一恆緩緩吸了一口氣,黃絹拒絕了他!

雖然黃絹拒絕的方式是這樣不著痕跡,但是在幾乎任何事上,都無往而不利的王一恆而言,卻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極度的傷害。那種強烈的羞辱感,令得他的臉色一陣發紅,一陣發青。他竟然無法保持鎮定,這真是他這三十年來未曾有過的事。

黃絹裝成完全看不見的樣子,半側著身站了起來,道︰「我應該告辭了!」

她已經測念到了王一恆對她的迷戀程度,這令她很高興。在這樣情形下,她當然不必再有任何行動。她了解王一恆這種成功典型的男人的性格,越是得不到的,他們越是要盡一切力量追求!

黃絹站起來之後,跨出了一步,估計王一恆已經恢復正常了,她才轉過身來。果然,王一恆的神態已經完全回復了正常,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們一起離開書房,在走廊上,黃絹的保安人員已迎了上來,其中一個低聲向黃絹講了一句話,黃絹轉頭道︰「真要走了,有幾個很特別的人在領事館等我。」

王一恆作了一個無所謂的神情,心里卻恨不得抓住黃絹的頭發,把她拉回來。他一直送黃絹到車邊,才道︰「希望我們再能見面!」

黃絹給王一恆一個令他充滿了希望的微笑,道︰「當然,一定會!」

王一恆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黃絹上了車,車子緩緩駛過花園,向外駛去。

王一恆怔怔地看著駛遠的車子,其實,他已經根本看不到車子了,可是,他還是怔怔地站著,令得他的僕人,個個也站著不敢動,心中詫異到了極點。過了好久,王一恆才轉過身,慢慢地回到書房,喝了一大口酒,坐了下來,不由自主,苦笑起來,搖著頭。爭著向他投懷送抱的美女,不知有多少,而他,卻像是一個普通人在追求公主一樣,在黃絹面前,一籌莫展!

在這時侯,連王一恆自己也覺得有點意外,他突然想起了那請柬上的話︰「你將會見到意想不到,又樂于與之見面的人物,和發生意科不到而必然極之樂于發生的事!」

當他突然想到這一點時,他整個人都為之震動,驚訝于自己會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然而,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繼續向不想去。他先想到︰如果我在約定的時間,到了毛夷島的針尖峰,我會見到什麼人?什麼人是我最樂于見到的?

他的心底深處,立時自然而然叫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來!黃絹!然後,什麼又是他「極之樂于發生的事」呢?是黃絹帶著動人的微笑,投進了他的懷抱?王一恆一想到這里,不禁劇烈地心跳起來。近年來,他幾乎已沒有什麼願望,或者說,他的一切願望,都可以經而易舉地達到。他倒一直不感到,這樣的生活,其實十分乏味。

如今,他又迎接了一個新的挑戰︰要把黃絹獵到手!黃絹臨走時的話是這樣挑逗,意味看只要自己進攻,就可能有收獲。但是,王一恆也不禁想︰自己想獵獲黃絹,黃絹是不是看穿了這一點,而在玩弄自己呢?王一恆的心中七上八下,他只是呆呆地佇立著不動,令得他的僕役,越等越是詫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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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第十章 一死以求靈魂會妻
呂特生,溫谷上校和原振俠三人,在到了領事館之後,沒有立即見到黃絹,他們略為商量了一下,原振俠的提議獲得了通過︰先去看一看。

陳維如和上次原振俠來看他的時候一樣,身子蜷縮著,縮在沙發的一角。當原振俠等三人進來的時候,他才緩緩地抬起頭來,用失神的眼光,望著三人,身子仍然一動不動。

原振俠來到他的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按在他的肩頭上,道︰「維如,這位就是溫谷上校。呂教授你是見過的了。我們三個人,已經討論了一下,認為你是一種極其特異的現象的犧牲者。你一點也沒有任何過錯,這種特異的現象之所以和你有關,完全是偶然的。」

他講到這里,略頓了頓,才又道︰「至于徐玉音,她比你更加無辜!」

一提到了他的妻子,陳維如的身子,又劇烈地發起抖來,他仍然望著原振俠,一聲不出。原振俠就開始簡單扼要地把他們三個人的設想,從呂教授提出的「復式組織」開始講起。

等到原振俠講到了一大半之際,陳維如尖聲叫了起來︰「我早已說過她,她已經不是她!」

原振俠對陳維如的遭遇,寄以極大的同情,他道︰「是的,從某方面來說,你扼死她的時候,她早已死了,是由于尼格酋長侵佔了她身體而死的。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你是替她報了仇,所以,你應該盡量減輕你心中的內疚。」

原振俠用這樣的話來勸慰陳維如,這樣的話,對于一般人來說,是絕難接受的,可是這時在場的幾個人,卻都覺得這樣的話,十分自然。

陳維如呆了半晌,神情仍茫茫然,他怔怔地道︰「你的意思是,人的生命存在與否,並不是由……由身體決定,而是由……由……」

呂特生接口道︰「由靈魂來決定。」

溫谷上校補充道︰「我們通常,說一個人死了,並不是指這個人的身體消失了。這個人的身體還在,甚至于用化學分析法來分析,他的身體也沒有少了什麼,可是他的生命卻已消失了!」

陳維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身子挺直了些,道︰「請再說下去。」

原振俠繼續說著,等到講完,陳維如才苦笑道︰「那麼,玉音的靈魂到哪里去了呢?」

原振俠望向溫谷和呂特生,兩位靈學專家的神情都很苦澀,顯然,這都不是他們可回答出來的問題。陳維如又道︰「會不會在另一個空間?就在你們所說的另一個空間之中?」

呂特生沉吟看,沒有回答,溫谷上校道︰「有可能,誰知道?什麼可能都存在!」

他的話才一出口,就听得有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隨著房門的推開而接了上來,道︰」這算是什麼?一個哲學教授的話?」

隨著聲音飄進來的,是長發飛揚的黃絹。她已經拆下了梳起來的發髻,可是那朵黃玫瑰,還插在她的鬢邊。原振俠又一次感到有點窒息。

溫谷上校只是向黃絹冷冷地望了一眼,道︰「不,不是哲學教授的話,是一個竭力在探索靈魂的秘奧,可是,所知道還極少的靈學家的話!」

黃絹顯然不準備接受任何和靈魂有關的理論,她揮了揮手,道︰「溫谷上校?呂教授?」然後,她又轉向原振俠,蹙了蹙眉,道︰「我好像沒有說過,你可以帶任何人來見陳先生!」

原振俠道︰「他們兩位不是任何人,是對整件事,能提得出解釋來的人!」

黃絹有點肆無忌憚她笑起來,道︰「靈魂學家?」

原振俠正經的道︰「是!我們也要你出點力,請你看看這些東西!」

一面說著,一面原振俠已將化妝箱打開,遞到了黃絹面前。

黃絹滿不在意地順手抓起了一疊化妝箱中的紙張來,可是她才看了一眼,就怔住了,她顯然不願意在各人面前,過度地表露她的震驚,所以她略低著頭,維持著視線才接觸到紙張時的姿態,過了一會,對她內心的震驚,已漸浙平復下來了,她才緩緩抬起頭來,道︰「上校,你真本事,從哪里弄來這些尼格酋長寫的東西?」

溫谷上校嘆了一聲,並沒有回答,呂特生的聲音有點緊張,道︰「你肯定這是尼格酋長寫的?」

黃絹揚眉道︰「當然!我負責調查他的失蹤,你以為我沒有做過準備工作?我絕對可以肯定!」

陳維如仍坐在沙發的一角,這時,他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聲吟聲來。

原振俠勉力使自己的聲音鎮定,道︰「可是,寫下這些字的人,是徐玉音,就是陳維如的妻子!」

黃絹怔了一怔,然後用力拍打著手中的紙張,道︰「這種鬼話,我不會相信!」

呂教授道︰「是的,可以稱之為鬼話,但是你必須把鬼話從頭到尾听一遍。」

黃絹現出一副倔強而不服的神情來,望向各人,可是她所接觸到的眼光,連陳維如在內,都是那樣堅定不移。

她坐了下來,道︰「好,鬼話由誰來開始說──」

原振俠道︰「我來說!」

黃絹向原振俠望了一眼,忽然有點情怯似地,低下頭去,道︰「好,請說!」

她在說了那句話之後,就一直低著頭,一面听原振俠說著,一面迅速地翻閱著那些寫滿了阿拉伯字的紙張。她的神情,看來倒還不是十分緊張,但是在她的鼻尖和上唇上,卻漸漸有細小的汗珠在滲出來。

當一個人靜坐不動的時候而會有這種現象,那說明她正感到極度的恐懼、驚詫和迷離。

就在她對面的原振俠看得很清楚,他也想到,黃絹的震驚,當然是由于紙上所寫的一切。然而,嬌俏如黃絹的臉上,有細小的汗珠滲出來,那是極其動人的一種情象,令得原振俠在不知不覺之中,停止了敘述,而由呂特生和溫谷兩人,接了下去。

原振俠感到了自己的失態,半轉過頭去!黃絹也停止翻閱,靜靜地听看。

等到溫谷和呂特生兩人講完,黃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點燃了一支煙,一口接一口吸著。房間里沒有人說話,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使人在精神上感到極度重壓的沉默。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黃絹,她道︰「這些文件,是不是可以交給我處理?」

黃絹這樣問,其實是一種客套。這時,是在她國家的領事館中,在這里,她可以行使至高無上的權力,若是她要得到這一批文件,誰也沒有力最阻止她。所以,原振俠等人互望了一眼,原振俠道︰「那要問陳維如──」

陳維如立時道︰「可以,但是我需要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

黃絹的神情,看來若無其事,道︰「上面寫的,全是道吉酋長國上層人物之間互相斗爭的來龍去脈,他們和他們之間各自培植的政治勢力之間的恩怨。」

陳維如不由自主喘著氣,道︰「不止這些吧,他難道沒有提及……靈魂的遭遇?」

黃絹並不是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她停了片刻,才道︰「提到了一些,但他只提到說他迷路了,不知怎麼,他從鏡子中看出來,自己忽然變成了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他覺得這件事十分的滑稽。」

在房間中的所有人,連講述這幾句話的黃絹在內,顯然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滑稽,反而都感到了極度的陰森。

陳維如喃喃地道︰「一定……一定還說了些其他什麼的,一定有……」

黃絹冷冷地道︰「沒有。」

溫谷上校釘著道︰「他也沒有說及他失蹤……迷路的經過過程?」

黃絹搖頭道︰「也沒有。我也有一個問題,這些文件,基本上已經可以證明你們的推測是對的,那麼,現在,尼格酋長到哪里去了?」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道︰「這正是你剛才推門進來時維如在問的問題。」

