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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紅刺北] 第九農學基地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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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章 A級異變構樹

  無人機在墜落地面前,鏡頭先一步被打碎,光腦一塊畫面頓時卡頓,隨即陷入一片漆黑。

  「是A級異變構樹!」田齊笑立刻朝對講機喊道。

  地面無數凸起翻滾的「筋脈」均來自西北同一個方向,無人機摔落前,他看到了。

  ——「筋脈」盡頭連接的是A級異變構樹。

  或許是異變最初,人類採用直升飛機等投送各種攻擊手段,導致A級異變植物對天空中的直升飛機極為厭惡,包括特定頻率的無人機。

  一旦靠近,A級異變植物便會伸長枝條攻擊,這也是為什麼無法用無人機取樣的重要原因之一。往往還未靠近,便會被抽碎,即便取樣成功,也時常飛不出來。相比之下,異殺隊員親自過去,反而成功率更高。

  不過正因為如此,有時候無人機也是引誘異變植物攻擊,為隊員創造機會的一種手段。

  田齊笑並沒有放棄飛無人機偵查,在越野車劇烈晃動之際,雙手仍舊在光腦上快速移動,操控三台無人機,其中一台無人機上方擋板迅速收起,露出鏡頭,實時監控上方。

  黑色雨夜中,A級異變構樹的枝條伸得極長,它們以一種扭曲狂亂的姿態揮掃,如同無數怪影伸出觸角,尋找合適獵物。

  「咻——」

  田齊笑同時看著光腦上數個切割畫面,控制三台無人機朝不同方向躲閃,其中一台甚至擦過構樹枝葉向上躲過攻擊。

  「所有人往東南方向走。」葉長明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他查看了進丘城的那條村莊小路,在這強烈的地震中,路面開裂,溝壑縱橫,他們退不回去了。

  越野皮卡車立刻調轉車頭方向,地面在震動,車搖晃得厲害,田齊笑幾次被安全帶勒了回來,他始終沒有從光腦屏幕上移開過眼睛,直到光屏突然閃動。

  信號出了問題!

  田齊笑迅速彎腰從腳下拿出操控台,切換為手動控制,也就在這時,地面凸起的一條筋脈突然破土而出,那是構樹的根,如同白色巨蟒,驟然向上抽來,將他一台無人機打碎。

  剛切換好的操控台屏幕又黑了塊,只剩下右上角和左下角兩小塊。

  黑空中兩台無人機疾速飛動旋轉,或升空,或平移,試圖躲過A級異變構樹的上下夾擊,只是上空異變枝條太密,下方異變樹根太長太粗。

  即便田齊笑的操控手柄打到極致,有一台無人機的機翼擦在了上空異變枝條的一片葉子,機翼一角損毀,失去平衡,最終砸向地面,又被破土而出的樹根抽得粉碎。

  田齊笑額頭布滿冷汗,深深吸了一口氣,專注剩下的最後一台無人機,在零隊上空盤旋。

  「信號塔受損,無法再進行通訊,保持住距離,別掉隊。」

  此時,幾輛車隊中的零隊隊員都從對講機中聽見了工程通信師董興說的話。

  沒有通訊信號,眾人只剩下有距離限制的對講機。

  「什麼玩意?」昆岳雙手緊緊扣在後車廂扶框上,一張口就是滿嘴的雨水,「信號塔不是離那棵異變構樹遠得很?」

  丘城當年建有幾個信號塔,分別在幾個A級異變植物中間,為的就是不受它們攻擊,但後來年久失修,又有別的低等級異變植物擾亂,這才壞了。

  董興修的信號塔離A級異變人面子最近,又不屬於構樹範圍內,現在異變人面子都消失了,怎麼說壞就壞?

  「別喊了。」支明月艱難架起槍,提醒昆岳,「警惕後方。」

  漆黑雨夜中,五輛重型裝甲越野車疾速前行,地面時不時震動,車內的趙離濃幾人,早已經抬手緊緊拉住車內扶手,才不至於往車內到處撞。

  「這棵異變樹是不是瘋了?!」危麗雙手握著扶手,震驚喊道。

  沒有人知道答案。

  前方葉長明肩上對講機滋滋作響,傳來田齊笑的提示:「一車十點鐘方向地面有樹根冒出來。」

  他話音剛落,一車的隊員便已經見到突然破土出來的白色巨根,狠狠朝他們抽來。

  「吱嘎——」

  接連五道急剎車聲音相繼響起,劃破漆黑雨夜。

  一車負責駕駛的隊員早已經往右急打方向盤後退,試圖避開如同活蟒的構樹樹根,然而這根太長,即便駕駛車頭及時避開,也被甩來的巨根抽中車門,直接凹下去一大片,防彈玻璃更是出現無數裂紋。

  「操!」隊員忍不住罵了一句。

  異殺隊的車全是最頂配,一塊車門玻璃可以抵御B級異變植物的攻擊,現在不過被A級異變構樹抽中一次,就裂開了。

  這只是開始。

  「三點鐘方向,七點鐘方向。」田齊笑還在警示,「五點鐘方向上方有異變樹枝。」

  地面有翻滾的異變樹根,上空有異變樹枝掃來,零隊的路瞬間被堵死了,刺耳剎車聲連綿不斷。

  幾盞高瓦數大燈在漫長黑夜中毫無作用,前車窗的雨刮器瘋狂轉動,也抵擋不住車窗上形成雨簾,路面可視力幾乎為零。

  此刻,高空中四處飛動,躲避著攻擊的無人機,成為了零隊唯一的「眼睛」。

  「三車注意上空九點鐘方向……前方有異變樹根!」田齊笑聲音嘶啞,這輛車只有一名零隊成員,還是主駕駛員。

  「減速。」葉長明迅速抽出手槍,按下副駕駛車窗,他探出上半身:「左樺,九點鐘方向。」

  「保持速度前進。」四車的左樺同樣從副駕駛車窗探身,架著突擊步槍朝上。

  「砰——砰——」

  兩道槍聲分別從二車、四車傳來,射向異變構樹下方樹根以及上方九點鐘方向的異變樹枝。

  「坐穩!」

  與此同時,三車駕駛隊員喊了一聲,先將油門踩到底,躲過了上方砸落下來的枯萎巨型枝葉,再猛踩剎車,徹底調轉方向,要避開破土而出卻中彈枯萎的白根。

  三車在瞬間來了一百八十度彎,車頭車尾瞬間掉換方向。

  還是晚了一點。

  甩過來的車尾還是轟然撞上了在枯萎的異變白色構樹根,雨夜中,迅速變枯黃的白色巨根被撞得粉碎,散落滿地。

  這白根即便枯萎,也要比越野車身還要高,車尾橫撞上去,整車顛簸,尤其是後排坐著的佟同,幾乎在車內甩撞了數次,連扶手都險些握不住。

  三車駕駛隊員來不及思考,繼續踩油門到底,往東南方向拼命衝去。

  倉促躲避中,車隊被迫分散。

  暴雨滂沱,夜還深,異變構樹根從地底冒出翻滾,交織攻擊,幾輛越野車在其中疾速穿梭躲避。

  「加速撞上去!」左樺望著前方咬牙喊道。

  大概是之前的兩槍,二車和四車被盯上了,越來越多的異變構樹根冒出來,朝他們攻擊而來。

  四車後排坐著董興和杜半梅,他們同樣解開了安全帶,握著槍從兩邊窗戶向後射擊。

  越頻繁攻擊,越吸引A級異變構樹的注意,更多的異變樹根瘋狂抽來。

  「啪!」

  後車窗被一條異變巨根抽裂,眼看撐不了幾下,而越野車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最快。

  杜半梅乾脆回車內,屈身抬腳主動踹向後車窗玻璃,一次、兩次……連續幾次,終於將車玻璃踹破。

  「打!」

  後排杜半梅和董興拉著扶手,直接架在後車窗,突突開槍,清掃後方過來的攻擊,副駕駛座上的左樺則負責前方上空的異變枝葉攻擊。

  只是再老練的配合,也抵不過從地底破土而出的密密麻麻異變構樹根。

  「小心!」

  不知什麼時候從車底盤冒出來的異變構樹根尖徑直向上,硬生生刺穿重型越野車底盤,甚至瞬間撼動升高了整輛車。

  白色巨根如同毒蛇刺進車內,駕駛座上的隊員躲閃不及,右手臂竟被刺穿,鮮血如注噴出。

  「跳車!」左樺高喊,抽出匕首,割斷那條異變根。

  後排董興和杜半梅立刻從兩米高處跳下來,駕駛座上的隊員也忍痛抽出自己手臂,迅速跳車,被已落地的董興拉起。

  左樺最後從懸空越野車內跳下,在他往下跳的瞬間,數條異變粗根襲來裹住越野車,不過幾秒,便將其絞碎。

  然而跳下來後,四車隊員發現他們被圍住了。

  二車的攻擊同樣不少,只是有葉長明頂著,附近還有昆岳和支明月的幫忙。

  葉長明透過模糊不堪的後視鏡隱約見到四車被絞碎,他偏臉朝對講機道:「張亞立,開過來帶她們走,跟著三車。」

  張亞立是一車的駕駛隊員。

  對講機滋滋兩聲,傳來張亞立的聲音:「是,隊長!」

  十分鐘後,一車靠近二車,兩輛車急停。

  「下車。」葉長明扭頭對後排趙離濃和危麗道。

  兩人迅速離開,上了一車。

  「支明月,替他們開道。」葉長明望著一車朝三車方向開去,面無表情道。

  隨即他上車,二車掉頭趕往四車隊員被圍堵的方向。

  趙離濃握著把手向後窗看去,玻璃上的雨水模糊視線,她只能隱約見到遠方微弱的紅色尾燈。

  三車開得最遠,已經走上了東南方向,一車遠遠跟著,副駕駛上的隊員只顧前方的攻擊,後方攻擊全被支明月那邊解決。

  為了不被偷襲底盤,一車駕駛隊員張亞立不斷開出S形路線,避免被地底的異變巨根偷襲。

  不知過了多久,趙離濃再聽不見後方的槍聲,也感受不到異變巨型樹根砸在地面的震感。

  「出來了。」一號車副駕駛上的零隊隊員終於收槍,稍稍鬆了一口氣。

  因為前排兩扇車窗都已經破碎,雨水不斷飄進來,沒有穿雨衣的危麗和趙離濃早已經渾身濕透。

  趙離濃視線下移,見到腳下方落在的橙紅色圓粒,足有拳頭大小,不知道什麼時候砸進來的。

  ——這是A級異變構樹的果實。

  她手邊沒有實驗工具,只能脫下外套,裹在手中,試著將它拿起來。

  密麻的橙紅色小瘤組成的果實,很像楊梅的構造,但這異變後的構樹果實比尋常構樹果實大了數倍。

  到目前為止,異變構樹果實還沒有什麼異樣,只是體積大。

  趙離濃注視著外套中間的構樹果實,垂眸沉思。

  越高等級的異變植株越難開花結果,這株A級異變構樹卻開始結果,忽然異動。

  在自然界中,若植物受到威脅,或者本體自我感覺無法存活,便會盡最大的努力開花結果,以便達到繁殖下一代的目的。

  不知道這棵構樹是不是如此,但又有什麼存在能夠威脅到A級異變植物,讓其受到生存擠壓?

  不等趙離濃深思,前方行駛中三車忽然被一條極細的綠帶捲到高空,再猛然砸下。

  「操!」

  一車前排兩名零隊隊員忍不住同時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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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一章 A級異變垂柳

  前方三號車被重重砸在地上,在後方一號車內的幾人眼中,仿若是慢鏡頭,重型越野車側翻倒地,地面雨水驟然炸起,往四周濺去,車輪還在瘋狂轉動。

  那根極細綠絲帶纏住了整個三號車身,甚至卷著越野車,要再度舉高砸向地面。

  一號車內副駕駛座上的隊員終於反應過來,抽出槍射擊。

  「砰——」

  這發子彈穿過雨簾,擦著三號越野車的側門而過,碰中了那根極細的綠絲帶。

  不是射中,那根綠絲帶壓根沒有子彈頭粗,只是碰中切斷了綠絲帶,子彈繼續射向了遠處。

  那瞬間,三號車一側掉了下來,但子彈沒有在綠絲帶身上炸開,只是切斷片刻而已,又極速復原,再次捲住三號車。

  三號車頂隱約有被勒緊切開的痕跡,完全靠著越野車特殊金屬材質硬撐。

  「這槍沒用!」副駕駛座上的隊員見狀,連忙用對講機呼喊前方三號車的隊員,「布庸?」

  無人回應,只有粗重的呼吸聲混雜著對講機的電子滋滋聲。

  「我下車!」

  就在一號車內副駕駛座上的隊員背上裝備包,準備從車窗跳出去時,張亞立發現了什麼:「黃天,看車門!」

  黃天抬頭看向半空,三號車被傾斜著捲高,副駕駛座朝天,車窗中伸出一隻握著匕首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切斷車門上的綠絲帶。

  ——是何月生。

  多了切口,綠絲帶瞬間失去支撐力,三號車從幾米高處狠狠砸下,綠絲帶即將復原。但主駕駛座這邊兩個車輪砸下去的瞬間,三號越野車便立刻發動油門側躥了出去。

  同時張亞立兩人對講機中傳來三號主駕駛隊員含混的聲音:「往左走,我們進入了A級異變垂柳的攻擊範圍。」

  「操!」張亞立又罵了一句。

  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他立刻踩下油門,又迅速加大油門,瘋狂打著方向盤,掉轉車頭。

  原本兩輛車要往東南方向開,現下只能往北方跑。

  模糊破碎的後視鏡中,無數條極細的綠色絲帶狀柳條,在雨夜中朝兩輛疾行的車伸來。

  張亞立急道:「就現在,趕緊換上霧槍!」

  「我需要時間。」黃天已經在翻包換槍了,終於拿出幾個部件,連忙組合霧槍。

  「嘰!」

  後排危麗口袋中的小黃雞一聲稚嫩又尖銳的叫聲響起。

  「啪、啪——」

  趙離濃和危麗下意識回頭看去,後窗玻璃忽然以數點為圓心多處裂開,是那些極細綠絲帶狀的柳條!

