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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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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兒 -【狀元太子(落難龍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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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11: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世羅……”坐在床沿,看著昏睡中的女兒,許迅火心中感慨萬千。

他想摸摸她那蒼白的臉,他想握著她那冰冷的手,可是他習慣了對她冷漠,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關心。

他不是吝於給她父愛,他只是一個膽小鬼,因為害怕失去而不敢重視。

“義父,”許希恩輕聲道:“你去休息吧,我來就可以了。”

“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當自己是她爹。”他淡淡的說:“不要緊的,我不累。”

昨晚他們火速的趕回來,世羅已經倒在地上,而左新站在牆上大叫救命,院子裏有兩個蒙面人打得難分難解。

他看世羅倒在地上生死未蔔,急怒攻心之下,立刻對兩名蒙面人出手,其中一人趁機逃開,另一人與他交手,左新大叫著,“是他救了世羅!”

他愣了一下,那人便趁機跑了。

還好世羅只受些皮肉傷,雖然中了毒但有神醫在旁救治,也沒有大礙。

“義父,孩兒知道有些話不該說,但……”許希恩就算有些猶豫,也因為世羅的受傷而變得更加堅定了,“為什麼你那麼恨世羅?”

許迅火瞄了他一眼,“我已經說過了,因為她會毀了你。任何一個你愛上的、你重視的人,都會成為你的羈絆、你的弱點,當有一天,你失去他們時,你也就跟著毀了。”

許希恩朗朗的看著他,坦率的說:“每個人總會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可是如果因為怕失去,就不敢去在乎的話,那又何必活在世上?反正得不到跟失去都一樣痛苦。

“義父,你要我無情無義、無牽無掛,可你自己都做不到的時候,我又怎麼有能力辦到?”他不想再壓抑自己的感情,他也不想義父繼續囚禁自己,“你不是恨世羅,你是恨你自己……你怕世羅成為你生命中第二個諸蘭。”

天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義父不敢讓自己在乎女兒、疼愛女兒,因為他太怕疼痛了,他也不能再痛一次。

或許是因為那一次的失去讓他痛不欲生,所以他不敢再讓任何人留在他的心中。

“住口,”許迅火內心最隱諱的秘密猛然被揭開、被攤在陽光下,讓他血淋淋的疼痛著,“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我……我……”他惡狠狠的瞪著他,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從來也不知道自己還會這麼激動,“誰告訴你諸蘭的……”

“義母離開的那一晚,我聽到了。”他聽到了諸蘭這個名字,也隱約猜到她是義母離開的原因。“義父,你這樣對世羅實在殘忍又不公平。”他不怕觸怒義父,怕今晚他所做的一切,會挖開他的舊傷,讓他更加疼痛。

傷口潰爛無法收口的時候,惟有挖開它,清除腐肉,新的組織才能夠長出來,傷口才能癒合。

“你不能因為自己有傷心的過去就傷害她。她只想要你跟她說說話,看她一眼,把她當你的女兒。這麼多年來,你一點都沒感覺到世羅闖禍,都是要你責罰她,她要你注意她,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對她不聞不問,比打她罵她,更加令她痛苦,我不相信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希恩!”許迅火厲喝,“不要再說了,你管得太多了,這是我們許家的事跟你沒有……”他氣極之下沒有考慮自己說出來的話會有多傷人!但話一講到盡頭,他就察覺到自己失言了。

“關係是嗎?”他一點都不覺得難過或是氣憤,他並沒有逾矩,他也是許家的人。“義父,是你讓我姓許,這件事就跟我有關係!我是來路不明、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可是我姓許,我有你和世羅,你們是我的親人,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許迅火盯著他,卻不發一語。

許希恩哈哈一笑,“除非你不把我當你的孩子,除非我只是你手中的棋子,除非我姓許只是你的善心,除非你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在乎,那麼我就相信我跟許家人毫無關係。”

“我從來沒把你當棋子。”十五年來,他在他身上投注了那麼多的心力,為的不是要他聽他的指揮、幫他辦事。

他把不能給女兒的愛,都給了這個沒爹娘的孤兒,因為他以為就算失去了他,他也不會疼痛,可是他錯了。

當他說出許家的事與他無關時,一定傷害了他,所以他自己感到疼痛了。

“我把你當兒子。”他充滿感情的看著他,再看看世羅,“而世羅,是我的女兒。

“不管你對我對待世羅的態度有多不滿。”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只要記得,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爹。”

搖搖頭,許迅火緩緩的走了出去,那一向給人氣概感的英雄背影,在刹那間變得有些蒼老和無奈。

一顆顆眼淚悄悄的從世羅緊閉的眼睛滲了出來,悄悄的從眼角滑落到了枕頭。

“你聽到了,是嗎?”許希恩輕輕的坐在床沿,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世羅。”

她輕輕的睜開眼,點了點頭,“我在哭呢,可是我好快活。”

她不需要去羨慕別人的爹怎麼疼女兒,她自己有爹,雖然爹對待她的方式和別人不同,可是……他並不是不愛她。

“希恩,原來爹爹是愛我的。”她開心的笑了,可是隨即變得憂傷,“爹爹他、他好像有很多傷心事?”

“每個人都有傷心事。”

“是呀。”她有、希恩有、爹爹有,就連那個蒙面人也有,“可是我沒有了。”

她微微一笑,“我喜歡京城,一來到這裏,我的傷心一個接著一個消失了。”

許希恩輕輕一歎,生命一直在進行,新的事件不斷的發生,傷心永遠都會存在著。傷心會消失不見,也只有樂觀的世羅能這麼說了。

“世羅,你還記得娘嗎?”

突然提到娘,世羅迷惘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沒印象了,娘走的時候,我還太校”

“如果娘現在回來了呢?”許希恩試探性的問,“你會怎麼樣?”

“我怎麼知道,娘又沒有回來。”她嘟起了嘴,“況且她當初毅然要走,現在又怎麼可能回來。”

“如果她突然回來了呢?”

“那我一定會很開心。”誰不想有爹有娘呀?娘若是回來了,她當然會很高興呀。

“那如果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娘呢?”

“你幹麼一直提這個問題,好奇怪喔。”她懷疑的看了許希恩一眼,“怎麼突然提到娘?”

“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咱們成親的時候,需不需要找到娘,請她來觀禮。”

世羅忍不住一笑,“我還沒十八呢。”

“可以嫁人了。”

兩人相視一笑,多希望這幸福的一刻永遠持續下去,不被打擾的世界一直充滿甜蜜和柔情。

“這也是繃帶,那兒也是繃帶,繃帶、繃帶、繃帶……”世羅氣惱的大喊,“哪有那麼多傷嘛!要是讓我遇到他,非把他剁成八塊不可!”

她真氣那個小人害她身上都是傷,雖然沒什麼大礙,可是皮肉要受罪也真是夠倒楣的了。

許希恩正在給她裹傷,聽她這麼一喊更用力的拉緊繃帶,引得她大叫一聲,“很痛耶。”

“會嗎?我瞧你精神好得很,八成不痛了。”傷還沒全好,就想著要報仇了,也不想想對方武功高強,她要是遇上了,只有趕緊逃命的份。

說要把人家剁成八塊?做夢比較快了。

“是呀,精神這麼好,八成死不了。”柳湘一面說一面快步的走了進來。

她雙眼紅腫,看起來似乎是哭過的模樣,她手裏提著一個籐籃,人一進屋肉香四溢,裏面不知道裝了什麼好東西。

“當然嘍,我這叫做幸福傷,不但死不了,而且還很有口福。”受傷這幾天,柳湘是兩頭跑,一下照顧白普一下拿補品來給她吃,後來嫌麻煩乾脆把白普也抬過來,放在隔壁屋子裏。

“又拿了什麼好東西來孝敬我?”她一臉饞樣的說。

“人麥雞,大補的!包你吃了流鼻血。”她將東西放在桌上,拿出調羹和小碗,一面舀湯一面道:“你可真好命,受點小傷一堆人著急。”

她娘更是一聽到就昏了過去,醒來後一直吵著要來看她,真要來卻又不敢。

弄了半天,她的後娘居然是世羅的親娘!

她哭著把事情全部告訴她,聽完之後,她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世羅,原來那天她真的什麼都沒做,是娘心裏有愧而已。

想到她還冤枉了她,更覺不好意思,加上自己霸佔人家的娘十年,所以現在對世羅只有加倍的好。

“這麼香呀,希恩要不要也來一碗?”

