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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舒小燦 -【黑爵迷情(情網密諜外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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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小燦 - 黑爵迷情(情網密諜外傳)

繼「東方」組織六位元密碟身分曝光
神秘黑爵士也下定決心走出「象牙塔」
帶著黑貓魔魔和「躲愛的女人」
前往羅馬尼亞做生意和度假
豈料,一下飛機就惹禍上身?!
甚至牽累她──
她真是個「不幸」的人
原以為「絕對安全」的一趟旅遊
絡釋出現男殺手、女殺手和「情敵」
外加日本大使和「吸血鬼」湊熱鬧
死亡陰影始終籠罩不去!
男人婆v.s.愛情白癡
莫名其妙被追殺至法國
一路上「雞同鴨講」
卻不知早已著了彼此的愛情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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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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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8 07:5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美國洛杉磯 比佛利山莊

  施府巨宅正舉行一場世紀大婚禮--神秘的「z」施喬諺,和shanny服飾王國的總裁杜倩妮,攜手緩緩走向紅地氈的另一端。

  巨宅四周警備森嚴,有若大敵當前般地佈滿武裝的便衣安全人員,人手一支無線電話,不停地發出各國不同語言的傳訊通話。

  施府內巨大的停車場,在這一天變成了「停機坪」,單是軍用、私人的直升機,就停放了二十幾架,其它的空間則被一排排八門或六門的豪華座車所占滿。

  難怪如此聲勢浩大,因為這一天被邀前來觀禮的各國貴賓中,其中不乏一國的元首或是皇室貴族成員,其它的富豪巨賈、好萊塢影視明星,就更不用說了。

  婚禮會場設置在戶外,遼闊的高爾夫球場上佈置了簡單而隆重的壇台,證婚人是一位從梵蒂崗趕來的天主教大主教;在壇台前紅地氈的兩側,各置放了一百張座椅,除了近兩百名貴賓之外,還有數十名前來採訪拍照的媒體記者及電視臺攝影隊。

  在最靠近壇台的前兩排座位上,除了施、杜兩家成員之外,美國總統何林頓夫婦赫然在座,英國皇室只來了貌合神離的查理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而且兩人好像看意避開對方地各據遠遠的一個角落;摩納哥王室只來了第一王儲埃爾伯王子作代表,而「東方組織」的情報員們,則攜家帶眷全部到齊。

  這樣的一場世紀婚禮,可難倒了新聞記看們,到底攝影機焦距要掃向哪一邊?這邊看過去,只見曾經和施喬諺共進午餐的莎朗史東坐在遠遠的人群中一語不發;那邊看過來,則瞥見湯姆克魯斯和妮可基曼夫婦在竊竊私語,而一個不小心捕捉到打呵欠的人,竟然是籃球明星麥可•喬登!

  在男高音多明哥的「聖母頌」歌聲帶引之下,婚禮進行如儀,一對新人正在壇台前,正等待大主教的禱頌經文祝福,這會兒打呵欠的人輪到了「黑爵士」。

  眼看著死黨好友當新郎,而他曾經暗暗愛慕的倩碧佳人則是新娘,喻凱傑難免有著一絲絲「心結」,不過他也感到「雖敗猶榮」,畢竟他對兒女私情這碼子事,算是比較晚熟、慢開竅,在情場上還「幼齒」得像一張白紙!

  婚禮上,凱傑刻意不坐在前排的喻家人當中,而是擠到「單身區」的座位。他的左右各坐著未婚的高橋純子和程雲洛,這兩個小妮子雖然都走出身自富豪世家,不過大概也都還沒經歷過這麼「特大號」的場面,兩人不時隔著中間的凱傑,興奮異常地嘰嘰喳喳討論著--

  「純子,妳看他們兩個會不會離婚?」

  一向好動、擅長騎馬的「男人婆」高橋純子,很不習慣地拉扯禮服裙擺,皺了皺鼻尖應道:「我看八成噢!唉,其可憐。」

  凱傑拉回神遊天外的思緒,吃驚萬分地插嘴問道:「你們在說誰?誰會離婚?」

  雲洛扶了扶鼻樑上的近視眼鏡,沒好氣地笑道:「凱傑,你別那麼緊張好不好?我們在說戴安娜和查理斯,又不是說今天的新人!」

  凱傑沒好氣地摘下招牌墨鏡,朝天空翻了一下白眼,低聲啐道:「妳們倆別造麼『破格』好不好?今天是喬諺和倩妮的大喜之日,你們在底下談離婚?」

  口沒遮攔慣了的純子,立刻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們『破格』?我看你才有點『阿達一族』咧!這是婚禮,你幹嘛還這麼『堅持原則』,穿了一身招牌黑?」

  凱傑畢竟在應付女孩子這方面還不到「訓練有素」、「爐火純青」的地步,在他還來不及說什麼之前,純子便大大方方地動手翻看他的黑西裝衣領,先聲奪人地又說:「嗯,亞曼尼的,算你有品味,原諒你!」

  兩名女孩同時爆出悶笑聲,凱傑有些牙癢癢地理好衣領。

  「好厲害的牙齒和嘴巴,怪不得……」

  這下子純子笑得直跺腳,沒好氣地拍下凱傑手臂一下,更正道:「伶牙利嘴啦,這句中國成語你不懂嗎?」

  「妳知道,我中國書念得不多。」

  凱傑被「舌攻」得臉紅紅的,不過這時純子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抓住他的手臂。

  「耶,等一等!你剛才要說『怪不得』什麼?講話別跟你人一樣神秘,只說一半好不好?」

  凱傑像個「冷面笑匠」,一語驚人地脫口而出:「怪不得妳嫁不出去!」

  這種攻擊來得太突然了,而且來自最不可能亂開玩笑的凱傑口中,純子光是一愣,繼而反駁道:「不是嫁不出去,是我不想嫁!」

  凱傑悶笑兩聲,接問道:「妳上回在我家,不是說你要當垃圾桶,剩飯剩菜剩男人妳都要照單全收嗎?」

  純子立時舌頭打結,心裡則在低罵:哇塞!這傢伙的記憶力真不是蓋的,竟然可以把她說過的話半字不改地背出來!

  這其是「搬石砸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純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仍死鴨子硬嘴皮地說:「要你管!我當時只是開玩笑,若是說到要馴服你們這些臭男生,我倒不如馴服一匹馬!」

  「那妳去嫁給一匹馬好了。」

  「謝謝,我會考慮的。」

  「不過,聽說女孩子又叫作『馬子』,如果馬子嫁給馬,那又該怎麼稱呼呢?」

  神秘莫測的黑爵士最近是怎麼了,怎麼會變得如此不正經呢?純子氣得啐罵道:「變態!你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一名心理醫生?」

  「好了啦!你們兩個又是怎麼啦,怎麼一見面就鬥嘴?」雲洛連忙從中打圓場。

  凱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輕歎一口氣,「算我失禮、不夠紳士風度,我先道歉!」

  純子得理不繞人地徑說:「我原諒你就是!雲洛,我們聊我們的吧!咦?對了,妳那個哥斯坦最近怎麼老是不見蛋?」

  「我也不清楚,他人還卡在巴黎不知道忙什麼。」

  「如果連妳都不知道,那還看誰會知道?」

  「耶,妳可別小看他,z所有的尖端科技、武器裝備,可都是他親手設計出來的。」

  老天爺!兩個女孩變成一座菜市場,而且竟然當眾就提到神秘的「z」!凱傑趕快打岔道:「喂,妳們兩個誰要跟我換位子?」

  兩名女孩不解的看著他,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

  「方便你們講話呀,要不然等一下什麼飛『機』啦、小『雞』啦都出籠了!」

  凱傑故意在同音字上加重音,兩位小妮子總算聽懂他的暗示,互相吐了一下舌尖。

  這時貴賓們集體起立鼓掌,原來一對新人已交換戒指,儀式完畢,戶外盛宴接著展開。

  在杯觥籌影和相機鎂光燈交錯之中,穿著自己設計的白紗禮服的倩妮,和一身白色亮絲西裝的喬諺,正手挽著手向賓客一一舉杯致意答禮。

  凱傑往反方向走去,離開人群,踱到一處角落。這時也有一位神色幽怨的淑女悄悄離開人群,身後跟了兩名隨身保鏢,走到一半時,突然朝凱傑的方向踱過來。

  「華德爵士。」

  「啊,王妃陸下!」

  戴安娜王妃伸手和凱傑輕輕一握,然後露出一絲苦笑,隔看太陽眼鏡望向他。「老天爺,我們別這麼拘禮正式了。凱傑,你最近還好嗎?」

  凱傑的臉上閃過一抹憂色。「那才是我想問妳的,我們好久沒通電話了。」

  王妃神色有些不白在地低聲說:「我的電話有人竊聽……唉,我決定要離開查理斯,這件事尚未公開,我只告訴你。我最近會接受英國一家電視臺訪問,抖出一切內幕,省得外人到處亂說,然後我馬上去南美避風頭。」

  「怎麼,不想當未來的英國女王?」凱傑半開玩笑地問。

  「我只想當英國人民心目中的女王……有人過來了,我們再找機會聊吧!在新聞界圍堵上我之前,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凱傑,再見。」

  王妃匆匆離去,凱傑回首一看,才發現正過來的人是高橋純子。

  「我沒料到你跟戴安娜王妃這麼熟。」

  「我也沒料到有人竟然這麼關心我的一舉一動。」

  凱傑答得有口無心,純子則輕歎一聲。

  「我是特地來向你道歉的,剛才我不該跟你唇槍舌劍。不過如果你不領情的話,那我走開就是。」

  純子作勢轉身要走,凱傑連忙喚住她:「不!不要走!」

  純子依言停下腳步,遲疑了片刻,才踱近前來。

  「凱傑,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怎麼好,你也知道我就是缺乏『女人味』,所以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你。」

  「安慰我什麼?」

  「你還明知故問?誰不知道你曾經對倩妮--」

  凱傑急急打斷她的話,「那只是『練習』而已,現在都過去了,妳別亂猜!我……我是在想別的事情。」

  「想什麼?可以告訴我嗎?看你擔心得頭髮都快要白了!」純子追問道。

  「妳真的看興趣聽?」

  「說來聽聽嘛!如果不中聽,你放心好了,我會叫你滾蛋的。」

  凱傑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但是很快又收斂表情,平心靜氣地說:「我最近過膩了貴族生活,決定去找『頭路』。」

  「哇--這可是大新聞哪,搞不好可以拿來當我大眾傳播研究所的畢業論文呢!」純子故作驚訝的說。

  「妳往取笑我?」

  「我哪敢?喂,你應該更有幽默感一點,知道嗎?不過……誰請得起你呀?」

  凱傑露出一絲苦笑,「所以我才想接掌我爸爸的『磬宇地產』,而且我已經進公司實習一陣子了,過兩天我就要第一次出公差去羅馬尼亞。」

  「在東歐?」

  「對。我的一位朋友有座古堡要賣。」

  凱傑說得漫不經心,純子卻瞪大了眼睛,「古堡!你是說像在童話故事裡,那種如夢似幻的古堡?」

  大概因為沒交過女朋友的關係,凱傑很不浪慢地說:「不是如夢似幻,這一座是真的,從十八世紀留傳下來,而且需要大肆整修。」

  純子畢竟只有二十二歲,她充滿憧憬幻想地喃說:「一座真正的十八世紀古堡,那住在裡面的人不就是王子跟公主?你想把它買下來做什麼?」

  「當然不是買來當玩具。我爸爸想在重新整修之後,將它開闢成一做五星級的國際旅館。」

  「那不是很可惜,很……糟糕!」

  純子的目光投向凱傑的身後,眉毛緊蹙了起來,凱傑則一頭露水。

  「怎麼會可惜?又怎麼會糟糕?」

  純子的神色變得有些,不自在,壓低聲者急說:「可惜是真的啦,可是我說的『糟糕』,並不是指那座東歐古堡,而是正朝這裡走過來的人!」

  「誰?他是誰?」凱傑回首一望,只見一名叫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一路含笑走來。純子失神第嘀咕自語:「沒想到他也在被邀的貴賓名單上,嘖,真是傷腦筋!」

  凱傑伸出一隻手掌在純子發呆的眼晃了晃,「喂,有人在家嗎?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純子眨眨清靈的眼眸,面露憂色地說:「他是日本nbk電視臺創始人的兒子,紀梵恩。」

  「哦?日本人怎麼會姓中國姓?」

  純子啼笑皆非地說:「這是我現在擔心的重點嗎?他跟我一樣只算是『半個』日本人,他老爸從香港移民日本,他不能姓中國姓嗎?」

  「噢!妳是念大眾傳播的,他是搞電視的,那不是正好?」

  「正好你的頭啦!什麼正好?真是少根筋!」

  凱傑自找挨駡,頓了一下後,又問:「那妳擔心的重點是什麼?」

  「因為他……他想追我!」

  說到那個「追」宇時,純子好像說到了一件很噁心的東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凱傑正想說什麼,純子突然鄭重其事地抓住他的手臂,緊張兮兮地哀求道:「凱傑,你一定要救我!」

  「救……救妳?借問一下,怎麼個救法?」

  「跟我演一場戲……喔,嗨!紀少董,好久不見哪!」

  凱傑當場差點跌到地上,不過他今大總算又學到一點新東西,人家說女人善變,他算是第一回見識到了--剛才純子差點把他篤得狗血淋頭,接著是苦苦哀求他救命,現在一「變臉」,竟然是堆滿笑容地跟人家說「嗨」,哇!變得可真快!

  風度翩翩的紀梵恩一踱近來,握住純子伸出的手,眼神立刻轉向凱傑打量著,不動聲色地說:「純子,真是好久不見!妳現在又不在電視臺實習了,怎麼還改不了口,老是叫我少董?」

  純子收回手,皮笑肉不笑地說:「一日為少董,終生為少董!」

  凱傑和梵恩八成都總不懂「文言文」,兩人竟然異口同聲地問道:「妳在講什麼?」

  「噢,沒有啦,只是一句很有名的中國成語,表示我對少董您的『尊敬』。」

  梵恩聽不出話中譏剌之意,暈陶陶她笑說:「哪裡哪裡!純子,我才不要妳尊敬我。」

  純子心裡很想說:那踹你屁股兩下可以嗎?辛好她忍住沒說出來。

  「純子,妳還沒介紹妳這位朋友是何方神聖?」梵恩充滿心機假笑地問。

  「他就是摩納哥的『黑爵士』!」

  「黑爵土?拍電影的嗎?我怎麼沒聽過?」

  聽他這麼一說,凱傑和純子差點同時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沒吃過豬肉,至少也看過豬走路吧!」純子作戲地笑說。

  梵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急急地問:「什麼意思?」

  「您都不看國際報導嗎?他是皇室貴族!」

  一聽到「貴族」二字,梵恩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但熱情滿溢地伸出手,而且連日文都不小心跑出來了!

  「索底斯呢,原來是貴族!我才疏學淺,失敬失敬。」

  凱傑聽得鴨子聽雷,但仍禮貌性地說:「紀先生,久仰久仰!」

  不料才說完,肋骨上就被純子撞了一下,他還搞不清楚哪邊「演」錯了,只聽純子突然嗲聲說:「噢,親愛的達令,你陪我去補一下妝。紀少董,我們等一下再好好聊,拜!」

  純子急急想走,凱傑卻仍杵在原地,直到純子回頭來用力拉了他一把,他才生硬地說:「噢,對!補妝,我陪她!」

  兩人才一踱開,梵恩不禁喃喃自語:「親愛的?達令?噢……」

  也許是太傷心激動了,也許是在吃醋生氣,梵恩兩拳握得緊緊的,突然兩眼上吊、朝後砰地一聲昏倒在地。

  「來人呀!有人中暑了……八成是香檳喝太多!」旁邊一名老婦急嚷。

  漸漸走遠的凱傑於心不忍地頻頻回頭,很不放心地問道:「他該不會腦充血吧?」

  純子拍胸脯掛保證,「安啦,死不了,大不了半身不遂!」

  「妳別嚇我好不好?不過妳剛才的演技實在有夠爛,而且還那麼肉麻噁心……」

  凱傑兀自數落著,然而純子好像心不在焉地在想什麼,突然沒頭沒尾地說:「我想到一個好主意!凱傑,你剛才不是說要去羅馬尼亞買古堡嗎?」

  「是呀!妳怎麼突然……」

  「我跟你一塊去好不好?」

  「啊?我是去洽公,又不是去度假!」

  「知道啦!我只是想去開開眼界,順便躲開死纏活纏的紀梵恩,要不然我現在學校放暑假,回日本去他一定又會『格格纏』!」

  「誰教妳剛才……」

  「喂,我是想教他死心才出此下下策,要不然我向來最不屑跟人家撒嬌了!」純子兩手插成茶壺狀,拔高聲音說。

  凱傑有些舉棋不定,想了半天才說:「讓我考慮一下。」

  不料純子根本不給他考慮的時間,潑辣地說:「華德爵士喻凱傑!你怎麼這麼不乾脆?人家我是女生,又長得這麼妖嬌美麗、清純可愛,我都不避嫌了,你還在看慮什麼?」

  連「妖嬌」和「清純」都可以放在一起用,凱傑真是服了她,便不再與她囉唆,「妳都不避嫌了,我怕什麼?」

  「就是說嘛!再說,一個是怕被人家追的『男人婆』,一個是別人倒追追不上、自己追又不知道怎麼追的『黑爵士』,這麼寶貝的兩號人物即使被關在同一個房間裡,也絕對不會發生任何『代志』!」

  她的能言善道令他為之折服,凱傑也只有爽快答應的份兒。然而當他一深思,又覺得奇怪,她幹麻要把兩人的距離刻意拉開,界線劃清得壁壘分明呢?而他又為十麼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

  羅馬尼亞 布加勒斯特飛機在羅國首都上空盤旋一圈,然後平穩地降落在國際機場,停機坪上早有一列軍樂隊和眾多官員在等候接機--這道不是為了迎接摩納哥華德爵士的到來,而是因為剛從美國訪問回來的羅國外交部長也適巧在同一班飛機上。

  頭等艙內,純子迫不及待地起身想拿隨身行李,凱傑柔聲阻止她,「等一等,可能沒這麼快。」

  果然,機上擴音器中傳來了機長的聲音--

  「各位旅客,為了尊重本機上的高級官員率先下機,請您暫時先留在座位上,本航空公司暨羅馬尼亞政府鄭重感謝您的合作,不便之處敬請原諒,並祝您布羅國有個美好假期,謝謝!」

  同機的外交部長莫華,在準備下機前,特地偕同夫人過來向凱傑打招呼。

  「華德爵士,在國際外交上,你才是真正重量級人物,列隊歡迎的人應該是你,你確定不跟我們一起先下飛機?」

  凱傑不卑不亢地摘下墨鏡,客氣有禮地說:「部長先生、夫人,我這次到貴國來純粹是私人因素,不想驚動各界,謝謝你們的好意。」

  部長夫人含笑轉向純子,「高橋小姐,妳一定要到我家來參加宴會。爵士閣下,您可一定要答應我,帶高橋小姐姐起賞光。」

  「噢,一定,一定。」凱傑答得漫不經心,心中則在擔心著:經過航空公司特別通融禮遇,他的愛貓「魔魔」給安置在嘰上空服員的休息室襄,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莫華部長意猶未盡地又說:「我這次訪問,算是本國和美國歷史性的外交進展,華德爵士,你知道的,本國閣會裡還有太多『親共派』老朽,等我這幾天忙完,一定為你及高橋小姐舉辦一場正式國宴,也別忘了,我們還有一盤西洋棋要下。」

