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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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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沉亞 -【天之嬌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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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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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3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並不是很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瞭解眼前所發生的事,但是當他站在加護病房外的長廊盡頭,看著另一端僅有一面之緣的胖胖少女時,他心中的確有種異樣的感覺。

    方學剛沉默地立在那裏,眼光不時飄向那少女,他隱約記得那少女似乎姓宋,當時也住在這間醫院裏,車禍之後不尋常的瘋狂反叛——對了,就是反叛,那種異於常人的叛逆眼神經常出現在過去的掌珠身上,但是車禍之後的掌珠卻沒有過那種眼神,所有的恨意與叛逆在車禍後便從掌珠身上消失了,而他現在卻在那少女身上再度看到那眼神……

    那少女和過去的掌珠奇異的相似。外貌上雖然絲毫不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像,而且真的像極了。

    為什麼那少女會出現在這裏?當然加護病房裏住的不只是方運生,還有其他病患,但是事情真的那麼巧?難道先前在急診室的臨時手術室中也有那少女的親人?更何況他清楚的聽到那少女喊的是"爸爸",她和掌珠似乎又很熟……

    他不禁蹙起眉,心中有什麼東西證漸漸成型,彷佛可以在迷霧中見到一絲曙光,但卻又那麼模糊不清……

    "學剛。"

    方學剛一震,辛芷已經走到他身邊。"你又來幹什麼?"

    他陰沉的聲音讓辛芷不由得輕輕瑟縮一下。

    方學剛轉個身離開走廊,辛芷立刻跟上去。"請你聽我說幾句話好嗎?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我什麼話也不想聽你說,趁我還沒失去理智之前,你最好趕快離開我的視線。"

    他的話深深的刺痛了辛芷的心,她幾乎無法承受這麼痛楚的感覺,但她知道,這是她罪有應得,這是她咎由自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辛芷深吸一口氣,顫巍巍地笑了笑。"我知道現在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我也沒敢奢望你會原諒我,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今天下午胡俊良來找過我。"

    這句話成功地吸引了方學剛的注意力,他果然停下腳步。

    辛茁立刻走到他跟前:"他要我和他一起合作,還說了一大堆很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

    "事實上我搞不太清楚他的意思。"辛芷勉強一笑。"總之是一些關於大小姐的事情……"

    "掌珠的事情?"方學剛的兩道濃眉深深糾結在一起,眼神終於移到她臉上。"你最好說清楚。"

    辛芷想了想。"大約就是些有點瘋狂的話,他說他認為車禍後的掌珠不是真正的掌珠……他認為在掌珠身體裏的靈魂其實不是掌珠……"

    方學剛的眉蹙得更緊了。怎麼連胡俊良的想法也和他一樣——事實上,在辛芷說出這些話之前他也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形,只是當她說出來之後才發現,他們的想法竟然不謀而合。

    "學剛,胡俊良他病了,他根本失去理智,他希望我和他聯手一起除掉掌珠,可是我沒有答應!"辛芷急急說道,只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意。"我知道我錯得已經夠離譜了……"

    方學剛無言地看著辛芷,這才發現她有多憔悴。一個荒誕的錯誤,讓所有的人全都傷痕累累,這筆帳真要算,也只能說是大家都有錯,再怎麼計較,算盤還是歸不了零。他只能歎口氣:"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辛芷抬起眼,眼裏淚光晶瑩。"就為了這個。"她慘慘一笑,笑裏無限悽楚,卻也有一份坦然。"就為了再見面的時候,我可以這樣光明正大的看你一眼……"

    "辛芷……"

    她轉過身,不願他再看見自己的狼狽樣。"胡俊良說的好,我是個失敗的反派,根得不夠光明磊落,愛也愛得畏畏縮縮,我這個人,連當個厚顏無恥的反派也幹不來。"她說著,提起沉重的步伐開始往前走。

    "辛芷。"方學剛歎口氣,終究還是追上來。"你還好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辛芷勉強微笑。"知道你起碼願意為我保持一點紳士風度,我已經很開心了。"

    "別這麼說。"學剛搖搖頭,"你值得好好對待,只是……只是我們沒那個緣分。"

    辛芷抬起眼睛,"你……真的愛她?"

    方學剛沒有回答問顴。不是他沒有答案,而是那答案只會留在他的心裏,這一生,他不會對任何人承認。

    辛芷無言地笑了笑。她理解那個表情,他們能互相交換一個心領神會的目光,其餘的也無需多說了。

    "謝謝你來通知我。"

    "不,我只是為了我自己的良心。"辛芷轉身。"別送了,我們互道珍重吧。"

    看著辛芷漸行漸遠的步伐,方學剛能輕輕地開口:"保重。"就這樣為八年的相處劃下句點。他們心裏都有點偶悵,但是他們交會的時刻已經過去,未來只會是兩條水不再見的平行線。這就叫緣分,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互相碰觸的發出火花,而後熄滅,而後分別。

    走出醫院的藍,腳步輕快了許多。雨後的臺北,似乎連空氣也清新起來。

    抬眼看著那蔚藍的天際,深吸一口臺北難得的新鮮空氣,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自由——

    禁錮著她長達八年的愛情牢籠已經消失了,她慶倖自己還沒忘記飛翔的方法。

    她對著遙遠的天際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將會有一段美麗的旅程,平行線往前賓士,永不能回頭地奔向下一個光華交會的地點。

    再見了臺北。

    保重了,她摯愛八年的學剛。

    感謝上帝,她終於獲得了真衛的自由。

    辛芷帶著那歡欣與些許不捨的離愁,輕快地踏上了自己的旅程,隨手攔了輛計程車,車子停止的同時,一名滿臉雀斑的少女神色驚惶地打開車門沖了下來。

    "喂!你還沒付錢呢!喂!"計程車司機火大地吼著。"喂!你想坐霸王車啊!"

    "算了。"辛芷對司機笑了笑安撫他:"別生氣,我來替她付錢吧,這麼急,說不定真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呢。"

    計程車司機沒料到她會這麼說,表情有些悻悻然。"拷!這年頭,什麼人都有!"

    辛芷卻仍是一副不以為件的笑容。"開車吧。"

    計程車揚長而去,而那滿臉雀斑的少女王沖進醫院的確是件攸關生死的大事。

    ###

    送走了辛芷,天也快黑了。方學剛再度鍍到加護病房外,裏面的父親還沒清醒,而他的母親也依然緊緊地陪伴在他身旁,一直坐在等待室裏的周嫂已經累得睡著了。他看看表,才發現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掌珠回家去收拾東西已經去了三個鐘頭,沒道理弄到現在回不來。他用手機打了通電話,響了十幾聲卻沒人接聽,他開始有些擔心,只好徑輕搖醒周嫂:"周嫂。"

    周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看是他,連忙坐直了身子。"少爺,是不是老爺醒了?"

    "還沒有,不過掌珠己經回去好久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有點擔心……"

    "大小姐還沒回來?周嫂一看表,自己也嚇了一跳。"已經這麼久了?"

    方學剛的耳畔響起辛芷所說的話,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該不會真的發生什麼意外吧?