  「趴下!」趙離濃帶著危麗彎腰俯身,提醒前方兩名隊員,「它們要從後窗進來了。」

  張亞立沒有回頭,實際上他油門已經用力踩到了底,暴雨未歇,前方視線模糊,路面復雜,他不敢輕易分神。

  黃天伸手按下車上按鈕,打開天窗,轉身站了起來,握著霧槍從天窗中射出。

  霧槍,顧名思義,打出來的瞬間是子彈,但抵達設定範圍內,不需要射中目標,便會自動炸開,形成霧狀藥液。

  不過由於藥液霧化在植株表面,並沒有子彈打進植物體內威力大,尤其是對付A級異變植物,但至少能暫時稍微壓制這種異變細長的目標。

  果不其然,在霧槍打出去化霧之後,後窗的極細柳條攻勢減緩。

  黃天微鬆一口氣,準備收槍進車,但他忘了一件事,暴雨依舊,霧化的藥液被雨水沖淡,效果大打折扣,反而惹怒A級異變垂柳。

  兩道細如鐵絲的深綠色柳條從雨簾中猝然刺來,一道捲住黃天脖子,一道捲住他從天窗露出來的上半身。

  黃天反應足夠快,在被纏住脖子的同時,已經伸出一隻手去扯試圖絞斷他的柳條,但這些柳條的力量太強,他喘不過氣,不得不鬆開霧槍,雙手一起拉扯住脖子上的細柳條。

  霧槍無人握住,從天窗上掉落下來。

  趴著的趙離濃察覺異樣,抬頭冒雨看去,連忙解下安全帶,抓住駕駛座上的張亞立肩膀:「立刻後退!」

  張亞立迅速踩下剎車,掛倒檔,加油門後退。

  越野車往前開,柳條往後扯,若不是異殺隊衣服材質特殊,高強密度,黃天早已經被分屍。

  即便如此,黃天後頸雨衣開始被割裂,只靠著裡面兩層衣領擋住,戴著半指套的雙手用力扯住細如鐵絲的柳條,衣袖下的青筋早已暴起,手套被一點點切壞,割進掌心中,鮮血順著雨水飄進車內。

  大開的天窗飄進來一片紅霧,還帶著血腥味。

  危麗傻眼了,摸著自己的槍想要爬過去救人。

  血霧只持續了幾秒。

  因為黃天胸口沒有力量拉扯,被鐵絲般的柳條絞緊,異殺隊的高強密度材質衣服早撐不住,被切割開,柳條順勢進入,切開他胸口皮肉,鮮血直流,滴在車內。

  「黃天!」張亞立不敢停車,還在瘋狂後退,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他怕停下來,會給黃天帶來更大的傷害。

  眼看要被柳條齊胸切開,黃天甚至只是咬牙悶哼了幾聲,雨水打在他臉上,根本睜不開眼睛。

  黃天遙望著夜空遠處,不知道是雨水模糊了視線,還是他意識快模糊了,只能雙手極力拉扯著柳條,努力不讓它切斷脖子。

  他恍惚想著,等自己上半身被絞斷,下一刻恐怕斷的就是脖子。

  操,這死法真難看!

  「再堅持一會。」一道冷靜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趙離濃從後排爬到了前排,危麗則坐在了後排地面上,伸手扶住趙離濃,好讓她站穩。

  趙離濃掏出鋒利的三棱軍刀,從天窗探頭,伸手快速割斷兩根深綠色柳條,同時一把將黃天拉下。

  整個車廂內布滿了混著潮濕雨汽的血腥味。

  「走走走!往前開!」危麗見趙離濃拉著黃天下來,立刻喊道。

  張亞立馬上掛檔,往前飆:「背包裡有紗布和快速止血噴霧!還有個紅色盒子,用裡面的針筒抽那管藥劑,給他打進去!」

  趙離濃望著自己手中的三棱軍刀有點愣,這刀太利了,她聽見旁邊駕駛隊員的話,連忙在地上找到刀鞘,將三棱軍刀插了回去,再翻副駕駛座腳下的背包。

  黃天倒在副駕駛座上,他上半身那圈傷口極深,只怕再晚一秒,就要絞進器官,把後脊骨切斷,濕漉漉的黑色特服看不出流滿了鮮血,只有從衣服上滴下來,露出紅色才知道是血。

  他抖著嘴唇,強撐著笑說了一句:「還好沒死。」

  不等趙離濃反應,黃天便暈了過去。

  趙離濃沒用過背包中的這些東西,只能靠著上面的字辨認,生疏地給昏迷的黃天噴上止血噴霧,但她很快發現黃天雙手也受了傷,已經可以見到掌心處的骨頭。

  「針……要往哪打?」趙離濃不熟練問道。

  張亞立指導:「你往他手臂扎一針就行。」

  「它們沒有再追來了。」危麗趴在後排座位上,悄悄往車外面看去,並沒有見到有柳條追來。

  趙離濃還在努力給黃天止血,聽見危麗的話後,不期然想起當初葉長明將三棱軍刀給她時說的話。

  「我匕首上可能有藥。」

  能讓A級異變植物暫時停止攻擊,恐怕沾了高濃度的藥液。

  趙離濃想的確實沒錯。

  這把零二號三棱軍刀,由於是葉長明申請的,不光材質進行了改變加強,連匕身也充分浸染了高濃度藥液。

  三棱軍刀本身就適合涂毒,剛才趙離濃切割的又是兩條特殊柳條,所以才給他們有了短暫的逃生空間。

  張亞立右腳踩緊油門,趁著這個空隙,疾速逃離A級異變柳樹的攻擊範圍。

  ……

  大概又往前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車,三號車終於在一片廢墟城市中停了下來。

  「噗——」

  三號車駕駛座上的零隊隊員布庸剛停好車,便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恍惚片刻,陷入昏迷。

  異殺隊的越野車都是經過多年調試出來的,為了便於異殺隊員工作,防撞氣囊的抗壓性特意加強了,非嚴重撞擊,不會彈出來。

  但之前被綠絲帶狀的柳條捲起摔下時,撞擊力最強的就是布庸這一側,他負責駕駛,想擺脫柳條,根本沒有做多少防撞姿態,兩次撞擊下來,他受撞擊傷最嚴重,偏偏還硬撐著開了一段長距離的車。

  現在找到合適的停車點,布庸終於撐不住吐血暈了過去。

  「兄弟?!」何月生驚住,連忙解開安全帶去查看他的狀況。

  嚴靜水直接推開了車門,打開撞擊痕跡嚴重的後備箱,從中拿出之前的突擊步槍,還有一個布庸的裝備包。

  她從裡面翻出一個紅色藥盒,撕開針筒,抽了一瓶藥,關上後備箱,走到前車,拉開駕駛座門,彎腰扎進了布庸手臂。

  「這是什麼?」何月生問。

  嚴靜水將打淨的針筒扔了:「急救藥劑,促進傷口痊癒。」

  「他們來了。」跟著下車的佟同望向後方道。

  「吱嘎——」

  張亞立用力剎車,停在了三號車後面,他迅速下車,已經爬回後排的趙離濃和危麗同樣開門走了下來。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黑夜漸漸退去,遠方隱隱有旭光升起。

  一號車的車燈還亮著,張亞立見到前車三個種植官安然無恙,不由鬆了口氣,但目光不經意落在地面那支紅色針筒上,臉色一變,反應過來:「布庸呢?」

  「在車裡。」站在駕駛車門前的嚴靜水道,「他受了撞擊傷。」

  比起外創傷口,撞擊內傷看不見,更為棘手。

  張亞立連忙上前查看隊友傷勢,好在布庸呼吸還算平穩,只要堅持到隊長他們找來,就能讓杜半梅檢查。

  只是……

  張亞立直起身,從駕駛座出來,望著周圍站著的人,心中緊繃。

  ——只剩下他一個戰鬥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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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二章 分散

  當一號車跟著三號車逃離西北方向後,越野皮卡瞬間掉頭往回衝。

  「隊長,斜後方有異變樹根追了上來!」

  皮卡車急轉頭,油門、剎車一個沒落下,副駕駛座上的田齊笑整個人前栽後倒,完全依賴著安全帶,才沒被甩出去。他看也不看窗外,只低頭盯著手中的操控屏,提醒還被困在這裡的所有人,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而失去四號車的左樺幾人完全沒有了遮擋,只能靠著手中槍藥製造出火力壓制。

  A級異變植物的復原能力實在太快,尤其這棵異變構樹格外不同,那些子彈打在它異變根部和枝條上,只會壓制數秒,下一刻便會迎來它進一步的瘋狂攻擊,遠處黑夜中矗立的本體,樹冠肉眼可見在張大。

  子彈中的藥液本身就是一種生長液,只是速度太快,其他等級的植物承受不了,導致迅速進入枯萎狀態。但對A級異變植物而言,一旦適應,之後反而會刺激它們更快生長。

  「左樺,小心你身後!」田齊笑望著操控屏幕,突然朝對講機高喊。

  被圍堵的四人跳車後,身上多少都有傷,尤其是負責駕駛的隊員,手臂被洞穿,血流不止。

  左樺和董興一前一後,正為杜半梅和另一位隊員創造包紮機會。

  兩人端著突擊步槍上下不斷掃射,左樺子彈快空了,他槍托抵在自己胸膛上,空出了另一隻手去摸新彈匣。

  他取下舊彈匣,迅速裝上新彈匣,兩秒不到的間隙,A級異變構樹抓住機會,伸長異變枝條,自上方攻擊而來。

  「咔!」

  新彈匣裝好,但來不及了,那枝條上已經抽了過來。

  董興轉身衝過來,一把將左樺拉過來,他單手舉著槍,打中上方的異變枝條,然而藥液開始對A級異變構樹失效,那根枝條趨勢不減,碩大的三角狀裂片樹葉背面朝他們掃來。

  「趴下!」

  董興側身一把將左樺推倒,同時提醒杜半梅兩人。

  構樹葉片背面有密集的絨毛,表面極為粗糙,邊緣還有粗鋸齒,挾著非人的力量,這麼掃在董興身上,直接將他搧了出去。

  經過異變後,構樹葉足有人高,背面絨毛不再細小,每一根足有十釐米之長。

  這一搧,董興不亞於在鐵釘板上滾過,半邊身體被洞穿劃破,一側臉更是被刺滿。

  他滾倒在地上,意識模糊,半邊身體疼得麻木,咬牙掙扎著起來,眼前地面凸起,一條異變白色樹根出現在眼前。

  董興想要對其開槍,卻發現自己的突擊步槍落在遠處。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半邊臉被刺穿,眉宇處開始流血,淌下來模糊了視線。

  董興摸出腰間的手槍,才想起這把槍裡的子彈用完了。

  「砰砰——」

  遠處的杜半梅和左樺三人已經反應過來,舉槍打中董興面前的異變巨根。

  董興搖晃著去撿自己的突擊步槍,回轉頭想要提醒他們,周圍又有異變樹根圍了過來,但幾次都發不出聲。

  他甩了甩頭,試圖清醒過來,雙手數次舉起槍朝向杜半梅他們的方向,卻沒有察覺自己的手抖得多厲害。

  直到董興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踩上異變巨根,手握唐刀,一斬而下,在扭動翻滾的白色根異之間躍穿,硬生生開出了一條道,後方緊跟著衝進來一輛越野車。

  ……是隊長來了。

  他們應該沒事了。

  董興又用力眨了眨眼睛,雨水順著臉流進他嘴裡,莫名覺得有點腥苦。

  下一刻,人便栽向地面,失去了所有意識。

  ……

  「衣服擋了一半傷害,身上的傷口多密,但養幾天就能好,不過當時他沒有戴防護面巾,側臉受傷最為嚴重。」

  董興意識乍醒,模糊聽見周圍傳來杜半梅的聲音,他心想自己這次恐怕要毀容了。

  「好在避開了頭部要害……」

  董興漸漸聽不清周圍的聲音,再一次陷入深度昏迷中。

  二號越野車後排,董興橫躺在那,杜半梅跪在後排地面,邊給他處理器傷口,邊對前排的葉長明解釋。

  左樺兩人坐在後面的越野皮卡車上。

  在董興倒下後,一行人又花了一個小時,將彈藥資源快用盡,才全員逃了出來,但基本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傷。

  葉長明也不例外,他一個人吸引了絕大部分A級異變構樹的攻擊,身上多處傷口,只不過雨掩蓋了流出的鮮血,乍看不出來。

  他自己拿著止血噴霧,解開衣服,朝傷口噴去。

  「隊長,我們在往南面開。」往外開了近一個小時,旁邊駕駛隊員突然道。

  光腦無信號,田齊笑那些攻擊的無人機早殉在了A級異變構樹的地盤,偵查無人機只剩下一個,能量早用盡了,田齊笑正給它充電,並重新調試,暫時無法用。

  越野車也受到各種撞擊,車上的方向指針壞了,在這種雨夜中,完全是靠著本能往前開。

  葉長明扣衣服的手一頓,抬頭看向前方霧濛濛的暗夜,視線落在被藤蔓纏得快看不清上面字的藍色路牌:「下一個岔道口往左走。」

  丘城的地圖並不好用,整個城內沒有人類居住,又有繁復的異變植物,不少道路被植物佔領,一天一個模樣,最有效的參考是周圍建築物。

  ——前提是對整個城市的建築物熟悉。

  「董興不該救我,我重傷不要緊,現在他躺在那,信號塔沒辦法恢復,我們完全聯繫不上種植官們。」左樺坐在皮卡後廂,握拳捶向側車門框,自責道,「我反應還是太慢了。」

  「那種緊急關頭,誰想那麼多?」昆岳用牙咬住繃帶,另一隻手同時拉緊,綁好左臂傷口後,呸地一聲吐出繃帶一頭,「要怪只能怪A級異變構樹,晦氣!」

  這次A級異變構樹的攻擊力太強,簡直像是瘋了。

  支明月低頭給自己的槍換零件:「等我們往東南方向開,就能和他們匯合。」

  「希望他們別碰上意外。」昆岳嘆氣,「東南方向稍微往東邊偏點,就可能碰到另一棵A級垂柳。」

  支明月抬頭,難得猶豫:「危麗在一號車上。」

  越野皮卡後廂坐著的四位零隊隊員瞬間沉默了:「……」

  不得不說,有時候玄學比異變還難以捉摸。

  另一邊,早已經碰到過的A級異變垂柳的趙離濃一行人,正在尋找安全的休息處。

  暴雨初歇,也只有片刻,很快又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車內並不是好的休息處,兩輛車的玻璃都壞了,車頂也受損,外面一下雨,裡面就在滴水。