  凱傑伸手和部良交握,連聲說:「那我先謝謝你們了,但是請別過分鋪張。」

  機坪外的軍樂隊已經奏起了雄壯威武的樂音,外交部長一行人立在機艙門口向迎接人員揮手示意,一群拿著照相機的新聞記者也開始搶鏡頭。

  這時純子才慢半拍地問道:「他剛才說『親共派』?那這是一個共產國家囉?」

  「噓,小聲一點,羅馬尼亞共和國目前正在經歷轉型期,有不少年輕有為的改革新派閣員出現,但是國會裡仍看許多忠貞的共產黨員。」凱傑言簡意賅地做了一番介紹。

  純子仍感納悶地說:「那倒是很奇怪,既然是共產國家,怎麼會有像你朋友這樣有古堡的人?」

  「他是貴族嘛,雖然家世已經中道沒落了,但是在羅國仍算是財多勢大的少數例外。」

  聽凱傑這麼一說,純子忍不住搖頭苦笑。「好奇怪的一個國家!就以他們的外交部長返國這件事來說,怎麼會派一個這麼爛的軍樂隊來迎接?」

  「我也正覺得納悶……」

  在震天價響的軍樂聲中,老是有一個低沉的咧叭爆出冷門,吹出走音的怪腔怪調。凱傑側頭望出機窗外,朝軍樂隊中那個閃亮的貝斯大喇叭望去……

  「奇怪,那是什麼東西?啊,糟糕!」

  「什麼糟糕?」

  純子也湊過頭來看,凱傑伸出手指頭指向低音喇叭,從飛機上的的度俯望過去,那支大喇叭朝向天空的管口上,在陽光底下閃爍了一下。

  「已經有安全侍衛了,為什麼軍隊喇叭手的喇叭裡還藏了……一把衝鋒槍?純子,讓我先出去一下。」

  坐靠窗位子的凱傑急著要起來,純子則仍是一一頭霧水地喃說:「什麼槍?凱傑,你要幹什麼?」

  凱傑不待純子起身,便一腳跨越過純子的大腿想出去,兩人一時跌來撞去的,好巧不巧,一名女空服員提來了一隻精緻的貓籠。

  「華德爵士,您的愛貓!」

  籠門並沒有關好,裡面坐飛機坐得不耐煩的「魘魔」一躍而出,撲往凱傑的胸前。凱傑一手按抱住牠,全身烏亮的黑貓好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昂起頭一遍又一遍地伸出舌頭在凱傑臉上舔著。

  凱傑氣急敗壞地低嚷:「魔魘,我現在沒時間跟妳親熱。快!純子,抱替牠,快來不及了。」

  純子吞了吞口水,一臉驚惶地說:「不,我不敢!魘魔好陰陽怪氣噢……」

  反正魘魘也死抱住凱傑的脖子不放,不得已,凱傑只好抱著貓往機艙門口沖去,嚇得女空服員大叫道:「爵士閣下!您想幹什麼?」

  凱傑沒時間解釋,沖出機艙門口,站在活動梯的頂端,伸手指向軍樂隊大聲吼道:「莫華!那個貝斯手有槍!」

  站在停機坪的莫華部長,正一一和官員們握手寒暄,而樂隊聲音太大了,根本聽不見凱傑在喊什麼,只有幾名安全侍衛機警地抬頭望向活動梯頂端,可是那幅景象實在有點可笑,一個衣冠楚楚的黑衣紳士抱著一隻黑貓!

  但是,抬起頭看的人,還包括那名貝斯手,在凱傑喊出聲看時,他的手正伸人喇叭口內想取槍,這下子又見有人神色緊張地指著他,他反倒愣住了。

  凱傑沖下活動梯,幾名安全侍衛緊張地奔過來想阻止,莫華部長回頭一看,連忙喝斥道:「別緊張!那位是華德爵士。嘿,爵士閣下,你改變主意,想跟我們一起--」

  話尚未說完,凱傑上氣不接下氣地邊跑邊吼道:「槍!那個貝斯手……」

  一群人仍然滿頭霧水,這時純子突然出現在機艙門口,以高頻率的尖叫聲嘶喊道:「啊--凱傑!」

  同時軍樂隊中也起了一陣小混亂,奏樂聲零零落落地停下來,只見一群樂手躲的躲、逃的逃、趴的趴,只剩下那名貝斯手,他把大喇叭往旁邊一扔,手中的衝鋒槍指向莫華部長,也同時指向了剛奔過來的凱傑。

  「保加利亞萬歲!」貝斯手高喊一聲。

  一連串子彈爆著火光掃射而出,答答答的槍聲響徹雲霄,震撼了整座停機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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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子彈如狂而飛射,死神就在四面八方。

  幾名官員和侍衛因閃躲不及而中彈,首當其衝的喻凱傑在彈林之中,千鈞一髮地連人帶貓撲向莫華部長,由於衝力過猛,甚至連一旁的部長夫人都一起被凱傑撲倒在地!

  人算不如天算,殺手的衝鋒槍突然卡彈了,一時再也發動不了攻擊,安全侍衛趁這時兵分兩路,身手敏捷地撲過來掩護凱傑,以及在他身下的莫華部長,在這範圍的中心,汨汨流出一條如小河的鮮血,另外幾名侍衛剛開始向殺手開槍反擊。

  這一切發生在一瞬間,不但停機坪上一片混亂,連飛機上也頻頻傳出尖叫聲,而且叫得最大聲的,就是站在機艙門口的高橋純子。

  「凱傑!啊,凱傑……」純子奮不顧身地想沖下活動梯,兩名空服員適時拉住她,並且硬把她拖入機艙內躲子彈。

  殺手持槍的手臂運中兩槍,衝鋒槍掉落在地,他的胸前、腹部已經被射成蜂窩,鮮血染了一片,然而他仍硬挺挺地立在原地。

  槍聲暫歇,安全侍衛持槍慢慢靠近殺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時只見殺手的嘴角滑下一道血痕,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臉上並沒有痛快表情,只有憤怒。他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幾步,停下,又走了幾步,口中模模糊糊地斥駡道:「莫華,你這親美的共和豬,保加利亞的友誼叛徒……」

  殺手又顫巍巍地向前走幾步,現在距離凱傑等眾人趴在地上的地方只有幾公尺遠,安全侍衛們作勢要再度開槍射擊,莫華的聲音模糊傳出--

  「不准開槍!捉活的!」

  殺手又向前走了兩步,他中彈的右手已經廢了,他的左手伸進軍樂隊制服衣襟,抽出一把雪亮的彎刀,眾人一時搞不清楚他是要拔刀自刎,還是要拚最後一口氣刺殺莫華部長?然而他顯然已經筋疲力竭,一個跟蹌不穩,整個人往前撲倒下來。

  此時,在一堆安全侍衛的底下,傳出了一個聲音--

  「可以起來了嗎?我很不習慣被人家壓哪!」

  侍衛們紛紛站起身。原來是凱傑在抱怨,而在他底下還有一個因為肥胖而氣喘如牛的莫華部長,兩人的胸前均染紅了一片鮮血。

  「我中彈了嗎?」莫華部長緊張兮兮地問。

  凱傑試圖爬起,然而卻感到一陣疼痛,他望了一手懷抱中的黑貓一眼,頓說:「不是你啦!是我……魔魔,妳還好吧?」

  兩名侍衛過來幫忙扶起凱傑,他一眼瞥向趴躺在兩公尺外地上的殺手,那名殺手渾身是血,不但很年輕,甚至長得很英俊!

  凱傑看看別人,又想想自己,突然想到自己受了傷!

  「我中彈了,在哪裡?」

  在一片血漬中,凱傑終於發現疼痛來處--幸好他是左手抱住魔魔,子彈飛射擦過他的左手臂,要不然那顆沒長眼睛的子彈可能就會穿過他的心臟!

  外交部長夫婦毫髮無傷地站起來,而一旁驚魂甫定的記者群也開始記得要搶拍照片了,這鐵定是隔天全國的頭條新聞!

  莫華部長走過來接住凱傑的肩,滿懷感激地說:「華德爵士,你受傷了!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面對溫馨感人的一幕,記者群趕快搶拍鏡頭,地上還有幾個中彈的人在呻吟,塔臺大樓的方向也沖出來幾輛警衛車和救護車。

  凱傑用手按住傷口,勉強笑了笑。「只是皮肉傷,能不能叫救護車快點來?」

  這時純子不顧阻撓地從機艙門口奔階而下,不料又造成一股緊張騷動,因為她正一路用別人聽不懂的中國話狂喊著--

  「凱傑!你……你還好吧?」

  凱傑怕又節外生枝,趕快用英文向侍衛們喊道:「她是我的朋友!」

  還好沒有哪個冒失鬼亂開槍,純子一臉蒼白地奔過來,好巧不巧正好抓住凱傑受傷的手臂,痛得凱傑大叫一聲:「哎喲喂呀!」

  「啊?血?你受傷了?」

  照相機鎂光燈仍然閃個不停,傷兵殘將扶的扶、站的站,在迎接官員中的一位高階安全官走了過來,態度從容地向莫華部長說:「部長先生,你安然無恙吧?這都是我督導不周,才會讓殺手混進來。」

  莫華面色醞怒地斥道:「這件意外,我要你寫一份完整的調查報告呈上來。」

  安全官一手插在長褲口袋裡,必恭必敬地說:「是,當然,不過我可能沒有時間。」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安全官突然一手勒住莫華部長的脖子,另一手則從口袋中拔出一把手槍。「不要過來!我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剛才要不是被那個保加利亞白癡一鬧,我早就完事了。不過,部長先生,請你放心,他要你死,我卻要你活!」

  安全官的手槍架在莫華脖子上,莫華駕詫莫名,但仍憤怒地罵道:「你這叛徒!」

  安全官冷冷一笑,「你才是叛徒!我是代表全國忠貞的反右派共產黨員說話,看你怎麼跟美國外交部談判!」

  哇!真是熱鬧,剛才是「外變」,現在是「內叛」,凱傑趕快護住純子,然而也只有他距離最近了……

  安全侍衛中有一名在和安全官互相點了下頭之後,立刻跳上一旁的一輛迎接禮車,發動引擎。

  安全官將莫華半架半拖地移向禮車,並沉聲吼道:「誰也別想亂動,要不然他就沒命!莫華,你乖乖跟我走吧!部長夫人,先失陪了!」

  人質在手,誰也不敢亂動,但是也沒有人注意到此刻凱傑正低頭向魔魔輕言細語道:「魔魔,現在看妳的了,去!」

  凱傑悄悄地放下愛貓,只見魔魔從他手中躍至地面,輕巧而飛速地穿越過眾人腳旁。這時她已不再是一隻陰陽怪氣的大黑貓,而像是一隻撲向獵物的小黑豹,齜牙咧嘴地發出憤怒的聲音。

  在眾人還未發覺之前,魔魔已無聲無息地奔到車旁,安全官正架著莫華要上車,魔魔縱身一躍,在潑辣的「瞄嗚」一聲之後,利牙緊緊咬住安全官持槍的手,四隻利爪則在他手臂上一陣亂抓。

  「啊--」安全官痛呼一聲。

  在手忙腳亂之際,一旁的安全侍衛們乘機撲上去制伏了安全官,車內安全官的同夥一見情況不妙,猛踩油門疾沖向前。

  槍聲不絕於耳的響起,子彈在逃逸禮車上留下千瘡百孔,後車窗玻璃碎了,油箱在漏油,當一顆子彈打中一邊後車輪胎之後,車在飛速中突然一偏,整輛車在停機坪上翻滾了好幾圈,隨著一詞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車子變成一團火球。

  純子看得目瞪口呆,繼而歎為觀止地拍手叫好。「好壯觀喔!好、好……好像電影!」

  凱傑抱起小兵立大功的魔魔,提醒純子一句:「那車裡面還有一個人哪!」

  「噢,我怎麼忘了?好、好……好噁心!」

  純子打了一陣「加冷筍」,然後摸了摸魔魔的頭,問道:「凱傑,我不知道你這只妖裡妖氣的黑貓居然會表演特技!」

  凱傑以貓為榮,得意洋洋地說:「我花了不少錢送魔魔去接受訓練,她可以像警犬一樣奪下歹徒的武器……」

  魔魔抗議的瞄嗚一聲。

  「噢,對不起!怎麼可以說魔魔像警犬呢?魔魔最討厭狗了,我也是。」

  部長夫婦走過來,感激地說:「華德爵士,你一連救我兩次命,這個恩情我該怎麼回報你?」

  凱傑不敢居功,半開玩笑的說:「幫我的魔魔準備一頓鮮美的白老鼠大餐如何?」

  「啊?你說什麼?」莫華驚愕的問。

  純子聞言全身起雞皮疙瘩。「凱傑,你真的是很變態、很噁心!」

  凱傑趕忙收斂玩笑的態度,正經地說:「沒什麼啦,部長先生,我只是舉手之勞,倒是你未來的麻煩可能不少。」

  莫華無限感慨地歎口氣。「唉!鄰國保加利亞對我恨之入骨,沒想到我自己的屬下也出亂子,而且還是我的親信!不說這些了,爵士閣下,你的手……」

  「不礙事,只要醫護人員幫我包紮一下就好,機場外面還有朋友在等我。」

  在場的安全侍衛開始收拾殘局,莫華命令醫護人員立刻過來檢視凱傑手臂上的傷口,幸好只是皮肉之傷。

  凱傑還在上藥時,一名醫護人員奔過來向莫華報告--

  「部長!那名保加利亞恐怖分子的心臟還在跳!」

  「是嗎?趕快將他送醫急救,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救活他!只要他活著,我就可以找保加利亞政府算帳。」莫華咬牙切齒的說。

  政治實在太黑暗了,英勇但奄奄一息的殺手,這時竟成了一項外交武器,政治暗殺成了現成的活把柄!

  凱傑只想快快離開這亂七八糟的現場,一群記者擁上來向凱傑問東問西,然而他緘默不語,偕同純子登上一輛軍用吉普車……

  ※※※

  在國際機場大樓門外,一輛黑色的六門賓士座車已等候多時,凱傑和純子在一群安全人員的護航之下,總算擺脫了幾名死纏活賴的新聞記者,坐上座車離去。

  升土了座車坐定,純子立刻又經歷一場不大不小的驚嚇。因為座車玻璃特別加暗,車內闇暗一片,只有在四個角落各安置了四顆看起來很像真的的骼體頭,頭殼上被敲破一個洞,洞上各插了一根白蠟燭。

  純子吞吞口水,很勉強她笑說:「你朋友真有幽默感!他是幹哪一行的?開葬儀社在賣棺材嗎?」

  凱傑翻了一下白眼,沒好氣地說:「他是一名公爵,妳忘了?」

  純子好奇地伸手摸摸骷髏頭,稱讚道:「嗯,做得像真的一樣!」

  「當然不是真的,那些只是猴子的頭。」

  「啊!猴……猴子!」純子差點當場暈過去。

  魔魔不耐煩地喵了一聲,更加重車內的陰氣森森。

  純子正襟危坐,不敢再亂摸亂碰,凱傑看看她的表情,仍然很「理所當然」地問道:「純子,妳還好吧?會暈車嗎?」

  「不……不會。咦,你朋友怎麼沒親自來迎接你這位遠道而來的貴賓稀客呢?」

  凱傑一面摸了摸受傷的手臂,一面若無其事地說:「噢,他白天怕見光,比我還嚴重。」

  「為什麼?」

  「因為他是吸血鬼。」

  「哈哈哈,真好笑!你的綽號不也叫作『吸血鬼』嗎?凱傑,你最近怎麼變得越來越不正經了?」

  凱傑露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有點委屈地說:「我哪裡不正經了?我說的是實話呀!當然啦,也許有點誇張,『吸血鬼』只是我的綽號,我的朋友杜魯克公爵則是身體力行,從小就被父母以吸血鬼的方式養大,他也一直深信他自己是吸血鬼轉世。」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她是在作夢嗎?現在還是不是二十世紀?純子無奈地向凱傑露出一個「你們還真是物以類聚」的表情,很「捧場」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噢,妳必須先瞭解一點,羅馬尼亞是一個東歐古國,也是『出產』吸血鬼的地方,直到現今民間仍然有許多奇異風俗和傳說,甚至還出現過狼人--」

  純子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插嘴道:「這些我在電影裡都看過了啦,你還是沒提到重點,什麼叫作『吸血鬼的方式』?」

  凱傑一本正經地娓娓道來:「布萊……噢,也就是杜魯克公爵,他從小身體虛弱,患有嚴重貧血症,他父母求遍天下名醫都醫治無效,後來有人告訴他們給他喝血試試看,而且要人血。他的父母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讓他喝看看,沒想到喝了人血之後,他的身體和氣色立刻好轉。但是維持不了幾天……」

  「人血?不是用輸的,而是用喝的!哪裡來那麼多的血?在家裡養幾條『血牛』嗎?」純子感到匪夷所思地低嚷。

  「當然不是,那是違法的。杜魯克一家通常是向醫院買血。而且妳知道血多買嗎?一滴血一滴『金』哪--」

  「喻凱傑,你怎麼可以說髒話!」純子兩手捂住耳朵,羞紅著臉急說。

  凱傑被打了岔,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小妮子又是哪根筋不對勁。

  「啊,我有嗎?黃金本來就很貴呀,不是嗎?」

  純子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順勢摸摸頭髮整理一下,故作鎮定地說:「噢,是黃金的『金』,嚇死我了!ok,你繼續說吧!」

  凱傑不明白她想到哪裡去了,不解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接著說:「所以他從小就是喝人血長大的,有些迷信的人就說他是吸血鬼轉世,布萊他自己也信以為真,所以除了定期買人血喝之外,他白天睡在一具棺材裡不見光,從來不照鏡子、不上教堂、不能看到十字架,晝伏夜出。」

  純子聽得一愣一愣,半估半疑地開玩笑說:「三不五時還『飛』出去找人咬咬脖子,是不是?」

  看來百聞不如一見,凱傑歎了一口氣說:「如果妳不相信,等一下到古堡妳就知道了。」

  賓士開上了公路,飛速朝市郊方向奔去……

  ※※※

  近郊 古爾城公路變成了鄉間小路,蜿蜒在低緩的山丘及平原之間,這個小城區八成住不了幾隻老鼠,因為不但屋宇稀少、相隔甚遠,而且一路上人煙罕見。

  在進入小城區的一處十字路口上,座車經過了一根搖搖欲墜、破舊不堪的路標指示牌,上面寫了一個羅馬尼亞字和數目字,凱傑特地指給純子看,一邊解釋翻譯。

  「古爾城,人口七十六。這個城夠迷你了吧?」

  「你懂羅馬尼亞文?」

  「不!不過我已經來過這裡好幾次了。」

  「這個城的人口才只有七十六人,那麼這裡都住了些什麼樣的人?」純子掩不住滿腹好奇地問。

  凱傑扳著指頭算給她聽。「富商、退休政客、沒落貴族,甚至羅國有名的電影明星,在這城區內有好幾座大小不一的古堡,售價其實都滿便宜的,問題是沒有幾個人願意住到這裡來。」

  「為什麼?若是在日本、臺灣或香港,恐怕早就被有心人士炒成天價!」

  凱傑神秘一笑,不疾不徐地說:「主要是這裡太僻靜偏遠,沒什麼娛樂設施,而且雖然古堡便宜,但是要重新整修成現代化、可以住人,恐怕得再花上超出房價一百倍的金錢。另外……」

  「喂,你別故意賣關子好不好?」

  「如果妳不害怕的話,我就告訴妳。其實剛才那塊路標指示牌上的數目字早就該改了,因為據說許多古堡早就成了沒人住的鬼屋。」

  純子嗤之以鼻,很鐵齒地說:「哼!我又不是被嚇大的,現在都已經是沙林毒氣、水銀炸彈的時代了,哪裡還有鬼屋!」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從這個城區沿用數百年的名字來看,多少可以窺見一二,『古爾」這個字翻譯成英文就是ghoul,意思是挖墳墓偷食屍體的餓鬼!」凱傑鄭重其事的說,一點也不像是在嚇她。

  純子聽完差點雞皮疙瘩掉滿地,她暗吞口水,揚起下巴啐罵道:「凱傑,你每天非得這麼噁心才會過得痛快嗎?」

  「我?我又哪裡說錯話啦?」凱傑理直氣壯地辯駁著。

  純子則像在自我安慰地喃說:「我深信這將會是一個美好的假期。你看,到處是如夢似幻的景致,詩情畫意的鄉間小路和充滿思古幽情的美麗古堡……」

  凱傑眨眨眼睛,有些莫可奈何地自言自語:「什麼時候『男人婆』也變成了浪漫公主?」

  「啊,你在講什麼?」

  凱傑連忙改口說道:「噢,沒什麼,我是在想念我的『奇奇』,要是他也能同行就更好了。」

  魔魔甚表同感地喵嗚一聲。

  「誰是奇奇?」純子納悶地問。

  因為太想念,凱傑顯得有些傷感地說:「我養在臥室玻璃箱裡的那條大黑蛇!」

  純子聞言抓狂地猛捶椅背,「喻凱傑,有時候我真的很想狠狠地k你一頓,痛扁你幾拳!」

  「咦,我又怎麼啦?妳們女生也真是奇怪,怎麼老是莫名其妙地胡言亂語呢?」凱傑一臉無辜。

  純子退一步想,這傢伙不但「幼齒」,而且搞不好根本不以為他那些「壞習慣」對他人而言都是稀奇古怪的行徑!