黃絹把文件放回化妝箱中,道︰「這件事,我看應該宣告結束了。我回去之後,當然不能據實報告,我只好說,我的尋找失敗了,就像溫谷上校的報告一樣!」

溫谷上校苦笑,用手指抓看他那頭大紅的頭發,黃絹又道︰「我們在這里討論到的事,絕不是世界上普遍存在的觀念所能接受的,所以,我主張這成為我們幾個人之間的秘密。」

呂特生緩緩搖著頭,道︰「那不行,在靈學專家的集會上,我要報告這樁典型的靈魂離開一個軀體,又進入另一個軀體的例子。」

黃絹現出了一絲慍意,顯然她對呂特生的話表示了不滿,可是她也料到,自己的力量無法阻止對方這樣做,所以她只是悶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望回溫谷上校,道︰「上校,有一件事,以貴國的情報局設備之齊全,倒是可以做一下調查工作的!」

溫谷上校挺了挺身子,黃絹已將王一恆給他的那三份請柬取了出來,道︰「調查一下這請柬是誰發出來的!」

溫谷接過了請柬來,看著,在旁邊的其余人自然也看到了這三份請柬,黃絹又解釋了有關請柬的一切。呂特生「啊」地一聲,道︰「尼格酋長是應邀前去的,他到了那里,才生了意外!」

黃絹沉聲道︰「你們的假設,我其實還只是接受下半部,我不相信什麼迷失到了另一個空間之中這種說法,你們都看到了請柬,尼格酋長的失蹤,毫無疑問,是一樁經過極度精密安排的陰謀了!」

溫谷上校雖然是靈學家,但是他由于工作的關系,想法倒和黃絹比較接近。

所以,溫谷上校在听得黃絹這樣說之後,道︰「對,不應該排除這個可能,但是你又如何解釋他以後的事呢?」

黃絹相當沉著,道︰「我認為在那件陰謀之中,尼格酋長已經死了!就像你們剛才所說的那樣,在通常的情形下,靈魂和軀體分開,都是在一個人死了之後的事情──」

呂特生舉起手來,道︰「這只是一般的說法,其中情形相當復雜,不可一概而論,靈魂和軀體,我們認為本來就是分開存在的,不過其間有看聯系而已!」

黃絹毫不客氣地道︰「不必咬文嚼字了,總之,我認為是尼格酋長在陰謀之中喪生,才會有以後的事情發生。」她忽然低嘆了一聲,道︰「至于尼格酋長的靈魂,和徐玉音的腦部發生了聯系這一點,倒是不用懷疑的。」

溫谷悶哼了一聲,道︰「黃小姐,尼格酋長在他的記載中,應該說明了那是什麼陰謀,以及他是如何遇害的!」

黃絹冷冷地道︰「你不相信我?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他沒有提到!」

這時侯,原振俠、呂特生和溫谷三人,都不禁有點後侮,化妝箱中的那批文件,不應該帶到這里來讓黃絹看的。懂阿拉伯文的人很多,為什麼要給她看?如果是給一個不相干的人看了,他們就可以知道全部內容,但是這時,黃絹卻明顯地不肯將全部內容告訴他們,只是約略而含糊地提了一下*原振俠緩緩地道︰「難道尼格酋長連自己是怎麼死的也未曾提及?」

黃絹道︰「沒有,他只是說突然之間,當他再看到自己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人!」

幾個人對黃絹這樣的答覆,顯然都不滿意,是以他們都保持著沉默,一聲不出。黃絹感到了各人態度的不友善,她惱怒地道︰「我相信意外是突如其來的,皆如說,他正在駕車前駛,忽然之間死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死!」這個解釋,雖然比較合理一些,但是也無法解釋何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會連人帶車一起失了蹤影這種怪現象。黃絹像是不準備再討論下去,道︰「陳先生,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你會乘搭外交飛機到巴西去,你舅父說,在巴西他已經叫人照顧你!」

陳維如的神情,一直十分沮喪、惘然,像是失魂落魄一樣。可是這時,他陡然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道︰「我不到巴西去!」

各人都怔了一怔,黃絹道︰「陳先生,除了巴西之外,我想不出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陳維如的神態更鎮定,顯見得他的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他一字一頓,道︰「我有我的地方去,玉音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找她!」

這本來是一句很普通的話,出自一個對妻子感情深厚的丈夫之口,更不足為怪。可是這種話,竟出自陳維如之口,卻人人為之一震!

誰都知道,徐玉音已經死了!那麼,陳維如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呢?原振俠首先叫道︰「維如──」

可是他還未曾來得及講下去,陳維如已經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頭。他像是在演講一樣地站著,道︰「各位,本來,我對于靈魂,一無認識,也根本不認為人有靈魂,是一種什麼另外存在的組合,可是發生在玉音身上的事,除了確定靈魂確然存在之外,似乎無法作別的解釋!」

他講到這里,頓了一頓,他的神情是那樣認真,以致令得人人心中,都不由自主,感到一股寒意。自然,也由于各人都料到了他已經打定了什麼主意之故。陳維如繼續道︰「你們又推測尼格死了,靈魂害了玉音,這說明,如果我要找玉音的話,我的身體是找不到她的了,唯有──」

他講到這里,陡地住了口,而且「嗖」地一聲,吸進了一口氣。然後,他陡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所以,我不要到巴西去,玉音在巴西麼?當然不會,我要到她的地方去!」

這時,人人都屏住了氣息,說不出話來。陳維如卻越說越是堅決,道︰「玉音被尼格切斷了……那極聯系,我要自己切斷那種聯系,只有那樣,才能使我再找到玉音,黃小姐,你說是不是?」

他說著,忽然問了黃絹一句,黃絹正因為陳維如的話,而感到震撼,陳維如忽然向她發問,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陡地怔了一怔。

就在黃絹一呆之間,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陳維如站起來講話,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話,沒有注意到他站立的位置在移動,更沒有注意到,他已經移到了黃絹的身邊。

黃絹這時,穿的是一套軍服,腰際,掛著手搶,這樣的打扮,正是卡爾斯將軍最喜歡的裝束,黃絹在這種裝束下,看來倒也英姿勃發。陳維如在這時,就在黃絹一呆之間,突然極用力地一下子撞向她!

陳維如的那一撞,令得黃絹的身子,一下子向身旁的沙發跌去,而陳維如的動作,快疾無比,在其余幾個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擦,他已經撲過去,撲在黃絹的身上!

平時看來文質彬彬的陳維如,這時的動作,卻又快又有力,他方一撲向黃絹,手一伸,已將黃絹腰際所佩的那柄手槍,拔在手中。

那是一柄威力十分強大的軍用手槍。對于槍械稍有常識的人,都可以知道,這種手槍如果在近距離發射,子彈射進人體的後果是如何可怕。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陳維如握槍的手勢,極其笨拙,那可能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握了這樣的武器在手,但是這並不能令得緊張的氣氛減輕,因為他至少懂得把手指扣在槍的扳機上。那大約只要二十克的重量,就可以使子彈呼嘯而出!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當他站起來之際,他有點決不定槍口應該向什麼地方,所以手槍在他的手中搖幌著。當槍口無意中指向原振俠時,原振俠不由自主,「嗖」地吸了一口涼氣。

陳維如終于站直了身子,他喘著氣,說道︰「你們不要阻止我!」

黃絹神情驚怒,在沙發上坐直了身子,她陡地揮了一下手,想說什麼,但是卻又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來。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誰都看得出,還是不要激怒陳維如的好。

陳維如的手發著抖,他握著手槍的手,指節在泛白,可知他是如何出力,心情是如何緊張。

除了喘息聲之外,房間中幾乎沒有任何聲響,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原振俠,他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听來不發顫,道︰「維如,沒有用的!」

陳維如陡然轉頭,向他望來,道︰「怎麼沒有用?你們不是已經肯定……有靈魂麼?為什麼會沒有用?」

原振俠在說了一句話之後,已經鎮定了許多,他道︰「可是,你根本不知道靈魂是存在于一個什麼樣的空間之中,你怎麼能找到玉音?」

陳維如怔了一怔,但是隨卻有點神經質笑了起來,道︰「那總比到巴西去好!」

他說著,陡地一停,然後,目光射回呂特生和溫谷,陳維如這時的這種目光,令得呂特生和溫谷兩人,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陳維如的聲音,听來很尖利刺耳,道︰「你們是靈學家,我舍棄了身體,我會盡量和你們接觸!」

呂特主和溫谷兩人,這時的心理都是一樣的︰他們都從事靈學研究多年,從來也沒有遇上過一個人,為了切斷自己和靈魂之間的聯系而采取過行動。這種行動,對靈學家來說,實在是極大的誘惑,可是他們又實在沒有理由去鼓勵這種行動。

一時之間,他們兩人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而陳維如的主意,看來更堅定了,他已經回過手槍來,使槍口對準了他自己的太陽袕。

黃絹發出了一下低呼聲,倏地轉過頭去,原振俠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向陳維如撲了過去。可是原振俠的動作再快,也及不上陳維如手指的略略一扳。陳維如先是現出了一個慘然的笑容來,他那種笑容才一現出,槍聲就響了。槍聲是這樣震耳,令得在向前撲去的原振俠眼前一陣發黑。

他在感覺上,感到自己已經撲中了陳維如,由于他向前撲出的勢子十分急驟,所以他一撲中了陳維如,就和陳維如一起跌倒在地。

他立時恢復了視覺,眼前所看到的情形,即使原振俠久經醫學上解剖人體的訓練,也忍不住心胃一起翻滾,起了一陣強烈的要嘔吐之感。

陳維如的半邊頭顱,幾乎全不見了,血和腦漿、碎骨,迸射了開來,形成一個可怕無比的深洞。原振俠發出了一下聲吟聲,想站起來,可是只覺得雙腿發軟,身子才挺了一下,又「砰」地一聲,摔倒在地上。

在槍聲還在各人耳際,發出回響之際,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房門打開,幾個軍裝、便裝的人出現在門口,叫道︰「部長──」

黃絹立時道︰「沒有事!」她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又道︰「各位,我們換一個地方,這里──」她向那在門口的幾個人︰「你們要用最快、最乾淨的方法,處理這個尸體!」

在門口的幾個人,大聲答應著,黃絹已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出去。

溫谷上校和呂特生,望著倒在地上的陳維如,喃喃地說了一句連他們自己都听不到的話,也跟著走了出去。原振俠實在也沒有勇氣再多看陳維如一眼。一個好朋友死了,活著的人能做的事,或許是撫下死者的眼皮。可是陳維如的眼楮也根本不見了,原振俠還有甚麼事情可做的呢?

原振俠在那一剎間,心中只是極度的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向陳維如述及那麼多關于靈魂的事,使陳維如相信他的行動,可以和他的妻子相會合。

可是,陳維如如果不采取這個行動,逃到巴西去,他有什麼辦法如常人一般地生活?那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發生在他身上那些離奇的事,根本令他無法向任何人訴說,他親手扼死了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卻早已不是他的妻子了!這是足以令得神經最堅強的人瘋狂的事!

