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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兒 -【狀元太子(落難龍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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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08: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花兒 - 狀元太子(落難龍鳳之二)

他是食客三千的英雄莊的威風少莊主,
更是武林中人人敬重的武諸葛,
可千不該、萬不該作了一個承諾,
答應他這牛皮糖義妹永遠守護她,
從此她人前黏、人後纏,
還不認分的同他報名參加武狀元比試,
有沒有搞錯,
她若當武狀元,那他怎麼娶她?
更離譜的是,
皇上皇後怎麼老想叫義妹脫鞋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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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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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08:3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玄武元年金湛國

當朝之孝仁皇後君芷衣一舉生下四胞胎,兩男兩女,舉國歡騰。

金氏王朝建國兩百餘年,王室人口一直單薄,因此,使得王位繼承有時還得從宗室弟子中遴選出來。

這次君芷衣一舉生下兩位皇子和兩位公主,讓冷清的王室熱鬧許多,而四位皇子公主雖是同胎所生,卻只有兩位公主生得一模一樣。

由於德元帝金玄賓練有刺青之術,於眾子女滿月時,分別在其右腳底刺上同皇袍上的皇室圖騰,這個秘密除了皇上皇後及當朝公主——皇上胞妹永樂公主金眉仙外,無人知悉。


玄武三年金湛國

剛過亥時,本已該熄燈就寢的由儀宮,此時卻燃起燭火燈油,將寢宮內點得如白晝一樣明亮,門外不時有太監宮女急忙奔走傳訊、領命辦事的身影。天上紅月勾如刀,更是讓這一班奴才提著燈籠的倉皇模樣透出一股緊張氣氛,彌漫整個皇城。

“啟稟皇上,探子在外殿候宣。”一名太監渾身是血,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來報。

好可怕哪,那名探子不知身中幾刀,全身都是血,他看他站不穩的扶了他一把,衣服袖子就全染上了血漬。

金玄賓看了太監一眼,他身上的斑駁紅漬讓他怵目驚心,可他早有了最壞打算。“快宣!”

太監領命退下,沒多久即攙扶著個黑衣人,蹣跚步入內殿。

“吾皇……萬歲……萬……萬歲……”探子就要跪下,可身子才失了太監依靠,馬上不支的滑坐至地上。他掙扎著,勉強想爬起。

“免了免了,快報,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金玄賓語氣中的焦灼越來越明顯。

“淩霄王收買之叛賊由皇城北門快速殺進,”探子拼著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的吐出,“我方中了敵方調虎離山之計……大隊禁衛軍由東南兩方城門迎擊,恐來不及調回……”他眼珠一吊,氣絕身亡。

“皇上,事不宜遲,您和皇後及皇子們還是儘早由秘道出宮吧!”禁衛軍副統領梁忠面帶愧色,連忙出聲勸諫。

“這……”金玄賓遲疑的轉頭看向身後坐在床畔的君芷衣,後者的一雙眼睛,直瞧著床上四名幼兒流淚。

“皇上,臣妾想……”

聽聞外頭淒厲的慘叫聲傳來,梁忠忙抽出利劍奔出,此時,三道人影閃入由儀宮,沒一會又分別帶著像包袱似的東西離開,其中一抹身影直奔永樂公主寢宮落月軒。

“砰!”一個巨大聲響,梁忠被劍刺穿的身體直挺挺的撞開宮門,倒地不起。

“皇上恕罪,臣……臣護駕……不力……”

“梁愛卿!”金玄賓的眼底湧起對這忠臣疼惜悲歎的淚水,可他不叫這淚流下來,現在還不是哀悼的時候。

“三皇叔,你終於攻進宮裏了。”他這話不是疑問,而是點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唷,我說皇侄,你說這話不是在挖苦我嗎?是嫌我來得不夠早是不?”淩霄王金九鶴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是啊,我是來得遲了,便宜了你,讓你多坐了三年龍椅。來人,將他捉住!”

金玄賓知大勢已去,不做無謂反抗,任憑人將自己手腳縛起。他的視線越過金九鶴,定在跟在他後頭進來的身影上。“梅卿家,這事你也有份嗎?”

右丞相梅定欽心虛的垂下頭,“呃,我……”冷汗自他的額際涔涔而下,他不是不知叛君之罪有多重,可誰叫皇上他什麼事都偏著全凱那臭小子呢?就算那全凱貴為一朝國舅,可怎麼說,皇上也沒理由事事聽他的。

淩霄王答應他了,只要他助其奪得王位,他會讓自己得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權力,外加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他相信淩霄王,在王爺慷慨的與他共用他的愛妾後,他相信他們是可以共富貴的兄弟。

現在,只要除去他這塊礙腳的擋路石後,淩霄王坐上王位,他護國宰相權傾一國的美夢也就要實現了。

“為傳系金氏王朝皇室血脈正統,皇……皇上,您還是讓位吧!王爺,你說是吧!”梅定欽閃避著金玄賓的眼神,這番話說得氣虛不已,好不容易說完了,惟惟諾諾拱手看向淩霄王,像一條急欲向主人討賞的狗。

金玄賓沉聲一喝,“讓位?!先皇遺詔明白宣示,我是金氏王朝正統傳人,該滾出去的是你們!念在叔侄一場,三皇叔,你現在收手我可以免你死罪。”

“哼!”金九鶴還是維持一貫冷笑,“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我不介意提醒你,現在你的命可說是捏在我手裏呀!應該說你向我跪地求饒,我或許讓你遲個一時半刻去見閻王!”

三年前先皇駕崩時,依皇朝歷代王位先傳弟再傳子的規矩,他本以為這黃袍自個兒是穿定了,哪知道皇兄竟下了道遺詔,說他淩霄王行事乖戾、刻薄寡恩,因而是為天下蒼生黎民百姓著想,皇位宜傳給賢德明仁的太子。

真是狗屁!皇位應該是他的,金氏王朝自建國兩百餘年,這傳弟再傳子的規矩從沒壞過,他才是正統,他才是真命天子!

今天,他不算叛君,他只是拿回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

這時,不知是餓了,還是大人們劍拔弩張的氣氛影響到了皇子們,只聽聞幾聲稚兒宏亮的啼哭聲,岔入了這場對峙。

“喔,我都忘了可以坐上咱們金氏王朝皇位的人不只我們兩個。”金九鶴笑得刺耳,肆無忌憚地走向皇子們所在的床邊。

“你要幹什麼?”君芷衣眼見他的逼近,張開手臂死命地想護住她的孩兒。

“想幹什麼,哼哼……”說著,他抓起一個小孩,另一手持利刃湊到細小頸邊一抹,鮮紅溫熱血液當場噴了君芷衣一臉。

“不——”她的心駭得都要跳出來了,腥膩的血味讓她幾欲昏眩。可不行,她的孩兒,她得保護她的孩兒……“不!”

對一個母親來說最殘忍的事莫過如此,親眼見自己骨肉為人俎上肉,而自己卻無力相護。她忍不住尖叫,手環著其他孩子,不叫金九鶴這匹惡狼再傷他們一分一毫。

然而使盡再大的力氣,也抵不過金九鶴恣意一揮,君芷衣無法承受這一掌地倒向床邊地上,她隨即掙扎地爬起,要再上前,金九鶴一腳踢來,又將她踢離了床畔好幾步遠。

“皇後……”動彈不得的金玄賓此刻亦是淚涕縱橫,一面心碎稚兒的無辜,一面擔心著妻子的安危。歷代祖宗啊!他是犯著什麼過錯?為何會讓他的妻兒遭逢如此浩劫?

“唷,瞧瞧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殺了你,我也覺得可惜啊!”金九鶴口裏雖這麼說,但手中揪著小公主頸項的手勁卻絲毫沒有放鬆,一聲喀答聲傳來,小女孩抽噎的啜泣聲沒了,小小的頭顱偏個方向地低垂下去。

“不……”君芷衣搖著頭,神情開始有些恍惚起來,但她仍是沒忘守護親兒的心,勉力站起,想去護她剩下的兩個孩子。

像是故意的,金九鶴在皇後接近當口,露出一抹殘笑,手持利刃使勁朝下一刺,頓時又多了一名早夭亡魂。

“你這兇手,還我孩兒命來!”君芷衣簡直快瘋了,傷心、憤怒的淚流下洗過方才沾染上的血跡,滴在淺色的衣襟上暈成一圈圈淡紅色血漬。

她朝他撲去,手拉扯住金九鶴的衣袖,不讓他的魔爪伸向僅存的稚子。

“該死!!”金九鶴吃痛一呼,這瘋女人竟然咬他的手!

被猛力一推撞在椅子的君芷衣並不覺得痛,她抹抹唇邊血痕,咬這混蛋算什麼,她還想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金九鶴抓起最後一名小皇子,幼兒受到驚嚇地不住啼哭,臉蛋哭得漲紅,小小的身子扭動著想掙脫這不舒適的感覺,腳上的小錦鞋被他甩落地,右腳上一抹金影若有似無地閃著。

“皇兒——”不只是金玄賓屏息看著,連君芷衣都驀地阻了沖勢,愣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解決了他,再來就是你們夫婦倆了。”金九鶴冷笑,此時的他早殺紅了眼,像嗜血的劊子手,享受著淩遲人的快感。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利箭破空飛來,咻地一聲穿過他的手掌,他呀地一呼,鬆手放開了幼兒,幸而底下是軟墊錦被,才沒摔傷了他。

“誰?”金九鶴一驚,顧不得小孩,立即回身沖回寢宮門口。梅定欽他們都在那,人多好掩護,總比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當箭靶好。

屋頂傳來瓦片碎落聲,隨即,數十名看來風塵僕僕的將士一躍而下。

該死,倉皇之中竟忘了挾持玄賓那小子或者皇後來當人質,真是該死,這群飯桶反應也真遲鈍,到底懂不懂什麼叫見機行事?

金九鶴暗自懊惱,怒瞪身旁的梅定欽一眼,發現他竟沒用地發起抖來了。

匆忙趕到的殿前將軍徐光磊見形勢稍緩,至少皇上和皇後已在他們保護下,只是可憐了三名皇子……他立即命人為金玄賓解開繩索,同時朝叛賊喊話。

“淩霄王,我勸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你的同夥已被我們包抄,不戰而降。”

“沒錯,受降吧!”左丞相全凱也領著一群侍衛自由儀宮側門現身。

“怎……怎麼可能?”金九鶴不信地反問,內心卻已方寸大亂,忍不住左右張望,尋找同黨駁斥的聲音。

“真、真的嗎?”梅定欽顫著聲問,一雙眼不住瞟溜著,他在覷好空隙,苗頭不對他才好逃。

“信不信隨便你們,總之你們今天是無法走出這個門。”徐光磊朗聲道,一字一句擲地鏗鏘,手一舉,數十名將士架起弓箭,準頭全瞄向叛軍,嚇得梅定欽一顆老膽都快破了。

還是先走吧!想著,身一縮,他就要往後逃命去。

眼角瞥見他的動靜,金九鶴冷哼一聲,“想取我的命?沒那麼容易!”手一扯,將梅定欽拉了回來,反手將他推出,頓時亂箭齊飛,梅定欽活生生成了人形刺蝟。

金九鶴趁眾人躲箭雨之際,靠著幾個武功不弱的心腹掩護,趁亂閃避了出去。

幾人邊逃不忘製造些障礙物阻礙遲來的禁衛軍追捕,推倒廊上照明燈籠,讓火舌為他們形成屏障。

“快救火!”遭火勢阻攔,眾人無奈地先去打水滅火,眼睜睜地看著,在火光掩映中,金九鶴的身形越行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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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噠啦、噠啦……的馬蹄落地之聲由遠而近的傳了過來,兩匹相系的好馬在滄涼的暮色中踩過了長草叢,越過了溪水,不斷的向前狂奔。

馬上的騎士一身血污,一把匕首怵目驚心的直沒入他背心,周圍是乾涸的、已經變黑的血漬,但腿上深可見骨的新傷卻汩汩的流出鮮血,一滴滴的落入了黃土地。

他懷中抱著個約莫三歲的小男孩,華麗的衣飾上也斑斑點點的沾上不少血跡,他的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看起來相當的文弱。

騎土不斷的鞭打、催促著馬匹,將一匹好馬給鞭得都是血痕。

那馬狂奔了數十裏,早已累得嘴邊都是白沫,騎士又再狂鞭猛催,猛然它腿一軟往前栽倒,長鳴了一聲即脫力而死。

騎士瞬間給摔了出去,一滾後又立刻站起身來,一手抱著男孩一手解開系著另外一匹馬的韁繩,吃力的爬了上去。

兩天之內逃了千餘裏,累死了數匹好馬,如今只剩下這一匹了,而追兵仍緊迫在後,若讓他們給追上了,他可就是萬死難辭其咎。

如今只剩下一個念頭支撐著他,那就是要保護太子。

淩霄王興兵造反,為了護及皇室血脈周全,皇上在叛軍攻入皇城之前,將太子託付給他,要他盡速從密道出宮,護送太子到安全的地方,待叛亂平定之後再回皇城。

要不是他的好師弟……可恨呀,林迅雷那個天殺的叛賊……他根本沒有防他之心,而他應該提防他的。

他確信了他,自己送了性命便罷,可是若連累了小太子,那便是死一萬次都無法彌補他所犯下的錯。

本應在城外接應他、引走叛軍注意的林迅雷,卻出賣了他……而他背上那柄要讓他送命的匕首,就是他視若手足、推心置腹的師弟親手插進去的。

心底有部分的他仍存著懷疑的再問:那領著叛軍窮追不捨,非登他和太子於死地不可的人,當真是與他同門學藝、安靜而內斂的師弟嗎?

帶著一顆因為被背叛而沉痛的心,硬撐起傷重的身軀,彭迅風緊緊的護著懷中的小太子,他答應過的……他答應過皇上絕不會讓太子有任何危險。

緊追不捨的叛軍越來越近了,近到他們的面目也清晰可見。

彭迅風知道自己經過幾次冒死突圍,早已筋疲力竭隨時都會死去,而只要他一死,小太子也就難以活命了。

他要戰鬥,用盡最後一分的力氣來維持他承諾的完整。

他用衣帶將小太子緊緊的縛在馬背上,這一路上發生多次血肉橫飛的激戰場面,他早已點了太子的睡穴,生怕他看了會懼怕。

撕下衣襟,他蘸著自己的血寫下了一封簡短血書,塞在太子的懷裏,然後他輕輕的撫著馬鬃,虎目含淚說:“馬呀馬,你若有靈性,請把太子帶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彭迅風翻身下馬,手往馬臀上一拍,馬匹隨即揚長而去,他倚劍而立的攔在路中間,雖然形容憔悴而狼狽,但臉上那股視死如歸的神情,卻令他顯得威風凜凜。

他已經聽到馬蹄聲了,那揚起的黃沙飛得老高,倒像是天上降下了黃雪似的。

今年的初雪,他見不著了;那倚門而望的人兒,他也見不著了。

馬匹駝著昏睡的小太子,頂著蕭索的西風前進著,一路上荒山野嶺不斷,經過的地方處處是風沙和枯草,古老的大樹直長至天際,卻已是落盡了綠葉,一路上黃沙迷,揚起的沙塵仿佛永無止境的一直延伸到天邊。

這個悲涼的秋天,好像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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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已經停了,月光從雲層中射出淡黃色的光芒,冷冷的照著院子裏的積雪,反射出一片銀光。

一陣隱約的爭吵聲從房內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

“我忍你很久了!要走你儘早走,英雄莊早已容不下你了!”一個惱怒的男聲恨恨的吼著。

“容不下我?何止英雄莊容不下我,就連你的心裏,也容不下我。”女子的聲音帶著哭意,“你只在乎你的武功、你的聲望和那一群廢物食客,你有想過我嗎?”

“我就是太替你著想了,所以才隱忍不發。”男子的聲音加大了,“你別以為你玩的小花樣我不知道。”

她冷笑道:“我玩什麼花樣?喔,你是說跟別人私通,給你戴綠帽子的事嗎?你居然還會注意到,我還以為除了武功秘笈之外,什麼你都不放在眼裏了!”

“住口!”男子緊緊的握著拳,額上冒出一條條的青筋,顯然是惱怒到了極點。“不要把你的荒淫下賤怪到我身上來。”

“不該怪你嗎?你娶了我,卻又冷落我。”女子哭叫著,“你既然忘不了那個狐狸精,就該跟著她去死,不應該拖累我的人生!”

一個死人佔據了她丈夫全部的心,叫她情何以堪?

“我真該去學學諸蘭勾引男人的本事!她應該先教教我怎麼讓人死心塌地的愛上,之後再去死!”

“啪”地一聲巴掌聲後,室內靜悄悄的。半晌之後,一陣陣的花瓶碎裂聲、桌椅倒地聲和女子的哭叫聲清清楚楚的傳得老遠,兩人的爭吵在靜謐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刺耳。

“你敢打我?”女子挨了丈夫一巴掌,情緒更是激動得無法收拾。“你不是為了我亂來而發火,你是為了我侮辱諸蘭而打我?”

“你滾,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他的聲音冷酷而低沉,看向她的眼光是絕情而充滿憎恨的。

她可以怪他、恨他、怨他,可是絕對不能侮辱他這輩子惟一愛過的女人。

女人傷心到了極點,打開門便沖了出去,門外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似乎將他們的爭吵都聽了進去。

“娘!”她張開了短短的小手,踉踉蹌蹌的追著,圓圓的眼裏滿是淚水,“抱世羅……抱世羅呀……”

她聽見女兒的哭叫,心如刀割,可是她不能回頭,她不願再忍受跟死人爭寵的日子,她也受夠了自己得用放浪形骸的方式來吸引他的注意。

“娘呀……你不要世羅了嗎?”五歲的小女孩不明白,為什麼娘親始終不回過頭來。

“爹!我要娘呀!”她不明白,爹爹為何站著看娘親飽走?

許迅火始終沒出言挽留,一雙銳利的眼像發現獵物的鷹,緊盯著妻子的背影,他聽到了女兒的哭叫,但他是個硬心腸的好漢,不會因為女兒無辜而留下她的母親。

況且,她既然對不起他,他又怎麼知道世羅究竟是不是他的親骨肉呢?

他用力的關上門,把女兒的哭叫留在門外。

小小的許世羅站在積雪的院子,她不知道娘親為何要丟下她,也不明白爹爹為何要把她關在門外。

他們都不要她了,是因為她不乖嗎?

雪又開始下,一片片鵝毛般的細雪輕飄飄的沾上她的發、她的肩,她不知道是該去追逐遠去的娘親,還是求將門緊閉的爹爹疼她。

“世羅。”許希恩蹲了下來,伸手替她撥去那覆在發上的雪花。“外面冷,別站久了。”

“哥哥。”她抽抽搭搭的哭著,小小的臉上是一片茫然,“是世羅不乖嗎?”