“才不給他吃。”柳湘樣了他一眼,“他呀,沒這個福氣。”

居然威脅恐嚇她娘不許接近世羅,真是太過分了,弄得她娘心急如焚,卻礙於他不敢過來探視,天天派她當探子。

看這幾天柳湘對他的敵意,還有動不動就飛來的白眼,許希恩知道她一定把自己當作不讓人母女團圓的大惡人了。

他不知道柳湘對事情的瞭解有多少,所以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變成壞人,他不要世羅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了,他也不再跟任何人解釋。

世羅一邊吃一邊高興的說:“希恩別難過,我吃也等於你吃。嘻嘻,柳師姐真是個好人。”

柳湘沒好氣的瞪視她一眼,“做東西給你吃就是好人,做給希恩吃就是狐狸精嘍?”

“你大人大量,別跟我計較嘛。”她噗哧一笑,真是個會記仇的師姐,“我把將師兄打成重傷的大惡人送給你,那你總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你有那個本事嗎?”哼,師父和官兵忙了半天,什麼頭緒也沒有,她還躺在床上就開始吹牛。

許希恩也說:“你別想亂來,我是不會讓你去踏這渾水的。”

“又不用我出手,他自己就會乖乖的送上門來啦。”她開心得不得了,“這次要是能抓到那個壞人,左新的功勞最大。”

“左新?”希恩不解的問,“為什麼?”

“不告訴你。”她神秘的一笑,“這個壞蛋我要自己抓。”此仇不報非世羅,明的她是打不過他,來陰的她可就是高手了。

她就不相信那個壞蛋蒙面人都不用把遮面布拿下來,誰臉上身上有墨漬的,就是她的仇家啦。說到蒙面人,她猛然想到,“對啦!是他,一定是他!”那天那個對她伸出援手的蒙面人,一定也是帶她出宮的人。

“什麼東西是他?”柳湘好奇的問,“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那個好的蒙面人呀。”她一五一十的把那天的事情說出來,“怎麼會有這麼多見不得人的傢伙?”

柳湘笑駡道:“人家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怎麼說人家見不得人?”

“那個人……”許希恩沉思了起來,回想那天的情形,他深覺得奇怪。

那個蒙面人的武功和身法絕對是焰雪派一流,問題是……他是誰?

那天的情況很混亂,跟人動手的動手,找神醫的找神醫,而師叔呢?師叔卻面如死灰的盯著義父和蒙面人相鬥,一動也不動。


“你確定是他?”君芷衣抓著金眉仙的手,難掩激動和興奮的說。

“我確定。”金眉仙松了一大口氣,總算找到了。

這些天來她微服出宮尋找那日驚鴻一瞥的少年,卻一無所獲,畢竟京城是這麼的大,要找到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孩子,談何容易?

她雖然有些失望,但篤信只要他人在京城內,她就一定找得到。

沒想到,居然會在比武場裏給她見著了。

武狀元比試對國內來說,一直是非常慎重的大事,因此皇室成員和大官們都會列席觀禮。

雖然遙遙的坐在高臺上,但場中比武之人的面目依然清晰可見。

“眉仙,你瞧那孩子的眼睛多像你皇兄。”一想到場中比武的少年,很有可能是自己失散十五年的孩子,君芷衣忍不住眼淚盈眶。

“若他真是黎兒,那就謝天謝地了。”沒想到黎兒當年流落民間之後,居然學得了一身驚世好武功,看他在場中翻騰飛躍,一下子就打倒了對手,可見武功並不低。

君芷衣越看越是喜歡,忍不住就想大聲宣佈,那真是她的孩子,尤其她越是仔細看他就越覺得面熟。

“皇上,你瞧瞧這孩子,他一定是黎兒沒錯了。”

她已經直接把世羅當作失蹤的金日黎了。

十五年的日思夜念,好不容易才有愛子的消息,她根本不想去管眼前的孩子有可能不是金日黎。

但是金玄賓卻比她多了一些遲疑,他雖然也思念愛子,也渴望他們快點回到他身邊團聚。

但大皇子的身份何等重要,不管有多少線索指向許世羅可能是金日黎,他都堅持要看見自己親手刺上去的圖騰。

任何線索都可能作假,只有他親手所刺的刺青才是真的。

“皇後。”金玄賓語帶責備的說,“你太想念皇兒了。”

就算這個叫做許世羅的少年,是那日闖進宮來的人,也不代表他就是黎兒。

“我才不管,”君芷衣堅定的說,“等今日比試工畢,我一定要先見見他。”

“皇嫂,”金眉仙也提醒她,“我知道你很希望許世羅就是黎兒,可是還沒確定之前,你可別漏了口風,或是表現出對他特別的神情。”

“我知道事情很重要。”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會忍耐的。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多多接近他。”

“嗯。”她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把一切都交給皇兄吧,究竟許世羅是不是黎兒,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君芷衣雙手合十,眼中充滿了淚水,在心中默禱,老天哪!求求你讓他是我的黎兒吧,求你了……

金玄賓看君芷衣滿眼的淚水,知道她思子心切也不忍見她苦苦壓抑,於是歎道:“今晚朕設宴宴請這些考生吧,但皇後你可得答應朕,不要對那孩子另眼相看。”

“我答應、我答應。”她感激不已的說:“皇上,多謝你、多謝你了。”


“哈哈哈……”世羅得意揚揚的叉著腰,笑得張狂極了。“誰說我第二輪就會被刷掉的呀?不好意思喔,人家我打入了第三輪呢,而且一定是我表現得太好了,皇上今晚還要請我吃飯。”她驕傲得屁股都快翹起來了。

雖然不能在比武場上耍花招,那她在別的地方玩花樣總行了吧?

她跟神醫要了“癢得要死”,將藥粉溶在水裏之後,全部塗在自己的外衣上,要是有人在她身上劈上一掌或打上一拳,沾上了一些些藥粉,那就能要他們癢得要死,只顧著抓癢而不能專心跟她比武。

打落水狗的話,她穩贏的。

“皇上又不是只請你。”柳湘反駁道,“進入第三輪的有十六個人,人人都有份,你呀別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世羅榜上有名就算了,居然連尚之譽都打入了第三輪,真是見鬼了!難道這次武狀元的考生都這麼差勁嗎?要不是白普中了小人的暗算,那他一定也能打進第三輪的,說不定還能奪魁呢。

許希恩笑道:“你還是擔心你的腦袋吧。要是皇上知道你女扮男裝參賽,就不是請你吃飯,是請你挨刀子啦。”

“放心,”她拍拍胸脯,“就算不小心露出馬腳,我也有辦法自救,皇上不但不會賞我挨刀子,還會誇獎我聰明。”

“這麼有把握?”他可不相信,有什麼理由皇上會不計較她的胡鬧?

“當然。”她眨眨眼睛,“我就說我是臥底的,為的是幫師叔抓出企圖搗亂武狀元比試的壞蛋。”聰明吧,雖然她還沒抓到壞蛋,不過那也是遲早的事了。

“原來如此。”許希恩一聽,忍不住也笑了,“所以你要是沒抓到人,你的麻煩就大了。”

他已經從左新那裏知道,那個人身上被留下了墨印,左新非常高興自己的小玩意立了大功,還直嚷著說什麼找到用處了,開心得不得了。

“我一定會抓到他的。”世羅可是信心滿滿,“對了,師姐,師叔他那裏查得怎麼樣,關於名冊的事?”

她搖搖頭,“所有人都說除了他們自己以外,旁人沒看過。”

“不過,有件事很奇怪。”她繼續說:“那天師父要尚伯伯把手上的名冊拿出來,可是尚伯伯卻遲了兩天才把東西送到師父手上。”

“一點都不奇怪,說不定那壞蛋就是他指使的。”

希恩搖頭道:“沒有證據之前不能這麼說。”

他雖然這麼說,可是也覺得事有蹊蹺。

尚太尉無法立即交出名冊的事情他也有聽聞,他說他放得隱密,一時忘了在哪,所以才會耽擱了幾天。

這個理由很牽強,更加叫人覺得懷疑。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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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12: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看那個人,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世羅指著對面的一個青衣漢子,說得相當篤定。

許希恩看了那人一眼,“的確有點奇怪。”天氣這麼熱,他穿得密密實實就算了,居然聯手上都戴了手套。

但鬼祟就稱不上了。

“你看他吃肉的樣子,一定不是好人。”世羅繼續發表她的高見,“那塊肉跟他有仇呀,他幹麼吃得臉色鐵青又猙獰?”