這樣看來,陳維如的行動,倒是唯一的解月兌之道了。原振俠心中十分茫然,他也跟著走了出去。

他們全跟著黃絹,進入了另一間房間,黃絹先斟了一大杯酒,一飲而盡。原振俠走過去,在她的手中取過了酒瓶來,對著瓶口就喝,然後,又將酒瓶,遞給了溫谷和呂特生。四個人都不說話。

黃絹來回踱了幾步,臉色仍然十分蒼白,道︰「好了,整件事,已經全結束了!」

她為了加強語氣,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用力揮著只手,做了一個「一切全結束了」的手勢。

呂特生喃喃地道︰「對我來說,事情只不過才開始!」

黃絹一揚眉,道︰「教授,請你進一步說明這句話的意思!」

呂特生吸了一口氣,道︰「陳維如臨死之前說,他會盡力和我聯絡、接觸,這對于一個靈學家來說,是頭等大事!」

一听得呂特生這樣說,黃絹的神色,立時和緩了下來。剛才,她顯然誤解了呂特生的意思,是還要追究這件事。如果呂特生只是研究和靈魂的接觸,那對黃絹來說,是全然沒有關系的。

她有點嘲諷似地道︰「希望你能成功!」當她這樣講的時候,她神情冰冷,眼望著門口,又如了一句,道︰「會有人領你們出去的。」

呂特生和溫谷互望了一眼,溫谷隨即望向被黃絹帶出來的那只化妝箱。黃絹立時把手按在箱上,道︰「上校,你的調查任務早已結束了!」

溫谷一臉不服氣的神色,但是他卻地想不出法子,把化妝箱中的文件自黃絹的手中奪過來,所以他只好嘆了一聲,轉身向外便走。呂特生和溫谷離去之後,原振俠也慢慢站了起來,道︰「看來,也沒有我的事了!」

黃絹徒然叫道︰「等一等!」

黃絹在叫了一聲之後,原振俠向她望過去,看到她蹙著眉,像是正在想什麼。原振俠等著,過了好一會,黃絹才道︰「王一恆那邊,由你去告訴他吧,我暫時不想和他再見面!」

原振俠感到十分失望,黃絹要對他講的,就是這些?他仍然不出聲,黃絹轉過頭去,故意不和他的目光相對,道︰「我要立即趕回去──」

她指著化妝箱,道︰「這里面的記載,可以使我們的勢力,輕而易舉地進入道吉爾酋長國!」

原振俠感到了極度的反感,道︰「我們?」

黃絹「哦」地一聲,道︰「我是指我和將軍。」

原振俠還想說什麼,可是卻實在沒有什麼好說,他轉身回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黃絹的側影,看來是這樣的俏麗。在那一剎間,原振俠心中想︰她為什麼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而要那麼突出?

他不願意讓黃絹听到他的嘆息聲,所以他急急向外走了出去,直到走出了門口,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在門外,可是黃絹還是听到了那一下嘆息聲。黃絹閉上了眼楮,眼前又浮起了在暴風雪中,和原振俠在山洞中相處的日子。她真不知道,是那幾天的日子令她快樂,還是迅速增加的權力能令她滿足。她所知道的是,如今,她已經無法退縮了。人一旦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就像幼獅嘗到了血腥一樣,再也不能放棄,終其一生,會連續不斷地吞噬著權力!

她坐了下來,點著了一支煙,深深地吸著,然後噴出煙來,讓煙霧在她的面前,迅速消散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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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第十一章 遂心意王一恆赴約
王一恆噴出雪茄的煙霧,他那口煙吸得這樣深,以致他整個臉,全被噴出來的煙遮沒了,令得在他對面的原振俠,一剎那間,完全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等到煙散開來之後,王一恆看來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嗯」地一聲,道︰「這樣,本地警方也不會再來麻煩我了!」

原振俠想不到王一恆在听到了陳維如的死訊之後,反應竟如此冷淡,他感到了一股涼意,也對眼前這個到處受人崇敬的人,產生了極度的卑夷感。他冷冷地道︰「我想是──我告辭了!」王一恆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留下來,可是原振俠由于心頭的卑夷實在太甚,假裝看不見,轉身走向門口。

王一恆不得不站了起來,道︰「請等一等。」

原振俠站定,並不轉過身來。王一恆不知有多久沒有受過這種不禮貌的待遇了,那使他感到自己的財力,還不是可以使他自已每一件事情都能如心願。他忍著心頭的怒意,道︰「黃小姐,她──」

原振俠立時道︰「黃絹只怕已在她的專機上了,她有重要的事務要處理,回去了!」

原振俠講完這幾句話之後,拉開了門,向外就走,王一恆在不由自主之間,手指太用力,把他指中的雪茄,捏得變了形。

憑羈蠢炊運一點意思都沒有!他的暗示已經再明顯也沒有,黃絹絕無可能不明白的,但是,黃絹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王一恆甚至不由自主發起抖來,他感到羞辱,也感到憤怒。多少年來,他一直在成功的坦途上邁步前進,他所要得到的東西,往往可以加倍得到,再驕傲的女人,他都有辦法用一個眼色,就令得那女人跟著他是,可是黃絹,根本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他用力轉過身來,把雪茄重重地按熄在煙灰盅上。他感到自己面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動著,他忍不住斑聲叫了起來︰「我一定要得到你,看著,我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

當大富豪王一恆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得到什麼的時候,真是可以得到的。可是在一定要得到黃絹的這一點上,王一恆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王一恆已經盡他的所能了,他先是用巨款──驚人的天文數字,賄賂卡爾斯將軍的兩個親信,那是通過一個法國的大軍火商去進行的。

這兩個親信收了巨款之後,所要做的工作只是向王一恆提供黃絹在當地的活動,包括她和卡爾斯將軍的一切日常生活。

當然,這兩個收受了巨款的官員,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在「適當的時機」,那當然是卡爾斯將軍不和黃絹在一起的時候,同卡爾斯將軍暗示,黃絹對她的權位表示滿意,但是對卡爾斯將軍作為一個男人,表示不滿。而且,更暗示黃絹另有所戀,對方是某亞洲豪富。

王一恆的目標是,只要引起了卡爾斯將軍的妒意,黃絹就會失勢。

可是結果卻使王一恆目定口呆。那兩個親信之一,果然在適當時機,提到了這一點,卡爾斯將軍在一聲不響听完之後,所采取的行動,真令王一恆傷心。

卡爾斯將軍的行動是,先是陰森森地一笑,道︰「是麼?」然後,在那個親信還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卡爾斯將軍已經掣槍在手,一槍打去了那親信的半邊腦袋。

這件事發生之後,另一個僥幸未死的受賄者告訴王一恆︰「把你的財產全部給我,也不會替你做任何事了!」

王一恆倒並不痛惜他化出去的冤枉錢,只是那種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使他難以忍受。

當然,即使有了這樣的挫敗,王一恆還是有別的方法,可以知道黃絹的消息的。當卡爾斯將軍的勢力,突然伸進了道吉爾酋長國,使得道吉爾酋長國的領導人,甘願把酋長國置于卡爾斯將軍的保護之下的時候,全世界都為之愕然,大批政冶分析家幾乎都要跳樓自殺,因為這幾乎是絕無可能的事!這樣一來,卡爾斯將軍的手中,不但有鑽石,而且有了石油,這可以使他瘋狂的野心,又得到了進一步的拓展。

在這件大事變為事實之後的一個月,在一次盛大的閱兵典禮上,卡爾斯將軍令全副戎裝的黃絹,站在檢閱台上,和她並立,並且當場宣布黃絹的軍餃是將軍,職位是全國武裝部隊的副總司令,而總司令是卡爾斯自己。

這一個宣布,使黃絹成為這個國家,名正言順地除了卡爾斯之外的最重要人物。

當王一恆接到這個消息,並且看到經由人造衛星傳送過來的圖片之際,他難過得閉上了眼楮。卡爾斯能給黃絹的,他絕對無法做得到,他能給黃絹的,只不過是他是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而生理正常的男人,全世界大約有二十億之多!

王一恆,這個多少年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富豪,終于感到了他事業上的成功,實在不算是什麼,一點也不能給他帶來成功的樂趣,難怪黃絹根本不將他的追求放在眼里!

那一天,王一恆沒有見任何客人,只是獨處一室,雙手緊緊地抱著頭,思索著可以有什麼力量,使黃絹離開卡爾斯將軍而投回他。然而他是白費時間,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做到這一點!

在卡爾斯將軍統治的國家之中,黃絹擔任了這樣重要的職位,倒並沒有什麼異議。一則,是由于卡爾斯將軍的決定,根本不容許別人有異議,二則,使道吉爾酋長國,受成了卡爾斯的保護國,完全是黃絹的功勞。黃絹幾乎是獨力辦成這件奇跡一樣的大事的。

當黃絹向卡爾斯將軍提及,她有辦法可以使道吉爾酋長國幾個當權的酋長,完全听命于她之際,即使野心大得如卡爾斯將軍這樣的人,也以為她是在說夢話。可是黃絹卻真的做到了這一點,以致卡爾斯將軍都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憑釷瞧臼裁創叢熗蘇飧銎婕5哪兀烤褪瞧局從陳維如手中取到手的那只化妝箱中的文件。那一大疊紙上,徐玉音的手,寫下了道吉爾酋長國中所有當權人物的一切隱私,這些隱私,如果揭發出來,根據阿拉伯國家的傳統法律,每一個都會被砍頭。而黃絹又巧妙地利用了那些人之間的矛盾,使得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的隱私一被拆穿,別人都不會放過他!

所以,黃絹的計劃一提出來,誰也沒有反對,使得卡爾斯將軍和她,實際上掌握了道吉爾酋長國的統治權。反正那些酋長,只要本身的收入不起變化,旁的什麼也不在乎。黃絹的成功,使她攀上了另一個高峰。

原振俠自然也知道了黃絹的成功,他隱約的估計到,那是化妝箱中那些寫滿了阿拉伯文字的紙張所起的作用。黃絹所能給他的,既然只是惆悵的回憶,他倒也並不羨慕黃絹在權力高峰上又進了一步。他只是定期和呂特生教授保持聯絡。

保持聯絡的目的,是想知道,陳維如(或者應該說陳維如的靈魂),是不是曾和呂教授接觸。

可是每一次,原振俠都失望。呂教授的聲音,都是那麼苦澀,他的回答也總是︰「沒有,什麼信息也沒有。」

大約是三十多次之後,原振俠忍不住問道︰「教授。會不會根本沒有靈魂?」

呂教授一面仍然苦笑著,一面道︰「如果根本沒有,發生在徐玉音身上的事,又怎麼解釋?」

原振俠只好長長地嘆著氣。有時候,在听音樂之際,他也會凝坐著一動也不動,希望在熟悉的音樂聲中,在他自己思想集中的情形下,可以感應到陳維如和他接觸,不過,他一直沒有成功。

比起呂特生教授的努力來,原振俠所做的,簡直是微不足道。呂教授在離開了領事館之後的第二天,就已經致電英國的靈學研究會,聲言有重大的靈學上的發現要報告。英國靈學研究會是一個世界性的組織,會員都是極具資格的靈學家──專業或業余的。兩個月之後,一次出席人數達到空前的靈學會議,在輪敦舉行,參加者共有兩百三十三人。

兩百三十一個來自世界各地的靈學研究家,听取了呂特生和溫谷上校共同的報告。令得呂特生和溫谷遺憾的是,當他們在報告的時候,已經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來。徐玉音死了,陳維如死了,那一批寫滿了阿拉伯文的紙張本來是最好的證物。但是也全落入了黃絹的手中。

不過,由于他們的報告,是如此之詳細,令得參加會議的靈學家都相信,沒有人可能憑空虛構出這樣豐富的情節來。

包令得靈學家們感到興趣的是陳維如臨死之前的那一句話,于是,在報告之後,所有的靈學家,都開始使用自己的獨特方法,希望能藉此和陳維如的靈魂,取得聯絡。

那簡直是世界上有史以來,歷時最久,規模最大,參加人數最多的一次召靈聚會。

鎊國靈學家,每人用自己的辦法,全神貫注,希望能和陳維如的靈魂接觸,突破人類在靈學上的探索。這次聚會的詳細經過情形,每一個靈學所用的方法等等,在英國靈學會的特別年報中,有著極詳細具體的記載,這份特別年報有兩寸厚,自然無法作詳細的介紹。

令得所有對靈學有興趣的人感到沮喪的是,陳維如並沒有實現他臨死之前的諾言,沒有一個靈學家,可以和他的靈魂接觸!