  唉!她真是服了這麼一號人物,先前她那句話也許說得太快了,「男人婆」碰上「黑爵士」,並不會「嘸代志」,從在機場下飛機就一連二驚,現在則是要去見一名「吸血鬼」,而凱傑一路上談論的,不是他那尾噁心的大黑蛇,要不就是什麼死人骨頭!

  看來不是「嘸代志」,而是「代志」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條,而她……咦,奇怪?她怎麼沒有嚇得拔腿就跑,離他遠遠的?

  這是她「藝高人膽大」、「偏向虎山行」?還是她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深深吸引,而渾然不自覺?

  一想到後面那一點,純子頓時感到一陣面紅耳熱,而喻凱傑這個晚熟慢開竅的「愛情白癡」、「情場低能兒」,對她又抱持著什麼樣的感覺和心態呢?

  她越想心越亂,老半天不吭一聲,不料凱傑太過敏感地誤會了,連忙以溫柔低沉的聲音輕喃:「純子,對不起,我知道我比較不會說話,又不懂得說什麼話來討女孩子的歡心,我閉上尊口就是,請妳別生我的氣好嗎?」

  噢,說得太感人肺腑了,純子差點眼淚和鼻涕一起迸出來。要是他能夠常常說說這麼溫柔的話,只怕全世界的女性同胞不破他迷死三分之二才怪,那剩下的三分之一不是早嫁入了,要不就是白癡!

  純子斂了下神色,很快又恢復伶牙俐齒。「我生你的氣?真是愛說笑!我是『男人婆』哪,有沒有搞錯?我生下來就是踉你們這些臭男生平分秋色、不讓鬚眉、不怕苦、不怕難、不怕人搗蛋,還有--」

  純子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凱傑打岔接著說:「還有精忠報國是不是?」

  聞言,兩人同時爆出了笑聲。

  「死相!要你管,討厭啦!」純子突然很有「女人味」地罵了一句。

  凱傑先是一怔,繼而偏著頭納悶的說:「奇怪,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破人罵,竟覺得很爽?妳知道嗎?其實以前我不開竅,是因為覺得女孩子很麻煩,很難捉摸;開竅以後,追求女孩子卻又不得其門而入。但是踉妳這個『男人婆』在一起,我反而覺得輕鬆自在。」

  純子揮拳捶了他肩膀一下,沒好氣她笑駡道:「你欠扁是不是?罵人不帶一個髒字!」

  「我不是罵妳,應該說我這個人講話比較坦白,不懂得說花言巧語。不過講實在的,我有時候倒覺得妳很有『女人味』。」凱傑誠摯地說。

  純子一陣心花怒放,謙虛的說:「噢,歹勢啦,系你『嘸甘嫌』啦,我有查某人的香水味是不是?」

  才剛捧完,不料凱傑又很老實地問:「我覺得很奇怪,妳以前為什麼交不到男朋友,沒人要吧?」

  純子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不過她也知道他是「童言無忌」,沒有什麼惡意,於是沉住氣說:「你想聽我的心聲是不是?來,我唱給你聽……」

  「不用唱啦,用說的就好。」

  「喂,你很不浪漫耶!好吧,就說給你聽。因為我也覺得男生很麻煩,為什麼追求女孩子就一定要送鮮花、巧克力,或花前月下才行呢?不能換一套新的嗎?所以我只要碰到沒有『創意』的男生,譬如說紀梵恩就是一個,我就恨不得打得他滿地找牙,而我呢,則是滿地找雞皮疙瘩。」

  凱傑聽了好像找到知音,有些興奮地說:「沒想到妳也踉我一樣『有毛病』。」

  「你才有神經病哩。好啦,別坐那麼過來,你看魔魔又陰陽怪氣地盯著我瞧了。」

  「這表示魔魔喜歡妳嘛!」

  說話就說話,凱傑幹嘛一副眼睛「脫窗」地直朝她眨呀眨的?難道這是他在借花獻佛、聲東擊西、語帶暗示嗎?

  在他無聲而笨拙的睇睨之下,她似乎讀到了什麼。他的繾綣,卻又充滿了神秘,就像一池深不見底的藍色湖水……

  純子心慌意亂地垂下臉,他不再說話,也沒有任何「行動」,這種靜默教人好生尷尬,幸好前座的司機透過對講機向他們通報道--

  「華德爵士,我們到杜魯克古堡了。」

  ※※※

  黑色賓士緩緩駛入一道自動打開的鐵門--雖然是自動的,但是鐵門上鏽漬斑斑,而且纏滿了螂蛛網,好像已經好幾世紀沒人清理打掃了。

  進入鐵門,碎石子路的兩旁夾植了蓊郁參天的古木,不但遮蔽了天空,而且樹幹上垂掛滿了爬藤植物,但是一點綠意也沒有,就好像是一片荒蕪雜生的原始森林。

  整座古堡坐落在一座低緩小山的山腳下,除了樹還是樹,一棵棵無精打彩、老朽年邁。

  在鐵門外的小路上明明還是陽光普照,然而一進入鐵門內,陽光卻不見了,到處是樹影幢幢,放眼望去盡是晦暗、陰森、詭異。

  碎石子路很長,可想而知這座古堡占地有多遼闊。

  行進中,凱傑側過臉向純子說:「妳現在所看到的東西,其實有很多是假道具。」

  純子不敢置信地朝車窗外望一眼,大惑不解地問:「道具?什麼意思?」

  「譬如我們剛才通過的那扇鐵門,上面的鐵銹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而蜘蛛網是人工加上去的,至於那些垂掛在樹幹上的爬藤植物……」

  「都是人造的?這麼大一片森林?」

  「沒錯。妳可想而知,杜魯克家族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錢來『維持』這一座吸血鬼古堡。另外,我必須提醒妳一下,在我們作客期間,記得千萬別擦拭桌上的灰塵,或是撫去牆角的螂蛛網。」

  純子感到一絲啼笑皆非,接著說:「因為它們都是花錢『創造』出來的嗎?」

  凱傑的臉上閃過一抹黯然表情,聲音低沉地說:「倒不是這樣,而是在十五年前,當杜魯克侯爵夫婦,也就是布萊的雙親,在一次飛機失事中雙雙喪生之後,布萊就不准任何人擦拭灰塵或蜘蛛網,他要把杜魯克古堡保持成十五年前的原狀,只是隨著時間而老朽。」

  「那他為什麼要出售古堡呢?還有,若是你買下古堡當五星級旅館,滿布灰塵和蜘蛛網又怎麼叫五星級?」純子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問。

  凱傑微聳了一下肩,「這就是我專程來羅馬尼亞的緣故,在這些疑問的背後,也許布萊有什麼苦衷。如果他只是因為經濟困難的話,我願意傾力幫助他,但他並不需要把古堡賣給我。」

  正說著話的當口,賓士總算繞完了碎石子路,首先躍人眼底的是一座圓形、無水、雜草叢生的噴水池,池中央立了一座面目猙獰、裸身蹲踞、背上長了一對蝙蝠翅膀的惡魔雕像,那石雕上斑駁的青苔更增加了它的可怖魅魑氣氛。

  在圓形噴水池的正後方,便是一座如假包換的十八世紀古堡。古堡整體是以灰色巨石所建築而成,遠遠望去,像是個「艸」字形,左右各一圓筒狀堡身,中央一道半橢圓形的巨大木門,堡頂四周則是「回」字形的牆垛,在四個角落處則各有一座尖頂小圓塔,所有的視窗都很暗,像是一格格小黑洞。

  這跟迪斯奈樂園襄的睡美人城堡完全不一樣,死氣沉沉,半點色彩也沒有。在太陽西下、薄暮低垂的時分,更像是一個幽冥鬼影!

  賓士在正門前停下,司機下車替兩位貴賓開車門之後,便立刻去搬行李。凱傑率先引領純子走向木門,門上有兩個巨大的骷髏頭門環。凱傑用力地叩動其中一個門環,門環落在木門上所發出的沉重響聲,就好像來自地獄般地令人毛骨悚然,而且在整座古堡內回蕩,久久不消。

  沉重的木門哎呀一聲開了一邊,一名彎腰駝背、白髮稀落散亂、面頰瘦削只見骨、兩眼凹入似空洞的老人出來應門迎接。純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仍是被嚇了一跳,因為那位老人簡直是「鐘樓怪人」重現江湖!

  「華德爵士,高橋小姐,歡……迎!現在天快黑了,公爵閣下應該快起來了。」

  凱傑客氣有禮地向老人答謝道:「奈森,麻煩你通報一聲!」

  叫奈森的老僕人沒再說話,他似乎也不會笑,轉身兀自走進堡內。

  凱傑回頭朝怯憐憐的純子伸出一隻手,無限溫柔地說:「來!跟我來吧!」

  她心中還有懼怕嗎?他要把她帶進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裡?他的神秘令人費解,而結交的朋友似乎也很不尋常,她這一路跟來,在前方等著她的,又是什麼?

  然而,在凱傑那雙神秘深邃的眼眸中,純子突然不再感到懼怕,她把自己的手輕輕放在他溫暖的手掌心中。

  在這一刻,即使他說要帶她去天涯海角,她也願意;只可惜他沒這樣說,但是她仍跟隨著他,一步一步走進玄迷的古堡裡……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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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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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8 07:5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喻凱傑的前引之下,高橋純子宛若正在夢遊奇境的愛麗絲,不同的是,這座古堡可能不太適合拿來當作童話故事的背景。

  挑高十來公尺的天花板上,垂吊而下三座結滿蜘蛛網的水晶吊燈,所有長方形的落地窗上,均以沉重的黑絲絨幕簾遮蔽了所有的光線。

  寬敞而令人屏氣凝神的大廳,其實並不難想像兩百年前的金碧輝煌,富麗的痕跡全在悠悠歲月中褪了顏色,沉靜地躺在一層厚厚的灰塵底下。

  手工精雕的宮廷沙發,扶手及椅腳的金色髹漆已成混沌無光,藍絲絨繡花鳥的椅墊全淡化成一幅幅塵封古書。到處都是銀制燭臺,有高有低,或立在暗紅色的地氈上,或擱置在花幾、桌櫃之上,每座燭臺都至少插立了十余支白色蠟燭,整個大廳內至少有上百支蠟燭在燃燒著,然而依然顯得昏昏暗暗,也許是地方太大的緣故。

  純子注意到了,四周的灰色石牆上掛滿了大小不一的油畫,畫的均是人物肖像,紳男仕女,全身著繁複厚重的歐洲宮廷服飾,讓人仿若走進時光隧道。

  然後,她注意到了鏡子,所有的鏡臺、掛鏡,甚至是牆角那座立地古鐘的玻璃面上,均以黑色絲絨覆蓋住,連時間都靜止了。

  純子感到一陣背脊冰寒,也嗅出在每一處角落、每一件骨董傢俱上,所呈現的沉重悲傷,連花瓶中的紅色玫瑰花也都乾枯成黑色。

  凱傑露出一絲微笑,安慰純子說:「我們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吧!別那麼緊張,布萊並不像妳想像中的那麼可怕。」

  純子勉強擠出一抹苦笑,故作輕鬆地說:「人不可怕,是這座陰氣森森的古堡讓我感到全身肥滿了螞蟻。」

  這時司機提了大包小包的行李進來,有禮地向凱傑說:「華德爵士,我把您的行李依然放在二樓您住過的那間臥房,高橋小姐則住在您的隔壁房間。」

  很好,謝謝你。」

  司機提著行李朝大得離譜的黑色大理石樓梯走去,在梯口約兩邊扶柱基墩上,各立了一座燭臺,然而司機才走到樓梯一半,便只剩下一條隱去的黑影。

  純子打了個冷顫,牙齒互相打架地說:「現在再仔細看那個司機,還有他那一身黑衣黑帽制服,才覺得他活像是個開靈車的。」

  凱傑爆出一串笑聲,然而很快又停止,只剩下一抹不明顯的微笑。「妳相信嗎?我進出這座古堡也好幾回了,但是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我聽布萊說他原先是個流浪漢,有一天莫名其妙地闖進古堡,然後便待了下來,沒有背景,沒有過去,沒有名字。」

  他們才在滿是灰塵的沙發上坐下,「鐘樓怪人」行動詭譎緩慢地用銀託盤端來三隻銀制高腳杯,放在茶几土準備分送給客人時,純子才看了一眼,便忍不住一陣反胃。

  「噢,謝謝,我一點也不渴!」她面帶懼色的推卻。

  而凱傑好像蓄意要嚇唬她做地,端起一杯猩紅色的飲料喝了一口,然後促狹地瞅住純子,詢問老僕人說:「奈森,加了蜂蜜對不對?好好喝哦!」

  純子趕忙用手捂住嘴巴,以免當場吐出來。

  奈森連笑也不笑一下,用他那「殭屍」般的聲音說:「高橋小姐,妳放心,我做事不……糊塗的。妳和爵士的那兩杯是……番茄原汁,主子的這一杯才是人血。」

  純子強忍住嘔吐的衝動,眨眨眼微笑說:「請問化粧室在哪裡?」

  奈森顫巍巍地伸出一根乾癟的手指頭,指向大廳旁的一扇小門。純子二話不說,馬上拔腿沖進去,繼而傳出一陣嘔吐聲。

  「噢,她暈車。」凱傑面不改色地向奈森解釋。

  奈森似乎對任何事都習以為常,在他退下之前只說:「庭園……的烏鴉都回巢了,我想公爵也……起來了。您……坐一坐,我去……煮飯。」

  他話還沒說完,化粧室便傳出純子的尖叫聲--

  「啊--凱傑!救命啊--」

  奈森保持「原封不動」,凱傑則沖了過去,打開小門,只見純子嚇得花容失色、嘴唇慘白。

  「怎麼啦?純子,妳還好吧?」

  純子緊閉著眼睛不敢張開,只用手指向角落,唇音打顫地說:「蜘……蜘蛛,好……好大一……一隻!」

  凱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搖頭歎氣地伸手去抓起來,在她面前搖晃著說:「妳再看仔細一點,這是道具!」

  「啊?假的?氣死我了,害我自叫一聲!」

  凱傑扶著純子走回大廳,經過樓梯口時,一個斯文而虛弱的聲音從樓梯頂端的幽暗處傳來--

  「古堡裡很久沒有尖叫聲了,這將會是美好一夜的開始……我親愛的朋友,你們終於來了。」

  兩人同時抬頭往上看,樓梯上緩緩走下來一個清瘦的人影,手持著一個燭臺,上面的六根白蠟燭映著他蒼白無血色、卻異常英俊的臉。

  他蓄著短髮,抹了不少髮油地往後梳,額頭正中央有個美人尖;他身上穿了一件白絲襯衫,領口和袖口綴飾著荷葉邊,衣擺並沒有紮進去,下身則是穿了一條黑得發亮的合身皮褲,腳上穿著一雙高筒馬靴。

  他的黑髮和一對濃眉映襯著,眼眸顯得又大又亮,因為瘦削而顯得鼻子更堅挺,兩片薄唇刷顯得沒有血色,幸好他下巴周圍的性感胡碴讓人轉移了一些注意力。

  凱傑很難得的上前和他熱情的打招呼,兩人握手又擁抱之後,凱傑打量著杜魯克公爵。

  「布萊,你的氣色看起來好極了。」

  「凱傑,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謊了?這位元就是你在電話中提到的高橋小姐吧?」布萊的冷峻日光移向純子,人也同時踱向她。

  純子大方地伸出一隻手,「請叫我純子就好。」

  「那也請妳叫我布萊,我跟凱傑同年紀,大家沒有必要拘束。」說著,布萊把純子的手背輕扶到唇邊一吻,然後朝她露齒一笑。

  純子有些緊張地說:「哈,哈哈!你那兩顆道具假牙做得很像真的。」

  布萊有些納悶地瞅著她,「我沒有戴任何假牙呀!」

  「那麼……」

  凱傑為了避免純子打破沙鍋問到底,趕快簡單說一句:「那是真的!」

  純子本能地縮回手。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布萊的上排牙齒長了一對虎牙,那可不是日本女孩子有的那種「小可愛」虎牙,而是比其它牙齒還長、還尖的利牙,就跟電影裡的吸血鬼一模一樣。

  但是,就在純子把手抽回的當口,布萊整個人突然朝她身上俯臥過來,嚇得純子大叫:「離我脖子遠一點!我一點也不好吃……」

  「不是啦!我是貧血頭暈。」

  凱傑趕快過來扶住布萊,並把他左手上的燭臺拿開放在桌上。

  「布萊,你還好吧?」

  「我……我的晚餐時間到了。」

  凱傑會意的扶著他來到茶几旁,三人一起落坐,布萊立刻端起牠的銀盃一飲而盡,純子則把臉轉向他處。

  「純子還不太習慣,你可別見怪。」凱傑替她道歉。

  「不怪她。好了,現在我需要一杯伏特加,喝到肚子裡去,正好變成『血腥瑪莉』!哈哈……」

  凱傑也同時爆出幾聲悶笑,只有純子一點也笑不出來。

  布萊拿起幾上一瓶酒,斟了一些到他的銀盃內,搖了搖,又是一飲而盡。

  「好了,我現在精神好多了。咦,凱傑,你的手臂怎麼受傷了?」

  「噢,這說來話長……」

  凱傑簡單扼要地把機場的意外事件說了一遍,布萊聽了眉頭緊蹙。

  「看來閣會裡的『新派』又有得忙了。晚餐之前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還是……」

  凱傑用目光詢問純子,純子輕搖了一下頭,凱傑這才說:「不用休息了,我們只停留一個星期,先談公事吧!我覺得很納悶的是,你為什麼突然想賣掉這座古堡?」

  「這麼嘛,說來話長……」布萊有些遲疑地望向純子。

  凱傑立刻會意地接說:「沒關係,你直說吧!純子跟我……呃,很熟!」

  說得多窩心!純子聚精會神聽布萊說下去。

  「我急著賣古堡,而且必須在這幾天內成交、變更所有權,而這方面你的財力一定足以應付。但是最主要的是,這世界上除了我妹妹維妮之外,我只信任你!」

  這聽起來很不尋常,凱傑不輕不重地說:「布萊,你也可以信任純子,她哥哥就是日本『高橋實業』的董事長,說不定她也有興趣買呢!」

  凱傑這麼說,無非是想讓純子不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純子滿含感激地和凱傑交換一眼。