“不是的。”他緩緩的搖頭,才八九歲的孩子,卻有著超越年齡的續密心思和洞燭世情的敏銳。“世羅是個好孩子。”

他早知道許家遲早會分崩離析,粉飾下的太平永遠無法長久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他的義父、義母不和,義父對世羅的冷淡,無數次深夜的爭吵,似乎都是家庭破碎的前兆。

許世羅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認真卻又辛酸的問:“娘親不要我,爹爹不理我,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哥哥,你會不會也不要世羅了?”

大家都說哥哥是沒人要的孩子,因為他沒爹又沒娘的,那麼她現在是不是也變成了沒人要的、可憐的孩子呢?

“不會的。”他牽起她冷冰冰的小手,用雙手搓揉著給她溫暖,“我會保護你一輩子,你不會是沒人要的孩子。”

“那我也會保護你一輩子。”她淚痕未幹,小臉卻滿是堅決,“哥哥也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希恩有世羅,世羅有希恩。”她伸出手來,“打勾勾,永遠永遠都不會分開。”

他點點頭,重複了她的話,“打勾勾,永遠永遠都不會分開。”

他們在雪地裏許下這一生的第一個承諾。

緊握的雙手表現出他們對這個承諾有多重視,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的承諾,希恩和世羅永遠永遠都不會分開。


一道曙光掙扎著衝破黑暗,在覆著白雪的高聳山脈投下一抹暈黃。光,迅速的凝結著,天邊的星辰依然可見,黎明卻已來到柳梢。

初春的清晨,溫暖的陽光越過了環莊的護莊河,穿過了氣派的碉樓吊橋,然後籠罩著一座連京城都少見的豪宅,巨石砌成的圍牆爬滿了蔓生植物,看起來綠意盎然,頗有野趣。

在高聳的圍牆後面,各式各樣的樹隨意的雜植在一起,銀杉、禿杉、相思樹、榕樹建構出一片生機盎然而綠蔭鬱鬱的小樹林。

突然間馬蹄聲響了起來,從英雄莊的東側門沖出幾匹馬,沿著馬道轉到了筆直的大道上,領頭的一匹黑馬渾身發亮,配上銀打的馬勒腳蹬,相當的引人注目。

馬匹上坐著一名個子修長,衣飾整潔而講究的白衣少年。

那兩道老是抬高的驕傲眉毛,頗有不馴與輕視的味道,一雙慧黠而漂亮的眼睛,偶爾帶著點嘲諷又漫不在乎的神情,薄薄的嘴唇雖然有點冷酷,但總是微微上揚而帶著些笑意。

身為武林盟主許迅火的義子,十八歲的許希恩是驕傲而充滿自信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讓赤焰馬給駝至英雄莊的,卻沒人知道他來自何方。

十五年前,英雄莊裏的一匹赤焰馬駝回來一個約三歲的男娃娃,他年紀小又受了驚嚇,連自己姓啥名誰都說不清楚。

是老馬識途,在外奔波了一段時間之後,居然又回到了英雄莊。

許雄記得赤焰馬是送給一個外號水上飄,名叫徐隆的武林高手,怎麼會不見他的人,卻讓馬給駝回一個男娃娃呢?

他給人用衣帶緊緊的縛在馬背上,感覺像是倉皇之中,找不到可以將小孩固定在馬背上的東西,於是便用了衣帶。

另外還有血書一封塞在小孩懷裏,上頭只寫著十月初五請將此子送至風波亭。

說實在的,這血書寫得沒頭沒腦的,十月初五也不知是哪一年的十月初五,至於風波亭嘛……他知道的就有三個,一個在東、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他怎麼會知道要送到哪去?

一開始他還以為男娃娃是徐隆的孩子,好不容易托人輾轉找到他之後,他卻也認不得這孩子,原來他從英雄莊帶走的赤焰馬,騎沒三天便叫人給偷了。

最後,這個馬馳回來的孩子,由許迅火取名叫希恩。

從此,他有了義父、義母和一個妹妹,有了一個家。只是在五年之後,擁有家的美夢又因為義母的出走,和義父對妹妹的冷淡而破碎了。

他如謎的身世曾經令他感到困惑,而他的無親無戚總是叫他感到孤單,來路不明四個字多少讓他覺得自卑。

沒人要的孩子。

小的時候,許希恩異常的痛恨這六個字,他討厭自己如謎的身世像個公開的秘密,成為英雄莊裏人人談論的焦點。

孤單,一直是他最不想承認的事實。

在食客眾多而永遠熱鬧的英雄莊裏,他孤單的感覺是源自於沒有歸屬感。

人人都知道自己是誰、來自何方、屬於哪裡,有哪些人和自己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

可是他不知道。

不管在多麼熱鬧歡愉的情境裏,未知的身世總讓他覺得孤單。

隨著歲月的流逝,他慢慢的長大,也比較少去想到關於自己來自何方的問題,或許該說,他已經懂得如何去隱藏自己更實的情緒和想法。

他已經知道如何掩飾自己的孤單。

許希恩縱馬急馳,享受著風馳電掣的感覺,仿佛駕馭著胯下的馬就能一直奔跑到日落的地方。可惜的是他終究不能到落日的盡頭去看看,他得到好漢坡為他來訪的師兄兼好友白普接風。

此時正當春寒,溪水裏還飄著一些碎冰。溪邊的梅花在晴光下幽香嫋嫋,還有一些清冷的花枝在爭妍鬥豔。

叮叮噹、叮叮噹,一陣鈴鐺聲響起,一匹黑馬急速的從南邊奔來,因為路徑狹窄,因此那馬的右邊前後蹄是落在溪邊的,踏踏的濺起水花。

“少爺,世羅小姐跟上來了。”奴爾是個長得怪形怪狀的瘦漢子,與其說他是英雄莊裏眾多食客之一,不如說他是許希恩忠誠的僕人。

他原本是個勤勞的莊稼漢,家裏給他和鄰居木匠的姑娘訂了親,就在兩人完婚前夕,未婚妻挑了一擔蔬果青菜進了一個財主家裏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他著急的上財主家去打聽消息,卻給如狼似虎的家丁毒打一頓,數日後,他未婚妻飽受淩虐的屍身才在一口古井裏找到,官府受了財主老爺的賄賂,以他未婚妻失足落井而草草結案。

從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中只剩下為愛人報仇這件大事。

他的懷裏總是搋著一把匕首,他日日夜夜的磨它、砥礪它,當他終於把那柄銳利的匕首插到財主老爺心口上時,發覺到就像插入一塊豆腐似的容易。

他一直不知道許希恩是如何知道他的冤屈,他把他從那潮濕又陰暗的監牢裏帶出來時,他渾身傷痕累累、臉也給燒紅的烙鐵燙壞了,可是他自由了,而且知道自己以後該做什麼。

許希恩不把他當下人,也不使喚他,還指導他一些拳腳功夫,奴爾知道那是他心好,但是他的命是他救的,他就該為他為奴為僕一輩子。

聽到鈴鐺之聲大作,許希恩就知道世羅跟上來了。

也只有她會在馬脖子上掛上一大堆金銀鈴鐺,叮叮咚咚的吵人,她還覺得悅耳。

許世羅,他義父的女兒。

一個敏感、驕傲卻又壞脾氣的女孩。

穿著一襲蔥綠織錦皮襖的世羅追了上來,掠過那些她一向看不起的食客,先竄到了奴爾旁邊對他眨了眨眼睛,笑了一笑。

她就知道奴爾最好了,不管希恩要到哪裡,他一定會先跟她說,讓她也能跟著出門。

形相有些古怪的奴爾是她的眼線哪。

她騎到許希恩前頭,巧妙的調轉了方向,在他面前勒住了馬頭,攔住他的去路。

“臭希恩。”世羅的聲音清亮,但語氣卻是無禮的,“為什麼不等我?”她小嘴一撇,露出了頰邊一個小梨渦,模樣甚是俏皮。

“又不關你的事,你跟來幹什麼。”除了如廁、入寓就寢之外,世羅緊迫盯人的功夫,徹底的在他的生活之中發揮。

他真後悔說過要永遠保護她、絕不離開她之類的話。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世羅睜著一雙微帶著怒氣的大眼睛,兩道眉毛上揚,顯得一副桀騖不馴的樣子,挺直的鼻樑多少帶了些倔強的味道,微厚的嘴唇形狀相當的漂亮,但卻努得半天高,看起來有些任性又有些魯莽。

“那塊臭白布要來便來,不過一定也把他那個討人厭的師妹帶來了。”她恨恨的說著,在提到那個“討人厭的師妹”時,眼裏閃過一道又是輕蔑又是鄙視的光芒。

“來者是客,你要是存心取笑人家的名字,或是對柳師姐沒禮貌,那你還是回去吧。”

世羅和柳湘一見面就吵個不停,她們的嘴巴不發酸,可苦了旁人的耳朵。

“她都還沒來你就罵我。”她氣呼呼的說,“要是她來了,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她就是跟那個裝模作樣,又會發騷發浪的柳湘合不來,而且她老是叫她是有戀兄癖的小鬼,這一點最叫她痛恨了。

她既沒有戀兄癖也不是小鬼。

希恩不是她的哥哥,他們是彼此的守護者,他們會一直在一起,而且不會讓任何人分開的。

她已經強調好幾遍了,可是柳湘還是堅持叫她有戀兄癖的小鬼,甚至還對希恩猛發浪。

就算她是師叔的得意弟子,也不應該這麼沒有禮貌的橫刀奪愛呀。

“這算罵你嗎?”許希恩挑了挑眉毛,“你幾時變得這麼敏感了?”

平日他罵她是傻頭傻腦的蠢丫頭、莫名其妙的跟屁蟲,惟恐天下不亂的闖禍精,她都還能笑嘻嘻的不以為意,現在不過小小的提醒她而已,她就覺得承受不住了。

“現在呀。”她嘟著嘴,放軟自己的聲音和姿態,“希恩,你別跟柳湘那騷蹄子說話。崔嬤嬤說呀,狐狸精勾男人魂時會吐一口涼氣,你要是跟她近了些,包准出事。”

她五歲沒了娘,是崔嬤嬤和希恩輪流將她帶大的,相較於對她不理不睬的父親,有時候她覺得血緣這種東西,似乎跟人與人的親疏毫無關係。

“好端端的幹麼說人家是狐狸精,你真是無聊。”他知道世羅的獨佔欲強,有一種無藥可救的偏執。

只要哪個女人多跟他說了一句話,或多看了他一眼,她馬上把人家當成狐狸精,而且還是罪大惡極、非除不可的妖孽。

對於世羅近乎偏執的依賴許希恩,弄得人人把她當成戀兄癖嚴重的瘋丫頭,許迅火不曾對她說過重話,反倒時時刻刻提醒許希恩,世羅是妹妹。

他明白的,這句話就是一道禁令、是一道緊箍咒,世羅是妹妹就永遠是妹妹。

“見了男人就發騷不是狐狸精是什麼?哼,她還做菜給你吃呢,也不怕人家笑話。”去年柳湘到英雄莊做客時,她就已經看她非常不順眼了,沒想到她今年還敢來,一定是她的手段不夠狠毒,所以她才不怕。

“煮幾道菜給人家吃就是發騷,就是狐狸精?”許希恩諷刺的一笑,“那家裏的廚房不就成了狐狸窩了?”

要說柳湘對他別有用心,他可不怎麼相信了。

他這師姐大概也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搗蛋鬼,她八成是看世羅的反應有趣,覺得逗弄她好玩,才故意跟他說些親熱話氣她。

“那又不一樣。廚娘煮東西給你吃,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柳湘是存心要討好你,要你看不起我,她心機這麼重嘴巴又這麼壞,一定是個妖孽。”

明知道她不會下廚做飯,還故意做飯、做點心來給希恩吃,叫她只能悶聲挨打。

“說到妖孽,你也別客氣了。”

世羅是個很糟糕的禍害,罵她是妖孽的人不在少數,她總有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和小小的壞心眼。

莊裏那些食客們或多或少都吃過她的虧,卻又礙於自己寄人籬下而隱忍不發。

最近的倒楣鬼是有風流劍客之稱的秦少永,他其實也沒做錯什麼事,了不起只是說錯幾句話而已。

身為英雄莊的少莊主,他就算武藝不濟也能得到江湖人的敬重,再加上他盡得義父的真傳,武藝高強行事穩重,連著幫義父解決了江湖上的幾樁大案子,替自己贏得了武諸葛的外號,稱讚他武藝高強又足智多謀。

秦少永千不該萬不該誇他是人中龍鳳,當然更不應該在世羅面前提到他有個雲英未嫁、才貌雙全,足以與他匹配的好妹妹。

世羅當場小嘴一噘就不說話了,那晚她騎馬到邵城,蒙面連盜了十戶富有人家,偷走財寶珠玉無數,還輕薄了知縣的閨女,張狂的在牆上用美酒留下風流劍客四大字。

背了大黑鍋的秦少永面對怒氣衝衝的受害者,和哭哭啼啼的知縣閨女,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差點給官府逮到牢裏吃牢飯,後來還是有經驗的人給他指點迷津,他才知道自己的一句戲言惹來了多大的麻煩。

他們策馬緩行。跟在後面湊趣想趁機拍馬屁的食客們,因為忌憚世羅的手段,因此不敢太靠近,免得她嫌他們礙眼,又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花樣來整他們。

快靠近好漢坡時,果然瞧見遠遠的有兩騎並肩而來,許希恩欣喜的說:“來了。”

他與白普一見如故,去年兩人還一同追蹤武功奇高的棘手淫魔,整個過程緊湊而驚險,兩人在患難中生出的友誼更顯得可貴而值得珍惜。

世羅咕噥道:“柳湘也來了,我就知道。”

希恩那種毫不掩飾的欣喜,真叫她洩氣!他就那麼開心柳湘來了!她負氣的甩起馬鞭,將身邊一叢花給打得七零八落。

人人都知道武林盟主許迅火是焰雪派的傳人,但卻很少人知道他還有兩個師弟。

他傲笑江湖,而他的師弟則棲身官常

二師弟彭迅風為人高傲又有些古怪,兩人一向不和,因此當師父把掌門令傳給他時,彭迅風便和跟他交好的三師弟離開了英雄莊,三人一別就是二十多年沒有交集。

他曾聽別人說他們進了皇宮,當起皇帝的護衛,他覺得不可思議,一向倨傲的彭迅風居然肯當人家的奴才,為別人賣命。

十五年前的一場宮廷叛變之後,彭迅風失去了消息,而三師弟杯迅雷則因救駕有功,一路平步青雲。

他輾轉得知這個消息,仍不以為意,師弟們的好壞向來與他無關。

這樣互不往來、互不關心的情況,一直維持到去年。

林迅雷派了兩名徒兒來跟他拜夀,他猜不透他的用意,所以冷淡的接待了他們。

剛好那時塞北的棘手淫魔越區到了江南作案,他身為武林盟主這件事可不能不管,於是他要年僅十七,毫無江湖經驗的義子前去攔殺,他相信他的能耐和應變能力。

當時林迅雷徒兒之一白普亦自告奮勇為民除害,這替他增加了在江湖上的聲望,他也因此嶄露了頭角。

他贏得了文判官的外號。

若說林迅雷的用意是要利用英雄莊來威顯自己的徒兒,那麼他的確是做到了。

三個師兄弟當中,他沉默寡言但極有心機。

許迅火耳提面命的告誡他惟一的傳人,他教他要懂得防人,教他喜怒不形於色,他什麼都教給了他。

在他心中,許希恩不是他的義子,而是他的徒弟、他的傳人,是他精神生命的延續。

他對他的嚴厲和無情,都是為了要讓他更上層樓,他要他遠遠的超越他,他要他成為一個毫無缺點,堅強而冷靜的俠士。

世羅對他而言,只不過是那個女人的女兒罷了。

他不需要她,他要的是強者,一個勝利者,一個永遠不會被打倒的象徵。

許希恩一直記得義父交代的:不要相信任何人,要對任何事情抱持懷疑的態度。

這一點他做得不好。

他相信白普,是那種發自內心深處,最真誠、最真切的信任。

當一個人可以把他的生命交在你手上時,你不信任這個人,還能信任誰呢?

而懷疑?他從來不懷疑世羅對他的依賴和感情。

他對世羅的感情相當的有自信。

許希恩的確是該有自信的,而他的自信來自於對世羅的瞭解,世羅的態度是他能維持自信的最大原因。

她愛他,亙古不變。

對世羅,他太有把握了,這輩子他或許會失去任何東西,但絕對不會失去她的依賴和崇拜。所以,他絲毫不懷疑世羅對他的熱情。

他在義父眼中的完美無缺,其實是有瑕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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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09: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夜色之中,一個紅色的身影輕悄悄的飛掠在屋脊之間。

在來到目標屋子的上方時,她身形一停往前撲出,雙足勾住了屋簷,使出個“倒卷珠簾式”往裏面張望著。

屋子裏是個寬闊的大廳,許迅火居中而坐,一向冷漠的眼裏若有所思,手裏拿著一杯茶輕輕的左右晃動,似乎心中有什麼遲疑不決的事。

“師伯,我師父特地命我前來邀請你入京觀禮,請你坐首席主審之位。”白普恭敬的說。

原來林迅雷已官拜率領十萬禁軍的統領,這次奉了皇帝之命,負責主持武狀元選拔之事,想到了師兄武功高強又是武林盟主,在武林中威望跟名氣都是一等一的,因此邀請他入京主審。

朝廷已有十多年未舉辦武狀元比試,如今再開武狀元之試實在有點古怪,況且要歷年的武狀元都列席參加也有點蹊蹺。

“三師弟也太看得起我了。”他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二師伯也名列評判之席嗎?”

二師弟便是玄武元年的武狀元,如今重開武狀元之試,又訂了歷年武狀元得列席的規矩,為的是什麼呢?

“是的,只可惜二師伯行蹤飄忽,晚輩無能四處尋訪不到,不知道大師伯是否有消息?”

許迅火嘿嘿的笑了幾聲,行蹤飄忽嗎?那也不一定。他雖然不瞭解彭迅風,但他的為人、個性他起碼略知一二,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遇事絕對不會躲藏,也不會害怕亮出自己的名號多增仇家,所以絕無可能十五年來不露半點行蹤和消息。

惟一的可能是,他死了。

他想得到,一向跟彭迅風交好的林迅雷想不到?

許迅火拿著茶盞出了一會神,許久才歎道:“武狀元嗎?這也未必不可行。”他把茶盞往桌上一放,“白師侄,你大師伯很有私心,坐不來主審這個位子。”

他倒要看看三師弟在玩什麼花樣。

白普一愣,急道:“這……”師父說他這個師兄一向愛出風頭,一定會立刻答應出力,不會拒絕的。

沒想到他考慮了一下,居然拒絕了,這可怎麼辦?