“人家本來就長這樣。”他知道他是誰,今日在比武場上此人鋒頭也很健,一身蠻練的外家功夫,讓他一路打進了決賽,若是世羅在他之前先對上他,會打得很辛苦。

“怪裏怪氣的,看了就不舒服,活像戴了鬼面具似的。”她伸伸舌頭,一臉的不以為然。

許希恩聽她這麼一說,心中一動,一個模糊的想法在心中成形。

皇上設宴請客所吃的都是萬中選一脾美食,殿上絲竹之聲不斷、歌舞不歇,不過世羅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好奇的眼光四處亂看,大部分的時間都停留在殿前的皇室成員。

然後她發現了一個眼熟的人,“希恩,那人是誰?”

他握住她的手,拉了下來,“別亂指,剛剛人家不是說了那是太子嗎?”人家在說話的時候,她顧著吃東西,該吃東西的時候她又忙著四處張望。

“太子?嘻嘻……真的嗎?”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怎麼可能?”她認人的本事很好,那個太子不就是那天她闖到皇宮,撞見他說自己有孕的人嗎?

男人哪會生娃娃,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況且男人哪會長得那麼秀氣雅致?

“你小聲一點吧。”許希恩傷腦筋的說,“你瞧,皇後一直看著你,她一定沒看過這麼大膽又沒規矩的人。”

“沒看過?那正好,今天就讓她看一看。”她笑嘻嘻的絲毫不以為意,反正離得那麼遠,皇後又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已經在看了,你沒注意到,從我們一進來,她就一直盯著你嗎?”皇後朝他們這邊看來的次數,多到他無法說服自己那是湊巧。

或者應該說,她從頭到尾沒把眼光移開過。

“如果他是個男人,我還會高興一點。”世羅老實的說,“給一個女人盯著看,又沒什麼光彩的。”“糟了!”她往皇後看去,發現她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盯著她,像是喜悅又像是渴望,總之很奇怪就是了。

她非常煩惱的道:“完蛋了!我現在是男裝,她該不會看上我了吧?”

“噗!”許希恩正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聽她這麼說,差點沒把一嘴的好茶噴出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但就這件事最離譜。”

“既然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那為什麼皇後不可能看上我?”世羅不服氣。

兩個人正說話時,一個公公托著個大託盤過來,上面放著一杯美酒,恭敬的說:“許公子,皇後有賞醇酒一杯。”

世羅連忙站起來接過,一面用埋怨的眼光看許希恩,用嘴形告訴他,“你看吧。”別人沒有,就她有,不是看上了她是什麼?糟了糟了……如果她待會叫她去別的地方,那該怎麼辦哪?

因為是皇後所賜,世羅只好硬著頭皮拿起來喝,但只沾了一口,嘴裏便辣得又麻又痛,她想吐出來可是又怕掉腦袋,滿殿的人都看她又是皺眉又是伸舌頭,折騰了半天才吞下那麼一小口。

還好皇上此時賜酒給所有的人,將大家的注意力結轉移了,世羅才能趕緊坐下來,用手扇扇嘴巴,“媽呀!這是酒還是毒呀?這麼厲害!”

許希恩好笑的調侃她,“還說要當武狀元,一口汾酒你就受不了了,要真是給你考上了,人家可不會拿茶來恭喜你。”

“怕什麼,了不起我現在練就好了。”她一向討厭被打敗,此時更不想被許希恩小看,於是拿起酒壺相當豪爽的對著壺口喝了一大口。

只是那酒又辣又苦,實在令人招架不住,她雖然勉強吞了一些,但那味道依舊嗆鼻得難受,“噗”地一聲全噴到許希恩身上去了。

“對不起!”她連忙用衣襟幫他擦去酒渣,可是動作太大,連帶翻了桌上的一碗八寶甜湯,熱騰騰的湯倒下來,全淋在她的腿上,她燙得跳起來抖掉身上的東西。

“燙死了、燙死了,水水水……”她看見隔壁桌上擺著好大一碗清水,根本沒想到那是白酒,於是伸手一拿全倒在自己的身上,“舒服多了……”

解了自己的燙腿之急後,她才發現四周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每個人都訝異的看著她。

“這……這個還你們。”她尷尬的把手上的碗放了回去,心裏大叫槽糕,她忘記自己是在跟皇帝一家吃飯了。

這下是不是要掉腦袋?她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許希恩,只見他低下了頭,雙肩不斷的聳動著,似乎是在偷笑。

世羅覺得有些氣憤,她出了個這麼大的醜,他居然還在笑,真是可惡。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金玄賓的口中發出,“真有趣、真有趣!”他一邊拍手一邊大笑。

大家看皇上不但沒有怪罪,還直呼有趣,立即跟著湊趣笑了起來。

酒宴便在歡愉的氣氛之中結束了。

兩個男子坐在搖曳的燈火之下,低聲的商議著什麼,其中一個人滿臉怒容,另一個人卻表情木然,神情僵硬。

一向有護衛守護、奴僕服侍的院落裏,此刻安靜的毫無人聲,感覺上像是特意支開了所有的人。

“我被你害死了。”尚之譽怒氣衝衝的說,“你居然按照名冊去找人,現在人家一定會懷疑到我爹身上,繼而追查到我的。”

參加完酒宴之後,他急著回家跟夥伴商討大計,剛剛那頓飯他可是吃得心神不寧。

“我拿你的錢就會幫你辦好事。”他陰沉的說:“那些礙事的人,我會一個一個的收拾。”

說話的便是剛剛世羅覺得鬼祟的青衣男子,原來他之所以參加武狀元比試,是尚之譽重金拜託的!

“你要是有本事收拾的話,也不會弄成這樣了。”尚之譽生氣的敲著桌案,“我的武狀元頭銜若到不了手,你另外十萬兩的尾款也別想拿。”

他對武狀元的位置覬覦已久,但是自己有多少斤兩卻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花了大把銀子,請來了江湖上惡名昭彰的辣手鬼戈沙,然後將名冊交給他,要他幫自己除掉一些武功高強的對手。

只是他沒想到這件事會越鬧越大,原本只想讓對手受傷,不能上場比試而自動棄權。

“我一定會讓你當上武狀元的。”戈沙眼裏露出殺機,那個害他得戴人皮面具、手套的臭小子,他一定不會放過的。

他潑了他一臉一手一身洗不掉的墨印,根本無法見人,這個仇結大了。

酒宴時他剛好坐在他對面,還對他指指點點的,似乎在取笑他的長相,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他早就把許世羅殺死一千遍。

還有那天那個壞事的蒙面人,武功之高似乎還在他之上!他一向不能忍受自己輸給別人,說什麼也要想辦法扳倒他,管他陰險不陰險,只要能達到目的,他是在所不惜的。

“你要讓我當上武狀元?”尚之譽哼道,“你有把握勝得了許希恩嗎?”

他原本的計畫便是如此,在比試之前,戈沙先幫他除去強勁的對手,然後戈沙也化名參賽一同角逐,這樣他便能在賽內一一淘汰掉他的對手,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戈沙當然是他的手下敗將,而他理所當然的當上武狀元。

他爹是主辦人之一,因此他要更改賽程,讓自己不在決賽之前碰上戈沙,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戈沙沒有在賽前收拾掉許希恩,這使得事情有了變數。

戈沙哈哈大笑,“你說呢?”

“你想拿到銀子,最好是能夠做到。”尚之譽笑,“給我我要的,你就能得到你要的。”

這叫作各取所需,合作愉快呀。

他們笑得愉悅,突然一聲喀拉聲響從外面的花園傳了進來。

“什麼人!”戈沙厲喝一聲,身形一晃已搶出門去查看究竟。

一個蒙面人趁機反身從視窗竄進屋內,一個筋斗翻下,抓住尚之舉一的衣襟,跟著往後一退,再從窗子躍出去。

戈沙反應迅速,雖然被引出門去,但一察覺有人進了屋子,又立刻退了回來,虎虎生風的斜推一掌,攔住蒙面人的去路。

蒙面人知道他掌勢厲害掌上又有毒,於是腳下換位又搶進了房裏,順手點住尚之譽的穴道,將他往牆邊一扔。

“我來看看名聞江湖的下三流角色辣手鬼有什麼能耐。”

戈沙冷笑道:“好眼力,居然認出我來了。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三番兩次壞我的事!”