  張亞立和何月生將兩輛越野車開進了附近一家廢棄門店內,算是能遮雨,但人沒辦法在車裡待著,所有人身上都是濕的。

  最後他們將兩名受傷隊員抬出了車,就地掃出一片空地,生起火烘著濕透的衣服。

  張亞立站在越野車旁,按了按對講機,沒有任何動靜,他們離得太遠了。

  火堆旁,危麗捧著濕漉漉的小黃雞烤火,佟同和嚴靜水正在幫兩名受傷的隊員脫掉濕透的外套,動作極為小心。

  黃天外傷太嚴重,好在血止住了,但已經有發高燒的趨勢,趙離濃從背包中找來便攜保暖毯蓋在他身上,再去開始烘乾傷員的衣服。

  布庸估計有腦震蕩,中途醒了幾分鐘,就吐了幾分鐘,還帶著血絲。

  「油沒了,電瓶內的電撐不了多久,這天也沒辦法太陽能充電。」張亞立想把兩輛越野車大致修理一遍,以防開不動,但現在車沒能源了。

  他有點焦慮,過往也有困難的處境,但都是他自己和隊友,再難也有辦法。

  現在帶著五個種植官,張亞立壓力驟變強烈。

  「之前我們過來的路上,有很多廢棄車,裡面可能有油。」趙離濃坐在火堆旁道。

  「太遠了。」張亞立抓著頭髮,這坐著的全是種植官,他根本不敢走遠,「你們在這不安全。」

  如果多出來一個戰鬥力,他也敢離開。

  「咕——咕——」

  危麗肚子忽然發出一連聲響,瞬間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她餓了。

  這彷彿是一個信號,何月生的肚子也緊跟著來了二重奏。

  「只有一盒紅燒肉罐頭。」張亞立在兩輛車後備箱翻了翻,最後只找到這一盒吃的,扔給了他們,「先在這邊等著,隊長他們會找過來的。」

  「這邊不是東南方向。」趙離濃轉頭對他道,「已經靠北方向走了,葉長明不一定能立刻找過來。」

  張亞立對丘城不算特別熟悉,只在西南方向待過,他透過車窗,看向車載屏幕上的方向指針,心中嘆氣,知道趙離濃說得沒錯。

  「我們需要能源。」趙離濃不覺得他們可以在這坐以待斃下去。

  「我可以出去找,但你們在這太危險了。」張亞立猶豫道,「先在這休整,待會我們一起走。」

  嚴靜水不同意:「這兩個人的傷勢暫時不能再移動。」

  張亞立看向火堆旁躺著的兩位隊友,心中焦躁,他們一個外傷嚴重,一個內傷不明,確實不能再移動了。

  只是現在看似周圍一片平靜,但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冒出什麼異變東西。

  換了別的研究員,他可能不至於這麼難以取捨,只會按最佳方案來,但這幾位種植官給張亞立的感官不錯,尤其裡面還有隊長的表妹,他不敢輕易離開。

  「我會用槍。」危麗主動摸出一把手槍,認真道,「A級以下的異變植物,都能解決。」

  趙離濃和佟同、何月生齊齊看向危麗,紛紛記起當初在第九農學基地白牆內,她開槍的壯舉。

  準確地說,危麗是會開槍,但準頭存在偶然性。

  另一邊的嚴靜水舉起脖子上掛著的突擊步槍,緩緩道:「我也會點。」

  張亞立沒鬆口,他太了解這些研究員子女的「會用槍」是什麼意思,好點的,幾發子彈能中一槍,不好的,見到異變植物,槍壓根握不穩。

  「這邊暫時應該沒有A級異變植物。」何月生摸出匕首,「張哥,你快去快回,我們不會有事。」

  趙離濃跟著拿出三棱軍刀,軍用刀鞘裹住鋒利的匕首,看不清裡面的樣子:「我有匕首。」

  佟同往四周看了看,最後抄起邊上的半塊斷磚,露出兩邊酒窩:「我也有武器。」

  「……行,我先在周圍巡查一遍再走。」張亞立看了一眼趙離濃還有旁邊幾個種植官,最終答應下來。

  這段時間裡,其他幾個種植官的心理素質比一般研究員強不少,關鍵時刻還能幫忙。

  就是危麗有點不太靠譜。

  張亞立走前留足了彈藥,還給了佟同一顆手榴彈,詳細教她怎麼用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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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三章 餓狼

  外面的天暗濛濛一片,廢棄門店內到處布滿灰塵,無端讓人心生壓抑,只有面前生起的火堆帶來一抹色彩和溫度。

  「這裡以前可能是家女裝店。」何月生到處翻翻撿撿,找來一堆破爛不堪的「新衣服」。

  「你別亂走,萬一碰上什麼異變植物。」嚴靜水抱著突擊步槍站在旁邊有模有樣守著,一臉認真道。

  何月生走過來,將懷裡的一堆破爛扔在旁邊,自己被灰塵嗆得打噴嚏:「阿嚏!阿嚏!」

  「……再不找點東西來燒,火要滅了。」何月生雙手拍了拍胸口的灰,又被嗆得打噴嚏,最後才蹲下來用那堆破衣服給火堆添磚加瓦。

  佟同伸手摸了摸躺在旁邊受傷隊員的額頭,見邊上的衣服也烘得差不多了,她拿過來蓋在了黃天身上:「他好像開始發燒了。」

  「創口這麼深,發燒正常。」嚴靜水比較了解異殺隊的東西,「打了急救針,應該可以扛過去,別再亂動就行。」

  「希望表哥早點找過來。」危麗不知道從哪摸來一根破管子,伸過去扒拉火堆,把之前扔進去煨的紅燒肉罐頭弄了出來,「我又餓又渴,還想吃雞。」

  「你可以把它烤了。」何月生指了指她肩膀上的小麗。

  「不行,太小了。」危麗一口拒絕。

  趙離濃視線落在她肩上那隻小黃雞上:「……它是不是一直沒有長大?」

  從他們出中央基地到現在,大半個月過去了,按理小雞長得很快,出殼十五天就可以開始長羽毛,但這隻小黃雞還是一點點大,連細絨毛都沒褪過。

  危麗扭頭看了一眼肩上的小雞崽,若有所思:「可能是最近過得太刺激了,所以嚇得不敢長大。」

  「是有點多災多難。」一旁的何月生嘀咕,「不過聽說嫩雞味道更好。」

  小黃雞站在危麗肩上朝何月生怒嘰一聲:「嘰!」

  ——無人在意。

  「也可能是你們一直說等它大了要烤著吃,所以才不敢長大。」這麼多天過去,佟同都快對小麗有感情了,雖然它拉屎有點臭。

  危麗摸了一把肩上小麗的毛,它那些被打濕的細絨毛早被烘乾了:「小麗下蛋,我就不吃你。」

  小麗:「嘰嘰!」

  趙離濃抬眼盯著那隻小黃雞看了會,始終沒發現它有什麼異樣,可能比普通雞稍微機靈一點。

  她收回目光,低頭去看自己外套內裹著的構樹種子。

  正常構樹的果實如同楊梅大小,有假楊梅之稱,也叫楮實子,能吃還可入藥,但外套裡這粒果子足有拳頭大小。

  趙離濃起身,將一旁的收納箱打開,拿出鑷子和實驗密封罐,以及一塊紗布,戴起手套,一點一點將橙紅色的果粒拔下來,放在紗布上。

  「這是什麼?」佟同望著她的動作,好奇問道。

  趙離濃動作未停:「那棵A級異變構樹的種子。」

  佟同有點擔心:「它會不會也異變?」

  「暫時還不清楚。」趙離濃垂眼將最後一顆果粒拔出來,但這顆果實上的種子已經明顯和普通構樹種子體積不一樣。

  構樹的種子就在橙紅色果粒內,這點和楊梅不一樣,楊梅種子藏在最中間的核內。

  趙離濃放下鑷子,將紗布對折,碾壓裡面的果粒,將汁水全部擠出來,反復幾次,最後紗布中便只剩下構樹種子和殘餘果肉皮,她再用鑷子將那些殘餘的果肉夾出來扔掉。

  對面何月生詫異望來:「小趙,你哪來的A級構樹種子?」

  趙離濃將紗布移到火堆旁烘烤:「在車裡撿到的,可能是攻擊我們的時候掉了進來。」

  其實她更好奇這顆果子怎麼結出來的。

  構樹是雌雄異株,需要兩棵樹才能結果,但丘城內應該只有一棵A級異變構樹。

  普通雄構樹的花粉也能讓它結果?

  「這樹我知道,可以當飼料。」危麗蹲在一旁開罐頭,埋頭道,「用構樹葉飼養的豬長勢快,肉質好,牛羊都可以吃,連雞、鴨、鵝也喜歡吃。第五基地有一塊地專門種這個賣給第二基地當飼料,這樹長得快、適應性強,還能造紙。」

  在畜牧業方面,危麗還是知道不少東西的。

  就是構樹異變後,對付起來也麻煩。

  「學姐,你的雞。」趙離濃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危麗肩上跑下來的小黃雞正在啄她扔掉的果皮。

  眾人扭頭看著不停吃果皮,偶爾還去啄地上那灘橙紅色汁水的小黃雞:「……」

  佟同拉著趙離濃悄悄後退:「它吃了會不會異變?」

  嚴靜水抱著槍,用槍管抵在小黃雞身上,一臉嚴肅:「不准動!」

  小黃雞被槍管指著,先是停住了啄食行為,隨後又悄無聲息抬起兩個爪子往前挪了挪,繼續啄食最後幾口。

  「吃點皮……應該不會有事吧。」危麗抬頭望著自己的小雞,猶豫道,「它可能只是和我一樣餓了。」

  「嘰!」

  過了會,小黃雞吃飽喝足後,安安份份蹭回了危麗身邊。

  危麗伸手扯了扯它翅膀:「看,沒異變。」

  「不用擔心,我會盯著它。」嚴靜水站在那認真道,儼然成為一名敬業的守衛者。

  何月生沖她豎起大拇指:「嚴努力,幹一行努力一行。」

  罐頭被劃了一大口子,裡面的紅燒肉正散發出熱騰騰的香氣,幾個人都聞到了。

  何月生的肚子再次響了起來。

  「我們一人兩塊。」危麗把罐頭蓋子拉開,對幾人道。

  一盒紅燒肉罐頭不多,剛好有十塊,危麗吃了兩塊,再遞給何月生,這麼傳過去。

  趙離濃從佟同手裡接過來,遞給了嚴靜水:「我不餓。」

  她將紗布上烘乾的種子倒進密封罐中,收了起來。

  雖然彷彿經過漫長時間,但他們也只是過了一晚而已。

  趙離濃不是很餓,且她非常不喜歡在上午吃油膩的東西,只是在外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還有兩塊。」嚴靜水用短筷子夾了兩塊吃完,將罐頭重新給了危麗。

  危麗看了一眼,吃了一塊,又準備將最後一點遞給旁邊的何月生。

  正在眾人一派和諧時,紅燒肉的香氣飄遠,吸引了不該吸引的「客人」。

  「我好像聽見了喘氣的聲音。」佟同往四周看了看道。

  「喘氣聲?」危麗學著她扭頭打量周圍,「張哥說周圍都是雜草,不太會異變,難道是異變動物。」

  「嘰嘰!」

  趙離濃用力閉了閉眼睛,接受現實:「……在門口。」

  此刻,廢棄門店外,站著一隻夾著尾巴的灰狼,毛髮還濕著,貼在身上,顯得瘦骨嶙峋,但眼神凶狠,看向他們就像看到了食物。

  危麗一把捂著自己的嘴,亡羊補牢含混道:「看起來像是普通的野狼,我們有槍。」

  趙離濃回頭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兩位零隊傷員,他們沒辦法移動,只能躺在這裡休養,不能讓狼進來。

  「它可能也想吃我手裡的紅燒肉?」危麗望了望手中的罐頭,她還沒來得及遞給何月生。

  她乾脆起身將罐頭用力往門外另一個方向扔去。

  罐頭內最後一塊紅燒肉掉了出來,油水濺在地面上,鐵盒子滾動了一會,才停下來。

  野灰狼聽見動靜,轉身跑去叼起紅燒肉吃掉,舔掉四散的油水,又繼續蹲在了門口。

  「它盯上我們了?」何月生皺眉。

  佟同壓低聲音:「我們不動,它也不動,或許可以等張哥回來。」

  話音剛落,門口的那隻灰狼就開始仰天長嘯。

  「呲——」

  何月生倏地抬手,扔出的匕首正好命中灰狼揚起的咽喉,鮮血瞬間四濺,阻礙了它的嚎叫。

  幾人紛紛看向何月生,又看了看門口倒下的灰狼。

  嚴靜水忍不住開口:「你……刀法挺準。」

  何月生謙虛道:「運氣好,一下就中了,不過我聽說狼是群居動物,它剛才可能在呼叫其他狼。」

  事實證明,即便只有半嗓子的狼嚎,照樣能引來一堆狼。

  廢棄門店內的幾人眼睜睜望著門外四面八方湧來一隻又一隻流著涎水的灰毛狼,它們須臾間便將那頭死去的灰狼撕咬分食乾淨,眼睛在霧色昏暗中隱隱發著綠光,周圍空氣瞬間變得凝聚窒息。

  廢棄門店內四個種植官、一個畜牧官,外加兩個傷員,戰鬥力為零。

  佟同望著自己手中的手榴彈,小聲道:「要不……我把它們全炸了?」

  「不行。」嚴靜水斷然否定了這個建議,「太近,會波及到我們這。」

  門外的狼群卻沒有耐性等待他們商量好對策,它們餓了許久,只想吃掉這些人。

  「它們衝進來了!」危麗被這陣仗驚住,連忙握起手槍開槍。

  只是她開一次要瞄準一次,速度慢根本壓制不住狼群。

  但危麗打中狼的身體,狼也只是會放慢速度,繼續朝他們衝來。

  「它們怎麼不死?」危麗慌張道。

  「這些狼不太一樣,打它們喉嚨下方凸起處。」趙離濃盯著門外那些餓狼片刻,終於察覺出一些異樣,「它們身體裡可能有東西。」

  危麗連忙改打這些狼的喉嚨,但狼喉嚨凸起不算特別明顯,她槍法要準就得慢,一旦太快就失去了準星。

  旁邊的趙離濃腦子雖轉得快,但不代表身手好,連手中的三棱軍刀也只會生刺硬割,並不懂任何技巧。

  只能擋在零隊傷員面前,至少在那些狼衝過來之前,能護一護兩人。

  趙離濃猶豫彎腰,從黃天身上摸出手槍,但她不會用,連握也不太會握,只能臨時去學危麗的動作。

  她甚至不懂去打開槍上的保險栓。

  「我去開車,佟同你帶上手榴彈。」何月生喊道,「把這群狼引出去炸了。」

  就在這時,最邊上的嚴靜水抱起胸前的突擊步槍忽然開始瘋狂突突突。

  「砰砰砰——」

  突擊步槍開起來,槍聲連續無斷,在門店內造成的動靜十分大。

  一開始,幾人以為是嚴靜水的火力太猛,暫時抑住了那群狼撲進來的速度,結果槍聲停下後……

  危麗抬手揉了揉眼睛,望著門口死了一地的餓狼,難以置信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槍,喃喃道:「突擊步槍有這麼厲害?」

  何月生等了一會,見沒有狼再出現,也不動彈了,這才往門外走去,想拿回自己的匕首,順便看看這些狼身體內有什麼東西。

  他彎腰從第一頭灰狼咽喉抽出匕首,正要轉身去招呼趙離濃過來,左側方躺在地上裝死的一隻灰狼突然一躍而起,朝何月生脖子咬來。

  「砰!」

  嚴靜水神情不動,抬槍射去,擦著何月生的臉,精準打中那頭狼咽喉凸起處。

  何月生握著匕首立在那:「……」

  他往地上看了一遍,突然發現大部分狼中槍位置都在咽喉凸起處,沒有一槍多餘留在身上。

  有多餘槍口的狼屍多半朝危麗那個方向。

  廢棄門店內的幾人同樣愕然。

  這是會點?分明會很多點!