“我要希恩去參加比試,當然得避個嫌。”許迅火的微笑依然是冷漠的,“至於觀禮嘛,我是一定會去的。

“希恩。”他銳利的眼光射向他最出色的傳人,“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我盡我所能。”他會盡力為義父贏得武狀元的頭銜,但人外有人,若他盡力了卻依然落敗,他也不會覺得有負期望。

“很好。”許迅火嘉許的朝許希恩點點頭,又轉頭對白普師兄妹說:“兩位師侄遠道而來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說完,他擺擺手便轉身進了內室。

白普一聽是憂喜參半,大師伯不願當主審,那麼他的任務便是失敗。可是許希恩也要參加比試,那他就多了一個強勁而可敬的對手。

嚴肅而有些冷漠的許迅火,柳湘對他一直有些懼意,因此一看他離開,才吐了一口長氣,“呼,終於走了,可憋死我、悶死我了。”

在大師伯面前她可不敢隨便說話,免得挨他的白眼。

“豈止你悶而已。”許希恩微微一笑,“還不出來嗎?”

白普和柳湘正覺得奇怪,不知道他和誰說話時,一個紅色的身影從視窗竄了進來。

原來世羅一直在窗外窺探哪,她的屏息之技還真是了得,他居然沒有察覺到。

這麼一想,白普又覺得有些慚愧了,希恩小上他兩歲,可是警覺心卻比他高多了,連在自己家中他都習慣讓自己處於警戒狀態。

難怪師父常說他們三兄弟中,以二師伯的天分最高,但善於傳授教徒的可就非大師伯莫數了。“我也要去。”世羅走到許希恩身邊,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一定要去。”

“這不是有戀兄癖的小鬼嗎?”一看是她,柳湘笑盈盈的說,“你躲著聽人家說話,真是沒禮貌。”嚴格來說,她並不討厭世羅,只是有點受不了她那種防備的眼神,和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態度。

好像除了許希恩之外,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人都不管。

世羅就是這麼的霸道、任性、直率,讓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我才沒有躲起來,這裏是我家,我愛在哪就在哪。”世羅做了一個鬼臉,“你才是沒有禮貌的人,沒人請你來你就自己跑來了,一點都不害臊。”

其實她有些小小的難過,爹爹接見他們卻叫她留在房裏,不用到廳裏迎客,這讓她那種被排斥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爹爹把她當外人看待,她應該早就習慣了,為什麼她還要覺得難過呢?

“我是來幫師父辦事的。”柳湘嘲笑的說:“可不像某些人,明明沒那個能耐,卻又喜歡攪局、幫倒忙。”

“你什麼意思。”世羅氣呼呼的叉著腰,“你的意思是我辦不了事嘍。”

“要不是我師兄和希恩機靈,你早就被那個棘手淫魔給擄到塞北去了,還能在這裏罵人嗎?”

追捕兇殘成性又陰險狡詐的棘手澤魔是多麼驚險的大事,連她都知道自己的能耐而沒去插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卻偷偷的跟去了。

跟去是無所謂,可是讓自己落入淫魔之手,害得白普與希恩投鼠忌器,差點吃了大虧,可就無法饒恕了。

“吵死了。”許希恩頭痛的說,“你們一見面就吵,不嫌嘴巴累嗎?”

“是柳湘先罵我的。”世羅不服氣的出聲,“都是她不好。”

柳湘立刻糾正道:“叫師姐,你一點禮貌都沒有,還好這裏沒外人,否則人家要笑師伯不會教女兒了呢。”

世羅緊抿著嘴,恨恨的瞪著她,雖然她一聲不吭,可是卻緊緊的抓著許希恩的衣袖,用力到指關節都泛白了。

“那也不關你的事。”一向給人感覺客氣的許希恩突然板起臉孔,冷冷的說了這一句。

義父從來不教世羅人情世故,對她的態度冷淡到連見面都只是點個頭而已,世羅敏感而又倔強,她敏感的察覺到了義父不愛她、不重視她,把她當外人,卻又倔強的不願意去承認。

柳湘一句玩笑話,對世羅來說,卻是最殘忍的現實,她有爹卻又像是沒有爹。

他發過誓要保護世羅的,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就算是無心的他也不允許。

許希恩陡變的態度讓柳湘愣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像是面對獵鷹的母雞在捍衛小雞似的!柳湘覺得有些難堪,她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什麼,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

幹麼世羅要一副很受傷的樣子?而希恩又何必給她難看?難道他們姓許的就這麼開不起玩笑嗎?

“師妹。”白普也嚴肅的說,“你越來越沒規矩了,怎麼能對世羅說這麼重的話。”

柳湘簡直不敢相信,連一向讓她、不曾責備她的師兄都這麼說她,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呀!

她看見世羅對她投來勝利的眼光,那種洋洋得意的樣子讓她更加憤怒了。

可惡……雖然她老是跟她吵嘴,可那也只是好玩罷了!她還以為她們能做好朋友呢,看樣子是不可能的了。

她實在是討厭這個有戀兄癖的小鬼。

許希恩坐在屋頂上,仰頭看著銀河橫空,幾點疏星伴著月兒相互輝映,雖然已是初春,大地開始復蘇,但夜幕籠罩下的一切,依然有些蕭索的味道。

“看星星嗎?這麼有趣的事也不叫我。”

世羅清脆的聲音一落,人已躍上屋頂,笑嘻嘻往他身邊一坐。

“叫不叫都沒差,反正你遲早會來的。”他瞭解她,知道她一感到孤單惶恐時,就會來到他的身邊。

今天柳湘無意中傷了她,想必她回房難過了一陣子,這才又出來找他。

世羅一向樂觀,不會因為一件事情傷心太久,她不是那種會鑽牛角尖的女孩。

跟他不同,她向來不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與感情,卻又能巧妙的壓抑它。

許希恩抬頭看著天上的繁星,每當看到遼闊的銀河和無法計數的星辰,他總會感到自己的渺小而覺得孤單。

而這個時候,世羅一直都在他身邊。

她曾經說過,他們就像形與影,總是相隨的。影子不能沒有形體而單獨存在,形體也絕對不可能沒有影子。

形與影是缺一不可存在的。

可是義父的話徹底的禁錮了他的感情,他不能對她有所回應。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也發出讚歎,“真漂亮,真想有一顆,只可惜摘不到。”

“要是那麼簡單給你摘到了,那你鐵定就不珍惜了。”許希恩笑道,“或許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想要吧。”

“這真是奇怪的道理,我永遠也不會明白的。”她托著腮,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一樣,懂得這麼多道理呢?”

他摸摸她的頭,好笑的說:“或許等到你十八歲的時候吧。”長大了、懂事了,她才知道兒時的單純和無知有多可貴。

他從來沒有那種東西過,他是個早熟的孩子,後來更為了守護世羅,強迫自己成長,他用令人無法看信的速度脫離稚嫩,心智和思想遠遠的超過了軀體的成長。

天真和熱情,一直是世羅所擁有的最大財富。

他不希望她急著長大,而失去了他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等到我十八歲的時候……”她雙頰微泛紅暈,眼裏閃著歡喜卻又羞怯的光芒,“我就可以是希恩的妻子了。”

“等到你十八歲的時候,你還是我的妹妹。”他習慣了世羅對他的熱情,並把其當作一個敏感的妹妹對哥哥的偏執依賴。

只有這樣,他才可以用從容而平常的態度面對她,而不至於動遙

“可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妹妹。”她雖然失望,但還不至於難過。“你明明知道我想當的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的妻子。”

她並不是第一次被希恩拒絕了。

他似乎已經忘了他們的承諾,他答應過永遠保護她永遠不離開她的。他一定是不記得了,所以他才會一直強調她是妹妹。

“世羅,你還小,還分不清楚男女之情和手足之義,等到有一天你遇到了命中的男人,你會知道你只是把我當哥哥。”

“不是的。你不要用我的年紀小來哄我,我自己的感情我分得清楚。”她生氣的說:“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哥哥。”

“你真是麻煩。”他困擾的移開目光,“隨便你吧,反正你一向任性,我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自己的固執有多可笑了。”

“我承認我固執,可是一點都不可笑。”她一臉認真,“你喜歡當別人的哥哥儘管當去,我一點都不希罕你當我的哥哥。”

“不希罕就別老是纏著我。”

“我纏著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她有些落寞的低下聲,“外面壞女人那麼多,個個比我強,一不留神怕我就多個嫂嫂了。”

“你總有一天會多個嫂嫂的。”他不願意傷害世羅,可是也沒有能力阻止她愛他。

於是,他總是害她難過。

“我不會有個嫂嫂的。”她抓著他的胳膊,“或許我們會這麼僵持下去,你接受不了我,卻也拒絕不了我,我們會拔河一輩子。希恩,你要這樣嗎!”她晶瑩的明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你愛我,我知道的。”

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理由而不肯承認,他看她的眼神是騙不了她的,那不是哥哥看妹妹的樣子。“世羅。”許希恩定定的看著她,堅定的說:“你是妹妹,你是我妹妹,永遠都是我的妹妹。”

世羅粲然一笑,眼裏儘是憐憫、同情,“可憐的希恩,你這些話是在說服我,還是說服你自己?”

希恩是個膽小鬼,既然愛了為何不敢承認呢?

“我只是在提醒你,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不管你希不希罕、承不承認。”

“是呀,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可是我不會放棄要當你的妻子的。”世羅信心滿滿的宣佈,“我纏到你投降為止。”

“隨便你,反正你要做什麼,也沒人阻止得了。”許希恩表現出一副無所謂,但其實是另一種安心。

世羅是不會放棄的,那表示他永遠都不用擔心失去她。

他是全天下最自私的男人了,他希望世羅永遠都不要對他失去信心,就算他不能愛她,他也無法看她愛別人。

“好啦,晚了呢,我要去睡了。”她笑咪咪的湊過去,距離近到夜風吹起她的發絲,一根根輕掠在他臉上,讓他嗅到了一陣淡淡的發香。

“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他感覺得到她柔軟的胸脯輕輕的碰觸著他的臂膀,有些冰涼的唇似乎因為距離太近,而稍稍摩擦了他的耳殼。

她迅速的歪過頭去,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這件事。”

許希恩還來不及反應,世羅已經笑嘻嘻的倒掠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清脆的笑聲似乎還在空中徘徊,而她柔軟的唇也似乎還停留在他唇上。

世羅……吻了他。

“真不明白大師伯為何不跟我們一起出發。”柳湘一直等到出了英雄莊的牌樓以後,才發出她的疑問。

“是呀。”這同樣也是白普的問題。“師父要是知道師伯沒跟我們回來,一定會很失望的。”

師父說他們師兄弟二十多年沒見了,實在很想念,希望借著這次的盛會,大家能夠團聚一堂,熱鬧一下。

“世羅沒有跟來,我才覺得奇怪了。”柳湘說完這句話後有點後悔,連忙偷看許希恩的臉色,看他毫無異狀她才安心了些。

她可不想又說錯了什麼話,踩著了誰的痛處,讓自己再一次的難堪。

那天她不過說了一句師伯沒教好女兒的話,居然因而引起眾怒,實在是始料未及。

後來師兄才跟她說了一些古怪的地方,根據他的觀察,大師伯對世羅並不好,甚至對她的態度比對他們這些師侄冷淡多了。

白普一向細心,不像她大咧咧的,這麼明顯可見的事她都沒注意到。

後來想想也對,各種大小場合總見不到世羅的人,就連吃飯也沒見她跟大夥一起,師伯更絕口不提自己的女兒,仿佛把她當不存在似的。

想必世羅和希恩很介意這件事,所以那天她無意中提起的時候,才會惹得他們兩個臉色大變。可是希恩也真是的,為什麼不跟她明說呢?要不是白普把他的推測告訴她,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呢。

一想到世羅或許有點小可憐,她就覺得自己壞心了。或許她不應該叫她是戀兄癖,她爹不理她,希恩卻那麼的保護她,難怪她要依賴他嘍。

“沒什麼好奇怪的。”白普介面道,“大師伯心疼女兒,不忍她跟我們騎馬上京,一路顛簸勞累,或許稍後便和世羅一起乘車來京,那也說不一定。”

雖然他這麼說,但他自己也知道絕無此種可能。

那日大師伯說得明明白白,不許世羅踏出英雄莊一步,他直接用警告兩個字威嚇女兒,在眾人的面前讓世羅下不了臺。

想到世羅那雖然受傷卻又強作堅強的眼神,他有些心疼。她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為何大師伯對她如此嚴苛?

而在那個時候,他注意到希恩是站在世羅前面的,仿佛是一棵生來為她遮風擋雨的大樹。

雖然希恩什麼話都沒說,但庇護的意味卻是那麼樣的濃厚。

“師兄說的對,一定是這樣的。”天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大師伯說不定只是不會表達而已,其實他很在乎世羅也不一定。

反正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她好奇這麼多幹麼呢?

許希恩靜靜的聽著他們說話,放任馬兒緩緩而行。世羅會來的,雖然義父不許她出莊,但她一定會想辦法溜出來的。

他到哪,她就到哪,這已經是不需要明說的默契了。

他回想著前一晚,義父把他叫到房裏,只是嚴肅的看著他,久久不發一語。

“希恩,”許迅火先歎了一口氣,“你是個好孩子,可是還不夠好。”

“是的,義父。”他猜測著義父這麼說的用意,然後聯想到世羅昨晚的吻。

“世羅這孩子委實太大膽了。”屋頂上的親吻和告白,這孩子的熱情如同她的娘親。

他跟世羅在一起時,是最放鬆最不需要警戒的時候,所以他忽略了周圍的動靜,因而沒注意到義父的窺視。

就像義父常說的,如果他是敵人的話,他早就中人暗算。

他說世羅會讓他鬆懈,會葬送他的雄心壯志,昨晚他的疏忽更加證實了義父是對的。

許希恩感到懊惱,他的大意讓義父的那道緊箍咒念得更加緊了。

“世羅也大了,我該開始替她找個婆家。”許迅火看著他,似乎在分析他臉上細微的表情,“我看白普似乎不錯。”

“義父,”許希恩咬咬牙,覺得自己不該過問,可是又按捺不住,“你為何這麼恨世羅?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義父明明知道的,他明明知道世羅對他的感情,也知道她一向渴望他的父愛,只要是他要求的,她都會為了取悅他而做,包括嫁給白普。

“她可能會毀了你。”許迅火平靜的說,“你是我的心血,我不容許任何人把你毀了,包括我的女兒。”他不願意為了任何人冒這個險。

“世羅不會毀了我。”他知道義父要他無敵於天下,而他總說無情無義、無牽無掛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

他願意達成義父的心願,成為一個強者,可是他希望可以不要犧牲自己的感情。

“世羅會毀了你,任何一個你愛上的人,都會讓你有弱點,會受其牽絆!而強者是不能有弱點的。”他曾經有過一個弱點,而那讓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消磨了他的雄心壯志,讓他黯然的在英雄莊裏獨飲悔恨。

他若是無情無義無所牽絆,他就會是個強者,他會沒有任何弱點,不會因為救不了她而成為一個失敗者。

“如果當一個強者,就要扼殺自己的感情,那我寧願當一個平凡人。”

“你看吧,你還敢說世羅對你不會有影響嗎?”許迅火一笑,“如果我乾脆的把你的身世線索給你,你是不是就打算違背我的話了?”

他知道希恩強烈的渴望能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所以他巧妙的利用了他尋親的關鍵來壓抑他的感情。

親情和愛情之間孰重孰輕,他要他作個決定。顯然在今天以前,親情的力量一直大過於愛情的。

這不能說是一種控制,只能說是一種防範手段,他不能讓自己一生的心血,毀於一個愚蠢女人的熱情。

“義父,我聽你的話不是為了線索。”他認真而誠懇的說,“而是因為我敬重你,我相信你。”

“你雖然敬重我、相信我,可是對我的作法,你還是不能認可。”他苦笑了一下。

他壓抑他的感情,或許只會讓他更加想要掙脫,如果讓他吃點虧、受點傷,他就會知道他想愛人是多麼可笑了。

他老實的說:“是的。世羅跟我能不能成為一個強者,如果有關聯的話,”他頓了一頓,又道:“也是我為了她,而願意成為一個強者。”

他要保護她,就一定要比任何人強,不論是他的心智或是武藝。

許迅火哼了一聲,“傻孩子,為了誰而做的事,是最沒價值的。我問你,那日我要你贏得武狀元頭銜,為何你只說盡力而為?”

“我會盡力,但並無把握。”

“如果你想娶世羅,最好不只是盡力而已。”許迅火淡淡的說,“明白嗎?”

沒一會他又拍拍桌上的一個匣子,“若你拿到武狀元,接掌英雄莊,我就把世羅嫁給你。”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許希恩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而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在這之前,世羅還是妹妹。”他又拍拍匣子,“裏面是你到英雄莊時穿的衣物,還有一封血書,運氣好或許能幫你找到親人,而只要你拿了武狀元的頭銜,這個匣子就是你的。”

許希恩不曉得該如何表達他心裏的感激,“義父,我會盡力的。”

“別高興得太早,你還沒有拿到武狀元。”

他就讓一步,讓他親自去嘗嘗那滋味。如果他和世羅白頭到老甜蜜一世,那他會說他運氣很好。

如果有變數,就一定是命運捉弄了。

“我會拿到的。”許希恩信誓旦旦的說,“我會的。”

但是他並不知道,老天或許故意不讓他得到能解答身世之謎的線索,他一離開許迅火的房裏,一名蒙著面的黑衣人迅速的進入他義父房裏,兩人展開一場惡鬥之後,那個木匣子居然被人給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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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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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0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姐,你這個主意實在不怎麼好哪。”白髮蒼蒼的崔嬤嬤搖著頭,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但手裏收拾包袱的速度卻沒慢下來。

想到小姐居然要扮男裝去考武狀元,她就覺得心驚膽戰,生怕她有什麼萬一。

可是她一向聽她的主意慣了,雖然小姐是自己拉拔大的,畢竟她是主子,即使覺得不妥,也無從反對。

“我若考上了武狀元,爹爹一定會很高興的。”或許他會誇獎她幾句,或許他會記得他有一個女兒。

或許他會不再把她當成不存在。

崔嬤嬤擔心的說:“希恩少爺也要應試不是嗎?難道你真的打算跟他相爭?”小姐從小心裏就只有希恩少爺,若說有誰能打消她這荒謬的念頭的話,也只有他了。

“況且,莊主是希望希恩少爺奪魁,若是小姐你壞了莊主的打算,恐怕……”她憂慮的看著她,猛然閉口不語。

其實她要說的是,她怕世羅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處境更加可憐。

她知道崔嬤嬤的顧慮,也知道她是真心真意為她著想。忍不住的,世羅伸臂摟住了她,“好嬤嬤,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不會有事的,就算當不成武狀元,說不定還能撈個探花、榜眼做做。”

只要能夠證明她自己的能力。

“可是莊主不許你出莊呀。”

世羅的眼神一黯,“我知道,我會偷偷的溜出去。”

爹爹不許她跟著希恩,當然也不可能讓她跟大家一起上京了。

可是英雄莊關不住她的。

“我還是擔心哪!”崔嬤嬤煩惱的說:“那考武狀元的人個個身手非凡,要是不小心傷了你,那該如何是好?”