    "我現在趕快回去,順便替老爺太太弄點吃的來。"周嫂立刻起身。

    "不,不用。"方學剛搖頭。"你留下來陪我媽,晚一點再出去買些東西回來給她吃,我自己回去看看。"

    周嫂憂心地往病房裏探頭。"可是老爺太太一定吃不慣這裏的東西的……"

    方學剛安撫地拍拍她。"別傻了,現在誰還有心情吃東西?我要你留下來,幫我照顧我媽媽,她的身體也不太好……"

    "我知道,我知道。"周嫂想起掌珠,又匆匆忙忙把他往外推。"你快點回去看看大小姐吧,現在她可不能出事,要不然……哎,你快去,快去!"方學剛回頭再看一眼,隨即邁開步伐走出醫院長廊。他才剛走出長廊,便看見中午陪著那宋姓少女來的另一個滿臉雀斑的少女正與他匆匆擦身而過,神色驚惶失措。原本這件事和他是無關的,但是直覺卻讓他停下腳步,甚至開始往回走。

    "美俐!美俐!"小安氣急敗壞地喊,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向一直坐在長廊上的兩個人。"不好了,美俐她……她……"

    掌珠悚然驚醒過來,原本她好不容易才合上眼睛,可是一呀小安的聲音她便猛然睜眼。發生什麼事了?"

    小安喘得快說不出話了!她恐俱地大睜著雙眼,斷斷續續地:"美俐她……她被一個莫名奇妙的男人……綁……綁架了!"

    掌珠立刻跳起來,心不往下沉。"你說什麼?什麼莫名奇妙的男人?你說清楚!"

    "我怎——怎麼說清楚!"小安欲哭無淚地嚷道:"我根本不認識他!我陪美俐回去收衣服,才收好要過來,那個男的莫名其妙獻出現了!是美俐叫我來找你的!"

    掌珠搖晃了一下,她身邊的丁大風連忙扶住她。"怎麼啦?誰被綁架了?"

    胡俊良!她萬萬沒想到那傢伙居然真的那麼大膽!"該死的傢伙!他到底想幹什麼?!"

    "哎呀!現在不是去猜他想幹什麼的時候了啦!還是快點想想他會把美……"小安連忙住口,丁大風傻呼呼地站在那裏看著她。

    "怎麼不說下去?"

    "要命!你叫我怎麼說嘛!總之一定要快點找到她!而且那個男人說要報警就報警好了!反正他不怕!他還說該怕的是我們,如果……"小安的眼睛看向病房。"如果我們不擔心你父親的病的話。"

    "去***!他根本是趁火打劫!早料到我們不敢報警!"掌珠氣得破口大駡,腦袋裏同時也快速地轉動——胡俊良到底會把美俐綁到哪裡去?他的目的不過是要錢,可是現在到哪裡去弄錢給他?!

    "美俐,美俐,現在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嘛!?"小安急得報淚都快掉下來了,六神無主地只能拼命追問。

    "你不要吵啦,讓我好好想一想嘛。"

    丁大風在一旁已經完全弄昏頭了,怎麼她們的話那麼難以理解?美俐不就在這裏嗎?怎麼小安又嚷壤著什麼美俐被綁票了的糊塗話?

    看美俐那種聚精會神的樣子,他不敢打擾她,只好拉著小安走到一旁。"小安,到底怎麼回事?你剛剛說的美俐是誰?我怎麼全都聽不懂?"

    小安張開口,半晌,又沮喪地垂頭。"我都不懂,你又怎麼會懂?"

    丁大風還想追問,掌珠卻已經有了決定,她轉身,穩穩地對他們開口:"你們先回去吧,剩下來的事我自己處理就可以了。"

    "這怎麼可以!"小安立刻反對。"那個人是個瘋子耶!我不會讓你自己去對付他!要去我們一起去!"

    "小安,你不要亂來好不好?"掌珠嚴厲地蹬了她一眼。"這件事只有我可以解決,你們誰也幫下上忙的。"

    "連我也幫不上忙嗎?"丁大風看著她。

    掌珠抬起頭,心裏湧出一股柔情,她無言地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上他的唇。

    丁大風楞了一下,但他很快抱住她,同時用力回吻。直到兩人都有些氣短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掌珠無言地笑了笑,雙眼亮出奇異的光芒。"大風,你要記住你說的話。"

    丁大風楞楞地看著她,還未自那熱吻中清醒過來。

    方掌珠輕輕地碰碰他的唇瓣,靜靜地凝視了他好半晌,終於轉身飛奔了出去。

    "美俐!"丁大風著急地喊了起來,想追上去,小安卻拉住他。

    "別去,你去反而會壞事的。"

    丁大風甩下開小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他沮喪地站在那裏,心底有股不祥的預感直湧上心頭。"為什麼不讓我去呢?"他喃喃自語地對著已沒有美俐的長廊,仿佛失去了什麼似的不安起來。

    "你去了也沒有用的。"小安只能這樣回答。

    "可是……可是我覺得好像我不去就會失去她……"丁大風越想越不對,他震動一下,轉身還是追了出去。"我不能失去她!美俐!"

    "大風哥!丁大風!"小安氣急敗壞地追了上來。"別去!你根本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麼!你這個笨蛋!丁大風!"

    "颱風動態最新報導:根據中央氣象臺氣象圖顯示,中度颱風韋恩將於今天上登陸臺灣,韋恩颱風是臺灣本年度所遭遇的第一個颱風,預計將在今明兩天對臺灣北部及東北部造成重大影響,請山區及北部、東部沿海的民眾特別注意,以下是關於颱風的詳細新聞……"

    汽車在山區裏左轉右轉,走的都是些羊腸小徑,顛簸的路面晃得她頭昏腦脹,連路標也沒辦法細看。胡俊良一路上的沉默有些令人意外,他甚至沒多看她一眼,只專注在開車,以及他自己的思考世界裏。

    美俐起先還小心翼翼地防著他有什麼不良舉動,到後來實在太累,一陣陣暈車的心已經教她招架不住,根本沒有餘力再去注意他的動向。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美俐虛弱地開口。

    胡俊良不理她,逞自開著車子,路越走越窄,人煙越來越稀少,到最後,整條路竟然只剩下他們這部車子。

    "快停車!我真的要吐了!"她抱著胃,覺得整個內臟都翻天復地地絞痛了起來。

    車子在一片勉強稱得上空曠的小草地上猛然煞車,美俐立刻推開車門,沖出去大吐特吐起來。

    胡俊良也下了車。他燃起一支煙,茫然地注視著前方,倚在車子上的影完全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她好不容易把三天前吃的東西全吐得一乾二淨之後人也虛脫了,只能跌坐在草地上不住地喘息,抱著扭絞在一起的胃,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一天晚上,我們去買了二十支強力手電筒,又在頂樓升了個大營火,然後你帶著我飛車到這裏來,那天天氣很好,星星不太多,月亮也不太亮,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在這個山頂上真的可以看到你家。"

    美俐喘息著抬起眼睛,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意,他總不會專程把她綁來,就為了說這些話吧?

    "後來想想,我大概就是在那時侯愛上你的。"胡俊良輕哼了一聲,不知是笑,還是感歎。"那也是我最大的錯誤吧,一個好的獵人是不該愛上自己的獵物的,而你,還是你最厲害,不動一兵一卒,沒花半顆子彈就輕易擄獲我的心了。"

    "你現在說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美俐虛弱地問,幾乎連抬頭的氣力都快沒有了。

    "不是你說的嗎?你說要找一個颱風天到這個地方來看一看,還說颱風前夕的天空最美,我是替你完成心願啊。"

    她再也撐不住地躺在地上,睜開眼卻看到那一片純淨的天空。

    她不禁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他說得對,她從來沒想過可以看到這樣美的天空。

    萬裡無雲——連雲屑,一點點雲屑也看不見。那天空一片亮晃晃的蔚藍,那種藍根本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也沒有任何顏色足以比擬。

    沒有風。

    她上方的綠樹枝丫朝天空展開飛翔的姿態,在那一片純淨的蔚藍中,那近乎透明的藍色裏。幾乎可以看到上帝神聖的殿堂。

    "真的很美吧?"