  「你……槍法挺準。」何月生將同樣的話還給了嚴靜水。

  嚴靜水面色如常:「還行,會點。」

  「你這槍法,在基地外絕對能自保。」何月生沖她喊道,「厲害,下次教教我們。」

  嚴靜水詫異:「你不會用槍?」

  「不太會。」何月生點頭。

  嚴靜水不解,又問旁邊的佟同:「你呢?」

  「不太會。」佟同露出兩個酒窩,乖巧搖頭。

  嚴靜水奇怪地看了兩人一眼:「你們不會,當初在桂山為什麼要學我搶守衛軍的槍?」

  她會用槍才會去拿守衛軍的槍,這兩人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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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四章 列當

  「那不是看你拿……就跟著拿了。」何月生支支吾吾,他純粹是跟風,先搶了再說,出來之後那槍早扔了。

  佟同也連忙點頭,表示自己同樣跟風。

  誰能想到嚴靜水這麼會用槍,誰都以為她的「會點」,只是會開槍的程度。

  正常人不應該都像危麗這樣?說會點就真的只是會點。

  哦,不對,嚴努力不一樣,她是捲王,她的一點是別人的億點。

  趙離濃直擊重點:「你還會點什麼?」

  嚴靜水抱著槍認真想了想:「會點防身術。」

  眾人瞬間沉默,種植官中間出現了異徒!

  「你這個一點……是幾點?」趙離濃緩緩問道。

  嚴靜水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震驚,她搖頭認真道:「就是會點。」

  何月生好奇:「比異殺隊如何?」

  「我打不過我哥。」嚴靜水有些挫敗道。

  危麗突然翻了一個白眼:「你哥是異殺三隊的隊長!」

  而且嚴流深也不是一直都是三隊,只是受傷才掉到三隊的排名,以前他們隊是一隊。

  其他人一聽:「……」

  趙離濃微微鬆了一口氣:「有你在,我們會輕鬆很多。」

  突然冒出專業戰鬥人士,遭遇危險的可能性直線降低。

  被她這麼一誇,嚴靜水耳朵騰地紅了起來,「嗯」了一聲:「只要不遇上A級異變植物,我一個人可以護住你們所有人。」

  嚴靜水自己完全可以在基地外生存,所以跨年那天飯桌上,嚴勝變知道她要出來,並沒有表露出擔憂。

  眾人震驚過後,還是要繼續檢查這些狼群的屍體。

  之前趙離濃發現狼群和最初那頭灰狼不太一樣,脖頸下方有異常凸出。

  何月生就近拖過來一頭死狼,用匕首割開它脖頸下方的皮肉,流出來的血沒有想像中的多。

  「這是……」佟同見到剖開皮肉中的東西,「狼異變生出來的東西?」

  「不像。」何月生收了匕首,伸手掰開皮肉兩旁,仰頭對趙離濃道,「你來看。」

  趙離濃一開始戴著處理構樹種子的手套還沒有取下,她蹲下望著裡面的東西:「更像是什麼植物根莖,已經枯萎了。」

  這麼看不是特別清晰。

  「我來我來。」危麗收了手槍,她去車裡拿了自己的實驗箱,打開從中摸出一把解剖刀。

  小小的一把刀,到了她手裡,輕而易舉便能將狼皮剝開,危麗還將脖頸那處的肉全部剔了,只剩下骨架和枯萎根莖周圍一些血管。

  這次,趙離濃看得清楚。

  這些灰狼血肉裡藏著一根直立莖,基部,也就是莖和根的交界處膨大,造成了灰狼脖子下方凸起。

  即便這東西已經枯萎,也依舊能看出它的苞片和花萼外面布滿了蛛絲狀的細毛。

  不光如此,趙離濃拿起旁邊的鑷子夾開邊緣的血肉,可以發現它的芽管已經形成吸器吸附在狼的血管上。

  「解剖刀借我。」趙離濃從危麗手中接過小刀,劃破血管,果不其然發現吸器已經刺破了灰狼的血管,和內壁緊密連接在一起。

  「是列當。」最終,趙離濃確認道。

  「列當?」佟同和何月生對視一眼,並不明白這是什麼。

  危麗對植物基本上一眼摸黑,除非涉及到畜牧的植物,她才有所了解,所以安安分分蹲在那聽著。

  抱槍站在旁邊的嚴靜水倒是知道些:「我在資料上看過,列當是寄生草本植物,且種類繁多,它們會吸取寄主作物大量水分和營養,它從出土到開花,只需要十到十五天左右,曾經對農作物產生嚴重危害。」

  「確實危害農作物,但同時也能入藥。」趙離濃望著枯萎的列當,在她那個世界,這東西還是三級瀕危保護植物,「異變了,它原本只寄生植物。」

  她想要繼續確認其他狼體內是不是同樣的東西,佟同和何月生就去拖死狼過來,解剖的工作交給了危麗。

  危麗對動物開刀相當有一手。

  很快,趙離濃發現基本上每一頭狼體內都被列當寄生了。

  「血管內的血液被吸收了不少,營養也全進了列當體內。」趙離濃望著遍地的灰狼屍體,「所以它們才這麼瘦骨嶙峋。」

  「剛才第一頭灰狼脖子上好像沒凸起,可能沒被寄生。」何月生去將最開始他刺中的那頭灰狼拖了過來。

  因為之前被匕首插中咽喉,比起槍傷,這頭灰狼的傷口更大。

  危麗接過來,準備繼續解剖,她順著匕首造成的傷口下刀,將整隻狼劃開。

  「脖子裡好像沒東西。」危麗瞟了一眼嘀咕。

  她猶豫著伸手想將這隻灰狼腦子剖開看看,結果灰狼腦子裡突然竄出一條黃褐色的莖身,眼看要刺向蹲得最近的危麗。

  「嘰!」

  不知道什麼時候踩在狼腦袋上的小黃雞歡快叫了一聲,張開嘴就吞住了那根黃褐色還帶著血絲的直莖,仰頭拔了出來,開始現場表演吞咽。

  與此同時,嚴靜水也反應迅速,一把將危麗往後拉。

  危麗望著小麗仰頭吞咽那根快和它一樣高的莖身,頓時失語了,她第一反應是替它噎得慌。

  趙離濃來不及多想,下意識打開光腦錄像功能,緊盯著小黃雞還沒吞咽下去的列當,這列當的芽管還沒有完全形成吸器,但芽管還在動,宛如活蟲。

  這些列當的異變方向不再是巨大化,而是改變了寄生習性,從寄生植物到寄生動物,甚至還想寄生人類。

  「你的雞不太對勁。」何月生目瞪口呆望著那隻小黃雞將整根列當吞下去之後震驚道。

  「它吃這個,好像在吃大蚯蚓。」佟同產生了既視感。

  嚴靜水握槍,槍管再次指著小黃雞:「要不斃了它?」

  「嘰嘰嘰!」小黃雞瘋狂啄她的槍管,硬生生發出「篤篤篤」的聲音。

  危麗眼神發直:「它現在像隻啄木鳥。」

  「可能已經被寄生了。」嚴靜水懷疑道。

  「嘰嘰嘰!」

  危麗游魂一樣豎起解剖刀:「我解剖它看看?」

  「嘰嘰!」

  小黃雞也不啄槍管了,原地蹦跶了好幾下,朝危麗嘰嘰嘰個不停。

  「我覺得它好像能聽懂我們說話。」何月生盯著這隻小黃雞一字一頓道。

  「嘰!」

  「不可能吧,它只是一隻雞。」佟同不太相信。

  「嘰嘰嘰!」

  最後還是趙離濃出聲:「先關進雞籠,觀察一段時間,它……應該沒那麼蠢去吃不該吃的東西。」

  小黃雞原地蹦了蹦:「嘰!」

  趙離濃:「……大概率異變了。」

  當初在工廠就覺得這小雞過於聰明。

  ……

  張亞立找油順利,只不過回來的路上碰到了B級異變植物,有點難纏,好在最後還是順利脫身,途中還碰到廢舊駐扎營,他在裡面找到了點罐頭食物。

  不過,等他趕回來時,已經到下午五點,天快暗下來了。

  張亞立心中焦急,他出來的時間太長了,不知道趙離濃他們那邊怎麼樣了。

  希望別出事。

  離開前,他盡量清除了那些雜草,也在周圍澆了最後一點藥液,防止低級異變植物進去。

  張亞立一路加油門,心中安慰自己:雖然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種植官,但趙離濃這幾個人遇事都比較冷靜,他們有槍,又有一顆手榴彈,只要不遇上高級異變植物,應該不會出事。

  他保持著這個想法,順利回到廢棄服裝門店,結果剛到門口,就瞥見外面一大灘血。

  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窖!

  張亞立迅速急剎車,越野車輪胎不堪重負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還未停穩,他就扛著槍衝了進來。

  如果他們都出了事,他辜負了隊長的命令,死也要拖著那些異變的東西陪葬!

  張亞立咬著牙,下頜緊繃,抬起槍進去就要動手。

  然後……悲壯的神情凝在臉上。

  廢棄門店內,兩名隊友安靜躺在火堆旁,一如走之前的模樣。整個地面上擺滿了被開膛破肚的野狼,腥氣撲天,而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種植官們正齊齊蹲在附近,逗弄雞籠裡的那隻小黃雞。

  「你們……在幹什麼?」張亞立一時間沒能轉換好情緒,導致面目扭曲。

  他盯著趙離濃這些人,忽然恍然大悟:是他的錯,是他對他們刻板印象。

  這幫人比什麼研究員、異殺隊恐怖多了。

  瞧瞧這滿地擺得整整齊齊的野狼屍體,一隻隻皮毛被剝得乾淨,咽喉被割開,骨肉分離。

  異殺隊再變態,也幹不出這麼變態的事。

  再看看這幫種植官,一個個蹲在那面無表情逗雞,他們同時轉頭看過來的瞬間,張亞立後背都在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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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五章 明星

  一道急促的剎車聲吸引了廢棄服裝門店內的幾人,他們原本蹲在那觀察吃下異變列當的小雞,聽見聲音後,下意識一齊扭頭看向門外,審視的目光還未來得及收回。

  直到見到門外衝進來的人是熟悉的零隊隊員。

  「張哥,你找到了汽油嗎?」蹲在最邊上的何月生見到門口衝進來的人後,率先主動開口問道。

  衝進來瞬間幻視分屍現場而愣住的張亞立,終於回神望著五人,眼中還帶著一些驚疑,他猶豫點頭:「找到了,這些狼……怎麼了?」

  正常人都一槍蹦了它們,哪有這樣隻隻解剖露骨的。

  「這些狼被植物寄生,所以剖開看看。」趙離濃抬頭解釋。

  她向來說話有條不紊,面色沉穩,放平常會讓異殺隊員心生好感,但張亞立現在忽然有點怵這種雲淡風輕的口吻,實在令人不敢深思。

  總感覺這幫種植官有點變態的趨勢。

  也是,正常種植官還在各基地種地,成天發愁農作物各種生病不豐產的問題,哪像他們直接出了基地,也沒半點害怕,不是滿眼興奮,就是一臉平靜。

  他早該想通的!