“我會保護我自己的,況且,我的武功也不差呀。”她比劃了幾招,笑盈盈的道:“你瞧,光是這幾招就能嚇得他們屁滾尿流。”

“那是希恩少爺調教得好。”崔嬤嬤歎道,“否則依你成天生事的性子,不學點武功哪能平安長大。”

大家都怕她的好小姐,其實那是他們不瞭解她,她從來就不是仗著一身武功,胡亂欺負人的惡人,相反的,她還常常幫受了欺負的老實人出氣呢。

雖然英雄莊裏的大爺們個個叫她禍害,但是周遭村子裏受過她好處的,可是把她當活菩薩呢。她的武功是希恩少爺教的,真不明白,有一身驚世武功的莊主為何不傳授女兒,反而對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加倍的好?

她不是故意要恨希恩少爺奪走小姐的一切,小姐也不會允許她對希恩少爺有不滿,小姐總是想到他的時候多,顧慮自己的時候少。

“嬤嬤,我不在莊裏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她拉著她的手,“不許病了或是餓著了。”

要不是路途遙遠,嬤嬤又年紀大了,禁不起顛簸折騰,她一定要把嬤嬤帶去。

“我在莊裏吃睡都方便。”崔嬤嬤忍不住紅了眼眶,“你一個人在外面才要多加的小心。”

“希恩會照顧我的,嬤嬤儘管放心。”她拿起已收拾好的包袱,有點捨不得的說:“我很快就回來了。”

“我天天給你念經,求菩薩保佑你一路平安。”崔嬤嬤送她走出門外,依依不捨的說:“要小心哪。”

“我知道了。”她往前跑了幾步,回過頭來對她揮了揮手,然後迅速的翻過高牆,離開了。

崔嬤嬤用衣袖抹了抹眼淚,走出房門往屋後轉去,屋後是個小小的花圃,旁邊用竹子架出了一間鴿捨,年紀已大的她平日的興趣便是養些鴿子作伴。

這間院落平日只有她和世羅,因為英雄莊裏出入的都是江湖俠客,所以莊內使喚的下人都是男人,除了幾名廚娘和粗使的丫頭之外,常住莊裏的女人就只有她和世羅了。

她用手指頭托了一隻渾身乳白的鴿子出來,愛憐的撫摸它的羽毛,將一張卷得極小的薄紙塞入它腳邊的小圈圈裏。

鴿子拍了拍翅膀飛向天際,依依不捨似的在空中繞了兩圈之後,才振翅朝北方飛去。

一夜好眼梳洗完畢之後,柳湘準備到客店一樓吃頓豐盛的早餐,然後上路。

她一從樓梯上走下來,雙眼立刻訝異的大睜著,“為什麼我要因為看到你而覺得奇怪呢?”

她早該知道這個有戀兄癖的小鬼,一定不會乖乖的待在家,遲早會追上來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瞧瞧她打扮成男孩子模樣,坐在希恩旁邊還真像個小書僮呢,挺可愛的。

世羅一路快馬加鞭,連覺都沒睡的趕路,終於在天快亮的時候來到這個小市鎖,稍加打聽一下,也就找到他們的落腳處,她一進來,剛好看見許希恩和白普坐在桌邊,正準備用早飯。

許希恩看到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或是驚訝,就像平常一樣的招呼她吃飯。

反倒是白普嚇了一跳,直問她是怎麼來的。

世羅累得只想睡個好覺,一手捧著碗一手拿著筷子,眼神呆滯無神的坐著。

“她幹麼?怎麼不說話,傻愣愣的。”柳湘往她對面一坐問,沒聽到她氣呼呼的反駁,她還真是有點驚訝呢。

許希恩了然的道:“她累壞了。”大概是日夜兼程的趕路,所以才能在這個時候趕上他們。

“真的耶。”柳湘用手在她面前揮了一揮,看她蓋下了眼臉,身子微微的晃動著,她驚訝道:“她睡著了?不會吧!”坐著也能睡?稀奇的是飯碗還捧得好好的,連筷子也握得緊牢。

“也不用太佩服,她是累了就睡,不看場合的。”許希恩拿走她手上的東西,世羅順勢往他懷裏一倒,睡得更加舒適而香甜了。

“真任性哪。”柳湘又是埋怨又是無奈,“現在怎麼辦,等她睡醒嗎?”

白普介面,“等吧,反正我們也不急著趕路。”

“叫我看她睡覺呀?我才不要,悶死人了。”誰知道她要睡到什麼時候呢?

這個臭師兄,平日對她百依百順的,怎麼最近卻一點都不替她著想,只顧盯著世羅睡覺,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嘛!不過就是個小鬼呀,

“你要是嫌悶的話,不如先跟白師兄上路。”看柳湘一臉不耐的樣子,許希恩也不好真要她在這等,但要叫醒世羅同他們一起趕路,他又不忍心。

柳湘正想開口解釋,自己並不是不想等世羅,只是覺得就這麼坐著挺無聊,不如她趁機到市街上走走也好。

“師妹,你連這點耐心也沒有,難怪你的素女劍練不好。”白普皺眉道。

其實柳湘心裏喜歡自己溫雅的師兄,只是顧及面子和身為女性的矜持,一直沒能對他有所表示。

所以當她看到世羅能大大方方的表達自己的感情時,她才會羨慕到有些嫉妒。

“你怎麼不說是因為我笨?”她橫了他一眼,用力拍掉他手上的碗,“你最有耐心,你等!我先走了。”

匡當一聲,碗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濺了一地白粥。

她真是個大笨蛋,笨到了極點才會喜歡他!看也知道他一定是喜歡上世羅,所以才會處處看她不順眼,說這種話來氣她!

她一說完,立刻轉身跑出客店,跳上馬奔走了。

“師妹!你做什麼發脾氣?師妹……”白普一點都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大發脾氣,連忙追了上去。

“幹什麼呀,吵吵鬧鬧的?”世羅揉揉眼睛,有點不高興的說:“誰打架了?”

她一向喜歡看熱鬧,如果有閒事可管,有架可打的話那就更加好了,這會迷迷糊糊之中聽到摔碎東西和爭吵聲,忍不住就想振作精神爬起來看熱鬧。

“沒什麼。”許希恩輕輕拍拍她的肩頭,安撫著,“睡吧,沒事的。”

如果白普要繼續這麼遲鈍下去的話,世羅隨時隨地都能看熱鬧的。他早就說柳湘對他沒興趣,因為她那若有所求的傾慕眼光,自始至終都不是放在他身上。

“喔。”她睡意的閉上眼,可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又吵醒了她。

三名穿著黑衣,腰間掛著兵刀的男子,大聲吆喝著夥計打酒、送菜,他們的說話聲就像打雷一樣吵,也不管會不會影響旁人。

“吵死人了。”世羅坐直了身子,賺惡的看了那三人一眼,沒有特意放低她的音量。

“老三,那邊那個小娃娃嫌你吵,你小聲點可別惹惱了人家。”練武之人耳聰目明,世羅的話雖然不特別大聲,但還是鑽進了大漢耳朵裏,他哈哈笑著,“要是他惱起來,想給你好看,那可就麻煩嘍。”

當然這句話還是取笑的成分居多,對方不過是個瘦弱少年,他們哪會放在眼中?

他們可是有名的關東三怪汪氏兄弟,這次是要進京去做做武狀元,嘗嘗當官的威風。

許希恩看她眼中淘氣的光芒一閃,知道她又想趁機惹事,有架可吵她怎麼會捨得睡覺呢。

“別惹事。”他將她一拉,不讓她站起來叫囂。

“我哪裡想惹事,是他們想惹我。”她掙脫他的手,“你沒瞧見他們有多橫嗎?”

“我沒瞧見他們多橫。人家說話音量大了點,那是天生的,可不是存心惹事。”這可是有差別的。“瞧他們滿臉橫肉,一定也不是什麼好人,說不定待會就會變著法子來欺負別人了。”她可是很有識人之明的。

“就算他們真如你所說,那也是待會的事。”對於世羅的以貌取人,許希恩實在有點傷腦筋,“總之,人家現在又沒得罪你,你就不許胡來。”

他要怎麼教導她,她才會明白惡人臉上不會寫字,長得像壞人的也不一定就會欺負人。

“誰說他們沒得罪我,他們嗓門這麼大,便是得罪我了。”說完,世羅挑釁的瞪了三人一眼。

“那小子口氣真大。”他們的對答都清楚的傳入了功力較好的汪老大耳裏,“聽起來是想跟咱們動手呢。”

汪老二笑道:“瘦得跟猴兒一樣,只怕我一隻手指頭就把他捏死啦,”

“這話說的是沒錯,不過咱們這次要規規矩矩的參加比試,可不能先擔了人命在身上,這張狂小子就別跟他計較了。”

“三弟說的是,教訓這種小娃娃也沒什麼光彩。”說完,他一拍桌子大喊,“夥計!快快打酒來!”店裏的客人正多,夥計忙得暈頭轉向,只連連陪笑回應,“馬上就來,那幾位客人先到,我先……”

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臉上就挨了一個老大的耳刮子,出手之人手勁大又練過功夫,夥計給他這麼一打,臉登時高高腫起,牙也掉了幾顆。

“少嗦,先來伺候大爺們,我們有要緊事!”

那夥計挨了這一掌,惱恨到了極點,可是對方是江湖俠客,他也沒有還手的能力,只能自認倒楣,“馬馬……馬上來……”

世羅一見夥計挨打,樂得眉開眼笑,“你看,我早說他們要欺負人了,你偏不信。”

許希恩明白她是高興可以出手打人,倒不是高興她有先見之明。“這也不算是欺負人,你要是跟人家動起手來,一點分寸都沒有,打傷了人也麻煩。”

他看那些人脾氣是暴躁了些,不過還稱不上是什麼罪大惡極之徒,可是世羅才不管這些,惡人就是惡人,她整治的手段一樣重。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許我動手就對了。”她嘟著嘴,“要是人家要來打我,你也不許我還手嗎?”“沒事人家怎麼會來打你?況且人家真要打你,難道我會袖手不管嗎?”

惹事跟自衛是有差別的,他只是不希望世羅有那種要管盡天下事的模樣,他不是沒有正義感,只是不需要到處展現。

“好吧,我不打他們就是了。”她揚手招呼轉去拿酒的夥計道:“喂,你來一下。”

夥計手裏拿著酒壺,跑過來問:“小少爺有什麼吩咐?”

她嫣然一笑,“再給我下碗面來。”說話間,她將夾在拇指與食指間的黑玉丸,神鬼不知的從壺口給彈了進去。

許希恩眉頭一皺,“夥計,你這壺酒先給了我吧。”

夥計滿臉為難,“這……這是隔壁桌大爺的。”要是先給了這位少爺,說不定又挨隔壁一頓好打了。

他看這少爺斯文應該會講理,不像隔壁的一樣蠻橫。

“小子,”汪老大伸掌在桌上猛力一拍,震得杯盤都跳了起來,“先來後到的規矩你不懂嗎?要喝酒等你毛長齊了吧,哈哈哈……夥計!還不送過來,討打嗎?”

“等一下,”許希恩手一伸,攔住了夥計,低聲道:“這酒髒了,你換一壺新的,賬算在我身上。”

“這位客官你開玩笑吧?這壇竹葉青剛拆了封口,這可是今天第一壺,乾淨得很。”

世羅嘻嘻一笑,“我看這客店又大又乾淨,怎麼會賣髒酒?”話一說完,她目光朝門口看去,玉手一指,“希恩!你瞧真稀奇,沒見過這麼古怪的事!”

許希恩自然而然的掉頭去看,剛好隔壁桌的大爺又是粗聲催促又是猛拍桌子,嚇得夥計趕緊快手快腳的往隔壁桌送上酒菜,以免又挨揍。

許希恩只瞧見一個農夫挑著一擔蔬果走過,哪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世羅一本正經的回視著他說:“剛剛一隻耗子叼了一隻大貓過去,奇怪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你就愛生事。”眼見那三人唏哩呼嚕的把一壺好酒喝得見底,又連聲催促再拿酒來,他就算想救他們也來不及了。

三人一邊大吃大喝,一邊大言不慚的吹噓著自己的功績和武功,拿定了武狀元雲雲的。

“唉啵”汪老大突然覺得肚子一痛,仿佛有人在他腹上揍了一拳似的,“痛呀。”

“大哥!怎麼了……唉唷!”汪老二也痛喊出聲,看著大哥臉色泛黑,驚恐的比著,“你……你的臉……唉唷!”

“咱們著了人家的道啦!”汪老大是個老江湖,腦筋一轉就知道酒菜裏給人下了毒!

汪老三只顧吃菜,因此沒喝酒,看著哥哥抱著肚子不斷的申吟慘叫,疼得滿地打滾,心裏一急大手一抓,抓住了夥計的衣襟,怒道:“是你動的手腳!”

“不是呀!大爺,我哪有這個膽子呀……”夥計嚇得臉色慘白,雙手亂遙

東西明明是他拿來的,他一定是恨大哥剛剛摑了他一掌,所以暗地裏動了手腳,只盼能毒死他們。

世羅看他拿住了夥計,笑盈盈揚聲,“喂,快放下人家!這麼凶巴巴的,想嚇唬誰呀。”

汪老大忍痛說:“不是夥計。”剛剛這兩個小夥子的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要是有什麼古怪也一定是他們搞鬼。

汪老三把夥計往旁邊一丟,抽出腰間的雁翎刀來,“那就是你這臭小子搞鬼了!說,你做了什麼事?”

“我什麼都沒做呀。”世羅一臉無辜,“你們這麼大的人了,衛生習慣這麼差,吃飯前沒洗手,吃壞了肚子才來怪別人,太蠻橫了吧。”

“我們兄弟跟你無冤無仇,為何下這種毒手?”眼看兩位哥哥臉色發黑,躺在地上不住的抽搐,可見毒物的毒性極為猛烈,“快點把解藥拿出來!”

“就跟你說不是我了呀!”世羅埋怨的對許希恩道:“你看吧,就算我乖乖的坐著,人家還不是會找我麻煩?”

“問題是你要有乖乖的坐著才行,把黑玉丸放到人家的酒裏,一點都不乖了。”他搖搖頭,實在拿她沒有辦法。

她要是存心生事,十匹馬都拉不祝

世羅嘻嘻一笑,“反正又死不了人。”

她這麼一說,等於是承認了自己搞鬼。汪老三救兄心切,一揚刀便朝她砍了下去。

“臭小子,解藥拿來!”

世羅拔起身子,向後疾退,“看吧,是他先動手的喔,我是不得已才還手,你可不能罵我。”

汪老三搶身上前,一又砍了下去,世羅足一點翻上了八仙桌,跟著左腳一場,踢中他的手腕,封住他手上的神門穴,他只覺得虎口一麻,再也握不住刀,匡當一聲刀便落了地。

沒想到這臭小子居然身懷武功,汪老三雖然驚疑,但仍是掛念兄長所中的毒,受制於人,嘴巴仍是不肯示弱,“臭小子!快拿出解藥來,否則絕不饒你!”

世羅用小指頭在自己臉上刮了刮,笑道:“真不害躁,是你贏了還是我勝了—還說饒了我呢!”

“我打不過你,那個黑玉丸就來一顆吧!”他一仰頭,臉上兇狠的神氣減少了,倒有些正氣凜然的味道。

“要我的黑玉丸幹麼?你不怕死,我還捨不得浪費呢。”這黑玉丸是英雄莊裏一個叫神醫的窩囊傢伙給她的,數量不多但很有趣,會讓人肚子痛而且臉色泛黑,活像中了劇毒,半炷香時間就好了,聽神醫說,最適合用來逼供或嚇唬人。

“我哥哥中了你的毒,看樣子是活不成了,我拿不到解藥,也不願獨活。”說完,他居然張大嘴巴,一副讓世羅把毒藥彈進他嘴裏的憤慨模樣。

世羅噗哧一笑,“這人武藝平常,可是還真講義氣。”好吧,她承認希恩說的也有道理,她的確無法從人的外表就準確的看出此人是善是惡。

“早叫你別亂來了。”許希恩搖搖頭,“變著法子欺負人的不知道是誰呀。”他真後悔教了她功夫。

可是她天資聰穎,領悟力又快,實在是個學武的好材料,就連義父也曾經表示過可惜她身為女子,而由著他將武功轉授給她。

她笑盈盈的解了汪老三的穴道,“真對不住呀,不知道你們兄弟情深意重,這才戲弄你們。可是你大哥也太凶,沒事打了夥計一掌,打得他連牙都掉了,好歹也該跟人家陪個不是吧?”

汪老三被她前倨後恭的態度弄得暈頭轉向,但總算明白原來這飛來的橫禍起因是大哥打了夥計一掌哪。

他連忙拉過夥計,塞了一錠金子在他手裏,“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不好,這金子給你賠罪。”

這錠金子比夥計工作一整年的薪餉還多,他高興得不得了,哪會計較挨了一掌、少了幾顆牙齒?況且當夥計的,本來就是伺候人,遇到脾氣暴躁的客人挨駡或挨打也是偶有,他從來沒有奢望得到什麼賠償的。

“賠完罪了,請快幫我哥哥解毒……”話一說完,他才發現哥哥們不喊痛了,臉色也不黑了,有些虛弱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連忙扶住他們,“大哥、二哥,你們怎麼樣了?”

“真邪門,不痛了。”汪老大沮喪的說:“中原臥虎藏龍,連一個小娃娃都如此了得。”

這麼看來的話,他們要拿到武狀元的頭銜,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糟了!他們跑了!”汪老三環目四顧,沒看到人,“解藥沒留下來!”

“這應該不是毒藥。”汪老二暗中運了運氣,發現毫無大礙,“如果是的話,我跟老大早就該沒命了。”

“栽了這麼一個大跟頭,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汪老大歎道:“我看今年的武狀元比試還是算了吧,咱們回家再練過。”

“是呀。”他們也覺得無趣極了,一個小男娃讓他們知道了自己還需要多練幾年功夫,對人也要客氣一些。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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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沒有月亮的夜晚,醉人的東風已經隨著春天的來臨而吹入京城,也吹入了皇城。

一個幽靜的花園裏放著一張小幾,上面擺了鮮花素果和一個香爐。

永樂公主金眉仙跪倒在香案之前,雙手合十仰天祝禱,“第一炷香,求天保佑我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第二炷香,求天慈悲佑我皇室血脈周全,無災無難早日回宮團圓。”

“第三炷香,請天長佑他無災無難、早日歸來……”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心中難過,眼淚便流了下來,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公主……”宮女秋雙接過她手上的香,插入香爐內,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

至今未嫁的她,一直是朝中官員或是百姓們茶餘飯後的焦點,關於她為何未嫁的原因,眾說紛紓

有人說她篤信佛教,決定終身侍佛,只是礙於公主身份而無法出家;也有人說她是因為眼高於頂,覺得無人配得上她而不願意下嫁;更多人說她是因為十五年前宮廷叛變時,叫叛軍給汙了身子而失去清白,因此終身不嫁。

她不過三十多歲,兩鬢卻已灰白,額頭上、眼尾處都留下了歲月的深痕,或許是與她常常愁眉深鎖有關吧。

身為當今皇上的親妹妹,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她,有什麼理由如此抑鬱而悶悶不樂呢?