  「重點不是在價錢,而且價錢由你決定。」布萊說。

  「什麼?由我決定?」

  「沒錯!不過,我有一項要求。」

  凱傑不暇思索地便說:「布萊,你說吧!我們相交多年,又臭氣相投……呃,我是說個性相近,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義不容辭!」

  才說了幾句話,布萊就出現了倦容,他舉止優雅地用手指揩拭了一下額頭的微汗,有氣無力地說:「凱傑,那我先謝謝你了。賣古堡的事,我完全是為了維妮的未來著想,我的要求是,隨便你開什麼價錢買下來,但是產權和將來的開發收益必須百分之四十歸維妮,而且這件事不能列在正式的合約檔上。」

  「你是說口頭答應?」

  「對。而且我信得過你。」

  凱傑一臉正氣凜然地說:「一句話,我現在就可以馬上答應你。但是……」

  布萊乏力地舉起手阻止他,接下去說:「你還是搞不清楚我的動機,對不對?我有我的苦衷,連維妮也還不--」

  話才說了一半,大廳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名俏麗活潑的金髮美女,人未到聲先到地嚷著--

  「凱傑?你可來了!」

  金髮美女一奔過來就摟住凱傑,然後在他面頰上各親一下,看得純子有點妒火上升、坐立不安。

  布萊充滿愛憐地沉聲斥道:「維妮!還有一位貴賓在場,收斂一點好不好?」

  維妮轉向純子,臉上依舊充滿了粲笑,她熱情地又來一遍吻頰禮,一邊說:「妳一定就是高橋小姐!凱傑說得沒錯,妳長得好漂亮!」

  「啊,凱傑是這麼說的嗎?請叫我純子就好。」

  凱傑難為情地搔搔頭。

  「好,純子,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維妮大方地說。

  「我應該怎麼稱呼妳呢?妳的頭銜是什麼?女爵?母爵?或是……」

  「還皇太后哩!我沒有任何頭銜,我從小是被杜魯克家族收養的,所以並沒有封爵。但是我一點有不在乎,因為我有一個全世界最好、最英俊、也最古怪的哥哥!」說著,維妮「轉檯」坐到布萊身旁摟著他,而且重重地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

  布萊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但他仍故意擺出兄長的威嚴說:「這麼會巴結?妳以為這樣我就會忘了質問妳嗎?醫院一放假,就瘋得像一匹野馬。說!這一整天又跑哪裡去了?」

  維妮嘟起小嘴撒嬌道:「哥,你知道『白衣天使』的工作有多辛苦嗎?放假當然是去活動筋骨囉,歐文今天帶我去逛跳蚤市場,可惜逛了半天什麼也沒買到。」

  布萊的臉色立刻一沉,微慍地說:「歐文?我不是叫妳少跟他在一起!他人呃?」

  「在外面停車,大概快進來了吧!哎呀,哥,反正你白天要睡覺,我這不是準時回來陪你共進晚餐?」

  「那也不能將功折罪。關於歐文那傢伙,我得好好跟妳談一--」

  布萊及時打住,因為一名穿休閒服的高大男子正走了進來,一到大廳便必恭必敬地打招呼道:「公爵閣下,你起來了?維妮說你們今天有遠客到來。」

  布萊臉色不怎麼好看,但仍客氣地介紹道:「這位是歐文•雷恩先生,他父親是國會議員,忠貞的共產黨信徒……」

  維妮抗議地經推布萊一下,布萊沒再多說,只簡單的介紹了凱傑和純子。

  這時適巧奈森出來通報--

  「公爵閣下,晚餐準備好了。」

  包括不速之客歐文,一群人一起走向飯廳。一頓晚餐下來,眾人談的都只是不著邊際的家常。

  歐文•雷恩一直待到喝完餐後酒才走,其它人則繼續聊到近午夜。由於維妮在場,布萊也就沒再提及出售古屋的事。

  凱傑精神仍很好地坐在沙發上,但看見他懷裡的魔魔睡眼惺松,純子也似乎露出了倦容,他便率先起身。

  「我看大家也該休息了。布萊,有些事情我們明天再談吧,純子今天受了不少驚嚇,讓她早點安歇。」

  布萊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不行!凱傑,你一定要陪我!你不也是夜貓子?」維妮低聲抗議。

  魔魔一聽到「貓」字就抬頭喵嗚一聲,凱傑正感進退兩難,布萊出聲打圓場。

  「維妮,不要鬧小孩子脾氣,凱傑和純子今天都很累了。」

  維妮依依不捨地探望凱傑一眼,然後又用怪異的目光瞥向純子,這才不得已的說:「好吧!不過,凱傑,你明天要陪我一整天,我帶你去騎馬。」

  凱傑微微牽動唇色一下,不算答應也不算拒絕。

  純子有些吃味,站起身來,「對不起,布萊,維妮,那我先回房了。」

  凱傑乘機自告奮勇地說:「我也要睡了,我帶妳上樓去,要不然這座古堡像迷宮一樣,沒有我帶路,保證妳絕找不到自己的房間。」

  互道晚安之後,凱傑把「魔魔」交給純子抱著,然後拿起一座燭臺,引領純子朝樓梯走去。

  在二樓,到處充滿了灰塵和歲月的斑剝痕跡,這整座古堡似乎都沒有裝電燈,全是靠蠟燭照明,如果像這一夜的天氣尚好,還顯得羅曼蒂克,萬一碰上個月黑風高的雨夜,那可能就更像「鬼堡」了!

  凱傑在一排房門的其中一扇前停下,並替純子打開房門。奈森已預先點燃了燭臺,純子仍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有些怕怕地說:「我一想到要和蜘蛛共枕,就頭皮發麻。」

  「那妳到隔壁來跟我共枕好了。」凱傑口沒遮欄的說。

  純子連想都沒想,就回敬他一句:「你別妄想!早點睡,少作夢!」

  凱傑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何不妥,仍理直氣壯地說:「我是說真的!我的房間是第二主臥室,有兩張床。」

  噢,原來如此。純子羞人答答地撫著魔魔的頭輕聲說:「那怎麼可以?我還是個未出嫁的清純少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讓別人捕風捉影、『台』笑大方、驚世駭俗、莊敬自……」

  凱傑一個頭兩個大地趕忙打岔說:「妳在考我的國文能力是不是?沒想到妳在日本長大,四書五經讀得這麼『飽』!」

  「歹勢啦,是你『嘸甘嫌』!」

  「如果妳不『棄嫌』的話,今晚就由魔魔陪妳吧,她比狼狗還好用。

  「噢,阿裡阿多……」頓了一下,純子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又說:「凱傑,我發現你跟維妮好像很熟,而她又長得美麗大方……」

  凱傑不疑有他,快人快語地說:「她是長得很美麗,也很大方……」

  不料純子又忘記顧及「淑女風度」,一副「虎霸母」地說:「什麼?那你很喜歡她囉?」

  凱傑一臉無辜,慢半拍地說:「我是很喜歡她呀,因為她是我朋友的……耶,等一等,借問一下,妳是不是在吃醋?」

  純子台頭挺胸,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吃你的醋?哈,真好笑!我幹嘛吃你的--」

  凱傑招架不住,馬上說:「OK,不管妳有沒有吃醋,我告訴妳:『朋友妹、不可泡』,這句中國名言妳沒聽過嗎?」

  「啊,有這句名言嗎,我怎麼沒學到?」

  「妳不相信我剛正不阿的偉大人格?」

  純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相信你就是了嘛。不過我覺得很奇怪,像歐文家世背景條件那麼好的人選,為什麼布萊不允許維妮和他交往呢?」

  凱傑聳了一下肩,半是猜測地說:「大概布萊跟我一樣,都很痛恨共產黨吧。」

  「就因為歐文的爸爸是共產黨?歹竹也會出好筍的,你沒聽過嗎?」

  基於女性微妙的自私心理,純子其實才不管什麼共產黨、國民黨哩,最好有人趕快把維妮和歐文「迭作堆」,免得純子每次見到維妮對凱傑那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她心中就像有十五個「醋桶」,七上八下的。

  凱傑眨了眨眼睛,既感動又崇拜的睇睨著純子,輕聲訊:「純子,妳真是一位善良熱心的好女孩,才認識維妮就這麼關心她。」

  純子差點抱著魔魔一起跌到地上,不過她處變不驚,面不改色地裝出「聖女貞德」的賢慧模樣。

  「現在你才知道!像我這麼善良,同時又這麼美麗的女孩,現在已經被世界保護動物協會列為『瀕臨絕種』了。」

  凱傑聽不懂她的暗示,有聽沒有懂地說:「啊?妳不會生?」

  「誰說的?老娘的肚皮可以生十個、八個小傢伙!」

  「噢,我只要兩個就好。」

  凱傑連開玩笑的時候都不會笑,而純子這才意識到失態,心中暗罵自己太不淑女了。

  「喻凱傑,你好不要臉!誰要跟你生?萬一生出來的BABY都是穿黑尿布、戴墨鏡的怎麼辦?」她漲紅了粉頰啐罵道。

  真奇怪,為什麼女人惱羞成怒的時候特別好看?凱傑忍不住向純子靠了過去,慢慢地俯下他一百八十三公分的高大身軀,捺不住那股想一親芳澤的衝動;純子也沒有躲,甚至還微抬起臉,擺好姿勢準備迎接……

  「噢,純子,我……」

  「你在哪裡?」

  真是奇怪,等了老半天,那傢伙怎麼還不吻下來?純子睜開眼晴一看,原來凱傑還在笨手笨腳地找姿勢,他一手受傷裹著紗布,另一手則拿著一個笨重的燭臺,一下子怕那六根蠟燭燒到純子的頭髮,一會兒又得擔心蠟油滴在她的臉上……

  乾脆張開兩臂,但是當他俯下頭時,卻一個沒對準,竟然親到純子胸前抱著的魔魔!

  這種初吻經驗還真麻煩,到底該怎麼辦?

  純子也很配合地挪來移去,但是怎麼弄都礙手礙腳。

  凱傑急得滿頭大汗,最後又氣餒又抓狂,很不好意思地說:「噢,算了!」

  什麼?怎麼可以算了?這麼簡單就放他走嗎?好不容易生平第一次對男生起了一點點反應,而且「情緒」也都培養好了,怎麼可以中途跳船?

  「反正我被人家叫慣了『男人婆』,就這樣吧!」純子氣急敗壞地說。

  她一手拎起伏在她胸前的黑貓,頭也沒回就朝肩膀後面一丟,嚇得魔魔喵嗚亂川地跌落在地上。然後純子用力抓住凱傑的衣襟,強迫他彎下身,兩手朝他脖子一勾抱住,二話不說就吻上他的唇。

  凱傑被純子的大膽行為給嚇呆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半晌才回過押。他雖然兩手無法自由活動地大大張開著,但是他兩片溫熱的唇從被動變為主動,開始深吻純子。

  這一吻很長、很纏綿,而且也很費力辛苦,要不是凱傑平時有練啞鈴健身,他一手要平舉那個笨重的燭臺那麼久,換成別人恐怕早就不行了。

  大概經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凱傑微喘著氣輕輕離開她的櫻唇,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太曼妙美麗,又太像在作夢。一吻之後,凱傑整個人顯得呆呆的,朝隔壁房門走去,走了幾步,才慢了好幾拍地回過頭來說:「哇啊,真過癮!」又呆呆地走了幾步,再度轉身,「拜拜……呃,晚安。」

  一直到凱傑開門走進臥房,純子才像剛從一場美夢中醒來。恢復理智之後,她羞窘的往走廊兩邊看了看,幸好沒有別人在!

  她轉身沖進臥房,關上門後,她背貼在門板上回想剛才的一幕--她是在作夢嗎?還是她這個「男人婆」也終於開竅了?她的初吻……

  天哪!她把初吻獻給一個「愛情白癡」?不過,細細一想,嗯,不錯喔!她還滿喜歡的,嘻……

  她差點就要在房間中央手舞足蹈起來,冷不防床上的一團黑影喵嗚一聲,她這才想起魔魔。

  「噢,魔魔,妳剛才跑到哪裡去了?來,我香一個!」

  純子心中漲滿喜悅地撲趴到床上……

  「咳咳,怎麼都是灰塵?魔魔,為什麼不理我?」

  魔魔頭也不回,以最驕傲高貴的姿勢走過床鋪,獨自佔據雙人床上的一隻枕頭。純子躺在她旁邊,一隻手輕撫著魔魔柔軟的黑毛,心中忍不住聯想到凱傑的黑髮……

  突然,一個淒厲的哭叫聲,像來自地獄般地在古堡四周回蕩--

  「爸爸……媽媽……」

  純子嚇得跳起來,一把抱起魔魔,立刻沖出房門外。一到隔壁房門口,她連門也沒敲,直接開門進去。

  「凱傑!」

  不過才喊了一聲,她又愣住了。

  「噢,老天爺,我到底是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凱傑,你真的跟傳說中的一樣,用『蝙蝠』姿勢倒吊著睡覺?」

  凱傑恬然自通地用兩腳倒勾在骨董木床掛著白色紗簾的構杆上,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不是啦,我是在練功。」

  「什麼功?壁虎功?還是蝙蝠功?」

  凱傑將身子翻轉一圈,然後以優美姿勢淩空飛下來,平穩地站在地上,含笑地說:「妳以前在學校的體育成績一定不及格,沒看過人家吊單杠嗎?我是在運動,順便沉思養神。」

  她真是服了他,正想開口反駁,淒厲的叫聲又傳來。她走近凱傑的身旁,緊張地說:「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噢,一定是午夜十二點了,真準時!」

  「你在講什麼?」

  「別緊張,那是布萊啦,自從他雙親過世後,他十五年如一日,每天半夜一定會爬上堡頂痛哭哀悼一番!這樣也好,附近的小偷、強盜都不敢來光顧。」

  這些奇行怪事對凱傑而言,似乎都像稀飯醬菜一樣稀鬆平常,然而純子卻大為感動。

  「布萊背負了這麼多哀傷,現在又為了收養的妹妹舍心賣古堡,那他自己呢?他為什麼這麼不快樂?我們應該設法讓他快樂起來。」

  這回輪到凱傑吃醋,他納納地說:「呃……該不會是用剛才妳讓我『快樂』的方式讓他『快樂』吧?妳要知道,他只喜歡『吻』脖子……」

  純子又羞又氣地跺一下腳,沒好氣地啐道:「你想到哪裡去了?身為他的好友,難道你不關心他?」

  凱傑斂了斂神色,若有所思地說:「我當然關心他。剛才我在側吊沉思時便一直在想,布萊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當自己快樂時,若是也能分一點快樂給朋友,那是一件多麼令人快樂的事。但是……

  純子沉默地望向窗外,一輪蛟潔的圓月高掛天上,她一直有種直覺,好像有什麼事情會發生在古堡,或是在布萊身上,甚至是針對凱傑和她而來……

  明天,明天又有什麼無法預知的事情在等著他們?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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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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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8 07:57: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隔天,羅馬尼亞全國各大小報章、電視媒體上,均以頭條新聞報導「機場事變」!

  這一則有若超級地震般的新聞,引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輿論激戰,不但羅國政府內部起了大動搖,和鄰國保加利亞的關係也陷入了非常時期,雙方保持緊急戒嚴,並且隨時有引發軍事行動的可能。

  羅國右傾民主新派的主要報紙上,顯目的標題出現在頭版--

  外交部長一日二驚遇刺受綁摩納哥黑爵士捨命救人受傷左傾的人民共和報上則避重就輕地列著標題--

  莫華部長訪美之行成效可疑機場事變暗幕重重、眾叛親離一家中立派報紙則說--

  這是一場內外戰爭的開始!

  不管各報如何議論紛紜、意見不一,不約而同的是,每家報紙均以整版的版面刊登機場事變的連續照片,從黑爵士抱著愛貓出現在機艙門口、捨身推開莫華部長逃離槍林彈雨,一直到安全官背叛劫持莫華部長,黑爵士放貓救人……張張照片有若好萊塢最新出品的動作片,緊張刺激,生動引人。

  再怎麼說,凱傑救的是一條人命,就連有時候會派軍隊在廣場射殺學生的共產黨,也不得不予以褒揚一番。於是在一夕之間,黑爵士喻凱傑成為羅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

  等新聞戰延續到第二天時,情況真可說是進入了白熱化狀態,羅國政府內部引起了新舊兩派的互相政計,欲綁架莫華部長來阻止和美國進行外交談判、開放門戶、實行改革,這究竟是「叛變」,還是「整肅」?反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看來一時之問還不是外人所能斷定、理解的。

  至於保加利亞方面,執政黨推說不知道暗殺莫華的恐怖分子是誰。而一支激進的民主進步地下組織則發出聲音:羅國和美國實施外交合作,無疑是犧牲保加利亞的利益,東歐市場一有美國介入,保國相對也要向美國屈服讓步,最後只有外交談判及任人宰割的份兒!

  好啦,這下子到底是誰對誰錯,誰忠誰奸,誰是真正的好人,而誰又才是真正的壞人?

  一場政治謎戰於焉展開,雞飛狗跳之外,還熱鬧強強滾,更慘的是,花羅國和保國兩方面均有人放出信誓旦旦的風聲——「解救莫華的人,就是我們的敵人!」

  一夕之間,黑爵士一下子變成不知道是英雄,還是公敵了,沒有人說得准,沒有人敢保證,媒體記看也開始明查暗訪,黑爵士莫名其妙地跑到羅馬尼亞來,他真正的動機是什麼?

  他是真的為了私人生意,還是以他的皇室人員身分在國際外交上扮演了某個角色?更嚴重的猜測是:難道歐洲中立小國摩納哥,也決定介入東歐的政治和經濟市場?