不論多麼努力,結果是令人失望,這令得呂特生和溫谷兩人,更是垂頭喪氣之至。呂教授自英國回來之後,又和原振俠聯絡了一下,連講話的聲調也是無精打采的。他說︰「我們失敗了!唉,集中了那麼多靈學專家,結果還是失敗,這真叫人懷疑是不是真有靈魂這種現象存在!可是如果沒有,又怎麼解釋尼格酋長、徐玉音他們之間的事?」

原振俠搖頭道︰「這本來是人類最難探索的一件事!人類的科學,只怕沒有法子突破這一環了!」

呂特生只是唉聲嘆氣喃喃地道︰「怎麼會?怎麼會?不應該這樣的!」

原振俠看到這位熱衷于靈學研究的人,如此沮喪,只好安慰他,道︰「或許,其中還有什麼人類無法了解的情形在內!」

呂特生苦笑道︰「當然是,喏!」

呂特生在離去的時候,還不斷在嘆息著,原振俠再也想不出別的話去安慰他了。

XXX

徐玉音的死,陳維如的自殺,成為本地頗為轟動的一件大新聞。

不論是多麼大的新聞,隨著時間的逝去,總會給人漸漸淡忘的,而且,陳維如和徐玉音之間發生的事,新聞界並沒有獲知真相,都只以為陳維如忽然之間神經錯亂而已。

再加上王一恆究竟有他的影神力,陳維如是他的至親,傳播媒介在報導這件事的時候,多少給王一恆一點面子,不會太過份渲染。

日子在過去,王一恆的日子並不好過。在他成功的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感到這樣苦惱過。他從青年時開始奮斗,就算不是一個成功接著一個成功,每一次挫敗,反倒更能激起他性格中堅強的一面,使他有能力克服困難,邁向新的成功。

他是一個站在成功顛峰的人,可是這些日子之中,他卻與快樂絕了緣。

他有大量的金錢,他曾幾百次告訴自己︰黃絹不是天下最美麗的女人,他可以得到比黃絹更動人的美女,而事實上,他也得到了,不止一個,都是出色之極,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心跳加劇的美女。

可是,當那些美女,果裎在他的面前,媚熊橫生,絕無保留地給他之際,王一恆卻興趣索然,每一次,他都拋下了巨額的支票在美女的胴體之上,然後,像是逃亡一樣地離開。

他能得到比黃絹更美麗的美女,但這並不能抹去他在黃絹面前的失敗!

他要得到黃絹,對一個事業這麼成功的人來說,這種心理所形成的強烈,已經不單是男女之間的,而是一定要得到的一種考驗自己能力的關口。王一恆知道,自己如果不能通過這一關的話,一切都將會變得沒有意義。對一個長期以來處于順境的成功人物來說,得不到實現的願望簡直會令他瘋狂,那種焦躁,那種強烈的想要得到的煎熬,那種不能暢所欲為,受了限制而急欲沖破的期待,都令得王一恆幾乎變成了另一個人。當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會雙手緊握著拳,一拳一拳打在牆上,大聲喊叫,來發泄心中積壓著的苦悶。而這種苦悶,除非願望達到,是全然無法用其他途徑來宣泄的。王一恆就在這樣的情形下,受看痛苦的折磨。又到了一年快結束的日子了。

XXX。嚎年快結束的時候,王一恆的集團,照例有高層人士的聚會,討論一年的業績。

以往,在一年一度的這種聚會上,王一恆至少發表一小時以上的報告,興高采烈地敘述過去一年的成績,同時發表下一年的新計劃。

可是這一次,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明顯地感到氣氛大大不對,王一恆不是神采飛揚地作報告,而只是怔怔地望著他面前的兩枝黃玫瑰。

粕玫瑰花,插在一只銀質的小ㄆ恐校那本來只是會議桌的小裝飾,桃花心木的巨大會議桌,抹得潔亮,幾乎像鏡子一樣。所以,銀質的小ㄆ亢兔倒寤 都在桌面上映出倒影來。

王一恆望著花,手指在桌面上,慢慢撫模著。

來自世界各地的王氏機構的高層人員,都屏住了氣息,等王一恆說話,可是王一恆只是望著花出神。以致巨大的會議桌旁的人,都互望著,有的顯得不安地挪動看身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難堪的沉默一直持續著,有幾個人開始輕輕地咳嗽,以提醒王一恆,應該發言了。

可是王一恆卻全然不覺,又過了好一會,他才喃喃地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即使是坐在離他最近的幾個人,也沒有听清楚,在王一恆左邊的那個,是王一恆事業上最得力的助手,大著膽問︰「對不起,王先生,你說什麼,我們沒听清楚!」

王一恆連眼都不抬,手指仍在桌面上撫模著,聲音略為提高了些︰「你們看到沒有,花明明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卻只能撫模花的虛影。」

由于會議室中極靜,所以王一恆的聲音雖然不是太高,還是人人听到了。一時之間,人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表示才好。

最得力的助手乾咳了一下。道︰「王先生──」王一恆忽然長長地嘆了一聲︰「虛影就在眼前,可是那根本是觸模不到的,只是一個虛影!」

他說到這里,徒然站了起來,把面前的文件夾,同左一推,叫著他得力助手的名字,道︰「你來作報告吧!」在眾人極度的錯愕之中,他已經轉過身,走出了會議室去。王一恆甚至可以听到在他走出會議室之際,會議室中驚訝莫名的交頭接耳聲。可是他自己,卻有一絲快意。這樣的會議,以前是認為頭等重要的大事,但是現在看來,如一點意思也沒有!

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今年,純利潤是十七億美元,明年,估計本集團的利潤,可以突破二十億美元……就算是二百億美元,那又怎麼樣?能令得自己的心願達成麼?

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室,王一恆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見,任何電話都不听之後,按上按鈕,令得窗簾合攏,光線變得暗了許多。他在辦公桌後坐了下來,雙手抱住了頭,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罷才離開會議室時那一絲快意,已經迅速消失。他不再對任何事感到興趣,這並不等于他有興趣的事,就可以得到實現。

他陡然之間,對自己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惱恨,這種惱恨感是如此之強烈,令得他重重一拳,打在辦公桌的桌面。他的手感到一陣疼痛,那是一種對自己感到失望的痛苦自虐。他不由自主喘著氣,雙眼失神地,毫無目的地向前瞪視著。

他剛才那一拳,是打得如此用力,桌面震動,在桌面上的東西,都跳動了一下。本來,有一疊疊起來的信件,由于震動,而散跌了下來。

王一恆注視著那疊散跌下來的信件,突然發顫,他看到了那份純銀色的請柬!

那份請柬!已經是第四次收到了!他吞下一口口水,緩緩地伸手出去,像是那美麗悅目的純銀色請柬,會像毒蛇一樣噬咬他一樣地小心,他伸出去的手,甚至發抖。

他的手指終于踫到了那份請柬,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視線向旁略移,看到了案頭日歷上的日子,十二月三十日。

以前三次,請柬也總是在十二月三十日送到。以前幾次,王一恆總是一笑置之,雖然有時,略為會引起一點好奇,但是絕未會想過,真的會接受這個邀請。

而這時侯,他之所以緊張得發抖,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會接受邀請!

王一恆緊緊地按住了請柬,然後又將它慢慢地移到了面前,再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請柬揭了開來。

鴕鄖暗畝份,幾乎完全一樣。

乍一看之下,是完全一樣的,但是王一恆立時發覺,請柬和以前不同了,本來有六種文字,這次,只有五種文字,其中沒有了阿拉伯文部份。

王一恆也立時想到,尼格酋長已經赴過約,所以不必再有阿拉伯文的邀請了。

王一恆感到口中極度的乾澀,他不自覺地一再舐著唇,一個字一個字,仔細讀著請柬上的文字︰「敬請台端于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一時五十九分,獨自準時到達夏威夷群島……屆時,台端將會見到意想不到,又樂于與之見面的人物……樂意見到台端出現……」

王一恆閉上了眼楮,一再吸著氣。「意想不到」,這幾個字,用得多麼好!王一恆以前,無法體會到這簡單的四個字所代表的意義,但這時,他卻可以深刻地體會到,那是說,他怎麼想地想不到的事!是不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事,一到那里,一接受了這神秘的邀請,就可以變成事實呢?

王一恆一想到這一點,不禁心跳加劇。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還猶豫什麼?應該出發了!

他想實現自己意想不到的事的願望是如此強烈,那實在沒有多考慮的余地。

可是,他不能不考慮的,是那尼格酋長在赴約之後,所發生的事。

尼格酋長赴約之後,突然消失了,那表示什麼呢?是不是在消失了之後,尼格酋長已經達成了願望?尼格酋長是有所求而去的,他會去赴約,一定是由于他的情形,和自己如今相仿,所以才去的,一種強烈的願望,為了實現這個願望,可以驅使人去作任何程度的冒險,因為這個願望如果不能達到的話,整個生命,都將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

王一恆對于後來發生在徐玉音身上的事,只是約略知道一些,而且他也根本不相信這種事,所以那倒不在他考慮之列,他只是在想,尼格酋長到哪里去了,自己去了,是不是也一樣會消失?他考慮得如此激烈,以致鼻尖之上,滲出了汗珠來。他一直盯著那請柬,直到一滴汗珠滴了下來,發出輕微的一下聲響,落在請柬上,他已經有了決定!

得不到黃絹,生命全無意義,那麼,去冒一下險,又有什麼關系!