蒙面人冷哼一聲,“你還沒資格問我的名字。”

當尚之譽和戈沙被人像捆粽子一樣的扔到世羅房裏時,她雖然嚇了一跳,但是看完他們畫押的認罪書之後,氣得不得了,大罵某個多管閒事的人壞了她的好事。

壞人本來應該是她抓的耶!

君芷衣手裏緊緊的搋著一件孩童式樣的衣衫,激動的說:“這是黎兒的衣服!不會錯的!”

當年,她親手給大兒子換上這件衣服,十五年了,她沒有片刻忘過。

金玄賓手裏則拿著一張粗布血書,上面寫著:十月初五請將此子送至風波亭。

原本的鮮血經過歲月的流逝之後,雖然已經變成了黑褐色,但字依然清晰可辨。

金玄賓喃喃的說:“十月初五、風波亭。”這是當日約定將孩子送回來的日期和地點。

除了他和護送皇子的人以外,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了。

“皇兄。”金眉仙奔了進來,連通報都省了,“你急著找我?”

“你看看這些東西。”君芷衣哭道:“他一定是黎兒,錯不了了。”

金眉仙看完以後,顫聲問0這是哪來的?”

“不曉得。”君芷衣強忍激動,“這東西就擺在案頭上,要不是你皇兄想再看些奏摺再歇息,恐怕也不會發現。”

“但是……這些東西不會無故出現在這裏呀。”

“是不會。”金玄賓沉聲說:“一定是有人放的,而這個人的目的或許是要告訴我們,我們找到黎兒了。”

他們懷疑世羅是太子,東西立刻就送進宮中來,這兩件事情若是沒有關聯,絕對不會如此湊巧。

“那麼……”金眉仙只覺得自己似乎沒了力氣,她頹然的坐倒,“那人真是迅風?為什麼他要繞這麼大圈子,為什麼他不來見我?”

難道十五年的等待,還不夠煎熬嗎?

天氣有一些陰沉,厚厚的雲層壓得低低的,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場風雨到來。

狂風使力的卷起街道上的落葉和碎石子,像個小小的漩渦似的,落葉不斷的打著轉,一直轉到了狀元樓的樓角。

“聽說今日武狀元的決賽,彩金已經標高到一萬兩啦。”

“真的嗎?這可不是小數目呀!”

“我還聽說那個許世羅厲害得不得了,破了之前應考生遇襲的大案子呢。”

“真不得了,好本事呢。”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談論著,因為武狀元的決賽不開放給一般平民百姓入場,因此愛看熱鬧的人只好聚在狀元樓底下,等著看誰會登上狀元樓。

廣場上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喧嘩聲,討論的除了誰會是新科狀元之外,還有不少人趁機開起賭局來了。

許希恩對上許世羅,聽說兩人是兄弟,這兄弟相爭一定是加倍的好看,就不知道誰會拔得頭籌?

大官們的轎子川流不息的來到狀元樓,魚貫的進入了考常

除了皇親國戚能入場觀賽之外,四品以上的官員也可攜帶家眷,坐在前一日搭建好的看臺上觀賞。

而可憐的尚太尉讓自己的逆子給氣得歪在床上,根本爬不起來,也就不能夠來看熱鬧。

雖然天公不作美,但比賽仍是熱熱鬧鬧的開始。

鼓聲咚咚咚的敲響,比武場上一黑一白的對峙著,似乎隨時都會動起手來。

穿得一身黑的世羅笑道:“看在咱們的交情上,我得跟你說一件事。”

白衣瀟灑的許希恩一笑,“什麼事?”

“我衣服上有‘癢得要死’。”她甜甜的一笑,“要是不小心碰到,會倒大黴喔。”

“既然你這麼老實,那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彼此坦承才是感情能夠持久的良方呀!

“我吃瞭解藥。”

世羅瞪大了眼,罵了一句,“你耍花槍!”跟著起腳就是一招旋風腿。

“跟你學的。”居然會弄到跟她成為對手,實在是很傷腦筋的一件事,那麼多人當她的後援,他不保重一點行嗎?

君芷衣緊張的看著場內兩人拳來腳往,緊張兮兮的抓緊了金玄賓的手,“唉唷,不好!他會不會傷到黎兒?唉,他出手太重了!”

她急得手心都冒汗了,“皇上,快叫他們停手呀……”

“皇後。”他安撫的抓住她的手,“不會有事的,比武是采點到為止,不會有人受傷。”

童衣和血書更加深了他們的希望,許世羅很有可能就是金日黎,如今只要再見到他右腳底的刺青圖騰,一切就圓滿了。

臺上君芷衣看得心驚膽跳,場內打得是難分難解。

許希恩掌風淩厲,一掌襲來有如挾帶刺骨的寒風,刮得世羅臉面生疼,急忙使個鐵板橋往後一仰,避開了一招。

“臭希恩!為什麼不讓我!”世羅惱怒的說:“別跟我爭不行嗎?”她看到爹爹坐在看臺上,一臉期盼的看著,想必是希望她能拔得頭籌。

“不行哪,我非爭不可。”他們嘴上說著話,手裏可沒停過,轉眼又拆了十餘招。

世羅因久攻不下有些心煩氣躁,她知道希恩並沒有使出全力,他只是在跟她玩,但如此而已她都覺得難以應付,要是他懶得玩下去,那她不就沒戲唱了。

“好希恩,你讓我贏。”她對他大拋媚眼,“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他佯裝不解,“怎麼,你眼睛痛嗎?怎麼拼命眨?”

雖然世羅武功這不如他,但她雜學很多又狡猾,總是能在危急時使出一記怪招,驚險的化開他的攻勢。

“去你的!”世羅罵道,“你要是不認輸,我就不跟你說話了。”

“我要是輸了,可就娶不了娘子了。”義父說過,他得當上武狀元才能跟世羅成親,他可是在為了他們的幸福努力。

“什麼?”世羅生氣的大吼,“我知道了!你這人心術不正,你以為每個狀元郎都能娶公主嗎?”他微微一笑,雙拳齊出一左一右疾往世羅的太陽穴擊去。

世羅知道這招鐘鼓齊鳴厲害,伸出兩手一擋,就在那電光石火的刹那,許希恩迅速變招,拳路急轉直下,化拳為掌輕輕的擊上她的小腹,將她推出了比武常

世羅飄然落地,腳拐了一下,但她嘴巴可沒壞,“臭希恩、攔希恩!我恨死你了!”

她這麼一出場,那便是輸定了。

許希恩笑盈盈的對她伸出手來,“起來吧,娘子,咱們還要去拜堂呢。”

君芷衣一看世羅被擊退出場,生怕她受傷,急得尖叫起來,“御醫!御醫在哪……”

“皇後別急!”金玄賓雖然叫皇後別急,自己卻也急得站起身,“應該沒受傷才是!”

君芷衣心理著急,更想馬上飛到世羅身邊軟言呵護。

不一會,金玄賓笑著點點頭,“世羅輸了,這麼說武狀元是許希恩嘍,快傳旨下去……”

皇後怒言,“還傳什麼旨!快傳御醫來給兒子治傷呀……”

“對對對,御醫!快傳御醫……”

旁邊的太監宮娥訝然的看著兩人歡愉的臉,和毫不作偽的激動,忍不住滿心的疑問。

兒子?什麼兒子?太子殿下不是稱病,因此沒來觀賽嗎?

“我真的沒事,用不著這麼大的陣仗吧?”世羅看著眼前兩列的御醫,登時傻眼了。

她不過扭傷了腳,根本沒怎麼樣,居然有一群壯漢緊張兮兮的把她抬進美侖美奐的宮殿,又來了一大群的御醫爭相要看她的腳!