十五年前,當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她根本沒想過自己會過著這樣安靜而憂愁的生活。

看著日升看著月落,看著春去看著冬來,等待一個離她好遙遠、好遙遠的人。

“公主,寅時已過,天都要亮了。”宮女秋雙勸道:“好歹你也歇一會吧。”

“已經這麼晚了嗎?”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喃喃的說:“太陽又要出來了。”

十五年前,皇叔勾結右丞相造反,事先得知的皇兄將三個皇子公主,託付給特定人士,要他們護送皇室的血脈到安全的地方,待叛亂平定之後再回來。

當時大皇子便是托給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禁軍統領彭迅風,結果叛亂平定了,他卻始終沒有帶著大皇子回來。

四皇子和三公主也徹底斷了消息,失去蹤跡,像個泡沫似的消失在遼闊的天地之間。

那場叛變奪走了她所有可能得到的幸福,造成三名皇子公主的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如果早知道將皇子公主留在宮中,會比送出宮外安全的話,皇兄他一定不會作這種決定的。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每當提起此事,她的皇帝哥哥總是自責不已、後悔莫名。

他們似乎永遠繞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遺憾中過活。

如果那三名流落民間的皇室遺珠還活著,今年也應該十八歲了吧?

十八歲,多麼青春洋溢而充滿希望的年紀呀。

她也曾經十八歲過,她在十八歲那一年遇見了她這一輩子最深刻的愛,也嘗到了最椎心的痛。回憶,隨著黎明的來臨而漸漸的鮮明了起來。


終於來到京城了。

世羅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人好多,街道好寬敞。

不知道是不是舉辦武狀元比試的關係,好像所有的年輕人都進京來了,路上到處都是風塵僕僕的人,每間客棧都掛出滿字的招牌,就連京城裏肯大方提供人住宿的人家,也都人滿為患。

有人的地方,就是做生意最好的地方,就算是天子腳下,也一樣充滿吃食的油味、煙味,賣藝的、賣膏藥的、賣孩童玩意的,甚至還有賣拳腳速成秘笈的。

一座高樓矗立在街底的大廣場前,上面裝飾著喜幛和彩帶,顯得熱鬧而充滿喜氣。

聽說那便是皇上欽點而建的狀元樓,是要給新科的武狀元登高,供萬民瞻仰賀喜的地方。

世羅欣喜的看著那似乎要高入天際的華樓,想像著希恩和自己攜手登高,極目遠望的樂趣。

廣場上萬頭攢動、喧嘩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要不是礙於侍衛的長槍大刀,大概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登高而上,作那成了狀元郎的白日夢。人是這麼的多,因此當騎馬的毫不管行人的安全,大咧咧的急馳在街道上時,馬上就引起一陣騷動。

小販們忙著護著攤子,生怕被撞翻,行人們忙著走避,生怕被撞死。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爭相走避亂成一團,一名小孩站在街心,似乎是和家人走散了,他只顧著揉著眼睛大哭,卻不知道閃避危險。

急馳而來的馬蹄聲如打雷般的響起,馬上騎士的騎術雖好,但對於一徑站在街心的小孩,仍是不夠時間反應。

眼看著馬蹄將要踩落,一道白色的影子快速的一晃而過,馬蹄落下之時已不見小孩的蹤影。

騎士回頭看了一眼懷抱著小孩的俊美少年,有些驚訝的揚了揚眉,隨即揚長而去。

直至那騎旋風般的馳去,才埋怨聲四起,一名中年婦人排開大眾,急著大喊,“我的孩子!小寶……”

她迫不及待的從許希恩手裏接過孩子,不住的道著謝。

“那人是誰?怎麼這麼蠻橫?”世羅不悅的罵道,“也不管旁人的死活,在鬧市裏縱馬難道不怕踩死人嗎?”

死老頭真是欠教訓!要不是他跑得太快,她一定給他好看!下次要叫她遇上了,絕對扯下他的鬍子!

旁人聽見她的話,有些多事的說:“那是鼎鼎大名的林大人,十萬禁軍統領林迅雷。他你都不認識,太孤陋寡聞了。”

一聽見林迅雷的名字,許希恩微感驚訝,原來是師叔。難怪他剛才會那樣看他,他大概從他的挪騰之中看出他師承何門。

“禁軍統領很了不起嗎?”世羅嘟著嘴,“不把旁人的死活放在心上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人。”許迅火對女兒像對外人,自己有師弟這檔子事,當然也就不曾提及,世羅雖然知道自己有師叔,卻不知道當朝的禁軍統領,就是自己的師叔。

“小兄弟,你可別張嘴就胡說,林大人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呢,你小心別亂說話,平白得罪了高官。”說完,那人便搖著頭走了。

“做官有什麼難的?”世羅拉著許希恩,“等你贏了武狀元,一定要做個比他還風光的官。”

“人家是禁軍統領你沒聽見嗎?”他一笑。

金湛國自從多年前的一次政變之後,當今的皇上便大力起用自己的心腹,將禁軍統領的許可權範圍擴大,林迅雷的權勢可是濤天。

畢竟當年他救駕有功,是肅清反叛的功臣之一,難怪皇上如此器重了。

他對這個師叔生平所知頗為詳細,完全是因為白普一年來常常在他面前提的關係,他崇拜自己的師父就像他景仰義父一般。

世羅不以為意,“狀元總比他大吧?”

“沒有。”狀元不是官,只是個頭銜而已,哪有什麼實權?

“不如你當皇帝好了,當了皇帝一定比禁軍統領大了吧?”她天真的說。

“又說傻話了。”他橫了她一眼,對她的天真和毫不考慮的直言感到有些好笑,“我怎麼當得了皇帝?”

她以為皇帝是隨便人就能當的嗎?那太子是要立來幹麼用的?

“說的也是。”她笑眯了眼,也覺得自己實在異想天開,“皇帝有三宮六院,要是你有那麼多女人,我一定會氣到吃不好睡不著,光是要想辦法趕走那些臭女人,就夠我傷腦筋的了。”

“你不用傷這種腦筋,浪費時間。”他淡淡的說,“我對女人沒興趣。”

“是呀,你是對女人沒興趣。”她有些憂傷,“要不是我知道你絕對沒有斷袖之癖,我真的會懷疑你了。

“你對女人沒興趣是好事,可是不能對我沒興趣。”她甜甜的又笑了,“不過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雖然你不承認。”

“我的確是喜歡你,像妹妹一樣的喜歡。”她忽而憂傷忽而歡喜,他永遠弄不清楚她真正的情緒,只能大略的猜測。

他想安慰她的憂傷時,她已經找到值得開心的事歡喜了,正當他覺得沒事時,她可能又開始生氣。

也不應該說是他不懂她,只能說她變得太快,快得讓他來不及反應。

他知道他的態度影響她的心情,也左右她的情緒。

他刻意漠視她感情的原因之一,或許也是因認喜歡看她受苦。

看她為他、為了愛他而受苦。

知道他是被重視的,世羅因為他而疼痛著,卻仍不放手,建立了他的自信和驕傲。

她是形,而他是影,沒有了世羅,他也就無法單獨的存在,也就不完整了。

“又說這種討人厭的話了。”她把耳朵捂起來,“我不想談這件事。總之,現在這樣很好,你別急著把我踢開。”

白普自擁擠的人潮中跑來,滿頭大汗的他卻很興奮的揮動手,“希恩、世羅,我在這裏!”

剛才師父回府時,告訴他說希恩他們到了,要他出來將他們接進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豪宅,等待比試的日期到來。

那天他追著發火的柳湘,一路回到了京城,她一直不跟他說話,回京後又回到自己的家裏繼續生氣,而他本來就是擔心她一個人上路危險,所以才跟著她。

既然她已經安全的到家了,那他就可以回頭去找希恩和世羅,沒想到正打算出門而已,他們就已經到了。

聽到白普說,已經準備好了屋子要讓他們住時,世羅高興得不得了,他們找了一上午,都快把腳走斷,把嘴巴問酸,卻到處都容滿,她正發愁晚上要露宿街頭呢。

她用力的拍著他的背,贊許的說:“你真是個大好人。”雖然名字難聽了些,又有個討人厭的師妹,除此之外他也算是不錯的了。

“大小姐,”一個婢女來報,“白公子差人來說,林大人明日設宴給他的師侄接風,要你也一起過去。”

“我才不要去。”柳湘本來正在梳頭,一聽到白公子這三個字,重重的把木梳往梳粧檯上一放,嘟著嘴道:“他愛瞧許世羅就儘量瞧去,我才不去看。”

柳湘的父親乃是朝中的一品高官,只有她這個獨生女,當然是極盡疼愛之能事,她喜歡練武,便讓她拜了林迅雷為師,她喜歡跟著白普四處遊玩,柳大人也沒阻止過。

隨後進入的一名中年美婦拿起了木梳,溫柔的梳理著她的長髮,“湘兒,你師父要你過去一趟,怎麼好拒絕呢?”

“娘,我不是不聽師父的話。”柳湘煩惱的說:“我只是不想見白普,他太過分了,儘是欺負我。”“是嗎?”方柔微微一笑,“這白普真壞,讓我跟林大人說一聲,要他管管他的高徒,最好打他一頓幫你出氣。”

她明明知道女兒喜歡白普,卻故意這麼說要惹她發急。

“打他一頓也出不了我受的悶氣。”她委屈的說,“他現在心裏只有許世羅,老是幫著她說話,我去了只有惹氣罷了。”她真想哭呀,一個有戀兄癖的小鬼,什麼都沒做就搶走了師兄的注意。

“我聽你說,世羅只喜歡她的哥哥,不是嗎!”方柔說到世羅這兩個字時,聲音居然有些發顫,似乎相當激動,但是只顧著生氣的柳湘並沒聽出來。

“是這樣沒錯呀。”她歎了一口氣,“可是我看希恩對她興趣缺缺,她遲早會放棄,而接受師兄的。

“如果世羅真把師兄搶走了……”她哭喪著臉,“那我怎麼辦嘛!”

雖然現在世羅心裏只有希恩,可是要是有一天希恩娶了旁人,那傷心的世羅說不定就會接受溫柔的師兄。

“與其在這邊擔心,為什麼你不去看看,不去問問白普呢?”方柔拍拍她的手,“若他對你無意,那也沒損失呀。”

“可是我臉皮薄,問不出口呀!別說是問師兄了,我連叫世羅別打師兄主意的勇氣都沒有。”

她怕被嘲笑呀。

“那麼。”方柔的眼裏閃著欣喜的光芒,“你找個理由邀世羅來咱們家做客,娘幫你說,好不好?”“那多不好意思呀。”她搖搖頭,“我不要人家知道我喜歡師兄。”

“不然今晚娘陪你過去,探探白普的口風?”她摸摸她的頭,憐愛的說,“娘不忍心看你受罪。”

“都不好。”柳湘一跺腳,有點煩躁,“娘呀,你別管我了嘛,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的,你不用幫我擔心。”

或許她不該顧慮面子問題,也學學世羅的坦率和不顧一切……她也只有這兩個優點是值得她學習的。

“怎麼能不擔心,”方柔悠悠的說,“娘只希望你幸福、快樂。”

“娘,”柳湘撒嬌的賴在她懷裏,“你真好,就像我親生的娘。”

她一出生娘就因為難產而過世,爹因為深愛妻子一直沒有再娶,直到她九歲那年才娶了方柔,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過著幸福而沒有隔閡的日子。

“那當然。”方柔的表情有著哀傷,語氣卻仍是溫柔的,“你就像我的親生孩兒一樣,我怎麼捨得不疼你?”

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愛不到、疼不了,只好在別人的女兒身上發揮她的母愛。

雖然離開了英雄莊,逼不得已拋棄了自己親生的女兒,可是她在另外一個家庭裏重新找到溫暖和幸福。

她常常會想到當初女兒哭著要她抱,可是她還是狠心的離開了她,想念女兒的她偷偷派了人到英雄莊去,聯絡上了崔嬤嬤,從此靠著信鴿得到女兒的消息。

最近一次崔嬤嬤告訴她,世羅要上京來了,她激動到不能自已!十年了,她的女兒如今是什麼模樣呢?

她想見她、好想好想。

明亮的燈火將一個瘦長的影子投射在牆上,風吹著燭火搖晃,連帶著牆上的影子也忽大忽小,看起來有幾分的詭異。

林迅雷不斷的在房內踱著方步,每當他遇到什麼難解的事,他就會下意識的把手背在身後,不斷的走來走去。

“應該不會是他……不可能的。”他喃喃的說著,“一定是大師兄,錯不了……”

這一輩子,他只做過一件有愧於心的壞事,那就是害了對他推心置腹的二師兄。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比同胞兄弟,不但默契十足,還愛上同一個女人——永樂公主金眉仙。

他嫉妒他們的兩情相悅,他希望二師兄死掉,讓他有機會得到永樂公主。

為此,他跟叛軍合作,出賣了一向信任他的二師兄,他的良知和人性完全被貪婪的獨佔欲給占滿了。

當他把那把匕首刺入他背部時,二師兄看他的眼光充滿同情和憐憫。

他背叛了他,而他最後卻只是可憐他。

在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錯了,明白自己一輩子都會活在親手殺了師兄的痛苦之中。

他回身將叛軍殺得乾乾淨淨,快馬加鞭的趕回京城參與救援,奮不顧身的斬殺叛軍,希望自己能死在叛軍的手上。

誰知事與願違,淩霄王的叛變以一敗塗地宣告結束,而任何知道他曾參與叛軍活動的人,都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皇上從來沒懷疑過他的忠誠,而他卻是慚愧的。

十五年過去了,他不敢見永樂公主一面,因為他怕她用那充滿期待的聲音問他,“你知道迅風什麼時候回來嗎?”

這個秘密他守了十五年。可是卻在前幾個月,他發現似乎有人知道。

有人在他的床頭放了一張紙,紙上用朱砂寫了叛徒兩個怵目驚心的大字。

那字跡,多麼像死在他手下的二師兄的字跡。

但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人模仿他的筆跡。

他在驚懼之餘,仍力持一定,因為那人若是能神鬼不知的將東西放在他的床頭,要取他的性命也不難,因此他判斷他只是要要脅他,而不是要他的命。

而若那人是二師兄的話,他一定不會饒過他,不可能不取他性命的!一定是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打算用這件事來威脅他。

從那天起,他的警覺性提高了不只十倍。

終於有一天,一個黑衣人闖入他的房內,與他交上手,然後他發現兩人的武功同屬一路,那在搏命時所出的一招一式就像是同門在切磋武藝一樣。

就像他以前常跟二師兄過招一樣!他驚駭交加,根本無法全力發揮,終於他輸了,那人將劍架在他脖子上,又丟下了一張用朱砂寫的叛徒,然後揚長而去。

是誰,那個黑衣蒙面人會是誰?

二師兄死在他的手裏,絕無可能還魂!還好他焰雪派的門人也不多,他總是可以慢慢的清查。以那人的身手看來,不會是他的徒弟,只有可能是大師兄,所以他才籍著武狀元比試之事,邀大師兄進京,趁機探探他的底。

雖然大師兄和二師兄一向不合,不大可能幫二師兄出頭,況且十五年前的事,他也無從得知。

可是他行事一向小心,得徹底排除此事是大師兄所為的可能。

只是,一想到那蒙面人精光四射又滿是寒意的眼睛,他就會想到二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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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10: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蜜汁燒鵝、氣鍋雞、魚羹和醬爆牛肉……”世羅一臉饞相的桌盯著上的美食,一道一道的念過菜名,“奴爾?”

白普一帶他們到這裏,她就問明廚房在哪,往裏頭鑽來,因為她肚子餓死了,沒想到看到了一桌好菜還看到了奴爾。

她歡呼一聲,蹦蹦跳跳的沖上去,差點撞翻了他手中的一盤菜,“你怎麼會在這裏?”

奴爾跛著腿將菜放好,有些害羞的說:“我跟來伺候少爺的。”

原來他擔心許希恩和世羅出門沒人照應,雖然許迅火沒吩咐,他還是自己出來了,反正莊裏的食客來來去去,也沒人會注意他這個醜陋的下人。

他坐驛馬車到了京城,由於比他們早到找不到他們而慌亂了一陣子,幸好他記得白普少爺是住在統領府,連忙找上門去,遇著提早回來的他,才把他先安置在這棟房子裏。

“小姐,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他有些擔心的問。

“傻奴爾!”世羅高興的把他一拉,“希恩要是瞧見你來了,一定會罵你,不過我會幫你,我知道你對他好,所以才跟來的。”

奴爾是個老實的大好人,自從希恩救了他之後,他就把他當作效忠的物件,不像旁人雖然表面上對希恩很尊敬,可是背地裏常說他來路不明。

奴爾不是表裏不一的人。

但希恩不喜歡奴爾把自己當奴才,要是他知道他來的目的是要伺候他,一定又要罵人了。

她一手拉著奴爾,一手抓起一隻燒鵝腿,“走,我們找希恩去。不過奴爾,你還是說你是上京來玩的好了,否則希恩罵你就算了,說不定還會趕你回英雄莊,那可就麻煩。”

“希恩少爺是個好心人。”奴爾微笑著,醜臉扭曲成一團,要不是世羅看慣了,還真會被他嚇一跳。

她一邊走一邊問:“奴爾……你出來的時候,我爹、我爹還在莊裏頭嗎?”

他點點頭,“還在。”

“那麼我偷溜出莊,他是不是很生氣呀?”她一臉笑意,吐了吐舌頭,沒有怕被責罰的淘氣模樣。奴爾垂下頭去,低聲說:“莊主……似乎沒注意到小姐不在莊內。”

“是嗎?”她眼神一黯,隨手將那只燒鵝腿丟入旁邊的花叢內。

爹爹不注意她,連她不在莊內都沒有發現……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一滴眼淚滾落而下。

“奴……奴爾,”她抽抽搭搭的說:“拜託你,別告訴別人……我好難過喔。”她很少哭,因為她很懂得壓抑不好的情緒。

她不希望自己脆弱的老是哭,她要自己比常人更加堅強。

“別……別讓希恩知道我哭了,我不要他知道我不快活。”他會覺得他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他會把她的眼淚當作他的疏失。

她要他只看到她的笑容。

“小姐……”奴爾同情的點點頭,“我不會說的。”

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擦去那些討人厭的眼淚,“你瞧我的眼睛腫不腫?”