    "是很美,美得近乎不真實……"

    "你不覺得這天空就像你嗎?美得近乎不真實,美得近乎狂暴,再怎麼準確的氣象也不能預測出你的下一步行動,而我就是被你那種無法預測的美所吸引。變幻莫測,有時彷佛就擁在懷中,卻發現其實你遠得可以。有時似乎遙不可及,下一刻卻又發現你正微笑地凝視我的雙眼。"胡俊良慘笑一聲。"老天,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像是你玩弄於股掌間的一隻木偶。"

    美俐看著他,他臉上的表情隨著聲音的起伏轉折而變化著,彷佛真的再一次經歷了他與掌珠之間那一段愛恨交加的日子。

    從他臉上,她看到愛、痛苦、折磨與掙扎。

    跟前的男人悲慘得無法掌握自已的人生及喜樂,只能隨著所愛搖擺著他的心智。

    美俐忘了自己的不適,坐直了身子輕輕開口:"別這樣……"

    胡俊良仍不看她,只是自顧自地說著話:"其實我有很多機會可以卷款潛逃,逃到天涯海角,舒舒服服的過我的下半子,但是我沒有。我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為什麼我沒有呢?為什麼我還是苦苦留在你身近,受盡你的糟蹋折磨,到頭來還弄得一無所有。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到底是發了什麼神經病了。"

    "是因為愛吧……"美俐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是因為愛而改變了你……"

    "你給我住口!他突然氣得暴跳如雷,沖到她面前用力揪住她頭髮,將她的頭猛地往後仰。"你根本不相信愛!方掌珠只相信恨!愛在方掌珠的眼裏只是狗屁!你根本不是方掌珠!"

    他說的話在美俐心裏扔下一枚炸彈!

    天啊,她真的懂了!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胡俊良,他竟然是為了掌珠才學會去恨的!

    因為他相信掌珠徹頭徹尾只有恨。

    因為他相信要和掌珠在一起的方式也只有恨。

    惟有深切的恨意才能將他和掌珠密不可分的連結在一起,只有共同的恨意與敵人才能讓他和掌珠產生同樣的目標,也只有共同的目標能讓他光明證大與掌珠成為同一聯盟陣線,為了這一點,他開始恨——恨透了掌珠所恨的一切,也恨透了任何阻攔他的恨的人。

    "你、根、本、不、是、方、掌、珠!"胡俊良咬牙切齒地怒視著她。"是你把掌珠從我身邊搶走的!如果不是你,一切都會不一樣!掌珠還會待在我的身邊!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美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被他的怒意和痛苦給嚇呆了!如果他要的真的只是單純的金錢那還好解決,但他不是。他要的是方掌珠,一個和過去一模一樣憤世嫉俗的方掌珠,而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現在能立刻和掌珠互換身分,掌珠也已經不是過去的掌珠了,因為掌珠學會了愛,但這對胡俊良來說是多麼可怕的消息。

    他賭上了他的一切去學會恨,把自己改造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反派,然後有一天,"恨"卻消逝了,噗地一聲蒸發在空氣中,由著他上天下海也找不到了。其他人可以歡天喜地地白首大團圓,而他這個大反派卻下了十八層地獄——只因為愛。

    想到這裏,美俐不禁為他心疼起來……

    "不許你這樣看我!"胡俊良瘋了似的掌摑她的臉。那力氣之大,打得她眼冒金星,唇角流下血絲。"你給我起來!"他憤怒地拖著上了車。"我要你把掌珠還給我!我知道掌珠還在!只要殺了你這個冒牌貨她就會出現的!我知道!"

    美俐呻吟著被他拖上車,扔在椅背上,她四周的景物開始快速地旋轉起來——那不是因為她頭暈,而是山上刮起了第一陣風。

    颱風帶著它無比的威力一步一步逼近了。

    在胡俊良砰地摔上車門之後,雨水夾雜著颱風的呼嘯聲披天潑地地落了下來。

    ###

    穿過社區警衛的視線進入方家的別墅並不難,難的是在幾個月後再進入這個"家"。

    掌珠在客廳裏呆站了一會兒,腦海裏索繞著過去那些歲月裏,在這個地方所發生的種種衝突對立。

    她不只一次在這裏尖叫、怒駡,怨恨地注視著這個家裏的一切,每個人、每件事物都讓她生氣。忿怒,她完全不能阻止自己的恨意,完全不能阻止自己在這裏所造成的傷害與痛苦……

    掌珠往樓上走,二樓的地板上散落著她父親的換洗衣物,她蹲下來一件一件撿起來,心裏有種恐懼漸漸形成——如果這一生她再也見不到她的父親,如果這輩子都失去她的父親呢!

    她真的不在乎?真的可以釋懷嗎?

    "你到底是誰?"

    掌珠猛然抬頭,方學剛就站在樓下看著她。

    她跳起來沖進自己的房間,用力關上門。方學剛立刻沖上樓,在門口敲門吼道:"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你管不著!"掌珠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地翻找起來。"走開!"

    學剛真的有點生氣了!他用力地敲著房門吼:"開門!要不然我打電話報警!你非法侵入民宅,光是這條罪就有你受的!開門!"

    "我非法侵入民宅?哼哼,方學剛,用用你的大腦!到底是誰侵入民宅?該死的!到底放在什麼鬼地方去了?"她在裏面詛咒。

    而他記得這詛咒。事實已經很清楚了,但那是怎麼發生的?怎麼可能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

    "找到了!"話方落,房門霍然打開,裏面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注視著他。"讓開。"

    他不知道怎麼反應,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你……你是掌珠?"

    方掌珠用力推開他。"我叫你讓開。"

    "等一下,"方學剛猛然拉住她。"你要去哪裡?"

    "放手啊!"她使勁掙扎,就在拉拉扯扯之間,一把槍掉在原木地板上發生巨大的聲響。

    兩個人都楞了一下,方學剛的動作很快,當下撿起那把槍。"老天!你哪裡弄來這種東西?"

    "你幹什麼!?還給我!"掌珠氣急敗壞地沖上去想把槍搶回來。"還給我!"

    "不行!"方學剛將槍拿高,以她現在的高度根本別想拿到。掌珠忿怒地對著他吼:

    "你這個混蛋!還給我!"

    "絕不!"

    "你到底想不想去救美俐?!"

    方學剛楞了一下,原來這幾個月來他所愛上的女子名叫美俐!呵,這倒是個很適合她的名字——嬌美而伶俐。

    "要是想的話就把槍還給我!"

    "你想用這個去救她?你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你這個笨蛋!"

    "殺人要償命嗎?呵,什麼時候有這條法律我怎麼不知道?"掌珠怨恨地看著他;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那你們殺死我媽媽為什麼沒事?為什麼沒人給她償命!"

    "住口!"方學剛再也受不了地一巴掌摑在她臉上。

    啪地一聲,清脆的聲響讓他們都傻住了!

    掌珠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出手打她。這些年不管她鬧得多厲害,她都沒打過她,也沒人敢打她,而他現在居然——

    她氣瘋了!狂撲上去又踢又打地大吼:"你這個混蛋!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去死啦!踢死你!"