開什麼玩笑呀,她才不要讓這群臭男人看她的腳,幫她推拿呢。

御醫們又是求又是勸的,拜託她脫下鞋襪給他們瞧瞧,卻都被她拒絕了,正僵持的時候,一群皇室成員都跑來了,弄得一屋子的人又是下跪又是磕頭,有趣極了。

“世羅,”金眉仙滿臉是笑,和藹的說:“乖,給御醫瞧瞧你傷得怎麼樣了。”

鞋子一脫,刺青一現,太子就是找了回來。

“我沒事呀,只是拐了一下,連腫都沒腫。”世羅垂下頭去,不大敢直視她,那天她擅闖皇宮時,曾跟她打了個照面,現在看起來她是沒認出她來。

要是待會給她認了出來,那可不大妙了,她鐵定從皇宮嬌客變刺客。

“我看我還是先走好了。”她看皇上和皇後的表情都怪怪的,一臉隨時會翻臉的樣子,“我得去找希恩,不是……我大哥,免得他擔心我。”

君芷衣使了個眼色,太監總管安公公便道:“皇上有令,閒雜人等全部退下。”霎時一屋子的人走個精光。

世羅連忙舉步要走,金眉仙笑道:“傻孩子,這閒雜人等並不包括你。”

不會吧?世羅在心裏大叫,難道連這個公主也看上她了嗎?她沒有男人緣,怎麼女人緣這麼旺?“世羅,你放心吧,”君芷衣柔聲道:“你哥哥奪得了武狀元頭銜,正在狀元樓上接受恭賀,待會就會進宮來謝恩了,你等會就能見著他。”

“這個哥哥,不會是你親生的哥哥吧?”君芷衣試探性的問。

“是呀,你怎麼知道?”

她這麼一說,皇帝夫妻相視而笑,同時將眼光放到她的腳上。

“希恩在狀元樓上呀,真好。”她還挺羨慕的呢。

可惜只取一名狀元,什麼探花榜眼的,通通沒份!

“沒關係,如果你喜歡的話,就請皇上也封你為狀元,這規矩是人定的,隨時可以改。”

“是呀,皇兄。”金眉仙也道,“狀元並列也是一樁美事。”

“不用那麼麻煩了吧?”世羅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皇後和公主幹麼老是對她獻殷勤呀?她是隨口說說的,怎麼可能為了她而更改規定?

“不怎麼麻煩。”金玄賓搖搖手,“擬一道旨就好了,不過在這之前,可否先讓朕看看你的傷勢?”哇……連皇上都這麼和善!沒弄錯吧!

“不用了啦,我都說我沒事了。”她雙手連搖,認真的重複,“真的。”她跳了幾跳,表示她的腳健康如昔,一點事都沒有。

“還是請你讓父王看一下吧。”一直帶著期盼看向她的太子道,“拜託你了。”

居然還用到“請”這個字!他們個個都陰陽怪氣的,尤其是這個太子,明明是個小美人,居然大家都叫她太子殿下,真是活見鬼了。

看樣子不讓他們看看她的腳,他們是不會甘休的。“好吧,不過我是真的沒事,看完了之後,我是不是就能出宮?”

“當然。”君芷衣滿懷期待的看她脫下鞋襪,迫不及待的蹲下去抓起她的左腳,查看腳底有無刺青圖騰。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把世羅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就是身子往後一仰,一個空翻便翻上了桌子,“你幹麼?”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她已經看清楚她腳底白嫩光滑,別說是刺青,就連黑痣都沒有,忍不住眼眶一紅,失望的落下淚來。

“皇後,”金玄賓柔聲道:“在右腳。”

“是了……”皇後一聽,立刻破涕為笑,“好孩子,給我瞧瞧你的腳。”

“為什麼!”世羅生氣的問,“你們不是真的擔心我的傷,而是要看我的腳底?”這些人一定是瘋了,腳底板有什麼好看的?

金眉仙性急的說:“你趕緊給我們瞧瞧吧,一個母親怎麼能夠再次承受失望的打擊?孩子,你就別折騰皇後了。”

“什麼跟什麼呀!”她不明所以的說,“這跟我的腳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君芷衣含淚道:“你或許就是我失蹤十五年的兒子呀。”

“什麼?”她詫異得差點從桌上跌下來,“我是你的兒子?”她知道自己不應該笑啦,可是事情實在太離譜,她沒笑實在覺得對不起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呀!女兒裝成兒子就算了,連別人家的女兒都要當成自己家的兒子,莫非是想兒子想瘋了?

“可是皇後娘娘,我不可能是你兒子。”

大概是她笑得前俯後仰太誇張了,只見金玄賓微微的皺起眉,“許世羅,朕要你立刻將右腳的鞋襪除掉,這是命令。”

“如果我不肯呢?”

“不肯就是違抗君命,要斬。”他嚴肅的說,看著皇後淚眼汪汪的模樣,他就不捨,因此用權威逼迫她而不再跟她好聲商量。

“皇上,別這麼凶,當心嚇著了孩子。”

哇,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剛剛還笑咪咪,現在就要她腦袋了。

“好吧,可是皇上,如果我聽你的話脫鞋,你就不能再要我腦袋了。”

“那當然。”大概也察覺到世羅怕了自己,因此金玄賓特地放柔了語氣,還對她笑了一笑。

“真的嗎?”

“君無戲言。”

“那好。”於是她一屁股坐在桌上,彎腰脫了鞋襪,將腳放在凳子上。

所有的人都把焦點放在她腳底板上,首先是金眉仙驚呼一聲,跟著是假太子重重的歎了口氣,君芷衣則是神情呆滯昏倒在金玄賓懷裏。

“怎麼啦?”是她的腳太臭還是太醜,為什麼他們有這種反應?


看著爹爹的身影越走越遠,世羅不自覺的把許希恩的手越握越緊。

爹爹或許還不能習慣熱鬧,所以武狀元比試一結束,他便帶著食客們又趕回英雄莊。臨走前的那句多保重,對她而言就已經是一種付出了。她爹,還不善於表達,可是至少他在學習了。

不只是許迅火不習慣,就連世羅也覺得絡繹不絕登門的賀客讓人吃不消。

要不是這些上門的人個個不懷好意,都想幫希恩作媒的話,她早就先溜去別的地方玩了,才沒空聽那些當爹的,誇讚自己的女兒多好,多適合當妻子。

看希恩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眼裏充滿同情,“希恩,你真的不失望,一點都不難過嗎?”

“說不會是騙人的,畢竟我也想知道自己從何而來,有些什麼樣的親人。”他老實的說,“不過還好,我還有你。”

當日他到英雄莊時穿的童衣和那封血書,居然叫一個蒙面人給奪走了。

義父在說的時候他真的很失望,但他並不怪任何人,也不想表現出自己的感受,而讓義父覺得愧對於他。

能將東西從義父手上奪走,那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輩,還好義父沒有受傷,否則他會更加過意不去。

只是關於他的身世之謎,又因為線索的被奪而顯得更加的神秘了。

“可是好奇怪喔!”世羅一臉不解,“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二師叔的話,他為什麼要搶走你的東西?”

昨晚爹爹在說的時候她就想不明白了。

爹爹說他和那個蒙面人交過兩次手,第一次就是在英雄莊,他為搶奪能證實希恩身世的血書時,第二次就是在京城,他以為他傷害了自己的那一次。

兩次的交手下來,他察覺到那人的武功跟他出自同源,若不是彭迅風的話,那就是他死去的師父又多收了一個弟子,可是他非常確定焰雪派第十二代傳人只有他和兩名師弟,絕無可能再有第四個人,所以那人一定是二師叔。

不過說也奇怪,他幹麼避不見面呢?而且還搶走了希恩的東西,那又不屬於他!

本來世羅還對那個救過她好幾次的蒙面人很有好感,可是他捨走許希恩的東西,她就覺得他是個超級大壞蛋了。

只是永樂公主似乎很關心這個大壞蛋,那天在皇後昏了之後,她還拉著她問之前跟她一起經由落月軒密道離開的蒙面人是誰,跟她是什麼關係。

當她老實的告訴她說她根本不認識他時,她似乎很失望也哭得很傷心。

許希恩苦笑道:“如果他是二師叔的話,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了。”

他幫了他們很多忙,還救過世羅兩次,就連戈沙和尚之譽也是他抓來給世羅做功勞的。

那人究竟是誰?真是二師叔嗎?為何義父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總覺得他似乎有在疑心誰,可是卻又不曾說出來。

“咱們一定會找到辦法拿回來的。”世羅安慰他道,“以後每年的十月初五,我們就到風波亭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他點點頭,“還好這風波亭不多,印象中也才七八個……”

“這還不叫多呀!”她用想的就覺得好多了,“到處都是,就連皇宮裏也有一個。”

“皇宮裏有?”