當他一有了決定之後,他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他按下了對講機,通知秘書︰「替我接機師!」

像王一恆這種大人物,擁有私人的噴射機,一流的機師,是二十四小時侯命的。不到三分鐘,電話鈴響起,王一恆按下通話鈕,傳來了機師活潑的聲音︰「老板,想到哪里去?」

王一恆沉聲回答︰「夏威夷,立時出發。」

半小時之後,王一恆跨出豪華大房車,機師已經在車房等候了。機師是一個相當熱情的西方人,有著豐富的飛行經驗,出身空軍,所以他站直了身子,同王一恆行了一個軍禮,道︰「四十分鐘之後,可以起飛,十四小時之後可以到達。」

王一恆沉聲道︰「我要直飛毛夷島。」

師並沒有表示任何驚訝,作為大亨的私人機師,他早已習慣了超級大亨的行動,一向是不可思議的。

王一恆向停著的飛機走去,機師跟在他的身邊,王一恆來的時候,沒有通知任何人,這時候,知道他登上飛機的,也只有機師一個人。

登上了飛機之後,王一恆在寬大柔軟的椅上坐了下來,把椅背推回後,伸長了腿,一口喝乾了一杯馬天尼,和閉上了眼楮。

他在計算著,到了毛夷島之後,時間還相當寬裕,在毛夷島的時間,他到達之際,應該是十二月三十日的中午時分,離約會的時間,還有三十六小時。

在這三十六小時之中,他可以做一點準備工作,以防備這份請柬,根本是一個陷阱。

他感到很滿意,感到自己比尼格酋長有計劃。尼格酋長看來是在毫無準備的情形下去赴約的!

如果到了目的地,他真能實現意想不到的願望……王一恆想到這里,禁不住全身發熱。

師在起飛之前三分鐘,自駕駛艙中探頭出來看王一恆時,王一恆看來好像睡著了,他沒有驚動王一恆,就令得飛機平穩地起飛。

王一恆當然沒有睡著,懷著熱切的願望,他心情無比的興奮。他以前從來也未曾想到過去赴這極荒唐的約會,但這時,他全然不理會發請柬的是什麼人,也不理會可能會有多大的代價,他只希望,請柬上的話,能夠實現,他能夠在毛夷島的針尖峰下,得到他所要得到的一切!

飛機一直很平穩地飛著,王一恆又給自己斟了酒,慢慢喝著,冰箱中的食物很充份,全是依據他喜愛的口味烹調的精美食物,可是王一恆卻一點也不想吃,反倒享受著空著的胃,接受酒精的那種愉快。在機師報告三小時之後可以到達目的地之後,王一恆令機師和地面聯絡,通知三橋武也,他機構中的一個職員,他曾在一年前要他去跟蹤尼格酋長的,要他到機場等候他的差遣。

然後,王一恆又閉上眼楮,他告訴自己︰到了之後,還有三十六小時,有足夠的時間,不能太心急。自從和黃絹分手之後,已經大半年了。大半年都過了,三十六小時,一定不能心急。

飛機在毛夷島的上空略一盤旋之後,就在機場上降落,王一恆一下機,就有當地的海關人員請他去辦手續,王一恆這樣的超級大亨,在辦手續時,也比常人享受到更多的方便。

這時,王一恆的心情,顯得十分輕松,是以當官員問他︰「王先生,請問你前來的目的是──」

王一恆的回答是︰「我來尋找可以令我感到生命有意義和令我快樂的願望。」

闢員呵呵的笑了起來,認為王一恆的回答,幽默而充滿了詩意。

師陪著王一恆離開了官員的辦公室,走了一小段路,就進入了機場,三橋武也搓著手,一看到王一恆,就奔了過去。

像三橋這樣的小職員,他從來也沒有夢想過有朝一日會面對一個這樣龐大機構的最高負責人,在他這樣身份的人的心目中,王一恆簡直有著高不可攀的神的地位。所以,那令得他手足無措,在到了王一恆的面前之後,不知該如何行禮才好。

王一恆和善地在他肩頭拍著,道︰「我要你在針尖峰附近,替我找一個安靜的休息地方,找到了沒有?」

三橋抹著汗,道︰「找到了,一幢十分精致的小洋房,設備很齊全。」

王一恆問機師道︰「你另外找地方去休息,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師大聲答應著,王一恆和三橋向外走去,三橋急急奔回一輛車子,打開了車門,恭候王一恆上車。王一恆坐定之後,道︰「你上次的報告很不錯。」

三橋滿面慚色,道︰「上次我跟蹤任務失敗,真是對不起。」

王一恆道︰「你先帶我,沿上次跟蹤的路走一遍!」

三橋大聲答應著,駕著車,向前駛去,不一會,就已駛上了上山的路。三橋一面駕車,一面解釋著當日跟蹤尼格酋長時的情形。

然後,到了那個轉過山頭的彎路上,三橋把車子的速度減慢了。王一恆雖然第一次到這條路,但是他曾詳細研究過三橋的報告。

王一恆知道,尼格酋長就是在轉了這個彎之後,神秘失蹤的!是以他也不禁有點緊張。

三橋的氣息也有點急促,道︰「就到這里為止,當時,酋長的車在前面走著,先轉過彎去,我跟著轉過彎──」

車子在三橋的語聲中,轉過了那個彎角,仍然是山壁,蒼翠的樹木,甚麼異樣也沒有。

王一恆緩緩吸了一口氣,三橋在繼續著︰「──前面的車子就突然不見了!」

王一恆沉聲道︰「停車!」

三橋把車子駛近路邊,停了下來。王一恆下了車,有幾輛車子在路上駛過,這個太平洋的小島,雖然已是著名的旅游區,但還是十分寧靜。王一恆四面看看,遠處山峰隱約,風光怡人。

王一恆看了一會,轉過頭來,問道︰「這里離針尖峰有多遠?」

三橋恭敬地答︰「不遠,五分鐘就可以到了!」

王一恆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尼格酋長連人帶車失蹤的原因,他默然上了車,吩咐三橋︰「到針尖峰去!」

三橋繼續駕車,三分鐘後,已經可以看到針尖峰,針尖峰海拔不過八百公尺,並不算高,可是形狀十分奇特,車子在峰下的空地停了下來。

空地上停著幾輛旅游車,不少游客,正在用這個形狀奇特的山峰作背景拍照。

這一次,王一恆並沒有下車,他看了看表,離約會的時間還有三十多小時,這三十多小時,只怕是他一生中最憂急的等候了,到了約會時間,來到這里,究竟是不是可以見到自己樂于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會有自己樂于發生的事發生?

故牆 是像尼格酋長一樣,莫名其妙失了蹤?而且,忽然變成了一個本來與之毫不相干的女人?

王一恆心情的焦迫是可想而知的,因為在三十多小時之後,就要有不可測的事,發生在他的身上。

他在峰下並沒有逗留多久,就上了車,車子又行駛了三分鐘左右,就到了一幢十分精致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三橋下車,替王一恆打開門,帶著王一恆進了小洋房。里面的布置十分精致。在王一恆表示滿意之後,三橋看來有點賊頭狗腦地道︰「王先生,如果你要人作陪的話,我可以安排,一小時之內,就會有世界上最動人的女郎來──」王一恆瞪了三橋一眼,嚇得三橋不敢再講下去,只是一面鞠躬,一面後退。

王一恆嘆了一聲,他並沒有責怪三橋的意思,只是心中道︰「世界上最動人的女郎!我就是為了她而來的#瑚知希望是如此微渺,可是我行什麼辦法?除了把希望寄托在不可測的怪異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他從來也未曾想到過,以他的地位,超過三十年的成功,結果還會懷著如此傍徨的心情,來赴這樣的約會!

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他在揮手令三橋離去,並且吩咐他,如果未曾接到通知,絕不可以來打擾他,之後,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開始思索。

究竟怎樣才能使一個人滿足?在世界上所有的人看來,他,王一恆,商業巨擘,擁有數不盡的財產,應該是世上最滿足的人了。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根本不滿足!他的不滿足,甚至不是在見到了黃絹,和得不到黃絹之後才開始的。

這時侯,他有機會一個人靜下來,好好回想一下,自己那種不滿足的心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財富已積累到了他這一輩子無論如何都用不完的時候開始的?在那時侯,金錢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了,多賺了一億英鎊,在任何人來說,都是值得高興的事,但對他來說,卻仍然是麻木的,引不起興奮的反應。

作為一個男人,他自然希望以自己的身體去征服地想征服的女人,然而,到了任何女人,只要他略為招一下手,就會投懷送抱的時候,還有什麼樂趣?而且他更知道,吸引那些女人的,並不是他這個人的本身,而只不過是他的金錢。這種感覺,他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

當那些女人緊纏著他,表演著她們的歡愉之際,王一恆有好多次忍不住斑聲大叫︰假的!你們是為了我的錢在喘息!為了我的錢在歡愉!

樂趣本來已逐漸在減少,那種不能滿足的情緒,像是積郁著的岩漿一樣,平時不知如何宣泄。黃絹是一個引子,引得岩漿噴射而出,使他知道,他實實在在,找不到歡樂,找不到愛情,得不到滿足!憑他自己的力量既然無法做得到,他除了來赴約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王一恆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一面鏡子之前,看著鏡中反映的自己,他吃驚于自己的愁苦,那是發自內心的愁苦,他想得到一個女人,可是如無法得到!在這樣的時候,一個出色成功的大富豪,和一個貧窮潦倒的普通人,實在沒有什麼分別,他們一樣得不到自己要的東西。

王一恆陡地轉過頭去,不去看他鏡中的自己。

他的雙手緊緊握著拳,不由自主,自喉深處,發出了痛苦的呼叫聲,而且,身子慢慢蹲下來,像是野獸一樣,蜷伏著,心中在盡他一切的氣力在叫︰「讓我得到!讓我得到!」

這時,王一恆的那種痛苦,只怕卻便給他最親近的人看到了,也未必認得地出來!

他不知自己蹲了多久,當他慢慢又舒直身子之際,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了。

他並沒有站起來,只是躺在地毯上,胸脯起伏著。他早已料到這三十多小時不好過,可是也未曾料到,時間竟然過得如此之緩慢,他甚至是一秒一秒在數著時間。要是他可以肯定,自己在數了十二萬秒之後,肯定可以看到黃絹,肯定黃絹會投入他的懷抱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開始一二三四數下去,可是,誰知道三十小時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然而,他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只好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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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第十二章 轉移空間重逢黃絹
就在王一恆在針尖峰下,等著約合時間的來臨,受著痛苦的煎熬之際,有一個長途電話,打到了王一恆的辦公室︰「有重要的事找王一恆先生,找他的人是黃絹將軍。」

王一恆秘書回答︰「真對不起,王先生突然離開,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有極重要的事,不論他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都有法子可以聯絡到他,告訴我們他的行蹤。」對方語氣堅決地強硬要求……賀書的回答是︰「我們真的不知道王先生的行蹤,只知道在十多小時之前,他曾吩咐準備私人飛機,立時出發,可是目的地不明。」

電話是黃絹的秘書處打來的,當黃絹在她巨大得有點過份的辦公室中,接到了她秘書的報告之後,她不由自主,陡然站了起來。

她的動作,令得秘書嚇了一跳,黃絹已疾聲下令︰「運用外交關系,問他出發的那個城市的航空管理局和機場去查詢王一恆的飛機,飛經何處。不論他是什麼的大人物,他的私人飛機必須向管理局提供飛行資科的!」。賀書大聲答應著,退了出去,黃絹手按在辦公桌上,緊抿著嘴。

她的這種神態,十分誘人,不過這時並沒有男人欣賞她。黃絹在想︰王一恆在這個日子,他到什麼地方去了?