    "夠了!"方學剛硬是推開她,怒火中燒地吼:"再上來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你這潑婦!這些年我忍受你忍得還不夠嗎?你到底要胡鬧到什麼程度才肯甘休?!"

    "什麼忍受?你根本就是心虛!你們都一樣!要不是因為心虛,你們會由著我胡鬧嗎?鬼才相信!"

    "那不是心虛!那是疼借、同情、憐憫、那是愛!你這個白癡!那是因為我們全都愛你、疼借你、同情你小小年紀便失去母親!可是你呢?我們原本可以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可是全被你給破壞了!"方學剛急敗壞地吼道。

    "幸福美滿?呵,我是不是聽錯了?"掌珠冷笑著注視他。"你們還不夠幸福?還不夠美滿嗎?"她一步一步逼近他。"你們逼死我媽媽,侵入我家庭,霸佔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而你現在居然還抱怨是我害你不夠幸福?不夠美滿?"

    方學剛不生氣了,他靜靜地凝視她,眼神帶著深深的悲哀。"你真的這樣認為?你真的認為我們侵入你的家庭、逼死你媽、霸佔你的一切?"

    "難道不是?你敢否認?!"她拙拙逼人地問。

    "我用不著否認,你喜歡這麼想那就這麼想吧,如果這會讓你好過一點,我不會有意見。"方學剛轉身下樓。

    "等□下!"掌珠生氣地趕上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清楚的,你這樣想已經十幾年了,現在又何必改變?你喜歡自欺欺人,那就繼續自欺欺人吧。"

    "我自欺欺人?狗屁!我那時候已經十歲了!我有記憶!我能思考!你們幹了些什麼好事我全都一清二楚!你們別想騙我!"

    方學剛冷地停住腳步,壓抑著滿腔怒氣,沉聲說著:"對,那時候你已經有記憶、能思考了,我們騙不了你,所以,你只能自己騙自己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她狂吼。

    他猛然轉身,走到她面前。"是,你一直在騙你自己,你媽媽是病死的,不是被任何人逼死的,你心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可是你就是不肯承認,沒錯,我們的確有錯,我和我母親唯一的錯是出現的時間不對。但是你知不知道?是你母親去求我媽的,要不是她那樣苦苦哀求,我們根本不會來!根本不會侵入你的家庭,根本不用霸佔你的一切,也根本不用受你的氣長達十多年!"

    "不……事實不是這樣的!"掌珠哭著回吼:"你胡說八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我記得很清楚!事情不是這樣的……"她哭著跌坐在樓梯上。

    方學剛無言地看了她一會兒,硬生生地咽口氣,深深地吸口氣平穩自己的心情,然後伸出他的手。"掌珠……"

    她抬起淚眼,方學剛那張略嫌剛正的臉有種奇異的柔和。十多年前他還是個清秀少年的時候,經常在她泣得不能自已時,在她面前伸出手。她從來沒回應過那充滿溫情的手,而這次也不例外。

    掌珠跳起來,猛然奪走他手中的槍。

    "掌珠!你要去哪裡?掌珠!"方學剛粹不及防,只能急急追上去。"掌珠!回來!掌珠!"

    她已沖進滂沱大雨之中,不久,大紅色寶馬跑車出現,在狂風驟雨間仿若一道紅色閃電。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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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外頭風狂雨驟,一波波強勁的風吹得連醫院大樓都有點搖晃,方陳蘭玉不知道已經在那裏坐了多久了,她的手仍緊緊握住她丈夫的,但她的指尖其實早已麻痺失去了感覺,所以當他第一次輕握她的手時,她還沒察覺到他的清醒,一直到方運生睜開眼睛。

    "方運生!"蘭玉驚喜地輕喚,方運生登時回她一抹虛弱的微笑。"方運生!你真的醒了?"

    加護病房裏值班的護士立刻走過來,仔細地看了心電圖一會兒,又細心地測量了他的脈搏和血壓之後,放心地朝蘭玉微笑。"方先生沒事了,你這不可以放心的回去了吧!"

    "不不不,再讓我待一會兒。"蘭玉焦急地搖頭,"我一定要陪在他的身邊才會放心。"

    "可是……"

    "拜託你,反正都己經這麼晚了,外面又是颱風夜,我一樣是走不了的,拜託你。"

    護士小姐歎口氣笑了笑。"好吧好吧,你別急,我讓你留下就是了,不過明天醫生來之前你一定要走唷,要不然我可是會挨駡的。"

    方陳蘭玉用力點點頭,感激地對著她笑。"我知道,我不會為難你的。"

    "那就好,你們聊吧,不過小聲一點,其他的病人都睡了。"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護士終於離開,蘭玉在椅子上坐下來,憂心地注視他。"怎麼樣?方運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方運生微微的笑,輕地握了握她的手。"你不用擔心我,這點小毛病還要不了我的命。"

    蘭玉又是笑又是淚。"幸好……我好擔心……你不知道,你剛到醫院的時候,樣子……樣子好嚇人……"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方運生努方轉頭,想看看四周。"掌珠……掌珠呢?她沒來嗎?"

    她想起周嫂前不久對她說的話,掌珠下午就回去收拾他的衣物,卻一直到傍晚都沒回來,學剛回去找她,可是兩個人都不見了。家裏的電話沒人接,學剛的移動電話又收不到訊號,周嫂擔心極了。

    "怎麼了?"

    "沒什麼。"蘭玉連忙搖頭。"沒事,掌珠她剛剛才回去,颱風來了,我叫學剛送她回去,明天再來看你,外面風大雨大的,不安全。"

    方運生側耳傾聽,果然外面風雨交加,他點點頭。"那就好……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掌珠她媽媽……她看起來好極了,一直問我掌珠的事情……"他睜開眼睛,輕輕地笑了。"我告訴她掌珠變好了,她好高興……"

    "方運生……"

    方運生閉了閉眼睛,表情看來累極了。蘭玉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溫柔地開口:"你累了,醫生說你不可乙太累,先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方運生聽話地閉上眼睛,唇角猶然留著一抹笑容。"掌珠她媽還笑我……她笑著說我真是好命,一輩子可以得到兩個好女人的愛……"他的手輕地握了握她的,安詳而幸福地沉入睡眠之中。

    望著丈夫的手,方陳蘭玉無言地咬唇,思緒又回到十多年前……

    其實她和方運生認識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們是小學同學,又住在同一個村子裏,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初中畢業之後方運生到北部打天下,臨走之前對她說: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娶你。

    她等了他三年。起初她父母也願意她等,他們說方運生是個上進有為的年輕人,等他成功會接她去過好日子。起初方運生常常來信給她,有時候還會花很多錢打長途電話給她,每當村長的辦公室用特大號的音量廣播,要她去接電話的時候,她總是又羞又氣,而那也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但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方運生的信越來越少,電話也不再打了,而她的父母自然也越來越失去耐心。終於有一天,她的阿爸坐在大廳裏,笑吟吟地接待來自村尾、化得一臉紅盞的媒人婆。

    沒多久她就嫁人了,物件是村尾家裏有五甲田地的阿雄,第二年便生了個兒子,過著既不幸福也無風浪的日子。

    誰知道就在她兒子出生不久,方運生竟然開著一輛小車子回來了下車上裝滿了聘禮。那天她一手抱著兒子,另一隻手端著全家人的衣物,楞楞地看著方運生,兩個人隔著竹籬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又過了一年,方運生也結婚了。他的新娘子穿著白紗禮服,白哲的皮膚和柔美的瓜子臉,讓常年在田裏、菜園裏工作的蘭玉自慚形穢。