“是呀,我記得密道入口位處的亭子好像就叫風波亭。”她想了一想又說,“都是那個留血書的人不好,他幹麼不直接寫出是哪一個風波亭呢?”

世羅隨口的一句話,卻引起了他的疑問,而這個問題他想過不下數百次,為什麼不寫哪個風波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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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12: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許世羅不是失蹤的太子,的確對金玄賓造成了打擊,但他一向堅強,絲毫沒有讓失望將他擊垮。

尤其是他在發現新科武狀元極有才識時,慶倖朝廷得到了個人才之餘,也對許希恩加倍的重視了。

他凜然無懼的直視他,坦蕩而不無禮的態度讓他十分欣賞。

也因此他很喜歡他的陪伴,在還沒確定要讓他安插到哪個職位時,他常常宣他進宮陪伴。

他是目前為止,敢在棋盤上認真與他廝殺,而且還敢贏他的人,他們常常籍著下棋時談論國家大事,也因為他的直言不諱和特殊見解感到驚訝和歡喜,年紀輕輕便有這種見識,假以時日一定更加了不起。

“皇上,”許希恩感覺到皇上似乎有些魂不守捨,“該你了。”

金玄賓猛然回神過來,拈起一顆黑子放在上位七八路。

許希恩見他這子一下,敗象以成,不禁搖了搖頭。

“專心致志是下好圍棋的先決條件。”

金玄賓笑著說:“你倒是很敢講,朕對成敗看得淡,下棋不過是消遣,你也別太認真了。”

“我倒不認為下棋僅是消遣。”皇上待人親切,讓他不知不覺的就想多跟他親近,“下好棋,可以治理一個大事業,甚至是一個好國家。”

“喔,怎麼說?”金玄賓興致勃勃的問,“朕倒想聽聽。”

“棋,籍著機動靈活的戰略戰術、思想意識和對全局觀點,培養人們處世的良好態度。

“盤算一盤好棋,就好比經營一個大事業,甚至是一個國家,若將成敗看得太平常,必勝之心太過薄弱,這樣的心態並不適合與人在棋盤上廝殺,棋手是最重得失,一兵一地之間一定要算計清楚,毫不放鬆才可得勝,把這個道理用到做生意或是治理國家上,也是相同的。”

金玄賓想了想,嘉許的拍了拍手,“說得不錯,正是如此,是朕太輕忽了!來,再下一盤。”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的刹那發生,當一團黑影直對著金玄賓撲來時,許希恩能做的就是盡速的攔到他身前。

那柄長劍劃過了他的左臂,帶來一陣熱辣辣的疼痛。

“二師叔!”這招傷了他的初雪橫空,是他焰雪派的本門劍法,那麼這人是二師叔無疑了。

蒙面人眼裏殺氣陡盛,一柄長劍使得行雲流水,招招都是兇狠的殺著,似乎非取金玄賓的性命不可。

許希恩拼死要保護皇上,而礙於入宮面聖不能攜帶兵器,因此他只有空手與之相搏,不一會便已掛彩,劍傷處處了。

外頭的侍衛聽見打鬥聲大為驚訝,大聲吆喝著有刺客,大批的侍衛立刻趕上前,將金玄賓和許希恩團團圍住,一步步的退往宮內。

蒙面人長劍揮舞向前奪路,眾侍衛抵擋不住,眼睜睜見他邊打邊追的進入宮內,宮女和內侍呼叫聲四起的亂成一團。

金玄賓幾經變故,在這種情況下仍能維持鎮靜,退入宮內之後,便側身關心許希恩的傷勢,“怎麼樣,要不要緊?”

“都是皮肉傷,不礙事。”他從侍衛那裏接過了劍,全神貫注的盯著由侍衛團團護住的門口。

那些侍衛若攔不住蒙面人,他一定拼死護住皇上。

正想到這裏時,忽然聽到遠處人聲喧嘩,乒乒乓乓之聲大作,刀劍相擊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拿住刺客了沒?”金玄賓看許希恩身上傷處甚多,不斷的流出鮮血來,直想傳喚御醫。

“回皇上,闖進來的刺客已經被團團包圍,不久即可擒獲。”

“很好。”他點點頭,回頭對許希恩道:“你的傷口先稍微包紮一下。”他見他右腳微跛,似乎傷得不輕。

“是流了些血,可是沒傷到骨頭。”很奇怪的,蒙面人出招都很兇狠,威力看起來也大,可是卻只是將他劃傷,並非真的要置他於死地。

一會兒,禁軍副統領匆忙來報,“請皇上移駕,刺客很強悍,一時還拿不下來,但皇上請放心,統領大人已經趕到。”

“這人武功居然如此之高,卻是與我為敵。”金玄賓歎了一口氣,頗有遺憾的意味。

“皇上,這人與我或許有淵源。”許希恩面帶誠懇的說,“或許我能勸他罷手。”

“這人跟你有淵源?”金玄賓訝道,“怎麼說?”

“我想他可能是我師叔,彭迅風。”若他真是自己師叔,那他真的不明白他的作為了,他到底是敵是友?

“他是彭迅風!”金玄賓驚聲道:“傳令下去,要活抓!不許傷他……”他若是迅風,為何不來相見,為何要刺殺於他?

“希恩,你已經受傷,朕不願你出去冒險。”他將他按在椅子上,一面大喊,“御醫過來了沒?”

“臣在這。”御醫連忙拎著醫箱跑上前。

“朕將狀元即交給你了,有什麼差錯惟你是問。”說完他便焦躁的走來走去,其間不斷的詢問外面的情形。

御醫看許希恩流血甚多,不敢先移動,只得就地包紮以免出錯。

不斷來回踱步的金玄賓,在此時意外見著一個東西。

他親手刺上去的圖騰!

此時御醫已經脫下了許希恩的鞋襪,將他的腳抬高上藥包紮,當金玄賓急驚風似的沖過來的時候,竟把御醫撞倒了。

“你……你……”他完全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連侍衛著急的來報說刺客逃了出去,而統領大人請准下令封城,他都沒有聽到。

“希恩。”世羅跪坐在床上,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幹麼皇上和皇後一直盯著你的腳呀?”

這一家人怎麼那麼愛看人家的腳底,真是件怪事!

她一聽說官中出現刺客,許希恩受了點傷,便立刻沖進宮來,差點又被當成刺客,還好是金眉仙經過,才順便把她帶了進來。

安公公接獲指示,“皇上有令,閒雜人等全部退下。”

霎時一屋子的人走個精光,只剩下世羅大咧咧的還坐在床上,動都不動一下。

這個情景還真是似曾相識呢,原來皇上皇後愛看人家的腳,還得先清場,真是個怪癖。

“許公子,閒雜人等……”安公公清了清喉嚨,“也包括你。”

“我?”她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才不要呢,我又不是閒雜人等。”

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嘻嘻一笑,“難道皇上又要認兒子了嗎?”

“世羅。”許希恩看皇上皇後兩人臉色有異,一進來就盯著自己的腳瞧,又聽世羅玩笑似的這麼說,難道自己真會是皇室之親嗎?

“沒關係,世羅就留下來,其他人都下去吧。”君芷衣顏色甚和的揮揮手,在一進門時,她特地站到床邊,確認了許希恩腳底的圖騰。

而結果,是刺有龍首,那炯炯龍睛,長須騰躍,著實美麗。

找到了孩子之後,那種喜悅和激動慢慢的沉澱下來,她再也不會失望了。

待一干人全都退下,房裏只剩下自家人時,皇上欣喜的對冒牌皇子道:“婉兒,把你的靴子脫掉吧。”

金月婭暈紅著臉點點頭,坐在椅子上拉掉了靴子和襪子,露出她光潔的腳趾,金眉仙拉過一張椅子讓她的腳放在上面,讓許希恩能清楚的看見她腳底的圖騰,龍爪抓日。

許希恩原先對皇上命太子脫鞋,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等到他瞧見她腳底的圖騰時,他訝道:“怎麼……”

“怎麼她腳底也有個刺青對不對?”君芷衣微笑著,“就像你一樣。”

“是的,就像我一樣。”他從小就知道自己腳底有個刺青,但沒想到居然貴為太子的人,也同他有個類似的刺青。

雖然說自見過太子後,他就知道她是女孩子家,畢竟看世羅男裝習慣了,很難不會多看其他俊美少年兩眼。

而“他”說話的聲音、神態和小動作,在在都洩露她是女兒家的秘密。但他忖想皇上以女冒充太子,一定是有原因,因此也沒說破。

金玄賓拉過自己的衣襟,給他看上面的圖案,“朕有四名兒女,滿月時朕便幫他們各刺上四分之一個圖騰,他們四個在一起,合起來便是這個圖案。”

“你是說……”因為太過突然,也太令人難以置信,許希恩突然之間有點難以明白。

他是皇室遺珠?他渴求的父母親人,如今都在他的眼前?