“不腫。”看她小小年紀就懂得人前歡笑,人後落淚,他忍不住心疼。

“真奇怪,崔嬤嬤只要一哭就眼睛腫、鼻子紅,可是我偏偏不會。”她嘻嘻一笑,“我大概不適合掉眼淚。”

“小姐,要是覺得難過,就應該哭,不要勉強自己笑。”

“傻奴爾,”她笑盈盈的,已看不出來她剛剛因為父親的冷漠而受了打擊。“我要是難過就掉眼淚,那麼希恩也會跟著難過的。”

她雖然痛苦,可是只要她保持微笑,希恩就不會知道她不快活,就不會擔心她。

奴爾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在心裏道:傻小姐,真傻呀。

朱紅漆成的大門上,整整齊齊的扣著七排門釘,石階前的兩隻石獅子威風凜凜的,門前的石壇裏插著一支兩丈來高的旗桿,桿頂旗幟隨風飛揚,讓上面繡著的蒼鷹栩栩如生。

“哈,原來狐狸精的家這麼氣派呀!”世羅嘖嘖了幾聲,這裏雖然沒有英雄莊氣派,不過也稱得上是豪門之家了。

“世羅,”許希恩皺眉道:“你別一開口就罵人,柳師姐並沒有得罪你。”

“我隨口說說的,你幹麼那麼認真。”她吐吐舌頭,轉向白普,“你瞧,希恩老是向著她來罵我,見了姐姐就忘了妹妹,真是沒良心。”

“應該不是這樣的……”白普有點尷尬的說:“這個……你叫柳師妹狐狸精,實在是有點、那個……難聽。”

“我不說就是了。你們三個同一個鼻孔出氣,我勢單力薄總是吃虧的時候多。”她一臉受傷的神色,“反正我年紀小,被欺負是應該的。”

“小師妹,我沒有欺負你的意思,你千萬別多心。”白普是個頂容易認真的實心眼,他還以為世羅真的難過,因此急忙賠罪。

“白普,你別理她,犯不著跟她認真。”早就清楚世羅把戲的許希恩,絲毫不為所動。

“當然不用理我嘍,要是有工夫跟妹妹賠小心,還不如去討姐姐歡心。”她酸溜溜的說。

都是希恩不好,沒事為什麼一定要到狐狸精家來接人?難道那狐狸精不認識路,自己不會到師叔府裏去嗎?

她本來高高興興的拉著希恩要上街逛逛,沒想到白普卻打發了轎子上門來,說要接他們到師叔家裏吃飯,與其坐轎子,她倒寧願安步當車,順便看看京城的熱鬧模樣。

如果臭希恩別沒事提起柳湘的話,她還能一直維持她的好心情。

而且他提了就算了,居然在知道柳湘不打算赴宴時,說要到她家接她。

她一肚子氣的來了之後,這會還得在門外等人進去通報,臭柳湘這麼會擺架子,她才不吃這一套。

等了一會之後,聽到一陣雜杳的腳步聲響起,中間的大門打了開來,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名衣飾華麗的少年,神氣活現的走了出來。

“這不是白公子嗎?”說話的是個身材頎長,腰懸長劍的年輕人,長得相貌堂堂,但眉目之間卻隱約含著一股跋扈、驕傲的神色。

一名管家模樣的人立刻介面道:“是呀,白公子是來見我家小姐的,我已經命人去通報了。”

“何總管,這就是你不對啦,白公子大駕光臨,怎地你們沒趕緊開中門迎接,還讓人家在外面等呢?”他看向白普的眼光充滿嘲諷和輕視。

“他可是湘兒的師兄,身份何等尊貴呢。”

“這……”何總管有些一為難的看了看白普。

開不開中門迎客也不是他這個總管能決定的,白公子雖然是小姐的師兄,是林大人的徒兒,可是身份還沒重要到需要為了他開中門,尚公子明明知道的卻還這麼說話,明明就是在貶低白公子。“其實也不能怪你。”尚之譽一臉抱歉的說,“這中們不是人人都走得了的,是我疏忽了。白兄,抱歉呀,我可不是說你不夠資格。”

他這句話一說,旁邊一群僕人模樣的人都笑了起來。

“白師兄,這用嘴巴放屁的人是誰呀?穿得花花綠綠的,活像剛剛那只玩雜耍的小猴子,可真有趣呢。”世羅將白普手一挽,一臉天真無邪的問。

白普還沒回答,尚之譽已經臉色一變的罵道:“你好大膽!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居然敢取笑於我?”

“我怎麼知道你爹是誰?想知道的話就該去問你娘呀,我又不是你娘怎麼會知道。況且,我又怎麼生得出你這只畜生來?”

“你這臭小子!”尚之譽跳腳的吩咐左右,“給我教訓這小子!”

“尚公子!”何總管連忙陪笑道:“這幾位都是小姐的師兄弟,若是在你手下吃了大虧,實在沒面子。尚公子就高抬貴手,饒了他一次吧。”

世羅一聽,狠狠的瞪了何總管一眼,“誰吃虧還不曉得呢!有本事儘管放馬過來,怕你的不是好漢。”

何總管低笑出聲,“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就知道吹牛。尚公子,你別理他,免得失了身份。”

“說的沒錯,我不能與他一般見識,要當武狀元的人豈會是心胸狹窄之徒?”

一群人哈哈而笑,取笑著世羅的不知高低,氣得她真想沖上前去打他一頓出氣,可是許希恩拉著她的手腕,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時候有個僕人出來通報,說什麼夫人請他們進去,於是他們便跟著那僕人從旁門進入,世羅兀自氣呼呼的看著從中門走出去的那群人,她似乎還聽到他們的取笑聲。

“這總管狗眼看人低,我得想個方法來整治他。”

“整治他?人家幫你擋了一樁禍事,你不謝謝他已經很過意不去了,還說要整治人家?”許希恩哼了一聲,“真是個糊塗姑娘。”

“是呀,世羅,何總管是個好人,你別為難他了。”白普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抱不平,不由得好生感激,尼正咱們也沒吃虧。”

“吃虧吃大啦。”她憤憤的說:“那個總管哪裡是好人?他跟那狗東西一起笑話我,你沒聽見嗎?”

“人家雖然是狗東西,可是有本事走尚書府的中門,你不過是個糊裡糊塗的傻丫頭,人家要為難你的話,你一個一個打不累死才怪。何總管護住了那人的面子,幫你省了一件麻煩事,你不該謝人家嗎?”

白普連連點頭,“希恩說的也對。尚公子武藝普通,可是氣焰很大,他爹是太尉,要是你真的打贏了他,只怕後面會很麻煩。”

“難道就這麼算了嗎?”她嘟起嘴,“你們服,我可不服。”

“要幫你出氣也不難。”許希恩一笑,“可是你得先答應我,不許上尚家去惹事。”

世羅拍手笑說:“只要你肯幫我出氣,那我就聽你的。”

“也不用我幫你出氣,自然有人會代勞。”

她微訝的問:“誰呀?”

白普也覺得奇怪,誰會幫世羅出氣呢?但轉念一想,恍然大悟的說:“比武常”

“沒錯,比武場上見真章。”剛剛那位尚公子也說了,要贏得武狀元,那表示他也參加了武狀元比試,如此一來,要打得他落荒而逃又不用負責任,還有哪裡比比武場更適合呢?

世羅一想,也明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這狗東西第一場就跟我打。”

“跟你打?”白普登時傻眼。

“是呀,我一定打得他昏天暗地,打得他成豬頭。”她一邊比劃著,一邊咯咯嬌笑,“兩位,不好意思嘍,比武場上咱們可是對手。”

“這不好吧?你是個女孩子,資格又不符,怎麼能夠參加比試呢?”白普驚訝極了,“要是真考上了武狀元,可是欺君之罪呀。”

原來世羅剛剛說嘴饞跑去買糖葫蘆,是趁機溜去報名了。

“放心啦,你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她一點都不擔心什麼欺君不欺君的,“我也不一定要做狀元呀,探花、榜眼的就行了。”

“不行呀,世羅。”白普苦口婆心的勸著,“這是很嚴重的事,不能拿來玩的。”

看他緊張又著急的樣子,許希恩笑問:“不用擔心,你覺得她考上的可能性大嗎?”

世羅武功雖然不錯,但真正厲害的還是旁門左道的小花招。英雄莊裏人人怕她,不是因為她武功高強,而是因為她到處跟人家學師,東學一些西學一點,”身古靈精怪的玩意兒,叫人防不勝防。

像她跟神醫鬼混,威脅他幫她做一些稀奇有趣的藥丸,又跟神偷瞎纏,練了一手妙手空空之術,她可以撒嬌或是威脅英雄莊裏的人,將自己最厲害的一招傳授給她,長久下來收穫也頗為可觀。

可是說到穩紮穩打的真功夫,可就比不上一個循規蹈矩的練武人了。

所以不能耍些小手段,要跟人家一招一式規規矩矩的比試對她來說,贏面並不大。

武狀元比試是采淘汰制,她有可能在第二輪時便被刷了下來。

世羅知道許希恩說的沒錯,她的確贏不過人家的真功夫,也不能在比武場上取巧,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當不成探花、榜眼。

辦法,總是人想的嘛!

“希恩!你這麼急的拉著我走幹麼啦……”世羅踉踉蹌蹌的給他拖出了尚書府。他那麼用力的抓著她的手腕,沒有斟酌力道,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沒什麼,我想你也沒有耐性等柳師姐出來,不如就別等了吧。”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再見到“她”,那個曾經是他義母的女人,離開了英雄莊的她成了大官的夫人,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他美麗的義母如今更加嫵媚了。

十年的光陰似乎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因此他絲毫沒有困難的就認出她來。

“誰說的?”她不高興的說,“不等她是沒關係,可是你起碼讓我把那串葡萄吃完再走呀!”

沒想到柳湘的娘這麼和藹,在她擺架子不出來的時候,先出來招待他們,還拿出西域進資的稀奇水果給她吃。

那紫色的葡萄擺在水晶盤上有著說不出的好看,人家她正想拿來吃時,希恩就發神經似的說要告辭,柳夫人開口留她,拉著她的手要她多待一會,希恩就凶巴巴的叫她放開手,然後粗魯的把她拉走了。

他一定嚇到了柳夫人,因為她摔掉了手上的水晶盤。

希恩看她一臉可惜,念念不忘那串葡萄,知道她並沒有認出和藹的柳夫人,便是十年前的雪夜拋棄了她的親娘。

他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不願意她再承受一次失去娘親的痛苦。十年前她的離開,深深的傷害了世羅,若她不打算留在世羅身邊,他就不允許她表明身份。

“貪吃鬼,要吃稀奇的水果還不容易?”

“說的當然容易呀。”她滿臉不高興,“那可是進貢的,平常哪看得到,更別說要吃了。”

她真是沒有享福的命呀!英雄莊裏雖然衣食無缺,但畢竟都是尋常用度,爹爹也不是注重美食珍鱔的人,所以她平常也很難得吃到什麼新奇或珍貴的東西。

“要吃進貢的東西,皇帝的廚房裏一定堆得銀山一樣。”為了不讓她把注意力放在柳夫人身上,他刻意的順著她好玩的性子,“晚上溜去吃個痛快。”

“真的?”她雙眼綻出欣喜的光芒,“不能騙我喔。”

“那當然。”

才剛約定好晚上要溜到禦膳房去大快朵頤,白普和柳湘已經追了上來。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突然走人?”他不過進去跟柳湘說了幾句話,告訴她師父希望她列席,一起招待希恩和世羅,沒想到一出來,廳上卻沒人,而柳夫人哭得肝腸寸斷,直說都是她的錯,婢女們則忙著撿拾地上摔碎的盤子和滾了一地的水果。

柳湘看娘哭得傷心,還以為一向壞心腸的世羅欺負了她,於是拉著白普追上來理論。

“許世羅!你做了什麼好事?”她生氣的喊問,“你討厭我沒關係,可是我不允許你欺負我娘!”世羅一臉莫名其妙,但人家都罵到她頭上來了,她才不會乖乖的不吭聲,“我幾時欺負你娘?你想冤枉我,可沒那麼容易。”

“如果不是你,也沒有別人會這麼過分了。說,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她不只搶走師兄,還惹得娘親哭泣,實在是罪大惡極。

“我什麼都沒……”世羅正想反駁時,許希恩已經往她面前一擋,“柳師姐,請你讓開。”

“我不讓開,除非她去向我娘賠罪。”她越過他,伸手就想要拉世羅,“你出來!闖了禍就只會躲在哥哥後面,一點擔當都沒有。”

“世羅什麼事都沒做!你再攔著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許希恩冷酷的說,“讓開。”

世羅在他後面大做鬼臉,更加惹惱了柳湘,要不是希恩擋著,她一定給她一頓好打。

總得有人教教她如何做人。

“師妹。”白普急道,“你先別發急,我們還沒弄清楚事情……”

他話還沒講完,柳湘雙掌朝他胸前一推,“你又幫她!你只向著她……你、你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我幹麼拒絕尚之譽的求親!”

原來尚大公子駕臨尚書府,為的就是想娶到柳湘為妻,他對貌美如花又出身顯赫的柳湘感興趣,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而兩家聯姻後有說不盡的好處,只是柳湘一直不肯答應,而疼愛女兒的柳大人也不強逼,因此這樁婚事一直都是尚家一頭熱。

白普給她推得踉蹌倒退,急道:“我沒有幫誰,我只是說事情還沒弄清楚……”白普看她氣得厲害,眼眶都紅了,心裏實在不忍。

他對柳湘一直百依百順,雖然心理愛煞了這個貌美的師妹,可是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

她出身高貴,而他不過是個侍衛的遺孤,蒙師父收留才學得一身武功,他一點都不敢想自己和柳湘的可能性,光是想他就已經覺得是一種冒犯了,又怎麼敢說出來。

他同情世羅,心疼她的處境,完全是因為想到了自己,同樣也是沒人疼沒人理的孩子,可世羅還有希恩,他卻不敢奢望自己能擁有柳湘。

柳湘強忍怒氣和委屈,深吸了一口氣,“好,世羅你跟我來,把事情弄清楚,別說我冤枉你。”

“沒那個必要。”許希恩冷冷的說:“你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自己去問你娘。”

柳湘一聽,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娘親不會如此失態。

“世羅!你別躲著,出來!”她一定要弄清楚!

話聲一落,她一掌擊去直襲許希恩前胸,他往左一滑避開她的攻擊,以左足為軸轉了個半圓,迅速的來到她的後側,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往前一推。

柳湘踉蹌了幾步才站住,她回過頭來怒聲道:“要是她沒做壞事,為什麼你不敢讓她進去跟我娘對質!”

世羅從來沒見許希恩的臉色這麼難看過,他對柳湘的態度可說是無禮到了極點,讓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反倒叫她有些罪惡感了。

她誠誠懇懇的說:“柳師姐,信不信由你,我沒罵你娘也沒欺負她,你娘是個好人,她請我吃葡萄,是我沒福氣吃不到,如果這樣也得罪你的話,那不然我再回去吃好了。”

她說的雖然是實話,可是聽在柳湘耳裏卻變成了嘲弄取笑的話。

她娘怎麼可能因為客人不吃葡萄,而哭得肝腸寸斷,說她不想活了。

她恨恨的瞪了他們三人一眼,覺得他們都在欺負自己,她惱怒的吼道:“你們都給我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了,”

說完她一轉身,沖進府裏命人關上門。

白普愣愣的站著,那關門的巨響喚醒了他的神智,他也想要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柳師姐!”世羅一點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壞事,可是看柳湘的憤怒又挺有一回事,“希恩,怎麼辦?她好生氣、好生氣!”

“世羅,這不關你的事,等到她自己弄明白了,就不會生氣了。”他看著失神落魄的白普,心裏有點愧疚。

為了保護世羅,他卻害了白普。當柳湘說出永遠不要再見到他們時,自然也把白普恨了進去,瞧他那震驚的樣子,顯然是被柳湘的氣話打擊到了。

或許他有需要幫他一個忙。

世羅忍不住覺得沮喪,原本高高興興的要到師叔家做客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她什麼都沒做,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壞事。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氣氛有些沉重,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世羅只覺得自己一點食欲都沒有。

鏗鏘之聲不斷,兩個人一持大刀、一執長劍,在不大的院子裏相鬥。

刀劍相擊發出聲音,加上兩個人嘴裏也不斷的吆喝著,增加自己的氣勢。

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映照在地上,只見他們身形靈活的纏鬥著,地上的影子跟著亂晃,倒似有很多人在相鬥似的。

只見使刀的粗壯男子腳下一頓,手上的攻勢略微一停,使劍的長臉漢子見機不可失,一劍直指他的左肩,卻在距離一兩寸的地方收住了勢。

兩人罷手不鬥,同時哈哈大笑。

使刀的男子一拱手,“郝大哥劍術高明,小弟佩服、佩服。”

“好說,我是取巧得勝,不算真功夫。”要不是他腳下踩進了地上的坑洞嚇了一跳,略微遲疑讓他占了便宜,他也無法輕易得勝。

這兩人都是報名參加武狀元的應考生,晚上睡不著覺便到客店後的小院子練武,卻發現對方也有同樣的想法,乾脆就先試著打一場,比畫比畫。

只是兩人都有相同的心思,不想在比賽之前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程度,因此留了好幾手,裝作使足了全力的樣子,旗鼓相當的打了許久。

要不是那使刀的漢子腳步踉蹌了一下,漏了個破綻,只怕兩人打到天亮還沒分出勝負來。

兩人哈哈一笑,伸出手來互握一下,正打算回房去睡覺時,一個蒙面黑衣人嘿嘿的笑了幾聲,從屋頂上翻了下來。

“兩位是郝本式和習英雄?”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又故意拖長尾音,中間還夾著幾聲怪笑,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沒錯,閣下是誰,有什麼指教?”

那人又嘿嘿的笑了幾聲,身形一晃,快得叫人瞧不清楚,只聽見黑夜裏傳來了幾聲怒吼和慘叫,就像是負傷的獅子似的,充滿著不甘心和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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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世羅無聊的托著腮,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沒想到希恩的師叔居然是那天騎馬囂張的臭老頭,看希恩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仿佛他早就知道似的。

她不大喜歡這種感覺,因為他有機會告訴她的,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提。

雖然他不見得什麼事都要告訴她,可她不喜歡有秘密或是她不知道的事情橫在他們中間,那會使她覺得離他好遙遠。

她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本來希恩答應她要帶她到禦膳房享受美食。

可是傍晚吃過晚飯以後,又說他頭有些疼想歇一會,說他明天一定會帶她去。

“啊,有了。”她想到什麼似的跳起來,跑到床邊翻出她的包袱,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挑了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她拔開瓶口嗅了一下,一陣清涼的味道撲鼻而來。

“沒錯,是醒腦丸。”還好她不嫌麻煩的把一大堆藥瓶都帶來了,現在可就派上用場了。

雖然希恩說他想一個人靜靜的歇一會,不過送藥去給他吃也不算是打擾。

世羅高高興興的走了出去,要是平常的話,她一定用輕功飛來高去的走屋頂,不過今晚月色優美涼風微送,她覺得走走花間小徑也不錯。

快到許希恩的院子時,她注意到一個人影從牆邊翻了出去,月光清清楚楚的照著他的側臉,是許希恩。

她正想出聲叫他時,一種屬於女性的直覺阻止了她。她下意識的握緊了那個小瓶子,悄悄跟了上去。

這麼晚了,希恩要到哪裡去?他不是說頭疼嗎!為什麼還要出門呢!況且出門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翻牆?