    也在那一年,蘭玉的丈夫阿雄把家裏的田地全賣了,說要和方運生一樣,到遍地黃金的臺北去打天下。蘭玉他們母子也跟著去了。不到半年,她又回到鄉下,只有她一個人。她的丈夫阿雄到了臺北不久便染上吃喝膘賭等種種惡習,幾個月不到,已經把家產敗個精光,債主天天上門討債,他受不了,在某一天夜裏偷走了蘭玉的嫁妝俏俏的跑了。那一去便再也沒有消息。

    而蘭玉住在公公婆婆家裏,他們埋怨都是蘭玉不好,引來了方運生,要不然阿雄也不會鬼迷心竅想上臺北去打天下;又埋怨蘭玉的命不好,沒一點幫夫運,連自己的丈夫也克得失了蹤,說不定哪天連兩個老的也會被活活克死。她只好搬回娘家,但公公婆婆三天兩頭上門想抱回孫兒,全村鬧得雞犬不寧。她沒辦法,只能抱著兒子坐火車再度離開家鄉,一個人回到臺北,找了個女工的工作,從此帶著兒子相依為命的生活。那一年她的兒子不過三歲。

    原本她這一輩子也就這樣過了,誰知道待了七年的工廠居然倒了,她只能另謀生路。學歷不高,又帶著兒子的她很難找到工作,過了半年沒有收入的日子,她幾乎要絕望了,好不容易才找一家成衣廠的工作,誰知道鬼使神差,那家成衣廠的老闆居然是方運生。

    那時候方運生已經很不得了,擁有兩間中型的工廠和一家貿易公司,手底下有好幾百名工人,蘭玉心想工廠那麼大,人那麼多,方運生這種大老闆未必會注意到她;而且工作那麼難找,學剛上小學了,處處都要用錢,她真的很需要那份工作,左思右想還是待了下來。

    前幾年一切都很順利,偶而她可以遠遠地看到方運生,他神采奕奕地巡視工廠,只是那麼遠遠地看他一眼,她便感到心滿意足。有時候方運生會帶他的妻子和女兒一起到工廠來,看他們一家人那樣幸福美滿,她心裏真的很為他感到高興;偏偏有時她也會難過,想著如果當年她堅持要等方運生,那麼如今不知會是什麼光景?

    誰也沒想到那一年的尾牙方運生會決定搭起大棚子辦桌,原本他們都是分批過尾牙的,方運生來來回回趕場,當然沒時間細看。可是那一年,方運生搭起大棚子,席開一百桌,跟所有的員工一起吃尾牙,空曠的場地塞進了一千多個人,起先也是無礙的,但是她那年卻得了模範員工獎,她上臺的那一刹那,方運生吃驚得說不山話來。

    那一年,學剛十五歲,她和方運生分離了漫長的十多年,人事全非。

    而蘭玉輕歎口氣,怎麼時間會過得那麼快?年少的時候,日子是一天一天的數;年輕的時候是一年一年的數;老了的時候,全是十年十年的數。

    呵,可不是嘛?一晃眼又是十幾年過去了。當初方運生認出她之後,立刻帶她回去見他的妻子,他是那樣的磊落坦蕩,倒顯得她自己自私小家子氣了。方運生的妻子阿珍熱情地款待她,明知道她和方運生過去的那段情,阿珍卻像是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光是臉上那溫柔體貼的笑容就教她感動得落淚。

    儘管方運生夫婦對她那麼好,她還是不希望打擾他們的生活。過去終究是過去了,各人有各人的天命,半點也強求不來的,誰知道造化卻總是弄人。

    阿珍病了,而且病情惡化極快,他們都沒有想到會那麼快。短短幾個月,病魔無情地自方運生手中奪走他的妻子;也在同一天,他的初戀情人陳蘭玉,帶著她十五歲的兒子住進了他的家。

    ###

    在他們住進家之前,他已見過掌珠的母親很多次,有候她會帶著掌珠一起出現,那時候的掌珠不過八、九歲,臉上老是掛著調皮搗蛋的笑容。有一陣子掌珠的母親出現的次數很頻繁,而且只要她一出現,她媽媽就與她一起進房,把他留在客廳。她們以為關上門便關上一切,可是事實上那扇薄薄的木板門又能阻隔得了什麼呢?

    掌珠的母親說不了兩句話便開始哭了,她反反復複地說著幾句話,而他的母親卻總是一言不發。掌珠的媽媽一直說:我活不了多久了,連醫生都這麼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原本死也沒什麼好怕的,我這輩子過得很幸福,真的沒什麼遺憾,唯一放不下的只是方運生他們父女。蘭玉,我死了之後,求你代我照顧他們。"

    他的母親只是不說一句話,而掌珠的母親越來越憔悴,來的次數漸漸少了。終於最後一天,掌珠的母親說:"蘭玉,你真的忍心不答應我嗎?我就快死了,你真要教我死不瞑目。死不安心嗎?"

    那天,他的母親到底答應沒有他沒聽到,想必是答應了,因為過沒幾天,他母親便收拾了行李,帶著他搬進家。

    其實他很高興可以搬進方家,掌珠的母親是個好女人,她總是溫柔地對著他笑,輕輕地問:"方學剛,你想不想有個妹?"、"學剛,掌珠很皮的,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唷。"他有點害羞地微笑回應。他喜歡掌珠當他的妹妹,也喜歡可以和阿姨住在一起。當然方伯伯人是嚴肅了一點,但是從他看媽媽的眼神,他知道方伯伯會好好照顧他母親。他母親真的太辛苦了,不只一次,他看到母親在昏黃的燈光下,擠著眼睛做家庭代工,那憔悴的模樣教他又心疼又難受。小學畢業他已經想出去工作似減輕母親的負擔,但是母親卻怎麼也不肯。有一次她很生氣地對他說:"你希望我們一輩子都過這種苦日子嗎?如果你不繼續念書,將來就會和你媽一樣,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的。"這些話,他上國中的時候又聽了一次。

    搬進方家,他媽媽可以不再那麼辛苦的工作,他也可以好好念書,只是沒想到……沒想到搬過去之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有時他甚至會想,那可能是他們這一生最悲慘錯誤的一個決定。

    前面的掌珠的車子飛也似的在山路上賓士,她真的是不要命!方學剛努力想跟上她的速度,車子卻好幾次在大風大雨中打滑,險象環生。幸好掌珠似乎有意要他跟上來,每次他跟不上的時候,她的速度便會減慢一些,等他跟上來時再加速。

    他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到什麼地方,只是山路越來越窄,路況也越來越險惡,山上隔幾百公尺才有一盞小路燈,偏偏颱風一來立刻停電,他們根本是在摸黑開車。

    前面的掌珠對這地方似乎很熟悉,開車毫不遲疑,完全知道自己要到什麼地方。

    掌珠是知道胡俊良的藏身之處吧?