已經是一年要結束的時候,黃絹要找王一恆的目的,是想問他是不是又收到了那份怪請柬。同樣的電話,打給王一恆時,已經是第五個了,其余四個電話,打到法國、日本,巴西和美國的德薩斯州。這四個人的名字是王一恆給她的,黃絹向他們詢問的,也是同樣的問題。

憑畹玫降拇鷥彩牽骸笆塹模又收到了這份請柬。當然,那只是一種玩笑。對的,開玩笑的人耐性真好!已經繼續了四年了。對不起,查過,但是很奇怪,居然查不出請柬是誰發出來的。什麼?去赴約,哈哈,當然不會。」

憑鉅暈王一恆的電話接通之後,也會得到同樣的回答。可是出乎意科之外,王一恆卻突然離開了!

在一年結束的時候突然遠行,他是不是去赴約了?他如果去赴約,目的是什麼?

憑盍⑹畢肫鶿和王一恆見面的時候,想起王一恆的神態來,那不禁令得她的臉,有點發熱。她不自覺地把手掌按向自己的臉頰。

卡爾斯將軍的辦公室就在對面,這個男人,給了她權力和財富,但是卻使她感到極度的空虛。那種空虛,是抓不住,模不著的,可是一旦感到了這種空虛,那是可怕的經歷。

這種空虛感最多襲來之際,就是卡爾斯在她的身邊,鼾聲大作之時。黃絹會忍不住用力堅抱著卡爾斯的身子,卡爾斯有著十分堅實的肌肉,黃絹真難以想像,這樣的一個男人,怎麼會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時侯,她會冒汗,會打顫,會恨不得將卡爾斯肩頭上咬出一個深洞來。

然而,對于那種可怕的感覺,一點幫助也沒有。更糟糕的是,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的地位,她的自尊,她的趣味,都不容許她隨便找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她只考慮過兩個人,一個是原振俠,曾和她有過那麼不平凡的幾天的年輕人。另一個就是王一恆。王一恆以為黃絹完全沒有想過他,其實不是,黃絹每常想起王一恆那麼露骨的暗示之際,就禁不住崆嵋е下唇,想像著這個充滿自信的男人,雖然已經將近六十歲,但是看起來還像是盛年,會在性的方面,帶給自己怎麼樣的歡樂。男人是不是像酒一樣,到了王一恆這個年齡,更加香醇呢?黃絹也知道王一恆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知道王一恆收買了卡爾斯將軍的兩個親信,她知道王一恆不會放過她,一定會盡一切方法得到她。

憑釷賈彰揮瀉屯躋緩懍絡的原因,一來是為了自尊,連王一恆都自尊倔強得不再和她聯絡,她為甚麼要采取主動?二來,她在等待,等王一恆到了實在太思念她而又無法可施的時候,黃絹估計他會走尼格酋長的老路︰去赴那個神秘的約會。

如今,王一恆是不是真的已經去了呢?

憑鈐諉厥橛紙忻攀保勉強令自己鎮靜下來。然後,當她听到了秘書的報告之後,她還是立時轉過身去,背對著秘書,揮手令之離去。她神情激動,有點控制不住,不想被秘書看到。

已經證實,王一恆的私人飛機,是直飛夏威夷群島之中的毛夷島!

憑羈梢鑰隙 王一恆是去赴約了,而王一恆赴約的目的,黃絹也肯定︰為了她!

憑鈄了下來,思緒十分亂。如果這時侯,不是卡爾斯將軍推門走了進來的話,黃絹可能還決不定該怎樣做。但就在這時,卡爾斯卻推門走了進來。

憑釤起頭,若著這個穿著軍服,看來雄赴赴的男人,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厭惡之感!權力固然使人迷醉,但是她實在厭倦了面對卡爾斯的那種低能,心中受著痛苦的煎熬,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感到不著邊際的空虛之際,還要裝出極度的滿足。

卡爾斯一進來,怔怔地望著黃絹,黃絹由于心情的異樣而令得她的雙頰,泛著一陣迷人的酡紅。卡爾斯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走過去,雙手緊摟住憑畹難肢,把黃絹移向他,在黃絹的耳際,含混不清地道︰「寶貝,親愛的,讓我們現在就──」

憑畈 揮鋅咕埽她只是想笑,她實在想大笑,而她卻竭力忍著,卡爾斯的撫模,已令她全身發熱,她知道接下來的,又是那種墮入無底深淵一樣的痛苦,可是卡爾斯卻還起勁得像是他完全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一樣。

憑釷賈彰揮行Τ鏨來,由于她忍住笑忍得那麼辛苦,以致她的喘息和緊咬下唇,全然沒有假的成份,卡爾斯在喘息著吻她的時候,感到十分滿意。

憑畹男鬧校卻已經有了決定,道︰「我要到夏威夷去,那邊,有一個地位重要的美國參議員在等我,和他會面,對我們有重大的幫助。」

卡爾斯听了呆了一呆,才道︰「可是,我舍不得你不在我的身邊。」

憑盥又凌亂的頭發,現出堅決的神情來。

卡爾斯將軍早已知道,當黃絹有這樣神情時,她所說的話,就一定要實現,所以只好嘆了一聲,道︰「去多久?」

憑鈁萊齠人的笑容︰「兩天,或者三天,通知準備飛機!」黃絹決定到毛夷島去,去見王一恆。她想給王一恆一份意外的發喜。這樣,如果以後她和王一恆在一起,王一恆就會更對她珍若拱壁,這是女人控制男人心理的妙著。

憑鈐詵苫上,想起王一恆見到了她時,一定會認為那是那份神秘請柬的力量時,不由自主「格格」地笑了起來。

她也想到︰如果王一恆只是自信心太強,實際上也根本不能填補她那種要命的空虛時,她怎麼辦呢?

她深深吸著氣︰原振俠!她利用飛機的通訊設備,通知了當地的領事館,要他們用最快的方法,通知原振俠,並且安排最快的旅程,讓原振俠也趕到毛夷島來。

然後,她舒服地伸長腿,緊抱住了兩個枕頭,令那兩個枕頭緊緊壓在她的身上,閉目養神。

XXX

原振俠望著額上在冒汗的領事,有點發怔。領事喘著氣,道︰「黃將軍的緊急……命令,請原醫生你立刻趕到毛夷島去!」

原振俠揚著眉︰「我並不是貴國公民,似乎貴國將軍不能向我下達任何命令!」

領事連連抹汗,道︰「是,是,是請求,請求!」

原振俠嘆了一聲,他不是不想見黃絹,可是他也知道黃絹追求的目標是什麼,他實在沒有必要,再應黃絹的「請求」而去見她。

正當他想表示拒絕之際,領事又已道︰「黃將軍說,事情和一份請柬有關,或許在那里可以找到正確的答案。這是她說的,我也不知那是什麼意思。」

原振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啊,又是一年快結束的時間了。尼格酋長的神秘失蹤,徐玉音的離奇遭遇,陳維如的悲慘死亡,這些怪異的事,原振俠也經常在思索著,企圖有一個答案,但是即便是一種設想,他也無法可以提得出來!

這時,他也不禁怦然心動,神情也猶豫起來。領事趁機道︰「醫生,如果要去的話,要爭齲嚎一分鐘的時間,黃將軍說,必須在當地時間,除夕午夜之前趕到。」

原振俠喃喃地道︰「是的,那請柬上是那麼說,可是我們根本沒有請柬!」

原振俠在自言自語,領事看到他的神情又猶豫了起來,不禁大是著急,因為他接到黃絹的命令是︰如果他不能令得原振俠在除夕午夜前到達毛夷島,那麼,領事就會被調回國,去充當沙漠巡邏隊的隊員,那比起當高級外交官來,實在相去太遠了,所以原振俠神情的變化,實在可以令得他心髒病發!

他不由自主喘起氣來,道︰「黃將軍說,有一位王一恆先生,已經去了!」

原振俠「啊」地一聲,王一恆終于去應邀了。在這段日子之中,他和王一恆見過幾次面,都是王一恆主動來找他的。有一次,甚至是在凌晨時分,王一恆看來已極有了七八分酒意,卻來到原振俠的住所之外按鈴,沖進來,向原振俠訴說,他其實是世界上最無法滿足自己的人。

原振俠很明白王一恆這種人的心理,一個人,若是連達到普通願望的條件都沒有,失望對他來說,是不足令他痛苦的。但是一個人,平時什麼願望都可以達到,偶然有一個願望達不到時,他的痛苦程度,就會千倍、萬倍!

原振俠自然也知道王一恆的願望是什麼,那晚,他也沒有勸王一恆,只是由得他自己去訴說,等到王一恆酒力不勝時,才把他送了回去。

當時,原振俠就會想過,王一恆是不是會接受那個神秘的邀請呢?

如今,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肯定了!

為了這份神秘的請柬,也應該去看看,究竟在王一恆的身上會發生什麼事。可是原振俠不明白的是,黃絹為什麼要去呢?

難道那個發出請柬的人,真有一種力量,可以使黃絹投回王一恆?

原振俠想到這里,才道︰「好,我去!」

當他說出這何話時,領事先生的汗水,已經透過了他的襯衣,到達他的外衣了!領事高興得直跳起來,拉著原振快的手就回外奔,道︰「你什麼也不用準備。一切讓我們來準備!」

原振俠道︰「至少我得熄了燈!」

領事已把原振俠拉到了門口,怎麼還肯讓他回去,大聲道︰「不必了,我們會替你付十年電費!」

XXX

王一恆一夜沒睡,他眼看著十二月三十一日早上的太陽升起,有點薄霧,晨曦也因此有點朦朧。他心中在數著︰「還有十八小時。」

XXX

在一架外交專機上,陪著原振俠的領事鼾聲大作,原振俠一上飛機,他就知道自己可以完成任務,黃將軍把兩個職位隨便他選擇,一個是升作大使,隨便他選擇哪一個國家,一個是升他當國內的部長。在酣夢之中,他正在作選擇。

原振俠只是閉目養神,把過去一年中所發生的種種怪事,又重新種理了一下,分析著呂教授和溫谷上校兩個靈學家的意見,一再問自己︰過去所發生的事,是不是真如他們所設想的那樣,是另一空間的被突破和靈魂的突然轉移呢?