  不過,張亞立再次看了一遍周圍的野狼屍體,到底還是責任心佔了上風,問道:「這麼多狼,你們有沒有受傷?」

  「張哥。」何月生走過去,和他勾肩搭背道,「別擔心,它們都沒能靠近。」

  張亞立看向地上的小雞籠,裡面那隻小黃雞正蹲著打瞌睡,目光再移向旁邊蹲著的幾位種植官,不由心想:確實,都有這份閒情逸致去逗雞,看起來也不像受傷的樣子。

  「油已經弄到了。」張亞立道,「今天運氣好,還在廢棄駐扎營裡找到了一些保存完好的罐頭。」

  他出去開車進來,趙離濃幾個人重新轉回頭,繼續蹲在那看籠子裡的小黃雞。

  佟同懷疑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小麗:「它是不是要異變了?」

  「睡著了。」危麗十分確定道,她對雞的習性再了解不過。

  雞籠子裡的小雞脖子反轉,頭埋進翅膀中,同時單腳站立,另一隻腳收攏在絨毛中,這是典型的睡覺姿勢。

  「吃飽喝足就睡覺。」何月生站在旁邊,「我看它半點事沒有。」

  「這雞原先從哪來的?」趙離濃問危麗。

  「在第九農學基地裡,我親眼看著母雞孵出來的。」危麗撓頭,「後來帶回來一筐雞蛋,大部分吃完了,只剩下這顆,就送進暖房孵化出來。」

  再正常不過的雞,從出生到孵化,沒哪個環節出問題。

  危麗還想著帶到丘城之後,它就能下蛋了,結果到現在,大半個月過去,連身體都沒長大過,還好像異變了。

  「異變植物的方向在發生改變,動物的異變也可能在改變。」趙離濃起身垂眼望著這隻小黃雞,「先留下觀察。」

  無論剛才小黃雞有意還是無心救了危麗,至少它能吃異變植物,或許也是進化的方向之一。

  危麗失落長嘆一聲:「可惜沒蛋吃了。」

  那頭張亞立把車開了進來,何月生過去幫忙灌汽油,佟同和危麗也去車裡拿吃的,趙離濃見到躺在那的黃天動了動,連忙過去查看。

  雞籠周圍的人瞬間散去,原本將頭埋在翅膀中的小麗立刻睜眼探頭,擺明了剛才在裝睡。

  可惜,它還沒得意起來。

  後方悄無聲息伸出一根黑色長槍管,緩緩懟在了它肥嘟嘟的屁股上。

  小黃雞渾身僵硬,順著槍管慢慢抬頭,正好對上嚴靜水面無表情的臉。

  小麗:「……嘰?」

  試探的叫聲中透著一絲底氣不足。

  最終它在嚴靜水冷酷的視線下,再度緩緩將頭埋進了翅膀中,繼續假裝睡覺。

  ……

  「你們……」險些從胸膛處被一分為二的黃天終於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動了動手指,雙手立刻傳來一陣刺痛麻意,他見到趙離濃,混沌的意識漸漸清醒,「沒事?」

  趙離濃搖頭:「你也會沒事。」

  黃天仰頭望著髒兮兮的天花板,感受片刻自己身體的狀態,才扭頭嘶啞著嗓子問:「這是哪?和隊長他們匯合了?」

  「我們往北走了。」趙離濃抬手接過何月生扔過來的一瓶水,擰開喝了口道,「……還沒有隊長的消息。」

  「你醒了?」張亞立給車灌好油過來,見到隊友醒了,頓時長舒一口氣,他看向旁邊的布庸:「這小子運氣不好,撞到了腦袋,到現在還沒醒。」

  「怎麼還沒和隊長匯合?」黃天有點著急,原本就嘶啞的聲音更顯得刮耳。

  「隊長那邊暫時聯繫不上,光腦沒有信號,對講機離得太遠,也沒用了。」張亞立坐下來休息,一邊按住要掙扎起來的黃天,伸手摸了摸他額頭,「你還發著燒,別急。」

  「信號彈呢?」黃天被按下去問道。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根信號彈。

  「我們倆的都壞了,布庸身上的信號彈不知道掉哪去了,我沒看見。」張亞立想起來也覺得倒黴,「不過我已經在往北方向沿途做了標記,放心,隊長能找過來。」

  他出去一趟,特意沿途在高處做了標記,這是異殺隊分開後的習慣,隊長沒看見標記,自然知道他們不在東南方向。

  一旁佟同和危麗抱來罐頭和兩個鍋具,開始搭吊鍋,何月生拿著水過來,倒進去鍋內燒熱,準備給受傷的黃天喝。

  黃天還發著燒,雙眼燒得通紅,胸口和雙手極深的割傷帶來的痛苦一陣一陣襲來,他硬是沒吭一聲,還要坐起來。

  趙離濃見狀,乾脆將合上的收納箱墊在他身後,讓黃天靠著。

  「喝水。」何月生燒熱後,倒出一杯水過來餵給黃天喝。

  「謝謝。」黃天靠著大收納箱,這是坐起來的動作,已經讓他疼得滿臉虛汗。

  他喝了一大半熱水,人稍微好了點,終於聞到周圍鋪天蓋地的血腥氣,目光一轉,見到滿地的野狼屍體:「……這是?」

  黃天下意識看向張亞立,畢竟他是這裡唯一的武力人員,眼神中透著疑問:這麼對付野狼,是不是有點變態了?

  都是多年出生入死的隊友,張亞立一對上他的眼睛,就知道黃天在想什麼,連忙撇清自己的嫌疑:「不關我的事,趙種植官他們解剖的,我都不在這。」

  黃天:「?」

  雖然疼痛不堪,但黃天也習慣了受傷狀態,此刻他腦子異常清醒,視線落在滿地擺放整整齊齊的屍骨,看向趙離濃幾個人的眼神陡然變化。

  剝皮就算了,怎麼連完整血管也剖了出來?

  這幫種植官……表面看著文文弱弱,沒想到這麼彪。

  天徹底黑了下來,醒過來的黃天忍痛吃了點東西,又灌了幾大杯熱水,燒終於褪了下去。

  火堆沒了布料燒,何月生熟門熟路要去找布料,不過這次得上後面的二樓。

  上去的樓梯在門店內牆最後面,繞過去黑黢黢的,大晚上實在陰森。

  何月生扭頭眼巴巴望著站在遠處的嚴靜水,呲了幾聲:「大佬,嚴大佬!嚴努力!」

  最後一聲,坐在火堆前閉目休息的嚴靜水才轉過頭看他:「什麼事?」

  「一起上去?」何月生指了指後面樓梯。

  嚴靜水抱著槍起身,要跟他往上走。

  「等等。」黃天喊住她,將自己衣服上的對講機遞過去,「帶上,有事喊我們。」

  嚴靜水接了過來,跟著何月生一起往裡面的樓梯上去。

  過了片刻,張亞立的對講機滋滋幾聲,響起了何月生的聲音。

  「這上面是個庫房,還有很多衣服,你們上來一個人多搬點下去。」

  火堆旁的佟同和危麗已經背靠著背睡著了,剩下的只剩下張亞立和還醒著的傷員黃天。

  趙離濃起身道:「我上去搬。」

  「小心點。」張亞立還是囑咐了一句,「拿了衣服就下來。」

  趙離濃點頭,轉身打開光腦上的照明,往樓梯走去。

  這樓梯應該是異變前店家自己後來建的,沒有貼瓷磚,只是在鋼筋上澆築了粗糙的水泥,甚至沒有抹平,扶手是簡陋的鐵管,如今已經生鏽腐爛,在邊緣搖搖欲墜。

  趙離濃避開生鏽的扶手,靠裡慢慢走上去。

  「小趙?」何月生聽到動靜,燈光掃過來,照在她臉上。

  趙離濃抬手擋了擋眼睛:「嗯。」

  何月生移開手電筒,示意她過來搬一疊衣服:「包裝袋都還在,裡面衣服還沒爛。」

  這個二樓堆滿了庫存衣服,外表的大紙箱已經破爛不堪,但裡面裝著衣服的透明塑料袋還是好的,即便已經過了四十多年。

  「以後要是我有能力請守衛軍出來,一定要收集這些還完好的舊物。」何月生拿著手電筒四處亂照,打量周圍,和兩人八卦,「基地外的舊物,在基地內特別受歡迎,不愁銷量。」

  嚴靜水對這種東西完全沒興趣,安靜站在旁邊,也不搭話。

  「你賣過?」趙離濃彎腰整理一摞新衣服,準備一起搬下去。

  「以前倒過。」何月生蹲下來將靠牆的破爛紙箱一把扯開,準備去掏裡面的衣服,「像異變前的玩具、舊書雜誌,還有什麼CD,都很好賣。」

  趙離濃抱起堆好的一摞衣服道:「你碰見可以帶著,回到基地再賣。」

  「衣服就不帶了,等見到什麼有意思再帶走。」何月生也抱著高高的一摞衣服起身,手電筒燈光劃過紙箱靠著的那面牆,忽然一頓,「這牆上還貼了張舊海報,看起來是……以前的明星?」

  他將燈光聚集在牆上的海報,努力回憶道:「異變42年前應該是叫明星這個詞?」

  趙離濃原本隨意瞥去的目光,在見到牆上海報的人後,驟然頓住,抱著衣服的雙手瞬間抓緊。

  ……海報上這個明星,是她原來世界的一位當紅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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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六章 傷疤

  原本打算下樓的趙離濃轉身過來,不動聲色問道:「什麼明星?」

  何月生湊近海報,用握手電筒的那隻手背去抹乾淨上面的灰,他眯著眼睛去看海報上的字,慢慢念了出來:「品牌代言人張瑤……」

  下面應該還有什麼字,但破了一角,看不出來曾經寫了什麼。

  「我看看。」趙離濃走了過來。

  何月生沒察覺不對勁,依言讓開位置。

  海報上的女明星穿著一條露肩紅色長裙靠在棕色櫃子前,大波浪長髮披在肩上,單手撩撥頭髮,面朝鏡頭微笑,即便海報早已褪色,也依舊能看得出精緻樣貌。

  趙離濃太熟悉她了。

  在原來的世界裡,即便趙離濃每天腦子裡只有研究課題和論文、種植的實驗作物,長期待在深山鄉下,從不追星,這位當紅歌星的樣子也時常以各種形式出現在她面前。

  大到市中心的LED屏、地鐵內鋪天蓋地的廣告,小到各種食物的代言圖片,趙離濃總能見到她。

  尤其是研究生那三年,這位歌星正處於爆紅巔峰時期,大街小巷無一人不知道她,連鄉村小賣部都時常播放這位歌星的歌。

  趙離濃盯著舊海報上的女歌星,心神恍惚:異變前的世界和她的世界不光城市一樣,還有著同樣的當紅明星?

  「難怪看她眼熟。」旁邊一直盯著海報看的何月生,終於想起來一件事,「我朋友曾經花高價買過一張《瑤戈》專輯,盒子上照片就是她。」

  趙離濃用了所有力氣控制自己,才不至於失態。

  專輯《瑤戈》……取自張瑤戈的名字

  她知道這份專輯,甚至買過……當生日禮物送人。

  趙離濃一直不願意深想的一種可能,逐漸浮現出來——所謂的平行世界,更像是自己原來世界的未來。

  她視線掃過二樓,這裡面堆滿了女裝,因為異變發生後,門店突然被棄,而這張海報上的張瑤戈正是這家女裝的廣告代言人。

  海報上當紅歌星張瑤戈的臉,一如既往的年輕美麗。

  這意味著,倘若這個世界是她世界的未來,異變的時間點離她延畢那年不會太遠,最多幾年時間,世界便驟然發生了異變。

  趙離濃不是沒用光腦搜過異變前的世界,所得卻不多,也從來沒有聽到過熟悉的人或名字。

  異變發生突然,像是倏地籠罩過來的烏雲,逼得所有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人類手段節節敗退,最終費盡心力才建立起來基地。

  文明一夕坍塌。

  當生活不穩定,性命得不到保障時,無人會在意歷史。

  現今基地所有行業知識體系全靠當初存活下來的人架構起來,異變前的世界被完全割裂開,普通人並不了解,只活在基地範圍內,在這裡考試升學、入職工作,結婚生子。

  「我要把這張海報帶走。」何月生將手中一摞衣服放下來,去揭牆上的海報,「等回去賣,肯定有人願意要。」

  「你該把心思放在研究上。」嚴靜水站在旁邊出聲,十分不讚同何月生這種摸魚行為。

  何月生揭開海報,折了幾折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塞進口袋,不在意笑道:「我得賺錢生活。」

  嚴靜水抿唇,片刻後指著右邊牆角提醒:「那裡還有一張。」

  何月生抬起手電筒照過去,果然見到從衣服堆中露出來的一角海報,他過去將衣服推開,將牆上另外一張海報取了下來,頓時樂了:「這張比剛才的還完整。」

  「研究學習更重要。」嚴靜還是勸道:「等你升到研究員之後,就不用為生計發愁了。」

  「行,我一定努力!」何月生滿口答應下來,將海報塞進口袋中,重新抱起一摞衣服,一邊喊著趙離濃走。

  三人前後走下去,嚴靜水落在最後面。

  「專輯好聽嗎?」趙離濃走在何月生身後忽然問道。

  「什麼?」何月生走在樓梯上,扭頭看向上方的趙離濃。

  她開了光腦的手電筒,有一小半燈光籠在下方何月生眼睛上,他看不清階梯上方趙離濃的神色。

  趙離濃繼續走下樓梯台階,隨著燈光下移,她的臉也隱入昏暗中,只剩下清晰的好奇口吻:「你朋友買的專輯,好聽嗎?我還沒聽過以前的歌。」

  「好聽。」何月生跟著慢慢往下走,兩人抱著一摞衣服,保持上下幾個台階的距離,他回憶起當初在朋友家聽過的歌聲,「她聲音很特別。」

  異變後的世界,並沒有明星這個概念,至少在基地內普通人的生活中見不到。不過隨著近些年逐漸安穩下來,基地內部開始有歌手出現,但何月生覺得不如舊世界的那些歌手聲音好聽,缺了些什麼。

  顯然不少人也這麼認為,有點錢還愛這口的人,就會私下收集舊專輯。

  「你想聽?等回去之後,我問問我朋友。」何月生道,「有機會帶你過去聽聽,不過得帶點舊世界的東西去換。」

  ……舊世界。

  以往她在光腦上見到這三個字,只單純理解為異變前的世界,從未和自己的世界聯繫起來。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嚴靜水別在腰間的對講機忽然傳來張亞立的聲音。

  「沒出事。」嚴靜水拿起對講機道,「在下樓了。」

  三個人前後走下樓梯,往一樓門店內走去,火堆旁的張亞立見狀才鬆了一口氣:「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

  「剛才在牆上發現兩張女明星的海報。」何月生抱著衣服坐下來,將新衣服丟進火堆中,「揭下來花了點時間。」

  「你喜歡這種東西?」張亞立倒不驚訝,舊世界很多東西在基地內十分受歡迎。

  何月生眉尾稍稍挑高:「我喜歡拿出去賣錢的感覺。

  張亞立嘖了聲,提醒:「在基地外,命最重要。」

  近些年不少跟隊外出的守衛軍,私下會從基地外帶東西進去,有的留著,有的拿出去賣,已經快形成一條產業鏈了。

  張亞立也喜歡基地外找到的一些保存完好的煙,抽起來帶勁,但他們有任務在身,除非是碰上了,否則不能花心思去找。

  「什麼海報,讓我看看。」張亞立好奇問道。

  何月生乾脆挪到他旁邊,拿出海報展開,兩人湊在一起仔細欣賞。

  火堆中偶爾因為燃燒發出噼啪跳動的聲音,趙離濃垂眼望著自己雙手,指節瘦削乾淨,找不到一點傷疤,連薄繭也沒有。

  這不是她的手。

  從睜開眼第一天,趙離濃就知道了。

  因為經常需要用農具,她雙手起了一層薄薄的繭,不明顯但仔細摸會發現手心並不柔軟。

  右手掌背更有一道極深的疤痕,研一下學期,趙離濃操作農用機器時,那台機器差點切斷她的手。

  從小指到中指,三根掌骨關節均被硬生生切斷,好在掌骨斷裂處結構完整,沒有出現肌肉神經壞死,經過半年的治療復健,她右手完全恢復了,只是掌背留下一道極深的疤痕。

  那半年,導師見到她總是欲言又止,分配的課題任務陡然減少,連父母也時常打來電話,希望她能離開,即便無法以研究生的身份畢業,身體健康才最重要。

  不知道為什麼,趙離濃反而堅持了下來,每天拖著一隻傷手,除了復健,就是埋頭研究自己的課題。

  等她手好後,導師又開始光明正大將一堆任務丟在她身上,領著她到處往山裡跑。後來延畢,師兄私下提起導師曾經給過她離開的機會,只要她願意開口。

  可惜趙離濃那半年什麼也沒提過。

  她生於農村,基因中藏著對大地的天然親近,表面抗拒,內心深處卻沒有任何排斥。

  只是當時年紀小,想不通而已。

  想起導師和師兄師姐,趙離濃唇邊無意識揚起微弱的弧度,因為年紀小,他們向來很護著她。

  直到她左手不自覺去摸右手掌背,光滑平緩,沒有一點凸起疤,唇邊的弧度一寸寸消失。

  倘若這個世界是她世界的未來,她到了一具新身體內,那導師和師兄師姐,還有父母他們去哪了?