  看來這場謎戰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撲朔迷離……

  ※※※

  杜魯克古堡外頭風聲很緊,這兩天凱傑和純子哪兒也沒去。

  這一天傍晚,布萊還在棺材裡睡覺,大廳裡除了凱傑、純子和維妮之外,還有特地登門來感謝凱傑救命之恩的外交部長莫華夫婦。

  奈森替眾人端來了鮮美的紅莓原汁,但是除了凱傑,其它人似乎都不怎麼渴,而且臉色有點怪怪的。

  在該說的交際應酬話都說了之後,莫華轉個話題。

  「那殺手已經醒了,不過目前什麼也問不出來,仍然躺在加護病房。」

  「怎麼會那麼巧,正好住在我工作的國家醫院裡!過兩天我回去上班,一定要去看看他長什麼德行。」維妮一臉驚詫。

  凱傑沉籲片刻之後,儘量以「不干涉人家家務事」的口氣問道:「那位安全官呢?你怎麼處置他?」

  莫華面有餘慍,氣憤不平地說:「現在關在國防部的監留所裡等待審判,這回我一定要把他的同黨一網打盡!」

  「別生氣,小心高血壓和心臟病!」莫華大人趕忙勸丈夫一句。

  凱傑靜默不語,不再表示意見。

  一旁保持沉默的純子,突然面帶憂色地開口:「部長,現在外面有一派人把凱傑視作公敵,甚至揚言要暗殺他,對於這件事,請問你又是如何處置?」

  純子問得不卑不亢,卻又一針見血,這也是目前莫華最感尷尬的一件事,他揩拭額頭上的汗珠,支支吾吾的說:「這個……倒不是我意想中的事!爵士閣下,我想派安全人員二十四小時保護你,直到你離開敝國為止,不知你意下如何?」

  凱傑連想都沒想,把手一揮徑直說:「噢,算了!」

  「怎麼可以算了?凱傑,你好心沒好報,無端惹禍上身,真是有夠衰!莫華部長,請你想出個好方法保護凱傑。」純子立刻咄咄逼人地介面說。

  莫華正想說什麼,凱傑卻搶先說道:「純子,妳別擔心嘛,反正再過幾天我們就要離開羅馬尼亞了。」說著,凱傑向她使個眼色,瞄示她別再說下去。

  莫華立刻又改變話題,語帶諂媚地說:「華德爵士,你這次見義勇為、拔刀相助,我已經親自向總理呈報,總理已經下令要頒給你一枚紅星勳章,這是我們三軍將士的最高榮譽喔!」

  「哎,不敢、不敢。」凱傑客氣的說。

  純子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說:「應該叫作『汙星』勳章吧?要不然叫『黑星』也不錯。」

  凱傑差點噗哧笑出聲來。

  莫華滿頭大汗地又說:「另外,總理也下令安排了一場國宴,地點在希爾頓大飯店國宴廳,時間是明天晚上六點鐘,筵席中並將頒勳章給你。」

  「明天晚上?這……」

  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非去不可嗎?事先竟然連知會、商量一下都沒有,不愧為共產國家!

  莫華馬上陪著笑臉,討好地說:「我如通時間是較匆促了點,總理也感到很過意不去,所以今天才由我親自前來邀請你。」

  凱傑進退兩難地望了純子一眼。

  「當然,高橋小姐也在受邀之列。」莫華職時務地立刻補充一句。

  純子無可無不可地聳了下肩,轉向凱傑,「反正不吃白不吃!」

  這時候維妮的臉色十分不好看,她那雙碧綠色的眼眸似乎顯得更綠了,她很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純子,妳可不可以到外面走廊去一下,我有話要跟妳說。」

  純子滿口答應,立刻起身隨維妮穿過一扇側門,來到外面的走廊。

  「維妮,有什麼事?」

  維妮畢竟年紀尚輕,心中有事也隱藏不久,她的臉拉得長長的,話帶火藥味直截了當地說:「純子,我問妳,妳踉凱傑認識多久了?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嗯,聞起來醋酸味很重喔!純子自知在別人家裡作客,當然說話不能太放肆,她答非所問地反問道:「妳為什麼想知道?」

  真是高招!沒想到自己這麼聰明,純子暗忖。這無疑是要逼維妮說出她對凱傑的感覺,或甚至是感情?

  維妮愣了一愣,繼而揚起下巴哼聲說:「因為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認識凱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算什麼理由?純子不慌不忙地說:「哦?這麼說,妳認為認識越久的人,就越有感情囉?這是一成不變的感情邏輯嗎?」

  「請妳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維妮,我的個性向來不拐彎抹角,妳看什麼意見,請直說好了。」純子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維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劈哩叭啦地說:「前天晚上我在二樓看見妳『強吻』凱傑,我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麼隨便、不要臉的女孩,妳為什麼要勾引凱傑?為了錢嗎?還是爵位?」

  哇塞,一放馬過來就這麼不客氣。純子也怒不可抑地反攻回去。

  「對不起,爵位我不希罕!至於錢嘛,我家也很多,夠用啦!妳既然有偷窺狂,也看見那晚的情形,那我問妳,凱傑有不高興或推開我嗎?妳這不是白問!」

  維妮氣得雙眸放出綠光,「女人一主動投懷送抱,哪個男人不乘機揩油撈一下?妳不必太神氣活現,最後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哪!」

  純子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反擊道:「要不然妳想怎麼樣?」

  「戰--爭!」

  純子啼笑皆非地搖搖頭,「你們共產國家的人都習慣把『戰爭』當作口頭禪是不是?提到共產黨,咦,妳不是有個年輕有為的歐文•雷恩嗎?好貪心,竟想腳踏兩條船!」

  維妮氣得眼睛上吊,支吾了老半天才迸道:「我跟歐文又沒怎麼樣,要妳多嘴雞婆!怎麼,我說要『戰爭』,妳就怕啦?」

  「怕?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要戰就戰,要爭我也奉陪,誰怕誰啊!」

  「哼!好!」

  「哼!好!」

  她們好像在比誰哼得最大聲。

  「夠高明的話,就別讓凱傑看出我們在爭風吃醋,咱們各憑本事!」維妮又說。

  「好啊!反正凱傑心煩的事也夠多了,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聽純子這麼一說,維妮立刻歪著嘴巴,冷拎地說:「說得真好聽,是我先想出來的哪。另外,我還有一個條件要求。」

  純子聞言差點昏倒在地,她誇張地拔高聲看說:「啊?這算戰爭嗎?還是在粉家家酒?」

  「我不管,反正妳一定要答應我這件事。」維妮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什麼事?有屁快放!」

  「這件事就跟放屁一樣簡單。我哥的身體不好,我們之間的戰爭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免得害他腦充血!」

  「呃,他不是貧血嗎?如果他的血量夠的話。」

  怕事就別鐵齒嘛,唉,真是麻煩!純子搖搖頭。

  「純子,我不是在跟妳開玩笑!」

  「知道啦,我答應妳就是。那我們從什麼時候宣戰?」

  「現在……噓,凱傑走過來了。」

  凱傑老遠就看見兩位女孩在爭執什麼,一走近她們便問道:「妳們兩個在這裡爭什麼?」

  她們很有默契地同時露出最甜美的笑容,親熱地互摟著。

  「我們在賞花看風景啦!」

  「對,好漂亮的花園喔!」

  真是睜眼說瞎話,杜魯克古堡四周的花園早就雜草叢生,就算有花,恐怕早枯乾成黑色。凱傑兀自搖了搖頭,不明白這兩個小妮子在搞什麼名堂。

  「奈森說歐文在門口按了對講機進來,部長夫婦也正好要告辭,妳們過來打聲招呼吧!」

  「噢,那當然!」

  她們露出最賢慧、最懂事的表情,一人一手地勾住凱傑的臂彎,一同前去與部長夫婦說再見。

  部長夫婦才一告退走出大廳,維妮立刻想起什麼似地緊張的問道:「凱傑,你說歐文在門口,人呢?」

  「奈森按自動鐵門放他進來啦!」

  「好耶!好耶!」純子拍手叫好。

  凱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純子在高興什麼。

  維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地低聲罵道:「好衰!這跟屁蟲真會挑時間來纏我!」

  這時他們聽到歐文和莫華夫婦互道再見的聲看,不一會兒他走進大廳,一臉的興高采烈。

  「原來你們都在。正好!高橋小姐,我在門口正好碰到妳的朋友,他不辭辛勞遠道特地來看妳。」

  「朋友?看我?」純子百思不解。

  凱傑機瞥地想到:會不會又是什麼刺客混進來?

  兩個人還在想的時候,歐文的身後跟進來一個人,聲音響亮地大嚷:「純子,我特地來給妳一個意外的驚喜!」

  「紀梵恩?」純子和凱傑異口同聲。

  看這情形八成有好戲看了,一旁的維妮露出辛災樂禍的表情。

  鎮靜,鎮靜,一定要鎮靜,還要處變不驚……不過這一驚非同小呵,純子口氣不怎麼好地劈頭問道:「紀少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梵恩得意洋洋的傻笑,「妳忘了?我家是開電視臺的,全世界的新聞媒體都有報導妳和黑爵士的驚險事件。」

  「那你來羅馬尼亞有何貴幹?」純子不客氣地問。

  「我來看妳呀!」

  總算逮到機會了!維妮立刻拍手叫好,「好耶!好耶!」

  純子狠狠地白了維妮一眼,然後把所有的氣都出在梵恩身上。

  「既然你是來看我的,現在你看到了,恕我不方便招待,再見!」

  梵恩愣在原地,沒想到純子會這樣對待他。

  「純子,來看是客,妳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人家呃?再說,這是我家……呃,我是說這位先生既然是凱傑的朋友的朋友,那當然也是我的朋友!」維妮唯恐天下不亂地當「好人」。

  一繞就繞了三大圈,轉得也未免太硬了吧?維妮這「白衣天使」什麼時候也改行當起「黑心惡魔」了?純子氣得牙癢癢的,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閉上尊口。

  凱傑但感肚子裡一把妒火在熊熊燃燒,越燒越高,差點就成了噴火恐龍,不過他沉住氣說:「紀先生,難得你這麼有心,最近羅馬尼亞老是子彈飛來飛去,你的腦袋可要小心一點。」

  梵恩聽了猛吞口水。

  「凱傑,你別嚇壞了純子的朋友。紀先生,你遠道而來,我當然得盡一下地主之誼,反正我們家空房間很多,你乾脆住在這裡好了。」維妮一臉假笑的說。

  梵恩求之不得,連聲答應。

  維妮自感贏了第一回合,得意洋洋地望向純子。

  「人走哀運,連種絲瓜都會長菜花!」純子低聲罵道。

  在一連哈了十幾個九十度鞠躬禮道謝之後,梵恩又像一隻哈巴狗般向純子賣乖,「我除了專程來看妳之外,還帶了一整隊的採訪記看,全部實況由衛裡傳回日本的NBK電視臺--」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他還沒說完,純子就興趣缺缺地打斷他。

  「噢,當然有!我打算以二十萬美金,高薪聘請你當這次事件的採訪主播,而妳本身又具有當事人的身分,這種新聞價值更高了,妳一定會紅。」

  說穿了,梵恩就是想用「名」跟「利」來誘惑、討好她!純子意興闌珊地說!「你認為我缺錢花用嗎?至於採訪主播,對不起,我自認為才疏學淺,學業也尚木完成,恐怕無法勝任。」

  梵恩急得滿頭大汗,不死心地說:「純子,這可是一生難逢一次的大好機會。想想看,妳是念大眾傳播研究所的,學校還沒畢業,就成了日本電視臺的紅主播,這種機會--」

  純子不為所動地打斷他的話,意志堅決地說:「紀少董,你也未免太抬舉我了吧?我不要就是不要,難道你要強迫我?」

  梵恩又想說什麼,凱傑很看不過去地打岔道:「紀先生,你省省口水吧!再過幾天純子跟我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時,樓梯上冷不防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維妮,妳也一樣!」

  原來是剛睡醒的布萊,而他這句話似乎是沖著歐文•雷恩而說的!

  布萊施施然地走下樓梯,他身上披了一件下擺拖在後面好幾公尺的黑色披風,右手用力一掀把一邊披到肩膀上,露出了披風裡面暗紅色的高貴裡子。

  「這位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杜魯克公爵吧?」梵恩很不識相地問道。

  布萊根本不理會他,逕自走到大廳中央,直直地瞅住妹妹,再一次斬釘截鐵地說:「後天妳回醫院上班時馬上辭職,妳的機票和護照我都替妳安排好了,大後天妳就離開羅馬尼亞。」

  維妮除了震驚之外,一股怒氣也湧了上來,這一切只因為她跟歐文來往嗎?

  「哥,你怎麼可以強迫我這麼做?我早就跟你解釋過了,我跟歐文只是談得來的朋友。」

  一提及歐文,這倒提醒了布萊什麼,他似乎有難言之隱,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歐文,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只是因為現在國內情勢一片混亂,我想讓維妮跟凱傑他們一起到摩納哥玩幾天。」

  維妮一聽立刻化憂為喜,興奮異常地說:「噢,原來是跟凱傑一起走。早說嘛,這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嗯,OK,我考慮過了,我去!」

  這無異是不給歐文臺階下,歐文面上無光地說:「我想我來的不是時候,你們還有家務事要談,我先告辭了。」

  歐文連再見也沒說,一轉身便快步往門口走去,而維妮似乎也沒有留他的意思;至於凱傑,他的反應不但是意外,還有一大堆疑問,這根本不像布萊的作風,怎麼事先都沒跟他商量呢?

  「布萊--」

  凱傑才一開口,布萊就用手勢阻上他說下去,並且目光掃向紀梵恩,似乎在暗示有外人在場,不便多說。

  這時,純子覺得有點生氣,怎麼麻煩事越來越多?凱傑沒說話,她也不想看見梵恩那張臉,便說:「這些事我插不上手,我先上樓去了。」

  她故意不看凱傑投射過來的灼灼目光,頭也不回地奔上樓去。

  她本來是來度假的,另一方面也想多一點時間跟凱傑獨處,現在可好,先是經歷一場機場驚魂,然後厚臉皮的紀梵恩又追來羅馬尼亞,而現在呢,剛跟她「宣戰」的維妮竟然要跟他們一起走?

  這到底叫做好事多磨,還是一波三折?

  老天爺也未免太愛跟她開玩笑了,怎麼沒事就沒事,一有事就一「拖拉庫」跟著一起來?

  太陽下山了,古堡外面的烏鴉呱呱亂叫,奈森尚未到二樓來點燃燭臺,走廊上一片昏暗,純子現在心情不好,更不想進她那間暗濛濛的臥房。

  但是她又能去哪裡呢?她看見走廊盡頭有一扇未關上的房門,透出一道暈黃的燭光。她心想,搞不好事書房什麼的,想也不想便朝走廊盡頭走去。

  所有的人都在樓下,她當然也沒有敲門的必要,輕輕將門推開,眼前的景象令她毛骨悚然,全身起滿雞皮疙瘩。這是布萊的臥房!

  這問臥房特別寬大,每一扇視窗都以厚重的暗紅色窗簾罩遮住,牆上一面精緻古典的掛鏡也用黑市蓋了起來,房內的傢俱件件都是手工精品。

  純子覺得自己像是走進一間博物館,但是又像是埃及法老王的墓陵,因為一具非常大的黑色大理石石棺就擺在房間正中央!

  這具石棺的周圍雕刻了精緻細膩的圖案,因為一片黑,待純子走近一看,竟然都是一些地獄般的景象,有人面蝙蝠身的怪物,有張牙舞爪的猙獰惡魔,在棺蓋的正中央,則是雕了一具雙手交叉合抱的骷髏。

  布萊真是變態到了極點!純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過她儘管頭皮發麻,仍掩不住好奇地想去推開棺蓋,一探究竟。

  她伸手剛摸到冰冷的石棺表面,冷不防感到背後一陣冷颼颼的微風,好像有什麼東西以飛一般的速度來到她身後。她還來不及反應,一隻雪白、留了纖長指甲的手扳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動!妳可能會碰到定時炸彈的開關。」

  她正想大聲尖叫,回頭一看竟是布萊!她被嚇得火冒三丈地罵道:「早晚被你嚇死!我怎麼沒聽見你走進來?」

  布萊笑而不答,放開她的手之後,兀自將大披風脫下,用力旋了一圈,丟掛在一旁的屏風上。

  「我不是存心要嚇妳。妳跑來我房間做什麼?」

  「我……我怎麼知通這是你的房間!我是看到亮光才……」

  布萊微笑地深望她一眼,然後表情帶著一絲痛苦地把目光移開,「妳好像對我的『床』很好奇?」

  「你剛才說什麼,定時炸彈?」

  布萊一邊走向石棺一端,一邊輕聲說:「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想打開這具石棺,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妳既然這麼好奇,我就打開給妳看一下吧!」

  布來伸出兩根手指頭,用力地朝棺蓋上骷髏的兩洞眼窩刺進去,眼窩中突然朝天花板射出兩道陰森的紅光。

  「這沒什麼好嚇人的,說穿了,這是兩道雷射光,當紅光劃過我的手掌,同時掃描辨織我的掌紋,所以只看我才打得開石棺。」布萊解釋。

  純子覺得這實在是太神奇了。「除非看人跟你的掌紋一模一樣。但那是不可能的。」

  布萊點了點頭。這時棺蓋無聲無息地往一邊橫蕃滑開,現出裡面暗紅色的絲絨襯底。

  「哇,這應該是一張『雙人床』!你睡在裡面不會窒息嗎?」

  「裡血有空調設備。妳要不要躺進去試試看?」

  這種邀請有點奇怪,不過純子想想,通常人躺在這種「東西」裡面時,已經無法得知感覺怎麼樣,況且人一生只有一次機會躺在這種「東西」裡面,她豈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二話不說,她一腳跨了進去。

  「嗯,真的很舒服,裡面跟彈簧床一樣。」

  她正坐著試彈性,剛想躺下來試試看時,房門口突然傳來凱傑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的天哪!純子,妳怎麼會在布萊的『床』上?布萊,我萬萬沒想到,你竟是個調戲好友的女朋友的人!」

  這是凱傑第一次把她叫作「女朋友」,純子聽了好窩心,不過她仍故作矜持地啐道:「凱傑,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在試棺材好不好用。」

  布萊也急急解釋道:「好兄弟,你別神經緊張好不好?再說,我對兒女私情向來不感興趣,我現在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你進來,把門關上,我有要事跟你說。」

  凱傑跨進房內,關上房門,還有些不放心地問道:「純子,你們沒怎麼樣吧?」

  純子臉紅紅地爬出棺材,沒好氣她笑駡道:「神經!你自已不會看,我全身上下還是原封包裝哪!」

  凱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放心地向布萊問道:「我一直覺得你有話沒說,到底是什麼事?」

  布萊在開口之前,先伸手到棺材內按下一道看不見的開關,棺底的絨墊突然開出一個一公尺見方的口,就像一具保險箱一般,裡面放了一迭類似檔的東西。

  「那一迭文件足以摧毀羅馬尼亞的共黨組織,是我多年來搜集的最高機密,從國防秘密、核子武器,到共黨高官貪污賄賂、監守自盜的資料都有。這個國家的政體的確到了需要革新改變的時候了。」

  凱傑若有所思地沉想一會兒,繼而恍然大悟說,「所以你出售古堡,又想把維妮弄到國外,是因為你想向民主國家投誠?」

  「沒錯。你是皇室人員,有外交豁免權,沒有人會調查你的行為,我要托你把這批文件帶出去,想辦法交給美國政府,這樣莫華部長跟美方談判時,美國就有足夠的力量牽制羅馬尼亞的老派共黨組織,抑制他們發展勢力。」

  「那你呢?布萊,你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

  布萊再度關上保險箱,轉過身去平靜地說:「我自然有辦法離開這裡。若是維妮跟我一起出國,有人會起疑心……凱傑,請你答應我!」

  凱傑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爽快的應道:「我答應你!」

  純子微歎一口氣,無力地跌坐在行棺邊緣,這是為了一個國家的和平前途,她只能樂觀其成。

  但是,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接下來的事情會越來越多。有人揚言要暗殺凱傑,現在他們又成了攜帶機密檔出境的「業餘」國際間諜,她可以在這個節骨眼上棄凱傑不顧嗎?