君芷衣忍不住流下眼淚,往前抱住他,“苦命的孩子,娘想了你十五年哪!”

金眉仙和金月婉也輕輕的拭著淚,終於找回了一個,雖然另外兩顆遺珠依然毫無消息,但能尋回一個已經大大的鼓舞了她們。

一定能再找到其他兩個的。

金玄賓虎目含淚,也難掩激動,他啞著聲音將十五年前的事情,和努力尋找的過程,全都說給許希恩聽。

“孩子,你叫金日黎,你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你是我金湛國的太子呀!”

君芷衣又哭又笑,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兒子不放,“是呀,你是咱們金湛國的狀元太子呀。”

原來,這就是他的身世了!他激動的反抱住她,甩開了世羅伸來的手,“娘、娘,原來我有娘呀。”世羅低垂著頭,也忍不住為這感人的骨肉重逢落淚,但是……希恩居然會是太子?他居然會是以後的皇帝?

他有這麼尊貴的身份,她不過是個市井小民,怎麼能匹配得上他呢?

她想到他們剛到京城的時候,她曾經天真的要他去當皇帝,沒想到一句戲言居然成真。

她是不是再也配不上他了?

又是一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渾身冷汗的林迅雷從夢魘之中醒來,彭迅風臨死前的眼神,依然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那已經成為一個印記,一個永遠無法抹去的罪惡感。

他恨自己的良知,也恨自己踏錯的那一步,不論花多少時間、用多少忠誠來彌補,都改變不了他是個叛徒。

那日,大師兄與那蒙面人動手時,他心中的疑慮便消失了,長久以來,他都認定是大師兄在搞鬼,可是在世羅受傷的那個夜晚,他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了,那始終糾纏不去的並不是冤魂,而是他的良知和人性。

那個蒙面人,是他親手殺害的二師兄。

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擺在他眼前。

二師兄死了十五年,十五年後當他從陰間再回來的時候,還是把他當兄弟。

許希恩是太子,那麼師兄早就知道了,他之所以不直接將他送回宮內,之所以不露面,之所以什麼也不說——

都是因為要保護他。

他若是出現,直接將太子送回,那勢必得解釋十五年前的事,所以他選擇了大兜圈子。

因為他要保護他這個背叛了他的師弟。

他哭了。

在他將一切的原委全部說給皇上知道之後,他依然受著良心的譴責。

金玄賓終於明白了,那些東西都是彭迅風送來的,而他也不是真的要刺殺他,他只是要傷了許希恩,讓他知道太子金日黎就在他身邊。

他不直接將許希恩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全是為了保護背叛他的林迅雷!如果林迅雷不說,他根本不會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

迅風不但是個忠臣還是個俠土。

為了感念他所做的一切和犧牲,他饒了林迅雷曾經的叛變,也絕口不提,這件事不會再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正值壯年的禁軍統領會突然告老還鄉,然後從此失去了蹤影。

只因為接替他的白普太過出色,因此大家漸漸的忘了他。

在晚風起,夕日將落時,一個滿臉滄桑的人,孤零零的牽著一匹瘦馬,緩緩的走在蒼涼滿是黃沙的道路上,他生命中的綠洲已經錯過,再也回不來了。

遲了十五年,彭迅風總算完成了他的承諾。

當年他傷重奄奄一息時,跌落山崖僥倖未死被人救了起來,卻喪失了記憶,直至去年才意外的好了,想起十多年前皇上的託付,前去英雄莊一探,發現了大皇子……

如今,他保護了他想保護的人,完成了他該完成的事,卻是得辜負了一片真心和漫長的等待,這都是上蒼的捉弄啊!

或許還是有些留戀的,只是天漸漸暗了,那清晰的腳印也變得模糊……

“世羅!”柳湘搶過她手上的衣服,“你這是幹什麼?”

原來希恩居然是當今的皇太子,真是令人想都沒想到的好消息,可是世羅卻哭哭啼啼的回來,還一邊收拾東西,說要找間寺廟去出家,說什麼青燈古佛相伴了殘生的傻話。

“搶得好,當了尼姑之後,也用不著那麼多新衣服了。”行李也不用收拾了,反正她現在淒淒慘慘戚戚的心情,也不大適合帶一堆東西離家出走。

全天下的人都因為她的希恩是太子而歡天喜地,只有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總覺得那個叫金日黎的太子,不是跟她一起長大,不是她愛得死心塌地的希恩。

“世羅!你昏了頭呀?你幹麼在這鬧彆扭?”柳湘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難道你不再喜歡希恩了嗎?”

“是呀,”許希恩,失蹤十五年甫尋回的真太子金日黎斜倚著門,好整以暇的問:“難道你不再喜歡我了嗎?”

過去那麼多的挫折和風波,她都不曾放棄他,現在卻因為他的身份而打了退堂鼓,這太不公平了。

“你是太子殿下,你高高在上。”世羅紅著眼眶,“我不過是個小老百姓,哪配得上你。”

“你嫁給我之後,就是太子妃,這樣總配得過了吧?”

她猛搖頭,“你不是我的希恩,你是金日黎,你是太子殿下。”他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他不再孤單,他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不再只有她懂得他,他已經離開她。

“世羅,你還真狠心,就是不讓我兩者兼得。”金日黎凝視著她,“得到親人,失去了你。你不覺得對我不公平嗎?”

“你對我才不公平!從小我心裏只有你,我什麼都為你著想,可是你現在卻那麼自私的去當你的太子,一點也不顧慮我。

“你當了太子、當了皇帝,心裏還會有我嗎?那麼多高貴的、出身好的女人圍繞著你,我能比得過她們?”

他有了這麼顯赫的身份,還會愛她嗎?他們明明約定好了,希恩只有世羅,世羅只有希恩的呀。“世羅,你真自私。”金日黎沉痛的看著她,“我從來沒懷疑過你對我的心意,一絲一毫都沒有。而你,卻對我毫無把握,到底誰自私,只顧慮自己的感受?”

“希恩……”她哭著喊他,“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有留住你的心的能耐呀。”

“你幹麼想那麼多?不管我是許希恩還是金日黎,我對你的感情永遠也不會變。”

“我是怕自己為難你,我不過是個老百姓,哪裡配得上高貴的你。”

“我一點都不高貴,若是我有比別人更幸運的地方,那是因為我有你。”他抓住她的肩頭,“你以為我不害怕失去嗎?

“我更害怕失去你。”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我錯了,我做錯了,我不應該阻止義母來見你,我不應該不讓你們相認。

“我以為我在保護你,我以為這樣可以不讓你再次受到傷害。可是我錯了,是我在害怕!我怕你有了娘就不要我,就不再依賴我,我怕我會失去你全部的關注,我吝嗇到不願你分一點點的感情給別人。”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所以,這是我的報應。”

“我娘……”世羅顫聲道,“我不懂,希恩……你說我娘?你見到她了嗎?她在哪?!”

“在我家。”柳湘含淚望著她,“世羅,你還不明白嗎?我娘,就是你娘呀。”

那個溫柔的柳夫人?那個老是派人送東西來給她,對她噓寒問暖,老是叫她到過府做客的柳夫人,是十年前在雪夜裏不要她的娘?