難道……難道他騙她?一肚子的疑問,東想西想都找不到答案,世羅拼命告訴自己,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希恩才不會騙她。

等到她愣愣的看著他翻牆進入了尚書府,她還在告訴自己,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是……他明明說他頭痛,不能跟她去皇宮,卻能偷溜到尚書府來……

她覺得被欺騙了、被背叛了!

寂靜無人的長街上,她握緊了雙手,拼命的大吼,“希恩是大騙子!大、騙、子!”

她轉身就走。她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她不用他陪……他愛陪柳湘那就明說呀,幹麼騙她?

她越想越憤怒,最後根本沒有思考後果就直闖皇城。

她一個人也能摸到禦膳房,稀奇的水果不是只有尚書府才有。

世羅偷偷摸摸的潛入,可是皇城之內侍衛重重,四處都有高手戍守,躲過幾個明梢之後,她的憤怒漸漸的消失,知道在這裏稍微一個差池都有可能讓她出不去,所以她得小心一些,而為了不暴露行蹤,她冷靜下來。

她根本不曉得禦膳房在哪裡,好不容易偷偷摸摸的到了一個有點暗的花園,正在辨不清方向時,突然聽見腳步聲朝這邊走了過來,她連忙鑽到濃密的花叢裏躲避。

沒想到那人來了就不走,一直在外面走來走去的,聲音有點焦急的自言自語著,“怎麼辦、怎麼辦……”

她等得氣悶,那人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正想沖出去把人打暈,好逃之夭夭時,又有一個腳步聲過來,兩個人相見先是擁抱了半天,接著又嘰嘰咕咕的商量事情,說個沒完沒了,聽得她昏昏欲睡。腳都蹲得快麻了,世羅正想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卻因踩著枯枝發出聲響,驚動了那兩人。

兩個相擁的人急忙分開,較矮的清秀男子急道:“有人偷聽我們說話!”他說這話時語音急促,仿佛將要哭出來一般。

一說完,他便轉身逃開,似乎怕極了被人發現深夜與人幽會似的。

“是誰!”另名身材順長,面目英俊的男子喝道,“出來!”跟著隨意踢起一顆石子,往發出聲音的花叢裏踢去。

世羅連忙一閃,但花叢裏如何能輕易移動?她一頭撞往花叢裏,頭髮給椏研弄得亂七八糟就算了,還沒避開石子,便給那石子擊中左肩窩,痛得哇哇大叫。

“很痛耶!”她真倒楣,又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說話,用得著這麼凶嗎!

她的心情已經夠不好了,偏偏還有這麼不識相的人敢來跟她大小聲!

“你是誰?竟敢擅闖皇城!”

面生的世羅又鬼鬼祟祟的窩在花叢裏,實在很可疑,因此那人毫不客氣的斥喝問,語氣中充滿威嚴,像從小就用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說話似的。

“小聲一點啦!”她噓了幾聲,“既然知道我是用闖的,還那麼大聲,想害我呀!”

“你到底是誰?”男子厲聲問:“誰派你來的?”

“沒人派我來,我自己要來的。”世羅退了幾步,“你告訴我禦膳房在哪,我馬上就走。”

“站住!”他哪肯輕易放過她,身子一縱便攔在她身前。

“要跟我打架呀!”她擺出迎敵的姿勢,“打死你我可不管。”

“打得死我也算你厲害!”語畢,他舉起手發出淩厲的掌風,直撲世羅。

世羅輕笑道:“真打呀?我開玩笑的耶……”

看他掌風淩厲,一掌下來有如石破天驚,若要叫她硬接只怕會吃大虧,因此她只用巧勁化解了他的掌勢,以柔綿手將他大掌往旁邊一引,“砰”的一聲,那人一掌打在旁邊的假山上,只激得石屑四濺。

她吐吐舌頭,“真厲害!”那一掌要是打在她身上,沒死也去了半條命。

世羅使出挪騰身法,四處亂竄忽高忽低向左向右躲避,“喂!你老追著我幹麼?我是拐了你娘子還是你妹子?下手這麼重,真要我的命哪!”

“少廢話!你看到了不該看的!”

“我什麼都沒看到,嘻嘻。”她細聲細氣的說:“我、我有了孩子啦,怎麼辦?”

她學的正是剛才另一個人所說的話,語調和神韻學得十足十,維妙維肖。

男子朝她怒目而視,下手更是不留情。

“唉唷,搞大人家肚子的可不是我……呵呵……”

打鬥聲驚動了侍衛,大批的侍衛立刻趕來將她團團圍住,而跟她動手的人居然冷哼一聲,退居一旁。

“不關我的事呀!是這人先動手的,拜託你們抓他……”這人居然一臉輕蔑的看她?而且還能指揮侍衛來跟她為難,看樣子也是個大官。

侍衛才不管世羅怎麼說,刷刷刷的抽出兵器圍住她,嘴裏大喊,“抓刺客!”

跟著宮中示警的鼓聲響起,上百個門窗紛紛緊閉,侍衛們將各處要道都把守住了,禁軍得到消息立刻在宮牆外加駐兵力,人人彎弓搭箭緊緊的守住任何一個可能讓刺客脫逃的地方,動員之快叫人瞠目結舌。

“你幫手真多,我不玩啦。”世羅雖然強自鎮定的說笑,但心中不免感到害怕。

雖然她負氣闖進宮來,多少也是因為對希恩的不滿。她是故意要讓他愧疚後悔,她要他知道,他在和柳湘親熱的時候,她在四處逃命!

如果她就這樣子死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忘了是他的謊言,害她送了命。

她雖然有這種任性的想法,但死到臨頭不免害怕,不想引頸就戮了。

她的輕功不錯,但糟在不辨方向,四處亂竄卻總是出不了固若金湯的皇城。

突然一顆小石子落到她腳邊,一個蒙面人從她身邊掠過,含糊的喝道:“要命就跟我來。”

她當然想要命,當下不及細想立刻加緊腳步追了上去,四處趕來的侍衛人人手執火把和燈籠,把漆黑的夜晚照耀得有如白書一般。

世羅跟著蒙面人竄入一個僻靜的寢宮,快速的轉到屋後,進入一個六角飛亭,只見他對著雅致的石凳踹了兩下,細微的機關聲嘎嘎作響,石桌緩緩的往旁邊移開,露出一個四寸見方的鐵板。

世羅看見一名中年美婦從門內搶了出來,對著蒙面人將一柄長劍飛擲過來,“小心!”

蒙面人正要拉住板上的鐵環時,一柄長劍破空飛來,他有如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身子一起長劍從他腳下飛過。

他身子彈起時順勢拉開了鐵板,當他再往下落時,已竄入了鐵板下的地道。在那電光石火的刹那間,他回過頭去驚呼了一聲,“眉仙。”

那搶出屋來的中年美婦便是金眉仙,她聽見宮中鼓聲連響,那是來了刺客的警訊,她練過幾年功夫,因此在察覺有人闖進她的落月軒時,立刻提劍追了出來。

聽那人喊了她的名字,她猛然呆愣住了!

“快走!”那蒙面人厲聲大喊,世羅連忙跳下地道,逃之夭夭。

金眉仙立刻追了過來,毫不思索的便想跟著跳!那人……會不會是她等了十五年的人?雖然聲音不像,但是十五年過去,她都變老了,難道他的聲音不會有滄桑感嗎?

地道石階上一張折疊成四方的紙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伸手撿起來的時候,侍衛們的腳步聲已經近了。

她不能讓宮內有密道的秘密曝光,因此她立刻回到亭內,將鐵板蓋上看著石桌恢復了原位。

叛徒。

她打開了那張折疊妥當的紙,映入眼簾的,就是用朱砂寫的這兩個大字。

看著那蒼勁的筆跡,那熟悉的一筆一劃,她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紙上,暈開的朱砂鮮豔的變成了紅色的淚。

是他的字。

十五年前,她和他在這裏灑淚揮別,約好十五日後再相見,沒想到一晃眼就是十五年過去。

若那蒙面人不是他,他又怎麼知道這條地道?

金眉仙震撼萬分的站著,若那蒙面人真的是他,是不是代表他身邊的那個少年,就是失蹤十五年的黎兒?

她的臉色刷的一下完全變白,“皇兄……”

她激動得無法控制—緊緊將那張紙握住,她得快點把這消息告訴皇兄!她嫌用跑的太慢,居然在宮中展開輕功,急速的奔往長榮殿……皇帝的寢宮。

“你是誰呀?”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世羅好奇的問。

深宮之中居然有條地道延伸數十裏至城郊,實在很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人居然知道。

還好這蒙面人心地不錯,幫了她一個大忙,否則她的麻煩可就大了。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那人啞著聲音道,“下次再擅闖皇城,你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

她嘻嘻一笑,“我又不需要好運氣。”

“是嗎?”蒙面人刻意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難不成你是故意的?”

“是呀,我不想活了,想死又怕痛,只好麻煩宮裏的高手幫幫忙嚶。”她拾起一顆石頭,扔到溪裏,“反正活著沒人理,死了說不定還能讓人家記在心裏。”

“你年紀輕輕的,為什麼不想活了?況且要是你活著的時候,人家不把你當一回事,死了的話,更加沒人會記得你了。”

世羅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笑了一笑,“是呀,你說的也對,反正我生來沒人疼沒人愛,死了大概也沒人替我掉眼淚。”

“不會的,”蒙面人搖搖頭,語氣很堅決,“不會的。”

“多謝你啦,你可真會安慰人。”她看著月光投射在溪裏的大片銀白,幽幽的說:“不過呀,你不會懂的,活著還真是辛苦呀!”

“我懂得比你想像的還多。”他歎了一口長氣,“小姑娘,人生不是那麼容易的,比你辛苦的大有人在,你也不用覺得自己不幸了。”

“你為什麼歎氣?”世羅歪著頭,抿嘴一笑,“是因為你比我還辛苦、還不幸嗎?”

“或許是。”談著談著,他也往溪邊的石頭上一坐。

“剛剛那個大美人會讓你覺得幸福一點嗎?”她又是一笑,“我說對了?”

她是相當敏感的!他喊她的名字、看她的樣子,讓她覺得異常的熟悉,因為她也是這樣看待希恩的。

蒙面人猛然轉過頭來,狠狠的盯著她,“你說什麼!”

他的語氣兇狠、眼光兇惡,就如同被踩痛了尾巴的狗,可是世羅一點也不害伯。

“我年紀小,可是我懂得什麼叫作渴望。”她抱著膝,仰頭看著又圓又大的月亮,“月亮如果一直這麼圓滿,人間是不是就會少一些缺憾?”

人家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台,那表示月亮的圓缺跟人間的悲歡,多少有些瓜葛嗎?

她將目光悄悄的收了回來,看著對岸的一片草叢裏閃著明明滅滅的光芒。原來已經是螢火蟲的季節了呢。

蒙面人一句話都沒說,看著夜風吹起她的發絲和衣衫,她那單薄的身軀孤零零的,臉上的表情是那麼樣的茫然與無助,他長歎了一口氣,悄悄的消失在深深的夜色之中。

太陽出來的時候,世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露出一個跟平日無異的笑容,涉過淺淺的小溪,看著前方綠葉叢生籠成了一片溫柔的綠,她把她所有的不安和懷疑全留在這裏。

伸個懶腰,她該睡個好覺了。

她腳步輕快的往城門走去,天才剛亮雖然城們已經開了,但路上的行人並不多。

世羅好奇的看著一群人聚在牆邊,嘰哩咕嚕的不知說些什麼,一邊還指指點點的。

她好奇的湊了過去,“借我看一下,發生什麼事啦?”

“這人真可憐,被打成這副模樣。”一個老婆婆搖了搖頭,“傷成這樣,也不知道會不會死?”

“最近可真奇怪了,到處都有人受傷,不是斷了手就是折了足,醫館的生意可比酒樓好了。”

世羅一面聽他們說話,一面看著地上俯臥的男子,她用拇指和食指拉起他的衣袖,把他的手稍微抬高一下,只見他的手軟綿綿的垂了下來,呈現了一種怪異的角度,而她的動作使得男子痛得申吟了一下。

她小心的把他的手放好,憤憤的說:“到底是誰,這麼的狠。”她看這人的雙手和雙腳都給人用硬功夫給折成了三截,就算養好了傷,說不定也成了廢人,再也無法像常人一樣的行走了。

“有沒有人報官呀?”她一向不平則鳴,況且這種手段實在太過毒辣,她非管不可。

“當然報官啦。”旁邊的人搶著說,“官老爺恐怕也分不開身。”

“最近這種事太多啦,有時候一天就傷了好幾個,官府嚷著說會處理,卻到現在一點眉目都沒有。”

“居然有這種事。”世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有這種瘋子,到處把人打成殘廢,而官府還抓不到?真是太窩囊了!

躺在地上的男子申吟了幾聲,虛弱的喊,“世……世羅、世羅。”

這聲音好熟呀!

她連忙趴下去,歪著頭看他,雖然他的臉上都是泥巴,雖然他的散發蓋住他大部分的臉!

“白師兄!”她急得大叫,“怎麼會是你!”

白普的武功高強,怎麼可能被人打成重傷?

“我……我被人暗算。”他費盡力氣才擠出這句話來。

世羅連忙要旁人幫忙找了一塊木板和推車過來,小心翼翼的把他抬了上去,看他氣若遊絲的慘狀,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師兄,你不會有事的。”她吃力的推著單輪車,心急如焚的看他陷入了昏迷。

“湘兒……湘兒……”白普喃喃的喊著,聲音越來越低。

世羅把眼淚逼回眼裏,壓抑住想哭的衝動,樂然的一笑,“你絕對不會有事的。”


“不會錯的!”金眉仙激動的揚著她手上的紙,“一定是迅風,他雖然蒙著臉,可是他的字跡我不會錯認的。”

“那麼那個少年就是黎兒嗎!”君芷衣眼裏含著淚光,“彭統領為何直到這個時候,才要將黎兒送回來?過去十五年,他們到了哪裡,又發生了什麼事?”

君芷衣聽到金眉仙說起發生的事,激動得都快掉眼淚了,十五年來,這是第一次有孩兒的消息,叫她怎麼不激動、興奮?

金玄賓冷靜的說:“眉仙,筆跡與迅風相似並不能代表他就是迅風,這件事事關重大,你知道朕不能貿然行事。”

君芷衣著急的說:“可是他知道落月軒的密道,也知道如何開啟,他若不是彭統領,也沒有別人了。”

落月軒的地道是皇家最隱諱的秘密,只有皇上、皇後和公主知道,當年送大皇子出宮時,為了避開叛軍耳目,因此才讓彭迅風從那裏離開,因此他也知道。

皇上沉吟著,皇後說的是沒錯,除了他們三人之外,也就只有彭迅風知道落月軒那有密道迷宮,那是太祖皇帝設計給皇室避難用的,只能逃出而無法從出口進到皇宮內,否則會觸動機關迷宮,將人困在地道內活活餓死。

只是那人若是迅風,為何他不來相見?為何不把大皇子送回?

“皇兄,有消息總比沒消息好。”金眉仙道:“十五年來,你費盡心力尋找三個孩兒的下落,卻始終沒有眉目。如今,有個可能是黎兒的少年出現,難道你一點都不重視嗎?”

若那蒙面人真是迅風,不管他是為了什麼要避不見面,那個少年有可能是金日黎,失蹤十五年的大皇子。

“十五年了!”君芷衣拉著金玄賓的衣袖哭道,“我日夜期盼著骨肉能夠團圓,今天總算有了線索,你不能放過呀!”九年前她也曾有過一次希望,但被人帶進宮的“三公主”完全與頂大皇子之名的同胞姐妹月姬不相似,只是,他們也都沒點破。

金玄賓歎了一口氣,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朕知道,這十五年來,朕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三個孩子。”

十五年前的那場浩劫,雖然沒有動搖他的帝位,卻使得他無辜的三名兒女失散在外。

他要三名武功高強而忠心於他的人,將兩名皇子和一名公主,送出宮外避難,沒想到這一避便是十五年無消無息。

“皇兄。”金眉仙擦擦眼淚自薦,“你讓我出宮去找人吧。只有我見過那個少年,我先找到他,再趁機查看他的腳底,便知他是否是黎兒。”

“眉仙說的對。”君芷衣也求道:“只要有一絲絲的希望,我都要試一試!”

第一次,她對於能找到失蹤的三名子女,這麼的充滿著信心。

金玄賓眼裏也閃著淚光,“朕知道你有多渴望孩兒平安歸來,可是這麼多年下來,一次又一次的看你從失望到絕望,朕是於心不能忍呀。”

對他而言,任何的希望都是殘忍的,他們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已經無法再接受任何打擊了。

“讓眉仙去試試。”君芷衣泣不成聲,“皇上,臣妾求你了。”

他沉痛的點點頭,“只希望別再帶回壞消息了。”他懷疑皇後是否有足夠的堅強,接受另一個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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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生丹、補心丸、斷續膠……還有什麼?”世羅急驚風似的沖進大門,嘴裏還喃喃的念著,“對對對!解毒餅也要……”

“你終於肯回來了,夜遊神。”許希恩繃著臉,斜靠在門廊邊,對著火燒屁股似的,沖到花園的她說。

一看見他,她只覺得緊繃的神經和情緒都得到了放鬆,她迫不及待的想把白普的事告訴他,“我跟你說,我剛……”

“你昨晚到哪裡去了?”他大步一邁,站定在她面前,“你到哪去了?”

他聽見了她喊他大騙子的聲音,等到他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沒看見她的蹤影。

他以為她是回來了,所以還是進到尚書府去找方柔,並要她離世羅遠一點,不要來打擾他們。

等到他發現,她根本沒回到師叔為他們準備的房子時,老實說他有些慌了,她從來不會什麼都沒留下的就不見。

他咬牙切齒的說:“有人像瘋子似的到處找你!找遍了全城!我不喜歡你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後讓我去找!”

他找了她一整個晚上,怕她胡思亂想、怕她傷心哭泣,怕她以為他是去找柳湘,他吵醒了每個可能知道她下落的人,也翻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

當天亮時,從宮裏傳來有刺客入宮時,他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麼害怕過,待知道禁軍們沒抓住任何人時,他又擔心她有受傷還是遇到了意外!