  「別忘了,這件事我也有一份!」她站了起來,意志堅決地說。

  這不是戰爭,而是她跟凱傑並肩作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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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8 07:57: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希爾頓大飯店 總理國宴

  雖然喻凱傑和高橋純子不是很樂意參加這場盛宴,但是為了尊重一個國家的總理,他們仍盛裝赴宴。

  為了這場盛宴,純子真是傷透了腦筋,因為出門在外,又是抱著度假的心態,有誰會在行李裡帶太多晚禮服之類的衣物?

  迫不得已,她把在美國參加施喬諺和杜倩妮婚禮時所穿的宴會服,再度翻出來穿。

  這襲禮服還是為了那場「世紀婚禮」才特別訂購的,乃出自于服裝大師聖羅蘭的手筆,剪裁合身,線條優雅而簡單,造價不菲。

  這套禮服現在可有名了,因為在喬諺的「世紀婚禮」之後沒幾天,英國戴安娜王妃便上電規接受訪問,第一次把她在皇室所受的委屈、婚姻危機和婚外情全部來個大公開。

  訪問播出的那天晚上,當伊莉莎白女王氣得快要腦充血之際,戴安娜王妃勇敢而自信地照常去參加一場夜宴,身上穿的便是這一套禮服。

  純子一直在懷疑,戴安娜王妃會不會是在「世紀婚禮」上看見她穿這襲禮服,之後才「跟進」去買的?

  反正衣服嘛,只要穿得合身、合宜,就可以穿出「雅俗共賞」的效果。純子雖然有一半日本血統,幸好還有另一半中國血統讓她長高到一六八公分,雖然不似戴安娜王妃那般高窕,但在東方女性中也算是「鶴立雞群」了,尤其是在「矮人國」的日本!

  這件禮服只採用了兩種色系!暗紫色和紫黑色。其實嚴格說來仍是同一色系,只是運用了色調漸層效果罷了。在設計主題上,這是一件無袖、無肩的晚禮服,衣料主體是紫黑色的亮綢,上胸部分是一邊在肩上系個花結,另一邊則斜垂劃過胸線到腋下,也就是說一邊肩上有衣帶,另一邊則沒有。

  在胸線周圍則以暗紫色的絲絨鑲邊,撫媚中帶點性感,性感中又有一股不暴露的優雅,把女性的軀體之美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合身窄腰之後,裙擺又順延著下身曲線而直下,直到足踝的部位窄窄收尾。幸好在偏左的前方開了一道到膝蓋的高衩,要不然穿這件幾乎是「依順著身體曲線」製作而成的禮服,真得以「日本婆」的蓮花步來走路了!

  純子第一次穿這件禮服參加喬諺的婚禮時,因為是在下午時分,所以沒什麼感覺;現在第二次穿是要去赴夜宴,恐怕肩膀都要感冒了。幸好維妮熱心地借給她一條紫色的長絲巾披圍在脖子上,沒想到更有「畫龍點睛」的唯美效果。

  對於維妮的熱心相助,純子只能說這又是「亦敵亦友」的一大證明。不過她倒是很「倒彈」維妮在幫她系絲巾時,口中還喃喃念著:「掐死妳!掐死妳……」

  至於凱傑,他穿來穿去永遠是招牌黑色,據說羅馬尼亞人也很迷信,認為黑色是葬禮的顏色,布萊看不過去,便逼凱傑破一次例,改穿他的禮服。

  然而俗話說得好!一個半斤,一個八兩,百步就別笑五十步;「葬禮」不見了,「吸血鬼」卻跑出來了。

  不過識貨的人一定一眼就看出,這襲復古式的夜宴服是出自巴黎服裝界「怪傑」尚保羅•高提耶的設計手筆,這位怪傑大師一向以詭異、大膽、突破傳統而再創傳統著稱,喜愛作怪的超級巨星瑪丹娜和日本新新人類偶像?本龍一,都是高提耶服飾的忠實顧客。

  這套高貴雍容的男士禮服,其設計靈感來自十六世紀的法國宮廷服飾,上身是一件白色真絲襯衣,脖子上的荷葉邊高領一路迤邐到胸前的衣襟,這一圈又一圈的荷葉,手工細膩到邊緣均以金線鑲邊,在高領上還得再系一條黑色的絲巾,自然垂覆在胸前的荷葉上。

  白襯衣的兩手衣袖也是加長的荷葉,但不同的是,兩袖部分設計成鏤空蕾絲花邊,由花邊滾出荷葉的形狀。

  這種白衣黑領巾的設計並不奇怪,大膽的部分是在外面的那件背心,暗紅色的亮綢料子上面,以白色珍珠、紅寶石和金銀兩色的絲線,繡繪出許多草履蟲的圖形;背心的前面兩邊衣角又設計得特別長,然後交叉系在腰間變成了腰巾。

  凱傑的下半身則是一條黑色亮綢的長褲,在最外面則是一件無領、長過膝蓋的黑綢外套,袖口則露出裡面白襯衣的荷葉邊,形成了黑白對映。

  遠看近觀,他那英氣逼人的俊美、無懈可擊的混血容貌,依舊勝過衣服的一切。他微鬈的短髮在一層薄發霜之下泛著自然光澤,他的發色在烏亮中微帶一層暗紅色的折光。

  摘下了墨鏡,他那雙碧綠中帶淺藍的深邃眼眸依舊充滿了神秘感。他英挺的鼻尖下,兩片不常笑的薄唇抿合著,在下唇的正中央還有一道微微的性感凹陷,那完美的唇形就像是出自雕刻家的精雕細琢。

  然而,即使他輕便簡衣或禮服盛裝,他看起來都像極了一名童話故事中的高貴王子。凱傑對自己的外表很少去在乎或注意,因為他跟布萊一樣,並不喜歡照鏡子。

  他的俊美混合了神秘,足以讓天下女孩看一眼就心碎難眠;而他的偶然一瞥,可以讓人心蕩神馳。

  穿戴整齊,當凱傑下樓來和純子會合時,他兩眼直凝著純子,整整有一分鐘說不出話來。

  純子啟顰淺笑,閉月羞花的嬌顏泛起了紅潮。

  「凱傑,你下巴有毛病是不是,怎麼嘴巴張那麼大?」

  凱傑伸手摸了摸下巴,看看口水有沒有流出來,然後喃喃的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妳這麼撫媚動人?」

  「因為你白癡嘛!」

  那個「沒有名字」的司機把座車開到古堡前等候,他們向布萊和維妮道了再見,坐進車後座,車子立刻向前疾馳。

  「我是說真的。上個星期我們在美國參加喬諺的婚禮,妳也是穿這套禮服呀,怎麼我現在看妳就特別不同?」凱傑百思不解地說。

  純子眨了眨濃長的睫毛,清澈的眼眸看著凱傑。「也許是我把頭髮綰上來的緣故吧。再說,你以前看到我都是在白天的交際場合,你不知道嗎?溫柔的夜晚可以讓一個女人變得更加美麗。」

  「原來如此,我對女孩子真是太不瞭解了……

  「或者是……」純子欲言又止。

  「或者是妳會變魔術?白天千嬌百媚,晚上嫵媚動人?」凱傑半開玩笑地說。

  純子的心潮霎時高低起伏,她將目光調向剛別入夜的車窗外景致,有若藝語般地說:「或者是上回你在喬諺的婚禮上時,你的心中還充滿了杜倩妮的影子……」

  凱傑怔忡無語,在沉默了半晌後才輕聲說:「純子,妳應該相信我,我在感情方面是個白癡--」

  「這一點我相信。」

  「請妳耐心聽我講下去!二十八年歲月以來,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如何追求女孩子;然後,當我看到四周的朋友,包括我妹妹紓妍,個個有了感情歸屬,甚至有情人成了眷屬,我才開始蠢蠢欲動。」

  純子有一點賭氣口吻地插嘴道:「但是你『動』的第一個物件是倩妮,而我……我在你四周出現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凱傑見她說得心碎動容,心裡很想拉住她的手,但是又怕會造成反效果,只好深情地望著她。「我承認,但是妳也許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看到倩妮結婚之後,我才開始靜心地分析自己。我問妳,當一個和尚突然還俗來到廟門外,會發生什麼事?」

  純子抬起臉,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他。「被車撞嗎?還是趕快跑去吃一碗牛肉麵?」

  凱傑差點昏過去,他白了她一眼。「都不是!他會喜歡上他第一個看見的女孩。我的情況就是這樣,而且我以為像倩妮那麼美麗、溫柔又有才華的女孩,就是我心目中的理想物件。」

  純子聽了很不服氣地說:「啊?你意思是說我既不美麗又不溫柔,而且沒有才華嗎?喻凱傑,你欠扁是不是?」

  凱傑見她又要發飆,忍不住輕笑地說:「妳看妳,妳就是這麼不同,妳是『男人婆』!」

  純子做出茶壺狀,氣憤不平地破口大駡:「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今天沒有跟我講清楚,我保證讓你門牙缺兩顆、重傷兼毀容!」。

  凱傑見自己弄巧成拙,急急地說:「妳先別發作好不好?聽我說完嘛!我的意思是說,我就跟情寶初開的小男生一樣,認為周慧敏就是標準女朋友的模樣,莎朗史東就是性感的象徵。」

  「哇塞,你連臺灣的明星都知道?」

  「我有看錄影帶啊,而且王租賢也不錯……呃,我剛才說到哪裡了?妳別打岔麻!噢,對,所以我並不知道女孩子有各種不同的類型、個性,而且也各有不同的美麗和性感……」

  一說到「性感」二字,凱傑忍不住朝純子那有點低胸的前襟望去,純子立刻雙臂交抱,恰北北地瞪他一眼。

  「說就說,眼睛別亂飄,小心長針眼!」

  凱傑伸出舌頭添了添雙唇,接著說道:「所以我在妳這號『男人婆』身上也找到了美麗和性感,而和妳在一起,我輕鬆自在得像跟個『哥兒們』在一起一樣--」

  他話還沒說完,純子已難以控制地用額頭不斷地去撞車窗玻璃,撞了好幾下之後才掉過頭來,「你到底把我當成男的還是女的?」

  「男人婆還是個『婆』啊,女的啦,而且我覺得妳好與眾不同,尤其這幾天我們日日夜夜在一起……」

  純子一陣臉紅心跳地更正他:「不會講話就少講話,只有『日日』,沒有『夜夜』啦。若是『夜夜』那還得了?」

  「怎麼會?那結婚以後怎麼辦?」

  「結婚以後自然另當別論,你是智障還是扒帶?」

  才一說完,她突然臉一紅,他是在跟她暗示什麼嗎?老天爺,地怎麼不會學得溫柔一點?至少也要裝一裝嘛,真是的……

  不過這種歡喜感覺並沒有維持一分鐘,純子突然想起現實,她像一顆泄了氣的氣球般乏力地說:「唉,人家是水仙,我是一棵蔥,勉強『裝蒜』應應景還可以,真要比,我哪裡比得上現在又冒出來的那個美麗又溫柔的天使美女?」

  她的口氣酸不溜丟的,可是凱傑竟然沒聽懂。

  「妳說誰?妳要幫我介紹嗎?」

  「我是指維妮啦,你聽不懂國語是不是?」

  「噢,維妮!哪個維妮?」

  他還在裝蒜!純子正準備火山爆發,不過才一秒鐘,她立刻明白過來--凱傑不但是故意在裝,而且還在暗示她!他的心中並沒有別的女孩!

  在他的繾綣目光之下,純子含羞帶怯地低下臉。

  這時凱傑大起膽子拉起她的一隻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胸口,纏綿悱惻、真情摯愛她說:「至少這一次我不再是剛還俗的和尚,不再有空洞幻想,而是很明白我自己要什麼。妳聽到了嗎?妳感覺到了嗎?」

  「嗯……你的心跳好快,會不會是心臟有毛病?」

  他順勢將她拉入他寬闊溫暖的懷裡,兩人就這麼靜靜地依偎著。

  好半晌純子嬌羞不已地掙脫開他,壓低聲音說:「不要這樣啦,前座的司機等一下偷看得太過癮,把車子開去撞電線杆怎麼辦?」

  凱傑依舊握住她汗濕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妳知道我是個很少說話的人,我甚至很少笑,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做給妳看,以行動證明一切。」

  「我相信你就是……暫時:」

  兩人相視一笑,接下來便鮮少再說話,只有彼此的心音一起跳動著……

  ※※※

  一個小時後,凱傑和純子抵達希爾頓大飯店。

  飯店門口,這一夜顯得冠蓋雲集、警備森嚴,盛裝赴宴的高官富賈、紳男仕女,一下了座車之後,就在警衛的保護之下匆匆忙忙走進飯店。

  從這種排場看來,羅國總理和莫華部長花了不少心思來安排這一場盛宴。

  凱傑和純子下車後,立刻被簇擁著走進飯店的貴賓專用電梯,國宴廳位於第十四層,也就是頂樓。一出電梯,面對的是笑容可鞠的莫華夫婦。

  「爵士閣下,我們應該在樓下門口迎接你的,但是現在局勢這麼亂,站在門口目標太顯著了。」

  「哪裡哪裡,你太客氣了。」凱傑應酬了兩句,心裡則在想,子彈是不長眼睛的,誰都怕挨那麼兩下,也就不怪他了。

  莫華引領凱傑和純子走進掌聲雷動的國宴廳,一邊還側過頭來說:「你稍微等一下,總理先生還沒到,他會搭直升機過來,直接降落在這棟大樓的樓頂。」

  凱傑和純子不約而同有種感覺!這場盛宴隆重歸隆重,安全措施卻好像只針對那些高官要員,而他們這兩個「主角」倒像是來湊熱鬧的。

  純子有些忐忑不安地挨近凱傑,用中文低聲說:「拿你的英雄事蹟來作文章,這倒是最好的政治宣傳工具。凱傑,我怕……」

  凱傑伸手拉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妳的身邊,我們既來之,則安之。」

  莫華興匆匆地帶領凱傑和純子周旋在近百名貴賓中,不時跟人握手、介紹、寒暄,純子雖然不懂羅馬尼亞文,也不認識半個人,但是從每位元貴賓都會說流利的英文這一點看來,今晚出席的賓客來歷都不小。

  在介紹了一大串連名字也記不清楚的賓客之後,莫華走到一位溫文儒雅的東方中年男子面前。「高橋小姐,這位貴賓妳一定會有親切感,他就是貴國派駐本國的外交大使,三島耀司先生。」莫華含笑地說。

  兩個有共通語言的人,立刻又是哈腰又是九十度鞠躬,嘰哩呱啦地用日文交談起來。

  「大使先生,你好,我叫高橋純子。」

  「高橋小姐,你好!我太太適巧回日本國探泄,失禮之處請多包涵。」

  凱傑忍不住用中文向純子嘀咕一句:「你們這樣哈腰鞠躬的,不怕把腰折斷?」

  還有很多人要介紹認識,三島耀司便向純子說:「他鄉遇同鄉,等一下再跟高橋小姐討教討教。」

  這時,屋頂傳來轟隆隆的直升機聲音。

  「總理先生到了!」莫華立刻整肅儀容地說。

  幾分鐘後,在眾人鼓掌歡迎之下,有著一頭灰白頭髮、不苟言笑的羅國總理,在數名貼身保鏢的簇擁之下匆匆蒞臨會場。

  接下來便是官樣文章,總理先生上臺講話,幸好他不是那種逮到機會就抓住麥克風不放的人。在幾句寒暄問候之後,他八成是還要趕場,便切入主題簡單地說:「我們今天聚集在這裡,主要是要頒發最高榮譽的紅星勳章給一位朋友,一位英雄,他同時也是皇室貴族,他因友誼來到本國,也因友誼救了我們一位政府要員的命。華德•凱傑•喻爵士,請上臺領獎!」

  凱傑忍住了打呵欠的衝動,得體如儀地走上講臺,心裡則不斷在想,回去後要將這枚勳章放在什麼地方?他老爸喻磬宇爵爺是來自中華民國的華僑,一旦看見這枚「紅星」,不把它丟進抽水馬桶裡才怪!

  領獎人免不了都要來段得獎感言,凱傑好像在背臺詞般地說:「首先,我必須感謝總理先生的抬愛,接著我必須感謝部長給我兩次救他的機會……」

  這時眾人哄堂大笑,難得黑爵士也會講笑話。

  凱傑待笑聲稍止,又繼續「表演」下去。

  「另外,我必須感謝我的爸媽,他們生下我,那天我才可以去救莫華部長。最後,我沒有老婆可以感謝,不過我必須感謝我的女友高橋純子小姐,沒有她的尖叫支持,我一定會軟腳……」

  說後面那一段話時,凱傑令人意亂情迷的眼眸一直注視著台下的純子,純子羞紅著臉低下頭竊喜。

  突然,站在她身旁的一位貴婦昏倒了,手捂著胸口不斷地說:「噢,他好帥喔!水,給我水……」

  為了避免更多人昏倒發生意外,凱傑決定長話短說。

  「我因友誼而來,也希望帶給這個國家和平。」

  在熱烈的掌聲中,凱傑下臺一鞠躬。按著莫華部長上臺。

  「很久以來本國難得有如此盛會,大家共聚一堂,不吃白不吃,請各位儘量撈本。來,音樂,舞會開始!」

  總理先生才剛過來向凱傑和純子敬酒致意完畢,那個「他鄉遇同鄉」的三島耀司馬上走過來,彬彬有禮地說:「爵士閣下,我可以借一下高橋小姐嗎?」

  「只要記得還就好了。」凱傑半開玩笑地說。

  純子沒好氣地瞪了凱傑一眼,接著又裝得很淑女地謙說:「三島大使,我的舞技很攔。」

  「噢,沒關係,我也不是很會跳舞。」

  眾人正在大跳華爾滋,三島耀司很有紳士風度地行個禮,伸出手來邀舞。當純子把手放在他手掌心時,突然不自覺地一怔,而且本能地想抽手,但是三島從容不迫她便將她的手握住,仍然笑容滿面。

  「高橋小姐,請保持微笑,我確定這裡除了妳我之外,沒有人聽得懂日文。」

  「你……你的手中是什麼東西?」他握住她的手中間,夾了一個硬硬的小圓筒。

  三島把她帶到人多處,以優雅的舞姿旋轉著,一邊若無其事地說:「是一卷底片,我要托妳帶回日本國。」

  「為什麼?我是說……底片拍的是什麼?為什麼挑上我?」

  一曲華爾滋完畢,現在換成探戈,純子像個布娃娃般被扭來轉去。兩人面頰相貼,牽手成大炮狀移走探戈步時,三島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請不必多問,這是國防最高機密,妳我都是日本天皇的子民,有責任向天皇效忠。」

  純子不禁心想,他知不知道她不是「純種」的?

  「如果我拒絕呢?」

  「妳怎麼可以拒絕?這件事攸關日本國的重大利益!我順便告訴妳,我已經被盯梢了,我個人安危事小,國家前途才是最重大的。妳回去後把這卷底片交給國安局,我知道妳有辦法的。」

  純子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她有必要在這種「國際間諜」的事情上參一腳嗎?但是如果事關「國家前途」,那表示是好事囉?