  無論是在農村種地的父母,還是農學院的導師和師兄師姐,他們都屬於高危人群,在異變到來那天,最先受傷的人就是他們。

  「舊世界是什麼樣的?」趙離濃抬眼看向對面的何月生和張亞立,緩緩問道。

  何月生將海報收了起來:「舊世界?我也沒見過,只聽說很好,植物不會異變,很多生活在城市內的人還會養綠植。」

  「最先死的就是那批人。」坐在趙離濃旁邊的嚴靜水突然蹦出一句。

  何月生:「呃…… 」

  嚴靜水神情嚴肅:「在室內養綠植,既不通風,也沒有陽光,最容易生病,那些人多半也沒有精心養,死了就換一盆,這些綠植最容易發生異變。」

  「這倒是。」張亞立表示讚同,「我雖然也沒見過舊世界,但走過不少基地外的廢棄城市,很多高樓中的居民房內的屍骨不少,家中都有低級異變植物。」

  說是屍骨,其實也都不完整,很多屋子內只剩下零碎骨頭。那些屍骨的鈣,植物也能緩慢吸收,遇到特別的異變植物,還能直接嚼碎人骨。

  「光網上好像也沒有舊世界的影像。」趙離濃狀似不經意問道,「大家都沒見過?」

  「光腦信號是基地建設後重新定的,和舊世界的網絡沒有連在一起,自然看不到以前的影像。」張亞立道,「上一輩小時候可能見過,但幾歲的事大概也記不清。」

  像他父母就不怎麼提舊世界的事,他們也記不太清,因為當時只有五六歲。

  「我聽說中央基地有個資料庫,只有高級研究員才能進入。」何月生想起來一個八卦消息,「裡面有舊世界所有的資料。」

  嚴靜水搖頭:「那個資料庫在淵島,不在中央基地,自從爆發A級異變植物群後,沒人能進去。」

  「別想了。」張亞立扭了扭脖子,活動筋骨,「那鬼地方……除非找到解決A級異變植物的方法,否則進去就是死,把我們異殺隊所有隊員的命全部填上,也進不了淵島中心。」

  趙離濃聽見「淵島」這個詞一愣,她還記得當初在第九農學基地醫院病房中看見的新聞:「去年5月6日,中央基地派出過一支軍隊去淵島。」

  「那次?」張亞立笑了聲,「你知道一支軍隊去了多少人?將近兩千守衛軍,帶上所有最先進的武器,也只是靠近淵島邊緣,最後活著回來的不足一千人。」

  「這麼多人只誅殺了七棵B級異變植物?」何月生也看過那條新聞,十分不解,他一路走來,基地外的B級異變植物似乎不算特別難以對付。

  張亞立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嚴靜水:「因為邊緣處還有四棵A級異變植物。」

  淵島時刻有人觀測,上面幾乎沒有低等異變植物,即便是B級異變植物也不多,有也比其他地方更強,甚至隱隱有A級異變植物的趨勢。

  去年觀察員用望遠鏡觀測到有兩棵A級異變植物在開花結果,迅速通知了農學研究院。

  A級異變植物開花結果難,尤其是雌雄異株的植物,那兩棵A級異變植物正好需要雄樹才能授粉成功,偏偏自己開花結果了。

  因此嚴勝變帶著羅翻雪趕往淵島周圍,想要得到A級異變植物種子。

  那次去的不止是守衛軍,還有異殺零隊、一隊。

  原本是一隊開路,零隊登島,守衛軍在外攻擊,但那天意外頻發,零隊始終沒能登島成功。

  即將撤退時,A級異變植物結果落地,眼看功虧一簣,一隊隊長嚴流深轉身一人硬生生衝進淵島,最後種子是拿到了手,他自己卻遍體鱗傷,躺在醫院昏迷了幾個月。

  要不是他們隊長進去將嚴流深救出來,恐怕還不止昏迷大半年的程度。

  「A級異變植物的種子太難得到了。」張亞立心中無奈,「但研究總需要樣本,也許這些樣本能幫助基地。」

  聽了張亞立說的話,趙離濃打開旁邊的小收納箱,從中拿出密封罐:「我有一些A級異變種子。」

  張亞立借著火光,望向她手裡裝得滿滿當當的罐子:「?」

  他只是白天出去了一次,這幫種植官到底幹了什麼?

  大概是張亞立面上震驚太過明顯,趙離濃主動解釋:「之前A級異變構樹攻擊時,將果實不小心掉進了車內。」

  張亞立臉抽了抽,謹慎道:「……先把它們收好,別丟了。」

  到了深夜,所有人需要睡眠,幾人輪流休息。

  趙離濃心中一直壓著事,之前便沒有怎麼睡,她以為自己睡不著,卻未料躺下便睡了過去。

  夢裡,是她熟悉的實驗場地。

  她和師兄兩人站在一片開闊的水泥地前,上面還曬了一層稻穀。

  那倆農用機器擺放在正中央,她下午要用,所以抬出來準備試試。

  「這台機器我本科就見過了,到現在我博一也在用,說不定等你博一的時候還能用。」師兄背對著她,面前還放了一個紅桶,裡面裝著清晨拔出來的實驗禾稻,他正在給這些禾稻綁標簽,準備送進實驗室。

  19歲的趙離濃心思浮動,她給機器插上電:「不讀博,我出去當商業精英。」

  師兄坐在小板凳上,不知道為什麼笑得直打擺:「師妹,小心被導師聽見了。」

  趙離濃不怕導師,只是時常受他言語蠱惑,她站在機器面前皺眉:「好像壞了,它不轉。」

  「應該是齒輪卡住了,得加潤滑油。」師兄回頭,起身過來,他將實驗禾稻順手放在機器外殼上,「師妹,你去把電拔了。」

  趙離濃將電拔了,江習找來一罐潤滑油,打開機器下方齒輪蓋,往裡倒潤滑油。

  「好了,你去插電,我來試試。」

  趙離濃轉身去插電,過來看師兄操作。

  「這機器老是老了點,加上油照樣能動。」江習伸手去打開機器的開關,衣袖將機器外殼上的實驗禾稻樣本帶了下來。

  趙離濃下意識伸手去撈那捆實驗禾稻,他們種了這麼長時間,才得來的樣本,進了機器內就什麼也沒了。

  「師妹!」江習反應迅速,立刻關了開關,又衝過去將電拔了。

  趙離濃站在那有瞬間恍神,聽不清師兄在喊什麼。

  其實一開始她沒感覺到疼,只是一種刺感,心中還在惦念手中的實驗禾稻。

  直到裡面的導師和其他師兄師姐衝出來,都瞪大眼睛望著她的右手,不斷在喊著什麼。

  趙離濃低頭去看自己的右手,見到掌骨斷裂一半,鮮血淋漓,那股劇痛才開始席捲而來。

  她伸出左手去拿被血覆蓋的一捆實驗禾稻:「樣本……」

  「什麼樣本?」危麗伸了個懶腰,聽見聲音,湊到趙離濃面前側耳聽著。

  趙離濃瞬間睜開眼睛,左手還緊緊握著右手掌背,她喉間抽動,將夢中所有情緒吞咽下去,起身若無其事道:「沒什麼。」

  「你夢裡還在學習?」旁邊嚴靜水盯著趙離濃,眼中震驚還帶有反省的意味。

  怎麼她在夢裡還能學習?自己也必須學一學這技能,不用浪費睡覺時間。

  趙離濃:「……」

  捲王的思路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都醒了?」張亞立大步從外面走進來,「天還在下小雨,不過黃天燒退了,布庸也醒了,我們待會可以試著出去。」

  趙離濃扭頭看向布庸,他果然已經睜開眼坐了起來。

  「你沒事了?」危麗打量布庸,「突然昏迷,挺嚇人的。」

  「應該有腦震蕩和出血,打了急救針,休息幾天就能好。」布庸受傷都是家常便飯,知道自己身體情況,「你們都沒事就行。」

  他完全不知道昨天都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隊友們的心理歷程。

  「都一天多了,隊長還沒過來。」張亞立站在那,隱隱焦躁,「我怕出什麼事。」

  按照平常,一天時間,足夠隊長他們找過來了。

  結果到現在,那邊也沒發過信號彈,通訊一直沒有修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先出丘城。」布庸還有點想吐,忍住了,他看向幾位種植官,「將他們送出去,找到有信號的地方,讓中央基地來接人。」

  隊長的命令是護好這些種植官。

  「沒有合適的理由,中央基地不會接人。」張亞立看了一眼趙離濃幾人,他們本身就不是正規接命令出來的。

  這時,雞籠裡的小黃雞突然叫了一聲:「嘰!」

  趙離濃忽然站起來,往外看去:「外面……什麼味道?」

  眾人愣住,順著她視線往外看去,不解其意。

  趙離濃快步走出廢棄門店,其他人見狀,也迅速跟上去。

  灰濛濛的天空,外面還飄著絲絲小雨,視線內所有原本便已灰敗的建築彷彿被披上一層陰鬱的薄紗,惹人心生厭倦壓抑。

  幾人站在廢棄門店前,望著這片場景,還未開口覺得正常。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順著雨霧水汽飄進了所有人鼻腔中,傳入進大腦。

  何月生眉心緊皺:「這味道……」

  ——一股席捲而來,充斥著腐朽、死亡的味道。

  不像門店內那些野狼屍體散發的刺鼻死腥味,而是震撼靈魂的死亡腐朽,順著雨霧飄落進每一片土地,告知這片土地所有的生靈。

  趙離濃視線越過這片灰濛天空,落向西北方向:「那個方向傳來的。」

  在這麼遠的距離,依舊能造成這麼大動靜,只有一種可能。

  ——A級異變構樹散發出了這股死亡腐朽的氣味。

  「表哥會不會出事?」危麗猶豫問道,心中對葉長明他們生出憂慮。

  「可能是隊長弄出來的動靜。」黃天被張亞立攙扶著出來道。

  「他們沒有能殺死A級異變構樹的東西。」趙離濃戳穿了這個說法,「這麼長時間開往東南方向,應該早開出了丘城。」

  還沒有來找他們,極有可能出了什麼事。

  A級異變構樹多半原本就有問題,所以才會突然開花結果,不會是葉長明他們做到的。

  趙離濃看向張亞立問道。「淵島那兩個被取了種子的A級異變植物,後來怎麼樣了?」

  張亞立搖頭,他不知道後續。

  「我們可以掉頭,往東南走,或許能碰上葉長明。」趙離濃想了許久,出聲道。

  「我同意。」佟同向來跟著趙離濃。

  何月生也舉起了手:「那天晚上說的就是往東南方向走。」

  「不行。」張亞立不同意,「黃天和布庸還沒好,我一個人護不住你們,從北方向出去最好。」

  眾人齊齊看向嚴靜水:「加上她。」

  「昨天你們是殺了野狼群,但和高等異變植物不是一個級別。」張亞立還是不答應。

  「我們可以打一架。」嚴靜水指了指張亞立認真道。

  門口站著互相攙扶的三位零隊隊員:「?」

  「我覺得可以投票。」佟同露出兩個酒窩,舉起手,「我同意去找他們。」

  「不行,我們八個人投票。」張亞立擺明了要送他們出去,「如果平票呢?」

  「不會平票。」嚴靜水一臉認真,看向危麗手中的小黃雞,「加上它,剛好九個。」

  「雞?」張亞立失笑,「它怎麼投票?」

  嚴靜水槍管懟上小黃雞圓潤的屁股:「同意我們去找人,嘰一聲。」

  「嘰!」

  零隊三位成員:「?」

  張亞立無語:「不同意我們去找人,嘰一聲。」

  小黃雞蹲在雞籠裡一聲不吭。

  「……」

  旁邊布庸掏出手槍,也懟上了小雞屁股:「嘰一聲。」

  小黃雞一聲不嘰。

  兩隻手指負傷動不了的黃天,表示不相信:「這是巧合。」

  嚴靜水用槍管戳了戳小雞崽:「同意,嘰兩聲。」

  小黃雞:「嘰!嘰!」

  零隊三位隊員:「……」

  趙離濃開口:「其他人同意,可以舉手。」

  於是,零隊三位隊員眼睜睜看著這些個種植官全部舉起了手。

  三對五,他們肯定輸了。

  不對,是三對六,還有一隻屈於淫威的小雞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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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七章 中毒