    方學剛認真地開著車,腦中卻想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情況。

    掌珠和宋美俐不知道為什麼竟在那場車禍中互換了靈魂,這解釋了車禍後的掌珠為什麼會在性格上有了那麼大的轉變,完全判若兩人。他一直有這樣的懷疑,但他只聽說過"借屍還魂",卻沒聽過有互換靈魂這件事。更何況借屍還魂已夠匪夷所思,"互換靈魂"簡直就更令人難以理解。

    只是現在理不理解已經無關緊要了,事實是,他面前其實想到自己所愛的不是自己的妹妹還真的讓他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不管方運生如何期望,他絕不能娶掌珠。只是當愛情與親情相互衝突時,他內心的掙扎可想而知。現在終於知道了真相,他的壓力與矛盾頓時減低。

    他一點也不懷疑自己所愛的是掌珠的人還是美俐的靈魂,如果他會被掌珠的外貌所迷惑,那麼早在十年前便該發生,也用不著等到現在了。

    前方的車子猛然煞住,學剛嚇了一大跳,連忙跟著緊急煞車。泥濘不堪的山路太滑了,他的車子硬是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煞車痕才停住。他喘息地瞪著前面的車子,老天!他差點就要撞上去!

    掌珠早已經打開車門站在澇泊的大雨中等著他。方學剛深吸幾口氣,手還是有點不聽話地抖著。

    "你到底想不想救美俐?"掌珠對著他吼。

    方學剛打開車門下車,實在不敢想像剛剛如果撞上去會有什麼後果。"老天!你真的瘋了!萬一我撞上你怎麼辦?你不想活了?"

    "你沒撞到啊。"掌珠假笑兩聲。"罵完了沒有?準備好去救人了嗎?"

    "你怎麼知道胡俊良躲在這裏?"方學剛打量著附近的環境,風雨實在太大了,山上的風勢又特別強,五公尺外的景物已經完全看不到。誰會在颱風天躲在這種地方?他知道胡俊良綁走了美俐,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並不很緊張,也許是因為知道了真相吧。更何況誰會忍心傷害美俐?胡俊良也明白事情的真相,他沒有理由傷害她的。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掌珠示意他跟在她身後,兩個人下車不到五秒鐘,身體已經全濕透了,又濕又冷讓人直打哆嗦,走路都有困難,他真不知道要何救人。

    掌珠手裏的手電筒光線微弱,只能照到腳底下的路況,對前方景物的分辨卻毫無幫助。方學剛謹慎地跟在她身後,只能祈禱腳底下不要踩空,否則後果連想也別想了。

    好不容易連走帶爬地經過大約十幾分鐘,掌珠終於在一間小屋子前五公尺停了下來。屋子裏隱約發出微弱的火光,人影在風雨中晃動。

    方學剛停在那裏,不太確定地注視著那屋子。風雨有越來越強的趨勢,他們要再不進去,別說救人,連自救都有困難。

    "喂。"

    他低下眼睛,掌珠沒好氣地看著他。"怎麼樣?"

    掌珠咬著唇瞪他。"你看到我樣子沒有?"

    這算哪門子的問題?"當然看到了。"

    "你所愛的美俐就長這個樣子,你還會愛她嗎?"

    方學剛楞了一下,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更沒想到她現在居然也懂得關心別人了。他輕輕地笑了笑。"當然會,你不會以為你老哥真的會愛上你吧?"

    "哼哼,那最好,反正誰被你愛上誰倒楣。"掌珠別過頭去,悄悄地上前爬了一公尺,學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她還想往前,方學剛卻拉住她。

    "槍呢?"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槍?"

    "把槍交給我,要不然你哪裡也別想去。"他的表情非常認真。

    掌珠火大地鍍腳。"你真該死。"

    方學剛不為所動地瞪著她。"給我。"

    她無計可施,只好悻悻然將槍交到他手上。"小心一點,別他發覺了。"

    "知道了,快走吧。"

    小木屋已在眼前,他們躲在屋外,悄悄地往裏面探頭。

    胡俊良真的在屋裏,壁爐裏的火花映得他的表情高深莫測,而掌珠——不,是美俐——

    美俐就瑟縮在角落裏,她的臉打腫了。

    ###

    她感得到他不會傷害她,今天的胡俊良很悲傷,但是他不會傷害她,只是她也想不出來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美俐瑟縮在屋角,外面的風雨一點也沒有平息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強。

    壁爐裏的爐火有氣無力地燃燒著,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而他們已經沒有柴火了,等火消失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她也不知道……

    "我問你,你曾經想過和我在一起嗎?"他突然打破沉默問道。

    美俐不知道他問的是誰,是方掌珠?還是宋美俐?如果是宋美俐,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不。如果是方掌珠,那她根本沒資格回答。

    胡俊良抬起眼晴,認真地看著她。"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美俐苦笑兩聲。

    "想過,或者沒想過?只有兩個答案。"

    看著胡俊良,火光下他的面孔突然顯得清晰起來,她這才發現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她從來沒好好地看過他。

    在她心目中,胡俊良一直是有點蒼白。帶點邪惡氣息,甚至卑鄙下流的男人,現在火光在他身上投入許多陰影,理論上應該會使他看起來更陰森,更可怕才對,但事實上她卻不這麼認為。

    仔細想想,他又做錯了什麼?掌珠和他原本就發生過關係,他對她所做的事原本就只是情侶之間的求愛行為。他怎麼會知道她不是方掌珠?那天晚上的事確有點過分,可是那也是因為雙方都沒搞清楚狀況才發生的啊。

    想到這裏,美俐不由得歎口氣——真要這樣往下想,胡俊良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也得負一部分的責任才行。

    "我叫你回答我的問題!"他沒耐心地吼道。

    "你不是叫我想嗎?我正在想啊。"

    "想快一點。"

    美俐搖搖頭,甩掉那些有點不愉快的想法,努力思考如果是掌珠,她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瞭解掌珠,她雖然外表放浪,但其實內心是執著的人,如果她對胡俊良沒有感情,說什麼也不可能和他發生關係……

    "你到底想好了沒有?這種問題那麼難回答嗎?"

    "你不是說我根本不是掌珠嗎?要我回答這個問題未免有點強人所難吧!"

    胡俊良拒絕去思考這個問題。掌珠就是掌珠,他沒理由想那些荒誕的情境,他還不至於真的瘋了,他只是失去耐心,真的失去耐心了,他沖到她面前吼:"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

    "當然有!"美俐同樣吼著回答。

    這回答反而讓胡俊良楞了一下。他怔怔地看著她。"你……說的是真的?"

    "哦……"美俐證要開口,卻看見胡俊良身後的窗子悄悄地打開了,火光中一條人影正在爬窗子,她驚訝得發不出聲音。

    胡俊良意識到自己身後有人,猛然轉身,那人已縱身一躍,兩個人躺在地上扭打起來。

    木屋的門被猛然推開,另一條人影竄了進來。

    "啊!"美俐不由得尖叫起來。

    "別叫!是我們!快來幫我把門關上!"掌珠用力頂住門;可是外面風雨太強勁,她一個人根本關不上它。"快啊!"

    美俐這才跳起來,強勁的風雨從門外沖進來,夾雜著樹枝、樹葉;打在身上奇痛無比。壁爐裏的人原本就微弱,再被風雨這麼一吹,幾乎要熄了,只剩下微弱的火光閃耀。

    好不容易關上門,她的衣服也濕透了,和掌珠一起氣喘連連地靠在門上休息。

    而這邊的胡俊良和方學剛卻還打得難分難解;他們互相扭打,殺紅了眼,根本不管外面的風雨有多大,一心只想要對方屈服在自己手下。

    "你快想想辦法啊!"美俐焦急地叫道。

    "想什麼辦法?他們打累了自然就會停下來的。"

    "萬一他們受了傷怎麼辦?"

    "打架哪有不受傷的?"