  探戈舞完,三島順勢假裝把純子的手拉起來靠唇吻一下,也同時強迫她握住那一卷底片。

  「年紀大了,跳一下舞就滿頭大汗!」他笑說。

  適時,一名分送香檳的侍者走過來,三島取了兩杯香檳,遞一杯給純子。

  「一切勞駕妳了!」

  「三島先生,我實在不--」

  「不!請不要再多說,妳一定得幫我,我今晚從這場國宴出去後,還不知道能不活著回到家。」

  「你說什麼?噢,天哪!」

  這時三島看見凱傑朝這邊走來,立刻低聲說:「這件事你知、我知,請不要讓其它第三者知道!華德爵士過來了……啊,爵士閣下!」

  凱傑拉起純子剛才被三島吻過的那只手,雖然知道這是杜交禮儀的一部分,但是凱傑仍忍不住吃味地說:「三島大使,雖然你老婆不在場,你也不能太淘氣呀!現在純子可以物歸原主了吧?」

  三島舉起水晶高腳杯,向他們說道:「高橋小姐舞技不錯,把我累得……」

  在幾乎聽不見的「噗」一聲之後,三島突然像被東西梗住喉嚨般咳一聲,按著他的手緊按胸口。

  凱傑仍然談笑風生地說:「老天哪!我不知道純子的舞技這麼好,竟然害你心臟病發作。」

  三島一臉痛苦地直搖頭,又「噗」地一聲從某個地方傳來,這回有幾滴紅色的汁液濺到純子的香檳酒杯上,令她納悶不已。

  「真奇怪,三島大使,我剛才沒看見你吃檳榔呀!」

  當然,那也不可能是紅莓汁或番茄醬,而是布萊從小喝到大的血!

  三島痛苦地將手移開胸口,他低頭一看,左胸口袋的白手帕已經染紅一片,他的手也是,一直到這時純子才記起來要尖叫--

  「啊--血!殺人啊--」

  伴隨這一聲尖叫,三島砰地一聲倒地不起,凱傑用自己的身體護佐歇斯底里的純子,兩國宴會場陷入了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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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國宴喋血。

  雍容華貴的紳男仕女們個個花容失色,場面一度失控,幸好總理的大批安全人員進來鎮壓,出人口也暫時封鎖住。不多時,警方人員也匆忙趕到。

  案發之後,為了預防再生事端,總理先生率先搭直升機離開現場,其它人則被命令留在原地。

  凱傑緊緊摟住純子,不斷地安慰道:「事情過去了,不要害怕!」

  純子嚇得嘴唇發白,兩手緊緊地交握,聲音微頭地說:「凱……凱傑,我想事情並……並沒有……」

  話說了一半,她再也說不下去,這時警方人員過來問話,莫華部長也立在一旁。

  「爵士閣下,高橋小姐,你們站得離三島耀司大使最近,你們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嗎?」

  凱傑回想了一下,「沒有,都很平常啊!純子,妳有沒有看到什麼?」

  純子搖搖頭。

  這時賓客中有人高聲一喊:「兇器在這裡!」

  眾人的目光齊聚一點,一名警員正用一把餐刀,從一隻冰鎮香檳的冰筒裡撈起一把滅音手槍。

  莫華面色土灰,臉上無光地喃道:「怎麼會有人帶武器混進來?」

  這種疏忽再多個幾次的話,莫華的小命早晚也會被人收走,而且他實在很想跟莫華說羅國政府內部有人叛變,兇手可能是貴賓之一!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凱傑還是把話忍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調查命案的警官在檢視過全場之後,語氣沉重地說:「三島先生是在近距離被人用滅音槍打死的,連發兩槍都命中心臟。殺手行兇之後,趁混亂之際,把手槍丟在冰筒裹……兇手可能還沒離開現場。」

  然而現場的貴賓都是羅國政經二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旦調查起來不但困難重重,而且很可能得罪人!

  在警方人員盤問完純子之後,凱傑向莫華要求道:「部長先生,我看純子臉色不太好,她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我們可不可以先離開?」

  主事警官似乎面有難色,莫華則說:「他們是今晚的榮譽貴賓,受到驚嚇已是我們國家的恥辱,你們警方也不必再多盤問了。另外,華德爵士,恕我直言一句,請你特別注意個人安危,前不久有人揚言要暗殺你,我懷疑今晚真的是一樁意外,殺手其實是想……」

  「殺我?」

  凱傑大出意表,而純子則懼色更深地張口愣望著他。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要不然目前敝國和日本關係良好,殺手實在沒有理由殺一名外交大使。」莫華繼續說。

  凱傑臉上現出錯綜複雜的表情,他混合了痛苦、憤怒和惋惜的聲調喃說:三島先生是替我挨了子彈?」

  莫畢長籲一聲,愛莫能助地說:「這是他的不幸,你的幸運。爵士閣下,請多保重,我派一輛警車護送你們回杜魯克古堡。」

  凱傑和純子在警方人員保護之下離開希爾頓大飯店,兩人坐入座車之後,警車尾隨在後護航。

  座車才開離飯店沒多久,凱傑便自責地說:「是我害妳處在這種危險狀態,萬一子彈射歪了怎麼辦?噢,純子,我對不起妳……」

  純子這時驚魂甫定,只是兩手仍緊緊交握著。

  「你先別自責,殺手要殺的人並不是你!」

  「妳怎麼知道?」

  「凱傑,你看!」純子將交握的手掌打開,舉到凱傑面前。

  「一卷富士膠捲!妳怎麼會有這個?」凱傑不解地問。

  純子歎了一口氣,全身打了個寒顫。「是三島耀目在和我跳華爾滋時,交給我的。」

  純子把一切經過巨細靡遺地向凱傑敘述一遍,凱傑越聽越緊張。

  「外交人員偷竊駐在國的最高國防機密,這是違反國際公法的!」

  「我不知道有這條規定……這麼說,我也不該……」

  凱傑將膠捲拿在手中,左看看看了半天,又說:「不管三島耀司說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管這裡面的東西對日本有多大利益,這要是落入第三者的手中,很可能會引起更大的國際糾紛。」

  純子聽了更加心慌意亂,氣得抓狂地說:「我本來就不想拿,他梗塞在我手上,現在可好,他人死翹翹了,我該怎麼辦?要不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膠捲交給日本國安局?」

  凱傑沉想了片刻,繼而一臉肅然地說:「如果是要踩在別人頭上來獲得自己的利益,這就是不對的;但是如果動機是好的,譬如布萊交給我的那份檔,那就可以促進世界和平。」

  純子忍不住一陣苦笑,搖搖頭,「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同時有人托我們帶一件「要命」的東西離開羅馬尼亞。問題是,我怎麼知道這卷底片裡有什麼東西?裡面的資料是好的還是壤的?」

  凱傑若有所思地喃喃:「妳我這兩件事,我倒知道有個人可以處理……」

  「Z?」純子脫口而出。

  「噓,小聲一點!沒錯,喬諺一定知道該怎麼辦。」

  「那我們怎麼把東西交給喬諺?再跑一趟美國?別忘了,你現在還有一個『拖油瓶』!」

  「誰?妳怎麼把自己罵得那麼難聽?」

  「才不是我,是維妮啦!」

  凱傑恍然大悟,蹙起了眉心說:「對喔!我怎麼把她給忘了?沒關係,等我跟喬諺聯絡過後再說。純子,我在想……」

  凱傑欲言又止,純子靜靜地瞅著他半晌,才問道:「你在想什麼?說呀!」

  「我在想,現在有人揚言要殺我,妳跟我在一起會很危險,到時候如果我必須去美國一趟,妳就跟維妮去蒙地卡羅我家等我。」

  要她跟維妮一起去蒙地卡羅「她倒寧願陪著凱傑出生入死!她毫不考慮便直接說:「不要!這裡一共有兩件事情,其中一件是我的,我沒理由教你替我去冒險。再說,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良心上怎麼過得去?」

  凱傑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誠惶誠恐地說:「這是什麼話!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純子一時悲從中來,熱淚盈眶地說:「凱傑,我一直在懷疑是不是我把你帶『衰』的?你想想看,自從我們在一起之後,意外不斷發生……」

  凱傑心疼不已地將她擁入懷裡,又愛又憐地呢噥著:「老天,妳怎麼這麼迷信?意外天天有,只是最近特別多而已。如果我們在一起,將來有很多事要發生,難道妳沒有勇氣跟信心一一克服?」

  純子的臉貼靠在他胸膛上,語調瘖瘂地喃說:「難道你不怕嗎?」

  「不,我不怕!以前就是因為我怕傷害人,也怕被人傷害,想得大多的結果,反而在感情上一無所獲。現在我不但不怕傷害,也不怕冒險……」

  純子仰起頭,嘟起嘴嗔道:「最怕呀,就是那些在你四周飛來飛去的蜜蜂和蒼蠅!」

  「妳又在說維妮了嗎?嘿,別忘了,妳那位老是緊迫盯人的紀梵恩又怎麼說?每次看到他,我就火冒三丈。」

  「真的?」

  凱傑沒好氣地用手指點了她嬌俏的鼻尖一下,「當然是真的,難道妳都沒看到我的頭髮在冒煙嗎?倒是妳,好像無動於衷,一點也不會吃醋。」

  純子眨眨眼睛,露出最甜美的微笑。「誰說的?你晚上睡覺沒聽到嗎,在古堡後面有兩隻野貓爭風吃醋,打得嘰嘰哇哇叫!」

  凱傑佯裝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搖搖頭說:「嘖嘖嘖!好厲害,還一語雙關,把我的愛貓魔魔也罵進去了,這以後還得了?」

  「怎麼,你現在怕了、後悔了?」

  凱傑揚了揚眉毛,故作奸笑地說:「哼哼哼!有沒有後悔我還不知道,但至少得先讓我討回一個公道。」

  「什麼公道婆道?我--」

  她還搞不清楚他的話意,他已經迅速地俯下臉,用溫柔而性感的唇片覆蓋住她欲語還休的嘴。

  「男人婆」不但徹底繳械,而且完全屈服。純子半點抗拒也沒有,而且還主動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純男性的魅力之下,她一改先前的強悍,成了柔情似水的小女子……

  「嗯嗯,嗯嗯嗯……」純子摸模糊糊地說。

  凱傑沒好氣地暫時放開她,「打啵的時候別講話!我的技術原本就不純熟,妳萬一咬到我的舌頭怎麼辦:」

  純子又羞又氣地回罵道:「我是說你突然『進步』這麼多,是打哪裡學來的?」

  「錄影帶呀!上回在喬諺的婚禮上,我跟莎期史東聊天,她很同情我,後來送了我一卷『第六感追緝令』讓我『練習』。」他理直氣壯地脫口而出。

  「變態!」

  「不僅變態,我覺得我都快上癮了。來,再來一個!」

  他再度獻吻,這一回純子不再說話,只讓自己漂浮在甜蜜的愛情海裡……

  她在作夢嗎?她怎麼也料想不到,身為「男人婆」的她,不但沒把人嚇跑,反而逮到了一個帥透酷斃的白馬王子--雖然他在愛情上還是個需要多加練習的小學生,而她正好也是「無經驗」的一個,兩人正好是臭氣相投……呃,不,應該說是情投意合!

  當然啦,情投意合並不表示情字這條路好走,最好除了那些蜜蜂、蒼蠅,甚至蟑螂都別來攪局當「第三者」之外,那些國際間諜啦、殺手啦、恐怖分子啦,也統統死光光最好!

  唉,畢竟理想和現實之間,永遠有一段距離需要去努力。一想到現實,純子輕輕地推開凱傑,停下來喘口氣,掩不住擔憂地說:「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人想殺三島耀司是因為這卷底片,那麼現在底片落到我手中,是不是表示我也捲入危機之中?」

  凱傑剛才吻得心猿意馬,現在突然面對如此嚴肅的問題,只能腦筋急轉彎地問:「有人看見他交給妳嗎?」

  「我不知道!當時我們在跳舞……」

  凱傑一派樂天知命的態度,聳了聳肩輕鬆說:「既然不知道,又何必擔心『不知道』的事情?安啦,好歹有我陪著妳,我保證絕對不離開妳半步。」

  他作勢又要吻她,純子羞紅著粉頰低啐道:「真貪心!已經兩『攤』了還不夠嗎?乖乖坐好,我們計畫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怎麼辦?豆腐涼拌、蔥煎雞蛋……」

  「正經一點啦!唉,其不知道妳是不是被我帶壞的?現在我們……」

  凱傑也收放自如,一下子就恢復一本正經,無怨無悔地說:「現在我們是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同樣被人追殺……嗯,不過很爽就是,我們不但可以並肩作戰,而且還是愛人同志!」

  純子也同仇敵愾、正氣凜然地說:「打擊罪惡、人人有責,老娘拚了!」

  凱傑噗哧一笑,深情繾綣地睇睨著她,用手輕撫著她的頭髮。「而愛妳、保護妳,則是我這一生的責任……」

  她霎時癱化在他無邊的溫柔裡,希望永遠沉浸在這場美夢中,從此不再醒來……

  ※※※

  回到杜魯克古堡,凱傑避開維妮的問東問西,純子則躲掉了紀梵恩的格格纏,兩人只向布萊說要打通緊急電話,便連袂上樓。

  到了二摟時,純子說道:「這座古堡連電燈都沒有,幸好還有電話。」

  凱傑則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說:「但願電話沒被人裝竊聽器。到我那一間去打吧!」

  純子也跟著小聲叮嚀道:「那你講話要特別小心。」

  凱傑心想,要小心嘛,就用中國話講,保證就算有人竊聽也聽不懂。當然還要防被錄音再翻譯這一招,而且他要防的不是好朋友布萊,而是布萊自己的麻煩也夠多了。

  在凱傑住的客房裡,他和純子圍在桌上的骨董電話機旁。凱傑迅速撥了一串國際號碼,電話彼端才響了雨聲便有人接聽,他看了下手錶換算時差,美國洛杉磯當地時間應該是早晨十點鐘。

  「哈囉?」

  凱傑認出來是喬諺那位半瞎忠僕韋伯的聲音。

  「韋伯,我是喻凱傑,喬諺他們度蜜月回來沒有?」

  「昨晚剛到,現在還在睡;不過是爵士您打來的,我立刻幫您轉進去。」

  隔了幾秒鐘,喬諺惺松的聲音傳來--

  「啊,凱傑,你這麼想我呀?」

  喬諺的身旁隱隱約約傳來倩妮的聲音:「老公,你皮癢是不是?誰這麼想你?」

  「凱傑啦。凱傑,你跟純子現在人在哪裡?」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逃過神秘的「Z」的耳目,凱傑算是心服口服了。

  「看來我妹妹很盡忠職守向你回報我的行蹤。我現在也來『兼差』,也有『生意』要向你『回報』!我和純子還在布加勒斯特,羅馬尼亞這邊『市場』出的狀況,你都知道吧?」

  喬諺聽出凱傑話中的各種暗示,也開始提高警覺,但仍故作輕鬆地說:「我都聽說了,可惜我沒有『分公司』設在那裡。不過你說吧,有什麼我可以效勞之處?」

  凱傑深吸一口氣,在望了身旁純子一眼之後才說:「我們有兩件『貨』急著要『出口』,但是還沒找到買主,你的『公司『可以幫我們『銷』下來嗎?」

  「很急?嗯,好,沒問題。這樣吧,價錢我們在電話裡也講不清楚,等你們回到摩納哥之後,我派一位業務代表跟你們當面談,他叫哥斯坦,就是那個『法國』人,你記得嗎?你妹妹紓妍應該可以事先幫你安排聯絡。」

  這樣的指示已經夠清楚,凱傑立刻準備收線,「我知道了。喂,老哥,代我跟純子向嫂夫人問候一下,有機會我們再碰面聚一聚。」

  「好,沒問題。」

  「喬諺……謝謝你。」

  「說什麼謝!祝你們一路順風,拜拜。」

  掛下電話之後,凱傑耳語似地向純子說:「我們本來就認識哥斯坦•林,喬諺為什麼特別提醒我們他是『法國人』這件事?」

  純子仔細想了一下,繼而喜出望外地說:「他一定是在暗示我們他準備去法國一趟,找哥斯坦。」

  凱傑恍然大悟,「嗯,有理!沒想到妳四肢發達、身材不錯,連頭腦也不簡單嘛。」

  「你要我端你屁股兩下,你才會高興是不是?喬諺還有沒有說什麼?」

  「沒什麼了,他說會叫紓妍事先做好安排。」

  純子終於放下心頭大石。「噢,那就好,現在就等我們回到蒙地卡羅再說了。」

  凱傑頓了一頓,又說:「我想他給紓妍打通電話,到時候叫她跟閎邦到機場去接我們。」

  「OK,那你打吧,我想回房洗個澡。」

  凱傑依依不捨地拉住她,擁她入懷,「欸,別走那麼快嘛!等我打完電話,趁著花前月下、良宵美景,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純子望了幕簾重垂的窗戶一眼,沒好氣地說:「這裡哪有花跟月亮啊?至少把窗簾拉開嘛!不過來日方長,我先回房洗個澡,要不然我一想到今晚檳榔汁亂噴的場面,就感到渾身不自在。」

  「好康A」看起來又泡湯了,凱傑輕歎一聲,「好吧!暫時先放妳一馬,我看等一下我也要去倒吊練功。」

  「沉思想事情嗎?」

  「不是耶,是要降火氣。」

  「為什麼?今晚香檳喝太多了?」

  「不,我只要一想到妳今晚穿得這麼SEXY……」

  純子哭笑不得地推開他,「去你的!早點睡,比較不會亂長青春痘!」

  她飛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然後便朝門外跑去。回到隔壁臥房之後,她正打算卸妝更衣,不料凱傑的房裡突然傳來一陣巨大聲響。

  「這傢伙八成倒吊把床弄垮了!」她暗罵。

  可是又不太像,因為好像還有桌椅、檯燈飛來飛去的聲音,純子立刻聯想到「殺手」二字,她的腦海中一時充滿了無限恐懼。

  純子再也沒有餘思多想,即使手無寸鐵,她也要去解救凱傑,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她馬上沖出房間,疾奔到隔壁……

  扭開房門之後,只見房內昏暗一片,燭臺一定是被撞倒熄滅了,但是窗簾拉開了,兩扇落地窗也沒有關上,陽臺泛進一片月光。

  在月光的投映之下,純子看見地上兩條人影糾纏扭打地滾來滾去,一個閃光掠過,她看清楚其中一人的手中抓著一把利斧!