兩件事的任何一件,都是不可思議的,都是超越人類知識範疇以外的事,原振俠知道了事實的經過,可是他卻無法在原因上作任何探索,只好依靠假設。然而假設也月兌不了呂特生和溫谷上校的範圍。

最令原振俠迷惑的是,幾乎集中了世界上所有靈學家的召靈大會,陳維如的靈魂,並沒有出現。在一切玄妙而不可思議的現象之中,彷佛中間突然斷了一環,又令得一切假設,無法連貫起來了。

飛機一直在平穩地飛著,原振俠在如道自己無法作出任何結論之後,也就索性不再去想,漸漸地,在那個領事的鼾聲之中,他也睡著了。

這時侯,黃絹已經到達了毛夷島,在機上的時候,她已經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作好了準備。所以,當她的飛機降落之際,並沒有人注意,沒有人知道這個阿拉伯世界之中,地位十分重要的女強人,已經來到了毛夷島上。

因為黃絹已通過外交途徑,告訴美國政府,她這次來,純粹是私人渡假性質,不想受任何蚤授,如果受到蚤擾,將會嚴重影響兩國之間的關系……豪國政府有關方面接到了這樣的通知,自然一口答應。可是也覺得事情有點古怪,所以,就將官關的資料,送到了聯邦調查局,聲明只給調查局作參考之用。

這份資料,如果落到了旁人手中,看了之後,自然順手歸檔,不會引起注意。可是由于這種雜七雜八的事,一直是由溫谷上校在處理的,所以,資料送到了溫谷上校的辦公桌上。

溫谷上校一看,滿頭紅頭發,幾乎沒有直豎了起來!

憑畹矯夷島去了,她去干什麼?溫谷上校發揮了現代通訊設備的最佳效能,半小時之後,他知道亞洲豪富王一恆,也到毛夷島去了。

溫谷上校作了決定,自己也去,看看在毛夷島上,究竟會有什麼事發生。

在接近除夕的寧靜的晚上,這個恬靜的島上,和尼格酋長去年神秘失蹤一事有關連的人,幾乎全到了。

王一恆最先到,在那幢美麗的小洋房之中,等待著午夜的來臨,對他來說,時間是過得如此緩慢,每一秒鐘,他都在空虛的、什麼也捉模不到的苦痛心情下渡過。

對黃絹來說,時間也過得相當慢,但是她卻並不像王一恆那樣閑看,她有很多事要做。

一下機,一架汽車屋已經準備好,停在機場外。黃絹吩咐了幾句,就獨自駕著車,直駛向針尖峰。

憑釷窒綠嫠準備的汽車屋,自然是設備最好的一種,雖然小,可是現代豪華設備,應有盡有。當黃絹來到針尖峰下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所有的游客,都已經離去,附近一帶,幽靜得驚人。

憑鍆A順擔她揀了一個相當有利的地方停車。而她也配備了紅外線望遠鏡。

這時,天色雖然黑了下來,可是當她調好了望遠鏡時,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大約三百公尺外的一株松樹上,有兩只松鼠正在追逐嬉戲。

然後,她在汽車屋的一張隨意可以變換角度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把自己的身子,舒適地挨進柔軟的椅子之中。

四周圈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所以,當她听到一陣汽車聲傳近來時,她知道,那是原振俠到了。幾分鐘之後,駛近來的車子,車頭燈的光芒,射進了汽車屋的窗子,在車廂內造成一種奇異的圖案。

憑釗勻蛔著不動,她看到車燈熄滅,然後,車廂的門上,傳來了敲門聲。

憑畹男女乃有點加劇,在那一剎間,她想到的是原振俠強有力的手臂,那雙手臂,曾經那麼有力地擁抱過她,幾乎令她窒息,也幾乎令她快樂得昏過去。

她勉力使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進來,門沒有鎖!」。號推開,原振俠出現在門口,他們兩人對望著,誰也不開口。然後,原振俠慢慢走了進來,自己斟了一杯酒,坐下,兩人之間,仍然保持著沉默。

就在這時侯,忽然又有汽車駛近來的聲音,黃絹和原振俠都震動了一下。

原振俠翻腕看了看手表,才八點鐘過一點,他望著黃絹︰「那麼早,王一恆就來了?」

憑盍⑹敝繃酥鄙磣櫻雙眼湊向望遠鏡,轉動著。這時,車聲已經停止了,黃絹看了一會,冷冷地道︰「我們的紅頭發朋友來了!」

「溫谷上校?」原振俠感到詫異︰「他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憑畹撓鍔听來相當傷感︰「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目的,旁人怎麼能深究?」

原振俠也來到了望遠鏡的旁邊,當他湊向前去看的時候,黃絹就在他的身邊,長發有幾絲拂在他的臉上,而他的鼻端,又被黃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迷人的香味沖擊著。如果不是他極有自尊心的話,他一點不再理會溫谷上校,而轉身將黃絹緊樓在懷中了!

原振俠暗中咬了咬牙,他一動也沒有動,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黃絹心目中的男人,就算黃絹基于生理上的需要,會很樂意他去抱她,但是,這是多麼無趣的一種情形,任何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肯做這種事的!

原振俠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從望遠鏡中看出去。他看到溫谷從一輛小車子中走出來,四面看看,顯然並未注意到汽車屋和他駛來的車子。

然後,溫谷又上了車,把車子緩慢地倒退著,退到了一株大樹之後停下。然後,他就坐在車中,點燃了一支煙,怞著。煙頭冒出的亮光,在黑暗之中一閃一閃,看來十分異特。

原振俠喃喃地道︰「大家都來了!至少有一個目的,是每個人都一樣的︰都希望看到,邀請王一恆來的是什麼人,和尼格酋長的神秘失蹤,有什麼關連。」

憑畹姆從Γ看來不是很熱烈,過了好久,她才道︰「也許。」然後,又停了一會,才又道︰「王一恆現在在什麼地方?」

原振俠搖著頭,他望向黃絹,恰每吹交憑畹牟嗝媯他看到黃絹的長長的睫毛,在不住地閃動。就在這時,原振俠的心中,像是被什麼硬物,重重地撞擊了一下一樣!他明白黃絹為什麼要來了!

憑釷竅胍王一恆在這里看到她!

他同時也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里了!憑釷竊誒用他,作為一種填補,這就是原振俠何以忽然像是捱了重擊一樣的原因。

這實在是超過一個人所能忍受的極限了!

原振俠知道,自己在那一剎間,臉色一定變得極其難看,所以當黃絹向他望來的時候,才會現出一種訝異的神情來。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道︰「我並不後悔這次前來,但是我可以肯定,以後再有這樣的情形,我一定不會再來!」

這時,原振俠的情緒,已然極其激動。

憑釤了之後,並沒有出聲,只是自然而然,現出了一個十分輕視的微笑來。

那種微笑之中所包含的卑視,只有身受者才能了解,原振俠在剎那之間,感到了心口一陣絞痛,他不自覺地,發出了一下呼叫聲,根本不及再去考慮其他,一個轉身,沖向門口,拉開門,就跳了下去。

這時侯,他心中的憤懣、哀痛、激動,真是到了極點,落地之後,他又大叫了一聲,然後,不顧一切,向前疾奔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奔向何處,他只是用盡自己每一分力氣,向前奔跑看,希望擺月兌黃絹那種充滿了卑夷的微笑。

突然之間,他在黑暗之中,一腳踏了空,整個人向前,直傾跌了出去。

當他感到自己向前跌出去之際,他仍然不及去想自已會跌成什麼樣,他在想的只是︰黃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自己縱使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但也不應該這樣沒有地位!

在如此激動的情緒之下,原振俠實在沒有法子分辨自己究竟會跌成什麼樣子,他只是在一瞬之間,覺得自己忽然撞中了什麼,坐跌在硬地上。

當他喘息著,還不想睜開眼來之際,他忽然感到了一股寒意,那股寒意,令得他不由自主,全身發起抖來。

然後,突然有一個柔軟豐滿的胴體,緊緊抱住了他。

原振俠的喉際,發出了「咯」地一聲響,他的神智十分清醒,他已經覺出事情極不對頭,一定有什麼極其古怪的事在他的身上發生了!

他還未曾來得及睜開眼來,兩片濕熱的唇,已經吮住了他的唇。原振俠心中叫了起來!黃絹!只有黃絹的吻才會這樣熱烈!

是黃絹追了出來,看見他跌倒了,把他扶了起來,又親吻他?他可不要這種施舍,原振俠一想到這里,陡地感到一陣憤怒,睜開眼來。當他一睜開眼來之際,他整個人如回遭到電殛一樣地呆住了!

原振俠一睜開眼來之後,首先看到的,當然是黃絹俏麗的臉,離得他極近,可以看到她臉上細小的汗毛。然後,原振俠看到了一堆火,火光在閃耀著,那使他立時看到,自己是在一個山洞之中!

而且,他對那個山洞再熟悉也沒有,那個山洞,就是他曾和黃絹渡過三天的那個!這三天,已成為原振俠一生之中,最最難忘而又一想起就有心頭陣陣絞痛的回憶!

怎麼又回到這個山洞中來了?黃絹怎麼又在他的懷中了?這是不可能的事,幾秒鐘之前,他還在夏威夷,絕不可能在幾秒鐘之中,就到了日本,不是的,那一定是夢境,他記得很清楚,他在急速的奔跑之中,曾跌了一交,那一定是他跌昏了過去之後的幻覺!一定是!

原振俠一面心念電轉,一面伸手去,想去推開黃絹。可是黃絹卻抱得他極緊,神情有點驚訝地微睜開眼來,原振俠可以完全感到她因為喘息而噴在他臉上的熱氣。

原振俠忍不住叫了起來︰「黃絹,是你?」

憑畹納音令人心醉︰「不是我,會是誰?」

原振俠雙手用力抓住憑畹氖直郟他的手指,甚至陷進了黃絹豐滿的手臂之中,同時,他不住地搖著黃絹,搖得黃絹的身子,前後擺動,長發也隨之凌亂地披拂在臉上。這種真實的感覺,原振俠可以知道絕不是夢境,但是他還是一面搖著黃絹,一面叫道︰「不是的,我在做夢!我在做夢!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陡地一用力,推開了黃絹,向外面奔去,可是才一奔到山洞口,一陣刺骨的寒風,把他逼了進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縮緊,陡然之間,眼前一黑,那堆火的火光不見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只覺得寒意在漸漸減退。他拚命睜大眼,想看清楚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可是四周圍的黑暗,是如此濃稠,他完全看不到,他伸手四面模索著,想模到一點東西,他也不斷移動著他的身子,然而,他就像是處身在一個什麼也沒有的虛無境界之中一樣,不論他如何努力,他什麼也踫不到!而且,他也開始感到,自己的雙腳,也根本沒有踏在任何實物上,他的整個人,是飄蕩在空中的,可是又不是在飄蕩!