“世羅,請你原諒娘的自私。”柳湘流淚道,“雖然她曾經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放棄你,可是她後悔了,她關心你的生活、在乎你的感受,所以她不敢認你,她怕希恩說對了,她的出現只會給你帶來傷害。”

“我從來沒怪過她。”世羅含著笑,緊握著金日黎的手,“我都明白了,我也懂了,人本來就有自私的權利,因為大家都想要幸福呀。”

金日黎反握她的手,微微一笑,“這麼說太子也能要幸福嘍。”

“如果你讓我幸福,我就給你幸福。”形跟影一直都是相依相隨的,少了誰都不能夠單獨的成形。

他們很久很久以前就約定過,希恩有世羅,世羅有希恩,永永遠遠都不分開。

狀元太子的話題還沒有過氣,太子要選妃的消息,又驚動全國。

自從皇榜貼出來之後,人人議論紛紛,都對太子公開選妃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議。

此外,家中有女兒的,也紛紛幫著報名,畢竟若能當上太子妃,那可真是榮華富貴享用不荊

選妃是采闖關淘汰制,共有四關,只要一關未闖過就失去資格,因此是相當嚴格的。

雖然覺得要經過四關比試有點難,但還是興沖沖、高高興興報名了,反正碰碰運氣也好。

聽聞消息的姑娘家都高興不已,開始打聽比試的內容是什麼,只有一個人不但悶悶不樂,而且還氣壞了。

“太過分了!這簡直是要給我難看嘛!”住在白普家當客人的世羅可沒有因為寄人籬下,就不好意思大聲嚷嚷,她照樣大吼大叫一點都不客氣。

“臭皇帝!太過分了!”她氣惱的說:“哪有人這麼賴皮的,說不過人家就來這招。”

什麼她既然不屑學規矩和禮儀,就是不想嫁到皇家,所以他要幫希恩選個才貌兼備的太子妃。哪有這種事嘛?!

那個臭皇上一定還在記恨她之前在給他們看腳丫前,換得的一道保護令。

也就是說她脫了鞋襪之後,皇上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要她腦袋,重點就是在無論如何,所以啦,皇上等於是答應過她,只要她脫了鞋襪之後,就絕不能要她腦袋了。

而當她把宮裏搞得雞飛狗跳,皇上氣得說要砍她的頭時,她就搬出君無戲言四個字,安然的渡過危險的風暴。

“可是皇上說的也沒錯呀!你若當了太子妃,將來就是皇後,是要母儀天下的,像你這麼亂七八糟又沒規矩的,誰敢讓你進宮呀?”柳湘幸災樂禍的說,“你不過進宮做客幾次,就已經變成別人最頭痛的問題了。”

“我又沒怎樣。”世羅不服氣的反駁,“那全都是意外。”

“你沒怎樣?怎麼我聽說錦念漪的觀賞鯉魚被你一看就全翻肚啦?”一池的錦鯉全數遊往西天極樂世界,阿彌陀佛真是罪孽喔。

“我怎麼知道一顆臭屎丸威力這麼大。”她只是想知道魚能不能聞到味道,所以扔了一顆臭屎丸去試試,誰知道它們會死掉呀。

“所以這不是你的錯?”柳湘忍著笑,“那麼把皇後變成墨人,也不是故意的嘍?”

“那更冤枉了。”她大聲的叫起屈來,“是皇後好奇我怎麼抓到戈沙的,我跟她說是見不得人丸的效果,她自己說要看看的呀。”

“可是你沒跟人家說,墨印是去不掉的。”所以皇後才會覺得有趣,往地上一砸,砸出了麻煩來。“我來不及說呀,皇後動作很快耶。”依她上次想看她的腳底,她就應該知道她動作超快的,可是還是遲了一步,“反正後來神醫也幫她去掉啦。”

還好神醫很厲害,不然皇後可就一輩子都見不得人。

“反正你都有理由。我看皇上是不想忍你了,所以才不要你當他的兒媳婦。”柳湘眼珠轉了轉,“皇上這麼做我還能理解,可是太子居然會答應,這我就不懂了。”

“還有什麼好不懂的?這麼多女人搶他一個男人,他高興得嘴巴都闔不攏了,哪裡想到說話反對?”

說什麼對她有信心,她一定會贏的,都是鬼話,誰信哪!

“說的也是,我看報名的人好多喔。”她忍不住好笑,“我真的好擔心。”

世羅哈哈一笑,“替別人擔心吧,我可是一點都不煩惱。”搶人她可有經驗了,她五歲起就懂得如何捍衛自己的東西了。

況且她可是有英雄莊的能人異士給她當靠山,她就不相信有什麼稀奇古怪的題目能難得倒她。

柳湘大笑道:“我是在替別人擔心呀。”

就像世羅說的,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搶不過別人,她順利的在選妃比試中打敗群雌,並且成為王朝有史以來,惟一一個通過極為刁鑽的題目,而當上太子妃的平民女子。

“你到底是怎麼樣讓那群人先笑後哭的?”雖然知道世羅一定有辦法完成這些古怪題目,可是金日黎還是忍不住好奇。

第一關的題目是要讓二十個宮內情感最內斂,情緒最沒有波動的太監先大笑後大哭。

全部的人在這裏慘遭淘汰,因為實在太難了,不管說笑話或演戲,大笑還容易,但哭就難了,況且二十個人要同時大笑大哭更是有挑戰性。

可是世羅在這一關輕鬆的就打敗了所有的人,取得領先的地位。

“沒什麼呀,我跟他們一個個握手呀。”她說得輕描淡寫,“他們大概很感動,所以就先笑然後激動到哭了。”

其實她在手心抹了“癢得要死”,每個人和她握完手後,都因為手心發癢而無法控制的大笑,可是又因為癢得太難受而哭了出來。

“是嗎?”他可懷疑了,“那水裏的月亮怎麼撈上來的?”因為比試時他是關係人,不能進去看,所以他只知道世羅贏了,但怎麼贏的就不清楚了。

“陽,這給你。”她塞了一面鏡子在他懷裏,“就這麼簡單。”

“我不相信你想得到。”她雖然不笨,但是應變能力也沒那麼快,當庭公佈題目就能想到應對方法。

“聰明,爹提示我的。”她聽到太監朗聲說,題目是撈起水裏的月亮,送到皇上面前時,差點沒傻眼。

是她爹用千裡傳音告訴她的,也讓她順利過了關。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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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6 00:12:5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明日當空,夜風徐徐,吩咐內侍於迎曦亭擺設香案欲謝天的君芷衣,緩緩沿著曲橋到來。身後跟著數名宮女。

好快!她的兒女轉眼都已一十八,日前,大皇兒在失蹤十數年後,終於回到她身邊,這讓她增加其餘兒女亦將陸續找回的信心。

天老爺,你會成全的,是不?

遠遠的,她便瞧見金日黎和世羅小倆口站在亭裏等,對這活潑的女孩,她也是很疼愛,尤其之前曾錯認她是自己的皇兒,就表示她極有她的緣。

“怎麼了,你們兩人這麼晚不睡,在等我嗎?”

“娘娘,希恩他欺負我,不肯答應我小小的請求!”世羅像小女兒般的跳近她,拉拉君芷衣的衣袖,嘟著嘴說。

這些天她都住在太子東宮中一處雅致寢房,每天和將嫁至銀拓國的金月姬和在一起,儼然成為一對姐妹淘。

相較之下,金月姬八歲時被現今威恩將軍送回的“金霓兒”就無法和她融洽相處,兩個名為姐妹卻彼此像有一道膜橫隔其間。

“日黎,你怎麼可以欺負世羅呢,她為了你,完成了極具難度的考驗,打敗眾家女娃,才……”

“娘娘,你這是在捧他,還是在幫我?”世羅紅了臉,不依的出聲打斷。

金日黎語帶笑意,“母後,是世羅調皮,想拗我讓父王為她刺只鳳,好和我搭成對。”

“呵呵……世羅你真不怕痛,當年你日黎哥可是差點哭破喉嚨。”憶起當年,君芷衣又想起還流落在外的皇兒們。

看見她情緒一下低落下來,世羅趕緊找個新話題。“娘娘,聽說你今早拿到一幅畫極為喜愛,是出自近來名滿京城的第一才女之手?世羅有幸一觀嗎?”聽說娘娘收到畫當下,就想差人至安南王府請來那才女。

君芷衣笑了開來,講起那幅西子款紗圖,確實表現愛不釋手的情懷。

其實,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失蹤已久的三公主早近在天子腳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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