  最初,零隊走到是南邊。

  失去通訊信號後,無法精準定位,無人機還在修理充電,沒辦法升空,只能靠著車內最原始的定位方向走。

  丘城四季如春,溫度適宜,本身植被佔有率極高,因此這裡的低等異變植物也尤其多,經過沒有被基地開發過的路,往往他們前面開過去,後面的路就被藤蔓植物掩蓋、灌木叢佔據。

  眾人開車一路遇到分岔道便往左走,不斷東南方向靠近,到了中午在一個小城鎮停下休息。

  杜半梅忙著檢查所有人身上的傷勢,確認每個人無恙後,又替他們重新上藥包扎。

  「物資車還留在駐扎營那邊,我沒零件換了。」田齊笑無奈道,他面前擺著一個大箱子,裡面只剩下兩台無人機,其中一台還是壞的。

  「還有台無人機能飛就行。」支明月的丸子頭都散了,她咬著髮圈,槍掛在脖子上,幾下扎好頭髮,將髮圈重新綁了上去。

  田齊笑盯著在充電的無人機:「也對,還有一台。」

  「隊長,沒看見張亞立他們的標記。」左樺幾人到處去轉了一圈,沒發現零隊的標記,「我們連車胎痕跡也沒見過。」

  不太對勁,他們已經在東南方向了,按道理張亞立應該會留在標識,表明經過這裡,但這裡路旁所有建築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零隊的標記。

  最關鍵的是,他們一路沒見過車輪痕跡。

  從白天開始,雨雖然還下著,但都是小雨,沖刷不了痕跡,相反重型裝甲越野車行駛在泥巴路上還會形成深深的重痕。

  像他們開過來的車,輪胎上便沾滿了濕潤的泥巴,一路帶到這個小城鎮的破爛水泥路面上,痕跡清晰可見。

  「是不是還在西北方向?」杜半梅猜測。

  「不會。」葉長明否定。

  昨天晚上分散後,對講機便失效了,應該開了出去,也沒有收到任何信號彈。

  若真出了事,零隊那三名隊員拼了命也會作出回應,讓他們知道。

  葉長明回憶昨晚眾人的位置:「沒有來東南方向,大概率往北走了。」

  東邊有A級異變垂柳,布庸和張亞立不可能會往東邊走。

  「先吃東西,休整半個小時,所有人掉頭往北走。」葉長明看向眾人道。

  兩輛車內的食物都不多,昨晚事發突然,他們沒來得及將物資車上的食物移到越野車內。

  坐在那準備熱食物的昆岳,乾脆將所有罐頭倒進鍋中,來個胡亂燉,每個人都能分到點米飯和肉。

  「壓住他!」

  不遠處二號車內傳來杜半梅的聲音,昆岳下意識看去:「董興醒了?」

  支明月已經和其他人衝了過去,站在兩側車門伸手去按住董興。

  「別讓他撓臉。」杜半梅翻出醫用沖洗器,「傷口裡面殘留了細小的絨毛,我要把它們清出來。」

  構樹葉上的絨毛異變後不光變粗了,每一根可以刺人的異變絨毛上還長滿細小的絨毛,董興身上的衣服密度高,擠掉了那些絨毛,但當時臉上沒有做防護傷口中,裡面有很多絨毛,造成他無意識撓癢摳抓傷口。

  都是一個一個細長深的傷口,處理起來太麻煩了。

  昆岳聽著那邊動靜,忍不住走過去看:「能清的乾淨嗎?」

  「能。」杜半梅額頭上都是汗,支明月抬手替她擦了擦,「只是董興要受點罪。」

  這個受點罪,指的是即便他還在昏迷,也還是忍不住本能去抵抗。

  一個零隊隊員要在狹小空間內本能反抗,其他人又不能傷了他,一時有點僵住。

  直到葉長明發話:「把他搬下來。」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立刻將董興抬下車,放在地上,一人按住他一隻手或腳,還有人要按住身體和頭。

  昆岳是零隊中身材最魁梧的人,直接坐在地上,從後面抱捆住董興,不讓他動彈。

  差不多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無人注意旁邊廢棄建築物中有一棵植物的果實掉了下來,黑色的數粒如同藍莓模樣的果子,徑直掉進了火堆上架著的鍋。

  不多時,被沸騰的米肉油覆蓋,逐漸消失不見。

  等杜半梅為董興清出傷口中的絨毛後,眾人鬆了一口氣,確認他還沒清醒,將董興重新抬了上去。

  「你們先吃,我留這看著董興。」杜半梅道。

  昆岳用折疊鏟子在裡面攪和了幾下燉的米肉飯,煮的時間太久,油水全乾了,有點黏鍋底,他盛了兩碗出來,一碗遞給不遠處值守的隊長,另一小碗送給二車旁的杜半梅,最後才和其他人一起坐下來吃。

  「雨停了。」昆岳一邊吃著,一邊抬頭道,「希望別再下了。」

  開車遇大雨,前車視線變得特別差,異變植物也頻出。

  他們吃完飯稍稍休整,便上車掉頭趕赴以北方向。

  ……

  只要路況允許,兩輛越野車開得很快,葉長明坐在副駕駛座上,皺眉望著前方,突然側身伸手穩住駕駛座的方向盤,冷聲問隊員:「你幹什麼?」

  「隊長,對不起!」駕駛座上的隊員驚醒,「我有點看不清。」

  葉長明望著隊員有些渙散疲憊的瞳孔:「剎車,我來開。」

  二號車停了下來,主副駕駛座上換了人開。

  後排的杜半梅又確認了一遍躺在座位上的董興狀態,自己坐在後排落腳地,靠著前排椅背,頭有點痛,緩緩閉上眼睛,想養會神。

  越野皮卡車後廂坐著四個隊員,昆岳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道:「這光線刺眼。」

  左樺聞言,也往上看了看,忍不住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讚同道:「是有點。」

  其他人也都覺得天上的光線刺眼,伸出手去擋眼前的光。

  支明月是個狙擊手,越是干擾她的東西,她越要抵禦,所以一直站著那,握住前車欄,盯著遠處看。

  沒過多久,她用力搖了搖頭,只覺得頭疼,視線模糊。

  她沒有太放在心上,以為是背上傷口帶來的疼痛。

  零隊各個都是忍耐高手,受重傷不吭聲都是家常便飯,這一堅持便堅持到傍晚,他們快開回丘城中心。

  「所有人提高警惕,加速通過,趕往以北方向。」葉長明單手扶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按了按對講機,看向前車,「田齊笑,你在高空偵查。」

  越野皮卡車副駕駛座上的田齊笑聽見聲音,雙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瞳孔已經有放大的趨勢。

  田齊笑拿出最後一台完好的無人機,也不手動操控,直接打開車窗,以扔紙飛機的姿態,將自己的無人機丟了出去。

  二號車內的葉長明:「?」

  不等他反應,前面的越野皮卡車對著前方破舊石雕像徑直衝了過去,絲毫不避讓。

  「吱嘎——」

  葉長明立刻剎車,準備下車,但解開安全帶的瞬間,忽然察覺副駕駛座上的隊員一直在睡。

  他扭頭看向後座:「杜半梅?」

  無人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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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八章 陰影死亡

  葉長明推開車門下車,拉開後門去看杜半梅,人坐在下面已經睡著了,他又喊了一聲:「杜半梅?」

  杜半梅終於睜開眼,卻神情恍惚:「董興你醒了?」

  葉長明餘光望著還躺在後排的董興,再對上杜半梅的目光,知道零隊的醫生廢了。

  副駕駛座隊員還有意識,車停了下來,他咬了咬舌尖試圖醒過來,但神志不清,瞳孔呈明顯放大,迷迷糊糊問:「隊長,我們到了?」

  後排的葉長明:「……」

  如果隊員問話的時候不是看著空蕩蕩的駕駛座,他應該會回答。

  葉長明面無表情關上車門,準備去看前車的隊員,只是待他看清不遠處越野皮卡的狀況,便覺得從太陽穴至額角一塊都疼。


  前面撞上石雕像的越野皮卡車並沒有停下來,相反它倒車之後又加油門撞了上去,如此反復,不停往石雕像上撞。

  「隊長,前面有東西擋住了路!」

  葉長明對講機中傳來前車隊員嚴肅的呼叫。

  「隊長,我們掩護,你們先走!」

  隨著這句話,前面的皮卡車油門一轟,再度撞上石雕像,硬生生將雕像撞倒一半,往另一邊倒去。

  「停車!」葉長明厲聲朝對講機道,同時快步朝前衝去。

  「隊長放心,有我們在!」

  對講機中傳來昆岳的聲音,隨即他和支明月搖搖晃晃站起來,扛著槍就往雕像上打。

  「砰砰砰——」

  子彈打在石雕像上,濺出一大堆粉末,場面十分激烈。

  葉長明臉色極為難看,他甚至想不起來他們什麼時候中了招,只能翻上車,將後廂內一車隊員打暈。

  葉長明最後將駕駛座上的隊員打暈,越野皮卡車這時才停止不斷撞擊石雕像的行為。

  副駕駛座上的田齊笑雙手抱著手動操控面板,緩緩扭過頭對站在駕駛座車門前的葉長明道:「隊長,最後一台無人機好像也壞了,屏幕打不開。」

  葉長明面無表情:「……你操控板連了無人機?」

  田齊笑頓時陷入迷茫中:「我哈了口氣?」

  葉長明冷臉轉身,回到二號車內,準備開車靠近前面的皮卡車,他甚至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這些隊員。

  結果剛坐上去,一股疲倦泛上來,視線開始模糊。

  片刻後,葉長明靠在座椅背上,驟然失去了所有意識。

  ……

  董興是凌晨四點恢復意識的,他睜開眼時,見到的便是熟悉的車頂,微微偏轉頭,便見到杜半梅坐在座位

  大家應該還活著,他下意識笑了,扯痛了半邊臉上的傷口,只好收斂。

  董興一半身體都被A級異變構樹葉上的異變絨毛刺中,傷口深密,他清醒後,麻醉的效果也在降低,密密麻麻的疼痛席捲而來,很快額頭上便布滿冷汗。

  不過他是一名合格的異殺隊員,這點傷痛並不足夠他叫喊出來。

  董興也不想打擾其他隊友,這個點大家應該都在休息,他睜著眼沒有動,只是安靜感受著疼痛。

  這股疼痛反而讓他清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實在疼狠了,他就閉上眼睛,壓低急促的呼吸聲,慢慢抗過來,怕吵醒了旁邊的杜半梅。

  就這麼半睡半抗到了清晨六點,董興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勁。

  太安靜了。

  這個時間至少有一次換防,但始終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坐在旁邊的杜半梅也睡得太熟。

  此時,天已經霧濛濛亮了,絲絲細雨飄著。

  「老杜?」董興沙啞著聲音喊,杜半梅沒有反應。

  董興心沉了下來,咬牙靠著自己另一邊受傷輕的身體,慢慢支撐起來。

  剛坐起來,他才發現前排還坐著兩個人,甚至還有隊長。

  他的心瞬間沉到了底,誰都可能睡熟失去了警惕,唯獨隊長不可能。

  董興顧不得身上的傷口,到處翻找,終於在座椅後方的兜裡找到自己的一把手槍。

  他用還能活動的那隻手緊緊握著槍,推開車門,跌跌撞撞下來,警惕望向四周。

  ——很安靜。

  破舊市中心的建築被攏上一層灰色雨霧,高大喬木植物至少在十米開外,近處只有頂破地面瓷磚的雜草。

  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危險,但董興不敢放鬆,他貼在車門往前挪,透過車窗看向裡面的隊友和隊長。

  「隊長?」董興快速看了一眼,喊裡面的葉長明,又回過頭往四周打量。

  葉長明靠在椅背上沒有任何回應。

  董興無法,咬牙抬起千瘡百孔的那隻手,去碰副駕駛座上的隊友,至少還有呼吸。

  很快,他的視線被不遠處的越野皮卡車吸引,董興拖著滿身的傷痕,慢慢往前挪,不算長的路,他整個人都濕透了,分不清是飄來的雨霧,還是冒出來的冷汗。

  他靠近後發現,皮卡後廂倒著四位隊友,他們頭髮衣服早被濕透,卻還躺在那睡,前排同樣睡著兩個隊友。

  說睡不恰當,他們更像是陷入了昏迷。

  董興握著槍的手緊緊搭在車門框上,忍不住彎腰粗喘,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還在夢裡,並沒有醒來,否則為什麼這麼多人,連隊長都失去了意識。

  就在董興轉身準備去找杜半梅,想著無論如何要讓她醒過來時,一股龐大腐朽死亡的氣味飄來。

  這種氣味不是嗅覺上的難聞,而是聞到後,腦中自然而然浮現聯想到腐朽死亡。

  董興因為傷勢,在雨霧中身形有些佝僂,他站在兩輛越野車中間,臉色煞白,握著槍的手也已經用力到指骨發白。

  那是一種強烈的預感……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

  另一邊,經過投票,趙離濃等人準備返回去,往東南方向去。

  不過布庸腦震蕩,到現在還在暈,稍微劇烈行動便想吐,沒辦法再開車了。

  「我來開車。」何月生主動舉手,「我在第九基地開過車。」

  「行。」張亞立同意,讓他和布庸換了個位置。

  最後兩輛車還是原來的人,但座位有調整,黃天傷勢重,前排動蕩較多,便讓他坐在後排,危麗帶著槍坐在副駕駛座,勉強算是一個能動的戰鬥力。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著,零隊三位隊員心都提了起來,黃天胸口那一圈快將他切斷的傷口被繃帶緊緊綁著,隨著越野車震動,繃帶已經開始洇出血來。

  他咬牙一聲不吭,自己翻出新繃帶,分別在自己雙手再纏了幾圈,方便握槍。

  突擊步槍是握不住了,只能握手槍。

  趙離濃不會用槍,現在的情況握槍,多半也是浪費子彈,她也就沒出聲,只安靜拿出自己的三棱軍刀,抽掉刀鞘,緊緊握著刀把,也算給自己稍微增強防御能力。

  刀身不是鏡亮面,而是有種磨砂質感,但也足夠鋒利流暢,遠處偶爾從雲層中洩出一束光落進車內後排,灑在趙離濃手中軍刀身上,反射出微微光芒。

  旁邊一直望著外面警惕的黃天下意識抬手擋了擋眼睛,餘光瞥見她手中握著一把軍刀,便想起那天趙離濃救自己的事。

  這還是頭一回他被農學院的人救,以往都是他們護著農學院那些研究員,在基地外無論遇到什麼,那些研究員總是躲在後面。

  當然黃天也沒覺得不對,研究員那幫人有自己的任務,如果別鼻孔看人,可能更好。

  他扭頭對趙離濃道:「上次還得謝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估計死得很難看。」

  「舉手之勞。」趙離濃客氣道。

  「難怪之前昆岩說你反應快。」黃天想起趙離濃探身出來,俐落隔斷異變柳條的動作,「其實你也可以試試學點防身術,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好苗子。」

  「我不是。」趙離濃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她只是腦子反應快,不代表身體也跟得上。

  突然應急的動作,她能反應過來,不過是因為比常人腦子轉得快,但身體跟不上。

  比如那次在玻璃房中拉操控扶手一樣,不過是突然倒下拉一把,腰就閃了。

  黃天也不介意,低頭去看趙離濃手中的匕首,剛想要誇一誇她的刀好,「你的刀挺……臥槽!」

  他話說的一半,突然卡殼,緊緊盯著趙離濃那把三棱軍刀。

  刀的樣式非常熟悉,這是軍隊用的道具,普通人不可能有,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刀身上的編號。

  零二——這不是隊長的編號?!