所以當她好端端的出現在面前時,他的怒氣因為安心而爆發。

“你那麼凶幹麼?給別人說話的機會不行嗎?”世羅雙手叉著腰,指責的瞪著他,“我不問你昨晚到尚書府幹麼,你也別問我到哪去了。

“白師兄受了重傷。”她推開他,進入自己的房間,“我是回來拿藥的,糟啦,要拿些什麼?”

許希恩也跟著閃了進來,阻止了她因為翻著包袱而忙碌的小手,“你說什麼?白普受了重傷?”

“是呀。”她黯然的說:“都是我害的。”

她把他推回師叔府裏時,把師叔嚇了好大一跳,連忙用內力把他救醒,他才斷斷續續的說出遇襲的經過。

原來她一夜沒回來,希恩和白普四處找她,分頭搜尋城中。

天快亮的時候,他到了城東附近,看見一輛馬車翻倒在泥坑裏,一個老人被壓在車輪下,低聲的申吟。

為了救人,他想都沒想的過去幫忙,沒想到他專心要抬開車輪救出受困的老人時,只覺得手臂上一痛,那老人手上戴著淬毒的鐵爪子抓了他一下。

變故來得突然,那老人一溜煙的就從車輪下鑽出來和他動手,白普勉力支撐,卻因毒性發作而昏迷,那人於是將他手腳都折斷了才揚長而去。

若不是為了找她,白師兄也不會遇到這種慘事。她好擔心他一輩子就這麼毀了,還好師叔功力深厚,幫他逼出體內的一些毒素,又聽她說她有一堆傷藥,連忙要她回來拿。

聽到白普受傷,許希恩大急,“他人在哪裡!”與其說是世羅害的,倒不如說是他造成的,是他拜託白普幫忙尋找世羅的。

只是自責已經無法彌補他所受的傷害了!

“在師叔那裏。”她乾脆將瓶瓶罐罐全部拿走,“我聽人家說,師兄不是第一個遇到這種事的人。”

“難道這是人家設計的?”那個老人和翻倒的馬車根本就是個陷阱,那人一定是知道白普武功高不容易收拾,於是利用他的善心來傷害他。

這種人罪無可恕!

“對了!”世羅將手裏的東西往他懷裏塞,“你趕緊去師叔家,我去找柳師姐。”

去尚書府?那怎麼行呢?他連忙道:“我去找就好了。”他可不希望她遇上了方柔。

世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昨晚去過了,我去就好。白師兄神智不清,卻老是叫著柳師姐的名字,你不會希望因為你,而讓師兄遺憾吧?”

他一聽她這麼說,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了,她一定以為他夜探尚書府是為了柳湘!

以她平日沒事就愛計較、愛吃飛醋的個性來看,她一定是認定了有這件事,這會才會不吵不鬧的。

她相信他對柳湘別有情愫,所以才會不提這件事以逃避。

“世羅,你相信我。”他不願意她心裏有疑慮,卻又強自壓抑,“我昨晚絕不是去見柳湘。”

她把耳朵搗起來,“我不想知道你去見了誰,我也不想知道在你心中,誰比我還重要。”他肯為了那個人拋下她,那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她不想正視,他真的只是把她當妹妹。

“你不想知道,我卻一定要告訴你。”他大聲的說,“我不能告訴你,我昨晚見了什麼人,但絕不是柳湘,請你相信我!”

她定定的看著他,許久許久,“我相信你。”她一笑,“我找柳師姐去了。”

她奔出房門,金黃色的陽光籠罩住她的全身,使她的身影看來模糊而刺眼。

“你想知道我昨晚到哪去了?”突地她頓住腳步,回頭嘻嘻一笑,“我想去尋死,只可惜閻羅王不要我。”

“世羅!”他立刻追了出去,看著她翻過高牆,他一陣心痛。

因她而痛著。

別讓希恩知道我哭了,我不要他知道我不快活。

我要是難過就掉眼淚,那麼希恩也會跟著難過的。

他想到那日聽見世羅與奴爾的話,當時他受到深深的感動,如今回想起來依然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世羅用掩飾自己的悲傷來保護他,他又怎麼忍心讓她傷心哭泣呢?

風悄悄的停息了,一切似乎都停止了活動,黑暗迅速的佔領人們的視線,直到一顆接著一顆的星星掛上了潑墨似的天際,才帶來了一明一滅的光輝。

世羅坐在牆頭,注視著浩瀚的穹蒼,它的光輝燦爛總是讓她驚訝而覺得感動。

遠處一團朦朦朧朧的光靄,是月亮即將升起的前兆。才一眨眼的工夫,一切的景色都沐浴在柔和明亮的月光之中。

明月高懸,更增添幾分寂靜,沒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沒有鳥兒在巢中振翅,也沒有蟲子嗡嗡的飛過。

寧靜的月夜,讓世羅的心中一片平靜,她有些明白為何希恩總是喜歡在高處望天。

或許是因為那使他覺得寧靜,這是惟一不需要思考的時候,所要做的只是靜靜的凝聽,凝聽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

有人打擾了這分寧靜。

許希恩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用一種心疼而又不捨的溫柔眼光看她。

在義父將眼光調轉,當作沒瞧見她時,他在她眼底看見了那不曾結痂的傷口,又汨汨的流出鮮血來。

說巧也巧,他帶著傷藥到這裏時,剛好義父也帶著他的一些食客到來,神醫立刻就展現他高妙的醫術,接回了白普的斷骨,並為他驅毒療傷。

他用生命保證,三個月後他就能夠行走,一如常人。

然後是世羅興沖沖的來了,在她還沒意識到義父也在的時候,她拉著他的手,高興的說她把柳湘拐來了,正哭哭啼啼的跟在後面呢。

等到她發現義父在場時,她怯生生的喊了一聲爹,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然後義父把眼光調轉開去,完全漠視她的存在。

“白師兄還好嗎?”她側過頭去,關心的問。

裏面太多人了,她覺得沒有自己存在的餘地,所以悄悄的退了出來。

“沒有大礙了。”他微微一笑,“不過柳師姐說要找你算賬。”哭得雙眼紅腫的柳湘,此刻仍然守在白普床旁寸步不離。

“都是她不好,叫人把我攔在外面,不讓我進去。”她巨細靡選的把事情說給許希恩聽,這樣她才不會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

“我只好翻牆進去哭給她看啦,你不知道我還先拿了生薑抹眼睛,辣死我了。”她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看,還紅通通的呢。

“我哭著跟她說白師兄快死了,她居然當場就昏過去,真是笑死我了。”她雖然在笑,卻顯得十分勉強,“她心裏一定要罵我是小惡人了。”

“你是個小紅娘。”許希恩溫柔的一笑,“如果不是這樣,柳師姐也不會老實的說出自己的心意。”

柳湘以為白普性命垂危將死,一古腦的把自己對他的情意全盤托出,還說要與他生死與共。

那樂得白普差點快活得真要成了神仙。

世羅悄悄的歎了一口氣,“人是不是要等一切都來不及了,才要把自己的心意讓別人知道呢?”她其實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到柳湘的行為,突然生出的感慨。

“你說的對。”許希恩點頭同意,“這樣的人是傻子。”

看到柳湘對著身受重傷的白普表白,大部分的人都覺得感動,而他卻是悚然的驚出一身冷汗。依稀仿佛之間,他好像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是世羅,而他來不及告訴她,他對她的感情從來就不是哥哥對妹妹。

“可世上大部分都是這種人,真是可……”

她後面那個惜還沒說完,許希恩已經扳過她的肩頭,用唇封住她那張叨叨絮絮的小嘴。

她有好一陣子的恍惚,直到那溫暖的唇離開她,她才愣愣的摸著自己的唇,神情是愕然不解。

“為什麼這麼做?”

“不曉得……”他有些尷尬,可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告訴她,“不,是因為我愛你,我想,我等不到你十八歲那一年。”

壓抑自己的感情是件辛苦的事。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低聲一笑,“傻瓜,你隨時都能吻我的。”

他愛她,她早就知道的,他不用說,她也感受得到,他說了,只是讓她更加心安而已。

她說相信他,不是騙他也不是敷衍他,不管他昨晚到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只要他要她相信他,她就深信不疑。

“世羅,”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肩頭,“我不只想吻你而已。”

她白嫩的雙頰飛上了一朵紅雲,“我知道。”

他們十指交握,互相依靠著,沉浸在淡淡的甜蜜和無窮的歡喜裏,仰頭看著浩瀚的穹蒼,那燦爛的光輝無窮無盡的延伸著,仿佛他們對彼此綿綿的愛意,也是沒有止境的。

“真漂亮,看了十多年了總是不會膩。”許希恩喃喃的說,語氣裏是無限的滿足。

“對了,”世羅眼睛一亮,欣喜的道:“快,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他含著笑讓她拉著跑,兩個人興匆匆的跑出了城門,踏著月色來到昨晚的小溪。

“你看!”世羅放開他的手,雀躍的涉過小溪,張開雙臂場著清脆的笑聲往草叢裏奔去。

她奔過的地方陸陸續續的出現一些光點,跟著越聚越多,一股柔和的、淡淡的光暈籠罩著她的全身,感覺像是一團鵝黃色的光源,輕輕的將她包圍起來。

閃閃爍爍的流螢,在漆黑而廣大的草叢裏飛舞著,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碎星星似的。

世羅笑著轉過身來,夜風吹揚起她的長髮,她將雙手往前一送,“滿天的星星,通通送給你。”

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但地上的星星卻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希恩再也不用一個人看星星了。”

閃爍的流螢不斷的飛舞著,像在邀請他似的。

許希恩呆呆的看著她,陡然爆出一聲最真摯最動情的呼喊,“世羅——”

他拔腿朝她奔了過去,滿心的激動無法言語!

世羅欣喜至極的撲到他懷裏,他緊緊的將她擁住,不斷的轉著圈圈。

他或許無親無威、他或許孑然一身,可是他有最珍惜他、最懂他的世羅,此刻他心中只漲滿了喜悅、喜悅……滿滿的喜悅。

世羅輕輕的在他耳邊說:“昨晚我就是在這兒,你說,這是不是美死啦?”

“這些傷者,都是武狀元比試的應考生。”林迅雷神情肅穆的說,“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他們的傷勢沒有三個月是不會好的。”

“三個月?”許希恩皺眉道,“四天後就是比武之日。”

這麼說來的話,這些人是來不及參加,只能因傷棄權了。

“身為主辦人,這個人可真是不給你面子呀。”許迅火冷漠的問:“你確定這不是沖著你來的?”林迅雷勉強一笑,“大師兄說笑了,小弟我素來膽小,怎麼敢跟人結怨?”

他心虛的猜想著,難道真會是那個蒙面人要給他難看?

若是這樣的話,他就應該沖著他來,為什麼要傷害這些應考生呢!

他日夜受著良心的苛責,叛徒那兩個字使他吃睡不好,再好的美食吃進嘴裏也如同嚼蠟;他更不敢熟睡,生怕睡了再也醒不過來。

他更怕他的秘密被揭穿,從忠臣淪為叛賊,當年一念之差讓他今日過著膽戰心驚的生活。

“義父,我倒覺得這件事情很明顯。”許希恩沒忽略林迅雷臉上奇怪的心慌,他奇怪他為何因為義父的兩句話而臉色大變。

“若這人的目的是要阻止考生應試的話,”他眉頭微皺,“那麼他是辦到了。”

林迅雷臉色又是一變,他迅速的翻閱應考名冊和傷者名單,“果然,幾名高手都帶了傷。”

他懷疑的看著許希恩,他的來頭不小,此次武狀元奪魁的呼聲也不低,為何他卻絲毫無損?

“那麼希恩會是下一個了。”許迅火若有所思的說,“否則你師叔要懷疑你是兇手了。”

心思被人家看破,林迅雷雖然有幾分尷尬,但卻掩飾得很好,“大師兄調教出來的徒兒,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若是希恩做的,他是不會笨到留下活口。”

許希恩絲毫不在意師叔對他有所懷疑,畢竟心愛的弟子受傷,他心急之下懷疑、怪罪於他,都是情有可原的。

他腦中想著一個疑問,但因為得不到結論,所以就開口問了,“師叔,這應考生的名冊有多少人看過?”

他這麼一提,林迅雷馬上明白了。“聰明!這人一定是按圖索驥,尋找目標,可見得一定是看過名冊的人。”

許希恩對照著傷者名單和應考名冊,他發現兇手是按著報名的先後順序來找目標下手。

他看見了白普的名字,白普早在一個月前便已報名,中間略過一堆名字之後,才出現一個傷者名單上也有的名字。

許迅火嘉許的看著許希恩,點點頭,“你只要過濾出來看過名單的人,就能找到兇手了。”

林迅雷點點頭,心喜道:“沒錯,這名單是機密檔,手上有的人不出四個。”

他一份,左丞相、太尉一份,皇上也一份。他和皇上絕無可能,那麼有嫌疑的人只剩下左丞相、太尉了。

許希恩看著名單,陡然大叫一聲,丟下手上的東西朝著門口沖了出去。

林迅雷嚇了一跳,“他怎麼了?”

攤開的那名冊上赫然寫著:許世羅。

許迅火一愣,也沖了出去。

“大師兄!”林迅雷亦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若是下一個目標是世羅的話,那麼或許他能逮到那個加害考生的兇手。

砰的一聲巨響,煙霧四散的空氣中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屎味。

世羅連忙掏出手絹,掩住她的鼻子,“天哪!怎麼這麼臭呀?”

“所以叫臭屎彈呀。”九巧門的左新得意揚揚的說:“這是我新做出來的玩意,不錯吧?”

“臭死啦,哪裡不錯了?”什麼威力無窮,壞人才不會因為嫌臭就全部跑光呢,一點出奇制勝的效果都沒有,還敢說是得意之作?

她還挺喜歡左新這個人,他老是給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九巧門的人善制暗器和各種兵刃,而左新最厲害的功夫就是把毒煙或是火藥封入小泥丸內,朝地上一扔就能引爆。

他跟著爹爹一起進京來,也順便把他的新作品帶來給她試試了。

被世羅嫌棄了臭屎彈,他不灰心的拿出了另一袋,“再試試我的見不得人彈,效果更好。”

她好奇的拿起一粒,“這裏面不會又裝什麼臭屎臭尿吧?如果是的話,我可不要。”

“絕對不是那些髒東西。”他笑嘻嘻的說,“這裏面裝的是墨。”

左新一生鑽研各種暗器和彈丸,卻因為九巧門逐漸沒落,而到了英雄莊當食客棲身,人人瞧不起他做的這些小玩意,都覺得不入流,說武功高強的人,根本不需要這些有失光明的東西,因此世羅成了惟一的愛用者。

左新自然把她當成知己,有新的作品就急著拿來給她試用。

“裝墨?”世羅笑道:“墨能退敵呀?我倒是沒聽過。”

“這墨是特異藥材熬的,一沾到人的肌膚立即著印,用水洗不掉、用刀刮不去,給這墨一沾,那可不用見人了。”他得意的挑高眉,“不錯吧!”

“這麼厲害呀?難為你想出這東西,真是聰明。”她呵呵一笑,“不過,這到底有什麼用處?”

“這個……”左新播播頭,有點尷尬的承認,“好像沒什麼用。”

她玩弄著手上那粒不起眼的小彈丸,安慰他,“別難過啦,我們總會替這些東西找到用處的。”

他感激的說:“是呀,這應該並不是完全沒用吧。”

他其實也沒把握,畢竟他做了一些沒用處的東西,讓人家笑話習慣了,世羅的安慰也彌補不了他受傷已久的心靈。

他們站在花園裏說話,突然一個黑影從牆上掠了下來,怪笑道:“許世羅。”

世羅很自然而然的回頭,“幹什……”

話都還沒說完,一陣掌風襲來,隱約帶著一股腥臭味,她連忙將頭一低,順勢在地上打個滾,避開那人的偷襲。

“反應倒是快。”

“廢話!”她嬌喝一聲,“看鏢!”跟著她將手上的彈丸打了出去,因為她手邊並無兵器,只有一顆小彈丸,所以她假裝那是一枚金錢標,希望他會受騙而躲開,那她就能趁機逃開。

這人武功很高,她玩些花樣都很難打得贏,只得逃命去。

那人冷笑一聲,伸出手上的鐵爪想將暗器震開,沒想到那暗器居然在他身前炸開,淋了他一身的水,他微微的愣了一下。

世羅趁他分神,連忙拉了左新拔腿就逃。

那蒙面人一躍,輕鬆的攔在他們身前,“別想逃!留下一手一足來!”

“才不要呢,沒手沒腳多難看!”她一邊說話,一邊抓住了左新的腰帶,提氣將他往牆頭上一送。蒙面人的目標本就不是左新,因此沒有阻攔,只是對她展開了淩厲的攻勢。

看到鐵爪,世羅登時醒悟,“原來是你打傷我白師兄的。”

他嘿嘿的怪笑,“沒錯,收拾完你,接下來就是許希恩了,聽說是你哥哥是吧?”

“你要收拾希恩?做夢比較快!”她哈哈大笑,側身閃過了他的攻擊,腳下一個踉蹌卻摔了一跤。她連忙轉過身子,坐在地上驚恐的反手往後爬開,“別過來!不要過來!”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哈哈……我偏要過去,看你如何?”

世羅一手放在胸前,大叫道:“叫你別過來!”

蒙面人站在她前方,不斷的獰笑著,高舉著鐵爪子便要向她抓落。

突然他怪叫幾聲,身子迅速的往後倒翻,恨恨的瞪著世羅,“還真有幾手。”

世羅呵呵一笑,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剛剛不是叫你別過來嗎?吃了虧,現在後悔了吧?”其實她完全是取巧,她胸中藏著發射藍硝針的小機關,只要她一按,大把的藍硝針便會激射而出,這也是左新給她的新寶貝,沒想到今日便派上用場了。

她放意大聲說話是以話聲掩飾暗器飛去的聲音,因此蒙面人毫無防備,下腹部和腿部盡被藍硝針所傷。

“小子,你惹毛了我。”蒙面人遭此挫敗,大怒,“一手一足不夠了,我要你的命。”

世羅看他來勢洶洶,真後悔針上沒淬上毒藥,不然麻藥也行,而她激怒了這人,看來是小命難保。

蒙面人武功本來就高她甚多,現在又是一心要她的命,只聽“刷”的一聲,世羅的肩頭被他的鐵爪抓出三道血痕,白嫩的肌膚立刻腫起,滲出了黑血。

她強自支撐,但逃命的速度因為中毒而變緩了,她又是一聲尖叫,蒙面人又傷了她的左臂和左腿。

“停手!”一聲厲喝傳來,仿佛在半空裏打了一個響雷似的。

世羅眼裏看到的景象模模糊糊的,她看見又有一個蒙面人,手持著長劍和那個大壞蛋打了起來。

“怎麼……”她搖搖晃晃的,“砰”的一聲軟倒在地上,她的意識逐漸的模糊,“那麼多蒙面人呀……”是大家都見不得人,還是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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