原振俠心中真是駭異之極,他剛想大聲叫,就听到了有人在講話︰「怎麼一回事,這個人怎麼不受控制?」

另一個人道︰「或許是能量還未完全集中,就給他破壞了。」原振俠清楚地听到了對話,但是卻完全听不明白。

原振俠喘著氣,大聲叫了起來︰「甚麼人?甚麼人在我的身邊?」

原振俠沒有得到回答,可是他又听到了聲音︰「咦,他到哪里去了?怎麼他忽然不見了?」

另一個聲音道︰「我找到他了,他在……他在超越空間的過程中,奇怪,他怎麼停頓在兩個不同的空間之中了?這種情形,你能理解麼?」

另一個聲音道︰「是啊,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實在無法理解!」

這時,原振俠的心情,已經從極度的惶惑之中,慢慢鎮定了下來,他也有點了解那兩個人的對話,他盡量使自己保持沉著,道︰「請,請回答我的話,你們听到我的話麼?請回答我的話!」

在原振俠這樣說了之後,是一片死寂,那是真正的靜寂,原振俠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在體內流動的聲音,而他的心跳聲,听來就像是鼓聲一樣。死寂維持了並不多久,他還是沒有得到回答,听到的仍然是兩個人的對話。

一個道︰「看來又是意外,和去年的一樣!」

另一個道︰「去年的不能算是意外,我們的空間轉移是成功的!」

第一個道︰「不算是成功!那人在空間的轉移過程之中,產生了極度的恐懼,以致不能克服,用佩槍自殺了!」

第二個道︰「可是他的記憶系統卻繼續了轉移的過程,不過那種轉移過程,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結果送出了範圍,連我們也找不到了!」

原振俠心中怦怦亂跳,叫道︰「你們在說尼格酋長!」

這時,原振俠對于自己的處境,多少也有點了解了。他明白,自己曾經在剎那之間,經歷了「空間的轉移」,從夏威夷忽然到了日本。可是他只明白這一點,何以如今自己又會在「兩個空間之間」,他就不明白,而黃絹何以會出現在山洞中,他也不明白。

從那兩個人的對話听來,呂特生和溫谷上校的假設,倒是事實,在空間轉移的過程之中,尼格酋長由于極度的驚懼而自殺,可是轉移在繼續著,他的身體和他的車子,不知道被轉移到甚麼地方去了,他的「記憶系統」卻在轉移過程中「逸出了範圍」。「記憶系統」,那就是一個人的靈魂,原振俠倒是知道它去了何處,它和徐玉音的腦部,發生了作用,使徐玉音變成了另一個人!這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是由誰在促成的呢?

原振俠由于不斷在大聲叫著,以致他的聲音听來有點嘶啞。可是他還是叫著︰「你們究竟是誰?」

可是在交談的兩個人,顯然听不到原振俠的呼叫,兩個人繼續在自顧自交談。一個道︰「真不懂,他剛才不是已經在他一直想要處身的環境之中麼?為什麼他又要放棄?說自己是在做夢?說那不是真的?」

另一個嘆了一聲,道︰「我也不明白。當他們腦子的活動感應到了之後,對他們來說,就是真的,還有什麼真假之分?真的就是假的,假的就是真的,全在于他們腦神經細胞的活動,這個人好像有點特別,或許他的腦細胞活動,比較受控制?」

第一個道︰「不是很清楚。事實上,真、假、虛、實,根本全是他們腦細胞活動的結果,這一點,在他們之中,幾千年前已經有人知道了,且還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解釋,不明白何以那麼多人還不明白!」

另一個又嘆了一聲,道︰「如果這個人不去深究,他不是已經找到了他想找的?我們還是成功的,只不過他突破了我們的控制!」

兩個人的對話,一個字一個字傳入原振俠的耳中,直听得原振俠遍體生涼!那兩個人對話中解釋真假虛實的道理,更令得原振俠戰栗不已!他剛才在山洞中,空間的轉移是確實的,但是黃絹的出現,卻是虛幻的,只不過是他腦細胞活動的結果。然而,虛幻的和實在的又有什麼不同?許許多多以為是實在的事,又何嘗不是虛幻的?

「幾千年前已有人建立了完善的解釋」,那倒是事實,自從釋迦牟尼悟道以來,所有他的學說,全是環繞著這一點建立起來的,可是一直到如今,又有多少人明白這一點道理呢?

原振俠不再出聲,那兩個人的對話卻在繼續︰「轉移空間的能量全被這個人用去了,積累這種能量,又要一年的時間,王一恆今年要失望了,明年他是不是會再來?」

另一個道︰「誰知道,他們每一個人都有那麼多願望,又有那麼多失望,我們選擇的對象,已經算是最少願望不能達到的了,可是他們一樣要追求虛幻的境界。」

第一個笑了一下,道︰「要是他們不是這樣無知足的追求,我們的工作也無法進行了,嗯,明年,請柬還要多發一份,發給誰好呢?」

另一個道︰「這倒可以慢慢商量。」

原振俠听到這里,又忍不住叫了起來︰「喂,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他仍然得不到回答,听到的,依然是對話。一個在說︰「他們的腦構造,倒十分奇妙,當他們看到一樣東西,模到這樣東西的時候,只不過是腦細胞傳給他們感覺器官的一種作用,至于這樣東西實際上是不是存在,他們是不可能真正知道的,只要他們在感覺上覺得有這東西存在,就以為是真的存在了!」

另一個道︰「是啊,所以我才說這個人有點奇特,在經過空間轉移之後,他嚷說那是假的!」

第一個道︰「唉,還是那句話,真的就是假的,假的也就是真的!」原振俠是一個醫生,他自然確切知道人體各感覺器官是接受腦部活動的指揮的,手指踫到了一樣東西之後,要由感覺神經將訊號傳到腦子去,由腦細胞的活動,來決定這是什麼東西。如果腦細胞的活動有錯誤,那就不能作出正確的判斷了!如果腦部的活動,將不存在的當作存在,那麼,真和假,還有什麼分別呢?剛才在那個山洞之中,活色生香的黃絹,明明是在自己的懷抱之中,那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的呢?

原振俠只覺得自己的思緒,亂成了一片。

在這時侯,那兩個人的對話還在持續著。一個道︰「不但是實際的東西,就算是怞象的意念,對他們來說,情形也相同。」

另一個道︰「是啊,當一個人的腦部活動,決定他是一個快樂的人時,這個人就是快樂的人了。只可惜他們之中,好像很少人能達到這樣的結論!」

第一個道︰「如果他們都快樂滿足了,我們也不能邀他們前來了。現在我們可以肯定的是,轉移空間的實驗,已經成功,而且,在轉移空間的過程之中,我們可以使一個人,腦部活動最想實現的事,對他來說,變成事實。」

另一個道︰「對,這一點成績是肯定的。而去年的那個,雖然有了意外,我們倒也有意外的收獲,我們知道他們的記憶系統,可以獨立存在,形成一組微弱的電波,在偶然的基因下,還可以和活動的人體,發生關系!」

第一個沉吟片刻,道︰「是,這一點十分重要,他們在若干年之後,可能發展到這組微弱的電波單獨存在,那麼,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的生命,就是永恆的了!」

另一個打了一個「哈哈」,道︰「那不知道是多少億年以後的事,他們這個星球,可能也不存在了!」

第一個聲音,听來很嚴肅,道︰「星球存在與否,無足輕重,看他們的進化,是不是能到這一地步了,可能,在空間的轉移過程中,才會使他們的記憶系統月兌離身體,這個秘密,,可不能讓他們知道。」

另一個道︰「我估計,他們要掌握可以轉移空間的能量,至少還要五千萬年!」

原振俠越听越是吃驚,這兩個人口中所稱的「他們」,正是地球上的人類,那麼,這對話的兩個人──原振俠已經在他們的對話之中,明白了一切,也感到了極度的震驚,他又叫了起來。在他的叫喊聲中,忽然又听到了一個人在叫著︰「看,又發生轉移作用了──」原振俠只听到了這一句,就感到了一下震動,緊接著,強光耀目,令得他什麼也看不到,可是他仍然在叫著,他隨卻又感到,有人在搖他的身子,他勉力睜開眼來,看到自己正跌在一幅草地上,在搖他身子的是溫谷上校。

溫谷上校一看到他睜開眼來,就道︰「新年快樂!」

原振俠慢慢站了起來,一臉疑惑的神色,針尖峰就在眼前,他又回來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溫谷上校逼視看他︰「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是不是?」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點著頭,接著,他開始講述自己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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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尾聲
在原振俠講完之後,溫谷上校默然半晌,才道︰「又多了一個例子,證明了有外星來的高級生物在地球上進行活動。」

原振俠問︰「已經有很多?」

溫谷顯得很憂戚︰「很多,而且活動是各種各樣的。有機會,我會向你說幾樁比較典型的。不過,在地球上聚集能量,作空間轉移的試驗,並且在空間的轉移過程之中,控制人腦的活動,使人產生幻覺,這種情形,以前未曾有過。」

原振俠喃喃地道︰「不是幻覺!不是幻覺!」

他又想起了自己被轉移空間,去到那山洞中的情形,當時,那種感覺是實實在在的,如果不是他理智太堅強,肯定那是不可能的話,發展下去,又會怎樣?

溫谷上校又道︰「我听到你大叫著在向前奔,立時向你追過來,可是突然之間,你就不見了!」

原振俠問︰「王一恆呢?他沒有再來?黃……黃絹呢?」

溫谷搖頭道︰「天一亮,黃絹就駕車走了,沒見王一恆出現。」

溫谷確然不知道,因為在他目擊原振俠突然消失之後,一直留著沒有走,直到突然一轉身,又看到原振俠出現為止。

溫谷自然也不知道,王一恆在考慮到了將近午夜,快要出發之際,忽然感到尼格酋長的神秘失蹤,實在太可怕,所以猶豫了起來,並沒有應邀到針尖峰下來。

當然,他來的話,也是白來,因為轉移空間所需的能量,已經由于原振俠的行動,導致了他在空間的轉移而耗去了──這是原振俠在那兩個人對話中了解到的。

原振俠和溫谷兩人自然也不知道,當黃絹等不到王一恆出現而離去之後,在毛夷島的機場上,和王一恆相遇,兩人在互道了新年快樂之後,王一恆邀請黃絹到他的住所去盤桓兩天,黃絹爽快地答應了,而且,登上了王一恆的飛機。

溫谷和原振俠在針尖峰下,又逗留了三天,希望能和那兩個對話的人相遇,但是沒有結果。溫谷堅信在針尖峰下,一定有著某種裝置,可以積聚能量,達成空間轉移的目的。所以他和原振俠曾仔細搜索過,可是也沒有什麼發現。溫谷苦笑看,道︰「現在我們至少知道陳維如的靈魂為什麼不和我們聯絡了!人的靈魂,要月兌離身體單獨存在,條件之一,是死亡在空間的轉移過程之中發生!」

原振俠一攤手︰「有多少人會在這種情形下死亡?」

溫谷苦笑,道︰「或許這正是全世界靈學家失望的原因之一!」

他在這樣講了之後,忽然道︰「原醫生,你的徑歷,在貴國一部著名的小說︰‘石頭的故事’中,倒有過相當類似的描寫。」

原振俠愕然︰「石頭的故事?」

溫谷道︰「是,這部小說又叫‘紅色大廈的夢’。在那部小說中,一個人,得到了一面鏡子,他只要向那面鏡子一照,立刻就會到了另一個地方,而在那地方,又有一個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在,那女人會完全隨著他的意思,給他歡樂。這鏡子就有轉移空間,使人產生幻覺的功能。」

原振俠當然已經明白了溫谷上校所說的那部小說是「紅樓夢」。而那面鏡子的正式名稱,是「風月寶鑒」,賈瑞在一照了鏡子之後,就到了另一空間,見到了王熙鳳。

原振俠立即也想起了「太虛幻境」中的對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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