    美俐急得快哭了!突然,她瞥見地上有一把槍,於是立刻撲過去撿起它,發著抖把槍舉高。"住手!統統住手!要不然要開槍了!"

    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立刻停止動作。

    方學剛訝異地看著美俐。"這傢伙這樣對你,你還叫我住手?"

    "別聽他的!"胡俊良悻悻然將他推到一旁。"掌珠正想和我一起來,你管不著!"

    美俐握著槍,雙眼因恐俱而大睜著,她不斷地發抖,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辦!

    "掌珠,把槍給我,我們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胡俊良發軟了的聲音朝她伸手。

    "美俐!"方學剛只焦急地叫了一聲。

    美俐驚博地轉頭看掌珠,掌珠只能聳聳肩。"他知道了。"

    宋美俐驚恐地看著自己那張圓滾滾的胖臉……這麼說他也已經知道自己的長相了?她轉頭看方學剛,他只微微一笑,笑容裏包含了太多話語所無法表達的訊息。

    "知道什麼?"胡俊良緊張地來回看著他們,他們所交換的眼睛和表情他不喜砍,一點都不喜。"到底知道了什麼?快點說!"

    "你也該知道我是不會跟你走的。"地上坐著的胖女人突然看著他這樣說道。"我是喜歡過你,也真的想過和你在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什麼?!"胡俊良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她。"你在跟我說話?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掌珠歎口氣,苦笑兩聲。"胡,你也知道我們不可能的不是嗎?"

    "不!我不知道!你這個醜八怪!我根本不認識你!"他大叫,但是心裏卻有種恐怖的熟悉感。他當然認得那眼神,就是那叫他又愛又的眼神令他一直待在這裏,進退維谷,甘心等待。

    "你當然知道,你也當然認識我,你只是不想承認,你只是不想承認我們早就完了。"

    "不!"

    "掌珠!"美俐焦急地回頭。"別這樣!"

    "為什麼不?"掌珠卻跳起來,對著胡俊良吼道:"他早就該醒了!我不是他的夢。他的幸福,更不是值得他等待的對象,胡。"她認真地凝視著他的眼晴。"醒一醒吧!"她吼。"我曾經愛過你,但那已經過去了,你可以恨我,但是那不能改變事實。"

    "住口!"

    "掌珠!"

    "事實是,在我出車禍之前我們就已經完了,你懂不懂?完了!"

    "住口!掌珠住口!"美俐大叫:"你怎麼這麼殘忍?你看不出來他已經受不了了嗎?這個男人愛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

    "我當然知道他愛我!你以為我是那種冷血笨蛋?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才要分開!才要他清醒!如果他要的只是錢,那不就容易多了嗎?問題是他要的不只是錢,還有我的愛。"掌珠淚流滿面地哭吼:"可是那是我給不了的!那時我滿心都是仇恨!如何給得了愛?"

    胡俊良怔怔地看著她。聽著她,卻怎麼也不肯相信自己所聽所見。他喘息著,臉色越來越青,然後他狂吼一聲:"不!"整個人撲向美俐手中的槍——

    砰!

    尖叫聲起,外面狂風肆虐,淹沒了他們的尖叫。

    一陣奇異的狂風襲來,在他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屋頂砰地被拋開,小木屋頓時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掌珠……"

    "美俐……"

    四面八方的牆壁朝他們倒來,他們根本躲無可躲,在失去意識之前只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轟地,四周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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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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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美俐……你叫宋美俐嗎?你沒事了……""

    "掌珠……"

    完了……她心想,事情還是沒有改變,不管她昏倒幾次,被車子撞幾次,被小木屋壓了幾次——天啊!

    她猛然從床上跳起來大喊:"人是我殺的!和掌珠沒有關係!不!和美俐沒有關係!"

    "你作惡夢啦?"林媽媽蹙著眉,關心地看著她。"什麼殺了人?什麼美俐掌珠的?"

    "啊?"她楞楞地看著林媽媽媽,從她眼裏反映出自己的影像……是她!真的是她了!

    美俐驚喜地碰碰自己的臉,還是那麼胖,那麼圓,天啊!她變回來了!她真的變回來了!老天!她從來沒這麼高興過自己還是那麼的胖。

    "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美俐開心地大叫。"我從來都沒像現在這麼好過。"

    林媽媽忍不住笑了。"傻孩子,你發什麼神經啊?不到半年,又被車撞又被屋壓的,也夠倒楣了,虧你還笑得出來,都瘦一大圈了。"

    "沒關係,我還會再胖回來的。"美俐興奮地自病床上跳下來。"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到哪裡去了?"

    "誰啊?"

    "和我一起在山上的人啊。"

    "在隔壁——美俐!你傷還沒好呢,美——"她已經沖出去了,動作快得像一陣風似的。林媽媽笑著歎口氣,看到她還能這麼活潑真是讓她太高興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打上次美俐出車禍之後,每次看著她,老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現在可好了,心總算安了些……至於為什麼,她也不想深究,反正回來了就好……她淡淡地笑了笑。

    回來了就好。

    美俐不知道她的想法,只筆直地往隔壁病房沖,沖進去一看,掌珠正半躺在病床上,醫生和護士在一旁替她檢查。

    掌珠見了她,輕輕地笑了笑。"小胖妹,你終於睡醒了,豬頭妹。"

    美俐緊張地站在那裏,結結巴巴地間:"怎……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他啊。"她已經急出一身汗。

    "誰啊?"掌珠還故意逗她。

    "就是他嘛。"美俐沖到床邊,可是礙於醫生護士在場又不好明說,只能拼命瞪她。"那個……那個胡啊。"

    "哪個胡啊?"

    "方掌珠!"

    掌珠忍不住笑了起來,從棉被底下伸出手槍。"你說這個!"

    "哇!"美俐嚇得倒退一步。"你……你……"

    砰!

    美俐整個人跳一下!槍口竟然微微冒著煙,她中槍了!掌珠竟然對著她開槍!"哇!好痛!"眼淚都掉下來了。

    "方小姐!"

    掌珠笑得不可抑遏,醫生和護士全都莫可奈何地瞪視著她。

    "這是玩具槍?"美俐抱著肚子呻吟。

    "當然啦,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掌珠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你真以為我神通廣大到可以去弄一把真槍?"

    "哎,真受不了你,這東西我先保管了,省得你到處嚇人。"護士不由分說地收起那把擬真的BB槍,和醫生一起出去了。"別亂動,要不然多關你幾天。"

    掌珠朝他們的背影扮個鬼臉。"惡。"

    美俐還是不太相信地走到床。"你帶一把玩具槍去救我?"

    "難道你希望我帶把真的!"

    "當然不是,可是……"美俐手舞足蹈地說不出話來;從掌珠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滑稽,只好放不手。"算了,那他人呢?"

    "走啦。"掌珠聳聳肩。"那天早上警方我到我們的時候他就己經走了,我想也是他通知他們來救我們的。"

    美俐沉默了一不。如果胡俊良真的還打算要傷害任何人,或者帶走任何人,在那時候就可以採取行動。既然他沒有,那也許表示他真的理解了吧。人在生死攸關的時候特別容易瞭解一些事情,也許昨天晚上的胡便是這樣。

    "你想什麼!"