  黃天眼睛不自覺瞪大,視線緩緩從刀身上移,最終看向趙離濃:「你……這刀……」

  趙離濃不明就裡,手腕轉了轉,那個編號露得更清楚:「這刀怎麼了?」

  黃天突然想起什麼,鬆了口氣:「那天晚上,隊長還把他刀給你們護身?」

  應該是那天晚上換車的時候,隊長把刀給了趙種植官。

  趙離濃皺眉看向自己手中的三棱軍刀:「這是我的刀。」

  黃天不明白,他指著那兩個字:「上面都有隊長的編號。」

  趙離濃轉了轉軍刀,望著上面的字:「能去掉嗎?」

  黃天:「?」

  「什麼編號?」前排危麗扭過頭好奇問道。

  「原來隊長去年年初專門申請三棱軍刀是送給趙種植官!」黃天又想起一件事,突然悟了,恨不得一拍大腿,「你們那麼早就認識?」

  這可是一手八卦!分開的那些隊友都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危麗周身燃起八卦之魂,她就覺得表哥和學妹之間怪熟悉的。

  連開車的張亞立都頻頻看向車內後視鏡,顯然也非常想要八卦。

  「不是送。」趙離濃解釋:「之前種植官考核期間,葉長明弄斷我的匕首,所以他賠了一把新軍刀。」

  至於認識,算起來零隊隊員當初她都見過,只是沒見過臉而已。

  車內三人剛燃起的興奮之意又煙消雲散了。

  「原來如此。」黃天剛才一激動,現在平復下來,胸腔都是血腥氣,他有點失望,還以為能聽到隊長的八卦。

  原來是公事。

  「就這?」危麗不太願意相信,總感覺這兩人之間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過,不然為什麼他們說話老是有一種別人插不進去的感覺。

  趙離濃不覺得一把匕首有什麼可說的,提醒危麗注意前方,別分神。

  一行人往回開了不到一小時,地面忽然轟然震蕩。

  三位零隊成員瞬間緊繃起來,以為又是A級異變構樹的根翻滾追了出來。

  「小何,你開穩點,注意四周。」張亞立按了按對講機,提醒後面越野車內的何月生。

  「我知道。」很快,何月生的聲音也傳了回來。

  趙離濃透過破了大半的車玻璃,往外看去,那一聲震蕩後,再沒有了別的動靜,和前天晚上A級異變構樹巨根翻湧出來,持續造成的山搖地動完全不同。

  更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倒在地上。

  「先停車。」趙離濃忽然道,「我想看看外面。」

  張亞立一愣,聽了她的話,踩下剎車,停好車。

  趙離濃向他們要了望遠鏡,開門下車,直接要往越野車頂爬。

  下車的張亞立幫了她一把,將趙離濃推上去。

  「怎麼了?」後面停車的何月生也下了車,仰頭看著站在車頂上的趙離濃問道。

  趙離濃透過望遠鏡,朝西北方向看去。

  這裡離得有些遠,但A級異變構樹本體大得如同一座山盤踞在西北方向,透過望遠鏡本該看到那棵龐然大物。

  然而此刻,望遠鏡中根本看不見A級異變構樹的身影,那一棵如同巨山的綠色陰影彷彿徹底消失。

  或許不是消失,而是……倒塌。

  趙離濃剛想從車頂下來,危麗還有嚴靜水、佟同都爬了上來。

  「往西北方向看。」趙離濃將望遠鏡遞給嚴靜水,「A級異變構樹大概死了。」

  站在越野車邊守著的張亞立難以置信:「死了?」

  他在基地外碰過各種A級異變植物,但從來沒有見過一棵A級異變植物死亡,它們的再生能力太強,連藥液子彈都無法讓它們陷入死亡中。

  趙離濃卻突然說丘城的A級異變構樹死了?

  「真看不見了。」危麗接過望遠鏡望西北方向看去,果然沒見到構樹的影子。

  張亞立也翻上去,借望遠鏡看去。

  許久之後,他下來望著周圍幾位種植官:「這算不算好事?」

  趙離濃搖頭:「不知道,一棵龐大喬木科的死亡後,那個區域應該會有別的植物迅速生長,佔領爭奪地盤。」

  這將一個新的開始。

  ……

  西北方向,盤踞在此四十多年的A級異變構樹突然樹葉掉光,樹幹枯萎腐朽,最終在這一天轟然倒下。

  在它倒下瞬間,無數藏在地面泥土深處的各種植物種子紛紛開始發芽。

  埋在地下多年,陽光養分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如今頭頂霸王倒下,該輪到它們了。

  然而此刻地底下迎來了新的一輪絞殺,無數虯結根系佔據了整個西北方向和西南方向,所有不和這些根系接觸相連的植物根系,都會被其吞噬絞斷。

  地面上無人知曉,更察覺不到地底深處的動靜。

  ……

  趙離濃一行人繼續往東南方向前行,又開了一個半小時,到了丘城市中心。

  「前面有異變植物群聚集!」張亞立望著前面的密密麻麻聚攏的十幾米綠色植物「牆」,立刻剎車,去摸自己的槍。

  後方的黃天也瞬間硬撐起身體,要探出窗外開槍。

  「砰砰砰!」

  他剛探出半隻手,後方便傳來數道槍聲。

  何月生開著越野車從後方加速沖來,臨到要撞上異變植物「牆」時,同時打方向盤,踩剎車,來了一個現場急速漂移。

  後排的嚴靜水半邊身體露在外,雙手抱著突擊步槍瘋狂掃射。

  佟同趁機對落在後面的張亞立等人喊道:「快衝過去。」

  本該衝鋒陷陣的張亞立和黃天:「?」

  另一邊原本準備忍著頭暈開槍對付異變植物的布庸,再也忍不住探出上半身:「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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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種植官 第八十九章 像是中毒了

  「快衝過去!」危麗興奮喊道。

  對面那堵異變植物「牆」被嚴靜水拿槍硬生生突突出了一道口子。

  張亞立眼中還殘餘震驚,腳上卻已經將油門踩到底,直接衝了過去。

  他想不通。

  怎麼成了這幫種植官掩護他們零隊,這讓異殺零隊顏面何存?

  後排的黃天也想不通,他早做好了拼著一身傷也要護住這幾位種植官的打算,結果現在……什麼情況?

  「嘔!」布庸趴在車窗上吐出一堆酸水,他甚至懷疑何月生在報當初在桂山上他開車的仇。

  「坐穩,我要掉頭衝過去了!」何月生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目光專注。

  嚴靜水趁這個時間段,從口袋摸出彈匣,飛快將空彈匣換了下去。

  越野車正好急速轉圈掉頭,布庸被慣性甩了進來,他聽見聲音扭頭看向後方的嚴靜水,望著她換彈匣的手速,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操,這手速甚至不比異殺隊慢!

  現在的種植官都這麼厲害?

  布庸覺得自己腦震蕩越來越嚴重了,否則為什麼從這幾個種植官臉上隱隱看到興奮。

  他只是暈過去一天,為什麼感覺什麼都失控了?

  嚴靜水架起槍,對著外面繼續一通掃射,壓根不在意零隊三位隊員在想什麼,她一心對付前面的異變植物。

  只要早點找到零隊隊長,自己就可以繼續學習了。

  隨著一連串不停歇的槍聲,兩輛車一前一後順利從異變植物牆中衝了出去。

  董興就是這個時候轉過頭,見到兩輛熟悉的越野車狂奔進來。

  早上那股腐朽的味道傳來沒多久,他強撐著返回,將越野皮卡車上的隊友拖下來,扛上了後車廂,再開車後退,向隊長那輛車靠近。

  這麼點動作便讓他花了半個多小時,一邊身體的傷口也再度滲出血。

  董興疼得意識有些混亂,但還是咬牙下車,站在兩輛車周圍守著,他怕有異變植物出現,只能熬著等隊友醒過來。

  一開始周圍只有雨霧飄落,偶爾還會有不遠處昆蟲動物傳來的細微聲音,直到整個地面突然巨震。

  董興以為是A級異變構樹的巨根延伸翻滾過來了,市中心再往前就是以北方向,往左邊走就是西邊。

  他全身緊繃,甚至從車內其他隊友的包裡翻出一支針劑,準備撐不住的時候打進身體內。

  這一等便是近一個小時,當他體力達到低點,意識逐漸模糊時,異變植物成群出現了。

  是一些低級異變植物,但成群擴大朝這邊靠近。

  董興周身濕透,他用力咬著舌尖,好讓自己清醒過來,握住手槍朝那些異變植物打去。

  即便董興重傷,低級異變植物對他而言也不難對付,只要有槍便行。

  但他一個人要護著兩輛車的隊友,那些異變植物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他不能站在一個方向。

  最後董興翻搜出幾個彈匣裝進一個口袋,站在皮卡車後廂上,不斷換著方向對付這些他平時不放在心上的低級異變植物。

  以前董興也受過重傷,比這還困難的處境也經歷過,在生死邊緣掙扎過無數次,他卻從來沒有這麼疲憊過。

  大概是因為這次身邊九位隊友,其中一個還是隊長,全失去了意識,毫無抵抗能力。

  過往他受傷,總還有一份希望,只要隊長在,他們就還有機會。

  而現在……董興望了一眼旁邊的越野車,隊長突然指望不上了。

  異變植物出現的太密集,到後面董興手槍的子彈沒了,他顧不了身上的傷,彎腰抓起昆岳身上的槍掃射。

  眼看著突擊步槍的子彈也要用空,他心中有種荒誕感,零隊難道要死在一群低級異變植物手中?

  或許是疼痛帶來了錯覺,他甚至聽見掃射聲從前方傳來,明明自己朝後開槍。

  董興用連續槍彈暫時壓制住後方的低級異變植物,又彎腰去薅左樺身上的槍,起身回頭準備對付前面的異變植物,結果聽見兩道剎車聲,看著熟悉的越野車開到自己面前。

  嚴靜水大半邊身體還在車外,一隻手緊抓著車窗內部扶手,一手舉著突擊步槍,很有異殺隊平日射殺異變植物的風范。

  「幻覺。」董興低聲喃喃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種植官怎麼可能這麼舉著突擊步槍一路過來。

  就在董興想要對著嚴靜水開槍的時候,已經停車下來的張亞立頓時翻上皮卡後廂,制住董興的動作:「你瘋了?」

  董興愣住:「你們不是幻覺?」

  「屁的幻覺!」張亞立見董興還盯著嚴靜水那邊,滄桑道,「這幫種植官有點邪門,待會再說,你們現在什麼情況,我還等著隊長來找我們。」

  「不知道,我受傷後醒來,發現隊長他們全昏迷在這裡。」董興撐著一口氣道。

  張亞立掃了一眼皮卡車上倒了一車廂的隊友,忍不住道:「真的邪了門了!」

  他忽然覺得扶著董興的手中有點黏膩,低頭看去,一手的血:「你受傷了?」

  董興喘了幾口氣:「之前的傷。」

  張亞立將他攙扶下去,讓他休息:「你在這等會。」

  低等植物群雖然多,但張亞立一個人就能處理,更不用提還有個嚴靜水,和另外兩個受傷但還能勉強開槍的零隊隊員。

  「紅花酢漿草,多年生直立草本,無地上莖。鴨兒芹,多年生直立草本。」嚴靜水一邊開槍,口中一邊念叨。

  趙離濃則打開了光腦,錄著周圍的異變植物,她第一回 見到這麼多低級異變植物群體匯合攻擊。

  旁邊的佟同和何月生手中無槍,也有樣學樣開始往別的方向錄製視頻。

  「莢果蕨,根莖直立,是球子蕨科。」嚴靜還在比對著自己記憶中的植物,實地學習。

  站在她身後的趙離濃搖頭:「那是金毛狗脊,蚌殼蕨科,多年生草本。」

  附近對付低級異變植物的張亞立聽著兩人開始討論一株異變植物的區別,渾身打了個寒顫,子彈差點射偏。

  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這幫種植官出奇的變態。

  ……

  好在有了他們的加入,低級異變植物群被消滅的很快,眾人得了喘息的機會。

  董興被推進了一號車內,危麗在給他重新包扎上藥。

  張亞立等人去檢查其他隊友的情況,呼吸還算正常,都活著,但所有人都陷入昏迷中。

  「他們像是中了毒。」趙離濃四周看了一圈,覺得所有人症狀類似。

  張亞立搖頭:「董興沒事,而且期間也沒有異變植物下手。」

  如果是異變植物釋放出了毒氣,那在董興醒之前,他們早已經成了異變植物的養分。

  周圍的痕跡也十分詭異,越野皮卡車車頭都快撞扁了,完美契合了不遠處的石雕像被凹下去的痕跡。

  最讓張亞立想不通的是雕像上還有不少子彈,明顯是零隊突擊步槍打出來的,好端端為什麼要打雕像?還有一台無人機也摔在地上。

  張亞立在車內掃視一邊,又到處摸了摸,最後在副駕駛座旁邊找到一張紙。

  「是隊長畫的路線圖。」張亞立認出了葉長明的筆記,「他們從東南方向轉頭回來,估計是要往北走找我們。」

  路線圖不完整,只是粗略畫了畫,筆記標注了時間,最後停留在昨天中午。

  「怎麼會連隊長也出事?」張亞立無法理解,他們甚至能從淵島邊緣逃出來,居然會在丘城栽了大跟頭。

  趙離濃站在二車駕駛車門前,望向裡面靠著座椅的葉長明:「既然董興無事,之前又處於受傷昏迷中,大概這期間其他人做了一件同樣的事,才導致失去意識。」

  且這件事,讓葉長明毫無戒心。

  「同樣的事?」張亞立想不出來,「能有什麼事。」

  趙離濃聽見小黃雞的叫聲,順著聲音看向拎著雞籠出來的危麗,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緩緩道:「大概只是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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