    美俐看著她的樣子聳聳肩。"我還是覺得你對他太殘忍了。"

    "你啊……"

    "掌珠?"方學剛推開門走進來,手上還提著餐盒。"我剛去看美俐……"

    美俐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整個人從發根紅到腳底。她呐呐地起身。"我……呃……我先走了……"

    方學剛剛走進門,而美俐與他擦身而過,眼晴直視地上,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掌珠又大笑起來,笑聲幾乎可以震動整座醫院。

    方學剛饒富趣味地看著美俐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到她的床邊。"這次她沒和別人換什麼東西吧?"

    "應該沒有……"掌珠瞪大了眼晴看他。"哇,原來你有幽默感嘛。天啊,你沒和別人換什麼東西吧?"

    學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謝謝,那只是因為你太不瞭解我而已。"

    掌珠驚奇地看著他,他在她的床畔坐下來,開始打開餐盒。她瞪著他,忍不住問:"你不去追她嗎?"

    這次輪到方學剛笑了。

    他飽含深意地看了自己的妹子一眼,然後回答:"追?那當然,只不過我要重頭開始,這樣你滿意了嗎?"

    方掌珠開心地笑了起來。"滿意,豈止滿意,簡直是滿意極了呢。"

    ###

    兩個月後,大學聯考最後一天。

    考試完結的鐘聲響了起來,考場裏有人歡呼,有人歎息,有人沉默,有人討論;總之鐘聲是響起了,也終結了一場人生中必經的奮戰。

    美俐走出考場,外面豔陽高照;不遠處的樹蔭不有幾條人影正在等她,她背著背包緩緩地走向他們。

    "嗨,考得怎麼樣?"美麗的方掌珠今天依舊明豔動人,從她身上發出來的光芒甚至比太陽還要奪目。

    美俐不發一語,炙熱的陽光讓她渾身是汗。

    "怎麼啦?考得不好嗎?"他們圍在她的身邊,關心地看著她,掌珠既緊張又努方地安慰:"沒關係啊,考得不好也沒關係,我也考得糟糕透了,明年我們再一起來考好不好?"

    "對嘛,對嘛,發生了那麼多事,你根本沒時間準備,再來一次一定會考好的!"小安也焦急地安慰。

    "我不要再來一次……"

    "美俐……"

    宋美俐總算抬起頭,對他們露出一個和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我想我應該考得上。"

    "嘩!你嚇死人了你!"掌珠大叫一聲笑了起來。"天啊!你居然也學會作弄人了你!"

    "太好了!我替你們高興!"小安樂得大叫。"恭福你們!不過留著晚上到林媽媽那裏再慶祝吧,我店裏有得忙呢,晚上見啦。"她說著,蹦蹦跳跳地走了,臉上也有陽光一樣美麗的笑容。

    "哈,真好,看來個安店裏的生意真的不錯。"掌珠看著小安活潑的身影,輕輕笑道。

    "對啊,她最近忙得好快樂,還說可以把工廠的夜班也辭掉。"

    "真的?"

    "真的啊,順子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又要開小吃店又要擺前面小文具攤,他們還想兼做精品生意呢,怎麼忙得過來。"

    "哇!真沒想到他們真的搞起來了耶!"

    "本來就是。小安念書不行,可是她在生意方面卻很有一套,她的眼光好嘛,又說想找時間學英日文,將來可以自己去批貨,少了中間一手,利潤會提高很多喔。"

    "哈,看來還是我最混。"掌珠笑了笑。"什麼都不會,笨死了。"

    美俐睨了她一眼。"學嘛,你這麼聰明,一定比我們更厲害。"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她們興高采烈地聊著將來的可能性,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考場門口,也渾然忘了她們背後還跟著一個呆呆的男人。

    "你待會想去哪裡?"掌珠停不腳步。

    她的臉又開始紅了。

    掌珠笑了起來,連忙喊停:"好了好了,別再臉紅了,太陽這麼大。你會中暑的。天啊!別紅了!"

    美俐滿臉通紅,汗珠從她額上滲出來。

    掌珠又好氣又好笑地轉身拖住丁大風的手。"我們快離開這裏吧,要不然她真的會變成一隻蝦子。"

    "可是……"

    "走吧。"掌珠拉著丁大風的手往外沖,同時不忘朝她揮揮手:"晚上林媽媽那裏見;還有啊,別忘了爸爸明天出院,要一起去接他握。"

    "知道了。"美俐終於抬起頭來回答,正好看到掌珠跳上她輛亮紅色的寶馬跑車,而丁大風還站在一旁看著她。

    她們出院之後她拒絕了大風替她補習,反而要求大風去替掌珠補習。丁大風很不情願,但他終究還是答應了,也許他還不太明白事情的發展,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問題。

    一個人之所以會愛上另一個人,為的若只是外表,那種愛未免人膚淺、太禁不起考驗。一個人之所以會愛上另一個人,為的應該是對身上的某些特質。

    因為在對方身上能找到溫柔。善長、熱情或者是活潑大方。每個人身上那種獨特的性格比外表更加明顯,更加容易辨識,那是只有真的愛過的人才分辨得出來的。

    "在想什麼?"

    美俐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麼時候,方學剛已經站在她身邊,手中撐著把花洋傘,那麼高大一個人,手裏卻拿把有點好笑的小碎花傘,看起來讓她又好笑又害羞,心底不由得泛起陣陣溫柔微風。

    方學剛拿傘當然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知道她怕熱,這種細心體貼比什麼都更讓她感動。

    "上車吧,我帶你去海邊走一走,吹吹海風輕鬆一下好嗎?"

    美俐紅著臉,悄悄抬眼。"那……公司怎麼辦?"

    他笑了。"沒有我,公司一樣可以運作,可是我沒有你,可就運作不起來了。"

    "胡說八道……"美俐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方學剛笑著追上她的腳步。"又臉紅了,掌珠說得對,你真是全宇宙最會臉紅的人了。"

    "哼,你和掌珠感情好了之後,兩個人越來越像了,都一樣壞。"

    "那是因為你好欺負。"

    "我好欺負?"美俐又好氣又好笑地追著呵他癢。"看看是誰好欺負!"

    方學剛開心地笑了起來,在陽光下愉快地享受著快樂的幸福感……

    "喂,乾爹現在不逼你娶掌珠了嗎!"那天,在海邊的夕陽下,美俐倚在他身邊輕輕地問著。

    "當然不會了。其實他只是希望掌珠可以停止和全家人作戰,他心裏想,如果我和掌珠之間有感情,那麼便可以改變掌珠。爸爸內心是個很保守的男人,如果不是真的無計可施,他也不會有那種想法。現在掌珠已經不一樣了,他又何必一定要哥哥娶自己的妹妹?更何況你早就是他另一個女兒了。有時候啊,連掌珠都嫉妒你比她更像方家的女兒呢。"

    美俐溫暖地笑了起來。

    月亮從海平面的另一端升了上來,皎潔的月光在海面上閃耀,像有無數的小精靈在上面徑快地唱歌跳舞。

    美俐仰頭接受月色輕柔的撫觸,那感覺不知怎麼的,竟然有點熟悉……

    "哎呀,都這麼晚了,我們還得趕回林媽媽家呢。"方學剛一把拉起她。"快點,要不然又有人要大發雷霆了。"

    美俐笑著回頭再看一眼——那月,如同幾個月前的月一般。

    美俐感激地笑了笑。謝謝,她在心裏這麼說著。

    而月。

    那月神回以她明媚的光芒,仿佛也在說著不客氣。

    不客氣。

    只要你們可以瞭解就好。

    月,輕輕地笑了。

    只要你們真的全都可以瞭解,那也就夠了。

    祝你們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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