  純子心焦似焚地驚叫出聲:「凱傑!凱傑--」

  「不!不要過來!啊……」

  這一聲「啊」更教人心驚膽跳,這下子該怎麼辦?她還沒換下晚禮服,地上的兩個人也看不清楚誰是誰,她即使加進去了,恐怕也幫不了什麼忙。

  她突然想到要找蠟燭,黑貓魔魔在黑暗中的什麼地方突然喵嗚大叫一聲,純子正打算轉身奔回自己房內取燭臺,冷不防跟不知何時奔上樓來的維妮撞個滿懷。

  維妮一站穩,立刻破口大駡,「妳是被鬼打到?還是跟鬼打架!這麼唏哩嘩--」

  「凱傑!他……他有危險!」純子氣急敗壞地大吼。

  這會兒維妮也嚇得愣住了,兩個女孩正一籌莫展之際,地上的打鬥突然暫歇。「我按住他了,快去找布萊來幫忙!」凱傑吃力的說。

  話才剛說完,落地窗外的陽臺上突然從屋頂翻飛下來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又快如迅雷地閃入房內。黑影站在窗口前,背逆著月光,從那件飄飄然的大披風看來,並不難猜出是布萊。

  布萊一手拉起披風一掀,另一手拿著燭臺,就像變魔術一樣,六根白蠟燭一起點燃,燭光搖晃地映著布萊異常蒼白的臉,這時他的臉因怒意和殺氣而糾結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嘶嘶……」

  布萊像蛇吐看信般咧張著嘴,使他的兩根「吸血牙」顯得更加獠長。

  而在地上一片淩亂之中,凱傑的左手臂鮮血淋淋,他的右手緊扣住身下那人持斧的手,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把對方按壓在地上。

  「血!凱傑……布萊,你快幫他呀!」純子見到血又立刻尖叫。

  也沒看見布萊抬腳走路,只見他飛速「飄移」到凱傑身旁,一手持著笨重的燭臺,另一手張著尖長的指甲用力地往蒙面殺手的後頸一掐。

  「凱傑,先奪下他的斧頭,你可以放開他了。只要他一亂動,我就掐斷他的脖子!」

  怪怪!平時看布萊面有病容,而且還嚴重缺血……呃,貧血,沒想到他的手勁如此之大!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還搞不清楚布萊剛才是怎麼「走」的。

  凱傑自蒙面殺手手中奪下利斧去向一旁,齜牙咧嘴的魔魔奔過去躍進主人的懷裡,純子也沖上前去輕扶著凱傑鮮血直淌的左手臂。

  「你受傷了!他砍了你?他媽的,這狗娘養的東西,讓我端他兩下洩恨……」

  凱傑哭笑不得地制止她,微喘著氣說:「女生怎麼可以罵三字經呢?別緊張,他想砍我還得回家去練一練,這是我中彈的舊傷,剛才扭打時拉扯到傷口,才會又流血。」

  布萊像老鷹抓小雞似的,輕而易舉地將殺手拎起。

  「哥,把他的面罩摘下來!」維妮在一旁鼓吹。

  純子立刻別開臉,擔心地說:「萬一他長得青面獠牙怎麼辦?」

  布萊冷冷一笑,將燭臺擱在書桌上,伸手將殺手的面罩往上一拉,眾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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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歐文•雷恩?」

  眾人一齊喊出蒙面殺手的名字。

  最感到意外的人莫過於維妮,她氣急敗壞地罵道:「歐文!你在搞什麼鬼?我萬萬沒想到你晚上還兼差當殺手!」

  歐文悲憤交集、痛心疾首,外加淚流滿面她哭吼道:「維妮,我這都是為了妳……以前我們好好的,但是這個喻凱傑一出現,一切都變了。今天他若不死,我還有什麼臉活下去?」

  純子被這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一幕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好感人喔!現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因愛行兇、為愛操刀,噢……」

  凱傑用力扯了純子一下,提醒她:「他剛才要殺的人是我哪!妳會不會是背錯臺詞了?」

  「噢,對喔!爛人,壞蛋,你存心教我當寡婦是不是?」

  凱傑趕快捂住她的嘴巴,免得等一下連兒童不宜的字眼都冒出來。

  不過接下來輪到維妮「感動」了,她眨眨眼睛說:「沒想到有人因為愛我而行兇殺人!噢,不過像我這種絕無僅有、天下第一的美女,有一堆愛慕者為我打群架也是很平常的。凱傑,你看我行情多好。」

  純子聽了差點反胃,幸好凱傑捂住她的嘴巴,否則她早吐出來了。

  「布萊,我們該怎麼處置歐文?」凱傑問。

  布萊連眉毛也懶得台一下,傭懶地說:「把他關到地窖裡喂蝙蝠囉!」說著,他將歐文用力一推。

  歐文跟蹌地跌向一旁,伸手摸著頸後剛才被布萊抓住的地方,這時已成了五個流血的傷孔。他忍住痛楚,嘴巴仍然很硬地說:「今晚我只想殺喻凱傑一人,現在既然落人你們手中,要煎要煮隨便你們!」

  「哥,把他喂你那一窩蝙蝠……不是太殘忍了嗎?」維妮於心不忍地求情道。

  布萊目光冷峻地瞪向妹妹,「早就叫妳別跟他在一起,妳偏不聽,現在妳還敢替他求情!萬一他殺了凱傑,那可怎麼辦?」

  「噢,那我一定去撞牆!」

  「妳還嫌我殘忍?那麼我把他養在籠子裡,慢慢把他的血喝光好了。」

  純子吞了吞口水,打岔道:「布萊,那不叫『殘忍』,而是『噁心』。」

  歐文一副慷慨赴義的表情,激昂地說:「維妮,我什麼都不怕,只要妳知道我愛妳,沒妳我會死,我就心滿意足了。不過……呃,公爵老哥,麻煩你還是把我關進地窖喂蝙蝠好了,那樣我會死得痛快一點。」

  大夥正說話的當口,剛才緊急時不見人影,現在沒事才跑出來的紀梵恩奔上樓來通報一聲--

  「大家不用怕!剛才我一聽到打鬥聲,立刻打電話報警了。你們不知道我有多辛苦,用英文解釋了半天才讓警方聽懂,他們馬上就趕過來。」

  歐文見大勢已去,突然像垂死前的猛獸做最後的怒吼般大聲地說:「維妮,我實在不懂,我跟喻凱傑差在哪裡?論臉蛋、身材,我哪一點輸給他?而妳,為什麼樣樣都要聽妳哥哥的話?他只是個心理變態、沒有愛情的怪物!」

  歐文邊說邊後退,最後退到一面用黑布罩著的鏡臺旁,他看了鏡臺一眼,惡狠狠地說:「他憑什麼拆散我們?他甚至連照鏡子的勇氣都沒有!」說著他伸手將黑布一扯。

  布萊張惶失措地撩起披風遮住自己的臉,並大叫一聲:「不要--」

  黑布落下,鏡子正好對準布萊,在布萊大叫一聲的瞬間,橢圓形的鏡子突然從中央迸裂。純子大吃一驚地望向鏡子,從她站著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鏡中的維妮,但是……

  鏡子中竟然看不見維妮身旁的布萊?

  純子一臉茫然地轉頭望向布萊,又掉頭看鏡子中有沒有凱傑,然後她轉向凱傑喃說:「還好鏡裡有你的投影,可是布萊他……他沒有……」

  凱傑從容不迫地走上前將黑布重新罩蓋在鏡臺上,然後向歐文喝斥道:「你最好安分一點,要不然我再補你兩拳!」

  適時古堡外面由遠至近傳來十萬火急的警笛聲。

  歐文像是發狂似地大叫:「不!你們別想抓我!我老爸會斃了我的……噢,維妮,我愛妳……」

  維妮趕快劃清界限,向凱傑表明心意,「他愛我,可是我不愛他,你放心!」

  「啊--」

  大概是受了維妮那句話的刺激,歐文兩手緊抱著頭,精神崩潰地狂叫一聲,然後沒命地往陽臺沖出去。眾人只見他身體撞上了陽臺欄杆後,整個人翻了個觔鬥跌落到地上!

  「老天,他忘了這裡是二樓!」凱傑低呼一聲。

  這時除了布萊之外,其它人全沖到陽臺上朝樓下看,下麵乾枯的花圃上,歐文動也不動地趴成個「大」字。

  布萊慢條斯理地踱過來,動作優雅地將頭探出欄杆,只稍稍朝下望了一眼便說:「沒死!我『嗅』得出來,趕快送醫急救吧!」

  一群人開始忙碌起來,警方人員也趕到古堡外面,一番折騰之後,救護車將昏迷不醒的歐文載往醫院……

  時近午夜,凱傑和純子手拉手,拖著疲累的身子爬樓梯上二樓。

  純子按捺不住地輕聲問道:「凱傑,你早就知道布萊他沒有……」

  凱傑知道地想問什麼,只是神秘一笑地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這世界上本來就充滿了無奇不有的事,有些事像一團謎,就讓它維持下去吧!」

  回房之後,純子了無睡意,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天馬行空的思緒中不斷盤桓一個問題:她和凱傑從相識到相知相惜,從不可能變成可能,從他神秘難測、難以捉摸接近,到她一步步走進他的內心世界,這也是人生的一道謎嗎?

  午夜鐘聲響起,古堡頂上同時傳來布萊哀悼雙親的淒嚎聲,四野動容共泣……

  純子打了個呵欠,她不但習慣了這些詭異神秘的人事物,而且也因為對凱傑的愛,心中不再有懼怕,她甚至還生出一股熟稔的親切感!

  夜深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挑戰和新的冒險。

  有愛同行,她的冒險之旅似乎也變得五彩繽紛……

  ※※※

  歐文•雷恩被警方以「殺人未遂」罪名收押,但是他跳樓摔斷了兩根肋骨,目前仍在醫院治療中。至於暗殺三島耀司的兇手,目前仍然是一個無頭公案。

  也因為三島被殺身亡一事,在沒有辦法百分之百確定兇手是不是要殺凱傑,而三島不幸成了替死鬼,凱傑心中依舊無法釋懷,甚至感到一絲內疚。

  然而,有一件事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中彈重傷躺在醫院加護病房裡,那個想刺殺莫華部長的保加利亞殺手,他是因為凱傑及時發現,才重彈受擄的。

  政治本夜沈皂內幕重重,國際紛爭之中,有時候很難說得准誰是好人,誰又是壞人。尤其是這次「機場事件」的背景因素,並非像幾十年前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野心,而是因為莫華部長訪美所造成的利害衝突。

  再怎麼說都是人命一條,而且凱傑也親自目睹,那名保力利亞殺手是一個有膽識、有血性的漢子,在身中數槍後仍想戰到最後一口氣的人,畢竟不是什麼間單人物!

  凱傑不希望又有人因他而死,也不想有任何內疚,更不希望那個保加利亞殺手有什麼三長兩短,於是在離開羅馬尼亞的前一天,特地偕同純子趁維妮到醫院去辭職之便,一起前往探視那名被擄的殺手。

  在國家醫院的加護病房外,羅國警方佈署了嚴密的安全防護措施,當凱傑表明要探視殺手時,警方人員還強烈地反對。

  「華德爵士,他是重刑犯,以您貴族之尊,去探視他好嗎?請您三思。」

  「沒什麼不好,如果有什麼惡果,我自己承擔。」凱傑非常堅持。

  警方人員拗不過凱傑,便說要派員隨侍在旁,以免發生意外,但是耶被凱傑婉拒了。

  凱傑等三人進人病房之後,只見那名殺手赤裸的胸膛上裹了好幾層厚厚的紗布,上面滲出了五、六攤血漬,大概每攤血漬底下都有個子彈孔。他仍然相當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兩眼大張地百瞪著天花板。

  維妮好奇地東張西望,然後說:「嗯,長長得滿帥的,我今天一踏進醫院就聽到同事們在竊竊私語。」

  純子朝天花板翻個白眼,忍不住刺她一句:「那妳不會乾脆嫁給他算了!」

  維妮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回敬道:「那不就讓妳稱心如意了?凱傑,你看!她這個女人好毒、好壞哦!」

  凱傑歎口氣,連忙出聲打圓場,「好了啦,兩位姑奶奶,我們是來探病的。維妮,妳不是還要辦離職手續嗎?快去吧!」

  維妮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病房,凱傑則走到病床旁的一張椅子坐下來,純子有些怕怕地隔了一段距離站在一旁。

  「凱傑,你別太靠近!」

  「安啦!」

  「呃……先生,你會說英文嗎?」凱傑傾身望了殺手一眼。

  殺手慢慢轉過臉來盯住凱傑,口氣暴躁地問:「你是誰?又是警方派你來問口供的嗎?我無可奉告!」

  他不但會說英文,而且說的是標準流利的英國腔,顯然在國外受過良好的教育。

  凱傑頓了一下,直截了當地說:「你看清楚我是誰,我們在機場面對面過,就是我……我發現你的意圖,進而警告莫華……」

  對方微吃一驚地張開嘴,半晌,怒氣更感地吼道:「是你?你來做什麼?」一吼完,他痛苦地用手撫住胸口的傷處。

  「請你不要激動,我沒有惡意,只是來看看你。」凱傑忙安撫他。

  「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有人因我而喪命,也因為我跟這個國家並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我只是來探望一位朋友,不巧就……請你相信我的誠意。」

  凱傑說得真情流露,對方詫異地瞪著他,半晌才不吭一聲的轉過臉。

  「你叫什麼名字?可以讓我知道嗎?」凱傑輕聲問道。

  靜默整整三分鐘,對方才有些猶豫地說:「曼諾……你去告訴警方我也不在乎,至於他們,我什麼也沒說。」

  凱傑很感激這份信任,並且真心誠意地說:「我知道你是為了你的國家利益才行兇,這一點我也不多加過問,只是來看看你,向你的勇氣致意。明天我就要離開這個國家了,知道你在康復中,我也就安心了。你休息吧,我們走了。」

  凱傑和純子正要離去,曼諾突然開口喚道:「喂!我聽說你是一位貴族,現在聽你說話,也知道你是一位有修養的人,我本來也是個讀書人……謝謝你。」

  凱傑傷感地點點頭,「有什麼我可以代勞的嗎?我以人格保證,絕對不會跟警方透露半個字。」

  曼諾露出一抹苦笑,半是自嘲、半是揶揄地說:「救我出去如何?哈哈……後會有期了。」

  「後會有期。」

  他們正準備開門,一名年輕的護士突然開門進來,她先是怔了一下,繼而用英文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有訪客在這裡,我必須替他換藥。」

  凱傑欠身讓過時,又回頭望了曼諾一眼,卻發覺他臉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凱傑正感納悶時,一個晚娘面孔的護士長沖進來。

  「妳這個新來的,別亂闖亂撞,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

  年輕護士被罵得差點哭出來,連說:「對不起!對不起……」

  凱傑和純子走出病房時,一名警官立刻走過來問道:「爵士,他有告訴你什麼嗎?」

  「嗯……沒有,什麼都沒說。」

  純子瞪大眼珠,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凱傑。

  凱傑按著她的肩膀催促道:「純子,我們快走吧!」

  一待走出醫院門口,純子詫異不已地說:「凱傑,我真是難以理解,他是一名殺手,而且他告訴了你他的名字,而你竟然對他守信用,什麼也沒跟警方說!」

  凱傑神秘一笑,語焉不詳地喃道:「妳信不信?我知道的還更多。我相信不久之後,曼諾就會被他的同夥救出去。」

  「什麼意思?我……」

  「好了啦!這是他們兩國之間的事,讓他們自由發展,我們別多過問。咦,維妮呢?我們去看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哼!你的心腸太好了,不但可以把心開放給全世界的壞人,也可以把心開放給全世界的……女人!」純子醋意難消地啐道。

  不過從剛才和曼諾會面一幕,她對凱傑的內心世界便又瞭解一些,他不但有悲天憫人的胸襟,而且還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

  如果凱傑對一名殺手都能守信用,那他還會對別人做出虛偽、背信的事嗎?基於這一點,純子心中不禁有一股暖流輕輕劃過……

  那麼,他曾經對她說過的每句話,都是出自肺腑的囉?

  她一邊回想著,唇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

  ***

  摩納哥 法國邊界隔天下午剛過雨點,凱傑、純子和臨時加進來的維妮,風塵僕僕地飛抵法國尼斯國際機場,那份機密檔和那卷底片都安然無恙地放在凱傑的行李中,不但順利進出海關,甚至沒人來翻動檢查。

  一般從他國要到摩納哥的觀光客,都必須先到法國境內的尼斯機場,再搭車進入摩國境內,而海關檢查也到此為止,法、摩兩國之間並未設置關卡。從尼斯出關入境之後,凱傑總算松了一口氣。

  在入境大廳內,前來接機的沈閎邦、喻紓妍夫婦倆,早已引頸翹盼地等候多時,凱傑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見全身白色裝束的紓妍。

  紓妍迎上前來,口氣焦慮不安地說:「哥,你們的班機怎麼晚了半個小時?急死人了!」

  凱傑邊把關魔魔的貓籠交給閎邦,邊說:「在羅馬轉機時,飛機引擎故障耽擱了一下。」

  純子和閎邦、紓妍打過招呼之後,又說:「紓妍,你們有一位不速之客哦!」

  紓妍客氣而生疏的向維妮點點頭,「妳應該就是杜魯克公爵的妹妹吧?歡迎妳。」

  維妮毫不怯生地大方回應道:「我叫維妮,這是我第一次到摩納哥,我好嚮往你們的賭城喔,我們什麼時候去試試手氣?」

  純子忍不住糾正她,「妳別土成這樣子好不好?這裡還是法國境內!」

  維妮也不假辭色地回敬道:「我土包,妳還長舌婦哩,要妳喧賓奪主?戰爭!」

  「戰爭就戰爭!」

  紓妍但感啼笑皆非,她一眼就看出端倪,這兩個小妮子之所以水火不容,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哥,看來你在羅馬尼亞沒幾天,倒『進步』不少!」她揶揄凱傑。

  閎邦使一個眼色暗示紓妍別「落井下石」,繼而說:「維妮小姐,我來替妳搬行李吧,我們的車就停在外面。」

  維妮看閎邦只替她拿行李,卻沒有幫純子拿,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嗯,看來還是我比較受重視,受到的禮遇比較多。」

  純子差點仰天大笑三聲,但她控制住,假裝依依不捨地歎口氣,「唉,是喲,恐怕我們要暫時說再見了。凱傑,你可別太思念維妮,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不明就裡的維妮滿頭霧水地急問:「凱傑,你們要去哪裡?我也要去!」

  「哼!跟屁蟲!」純子冷嗤一聲。

  紓妍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好了啦,純子,妳偶爾假裝溫柔一點行不行?哥,時間快來不及了,再過一個小時有一班開往巴黎的火車,票已經替你們買好了。我跟閎邦各開一輛車來,我送你們去車站,閎邦先送維妮回家。」

  維妮嬌嗔地抗議著,凱傑沒有時間和心情供人,一臉正色地低吼道:「維妮!別開小孩子脾氣,布萊將妳託付給我,我就有權利管妳。我跟純子有重要的事要去辦!」

  「公事還是私事?」維妮一副老大不願意。

  「公事!這樣妳滿意了吧?唉!閎邦,你先帶維妮走吧,魔魔也交給妳了。紓妍,我們邊走邊聊。」

  二話不說,凱傑輕摟著純子率先踱開。紓妍跟老公親吻道別之後,這才趕了上來。

  「哥,你對女生要體貼一點,這樣才能贏取人家的芳心。你走那麼快幹嘛?」

  說完,紓妍又向純子擠眉弄眼,純子一時羞紅了臉。

  凱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慢下步伐。「噢,對喔,我忘記妳已經有身孕了。」

  紓妍又羞又氣地啐道:「你神經線太粗了是不是?我剛才是指純子,你要贏取我這老妹的『芳心』幹嘛?另外,我懷孕還要你宣傳啊!」

  純子興奮異常地來到紓妍身邊,挽住她的手臂瞧上瞧下地問:「妳有啦?幾個月?」

  「兩個月啦。妳看,還平平的。」紓妍拍了拍肚子。

  凱傑嚇得差點跌倒。「紓妍,懷孕的女人可以這樣拍肚子嗎?」

  紓妍快人快語地笑道:「安啦安啦!才兩個月而已,醫生說我跟閎邦還可以……呃,限制級的,你們以後結婚就知道了。」

  她說得順口自然,好像明天凱傑跟純子就要進禮堂,不過他們兩人聽得窩心極了,悄悄地相視一笑。走出機場大樓,紓妍手往停車場一指,「我的車停在那邊!Z有給我指示,曖,就是喬諺啦,但是我仍然不清楚你們在羅馬尼亞到底發生什麼事。是跟那件『機場事件』有關嗎?這裡的報紙報導了好大一篇……」

  「不是那件啦!」

  凱傑很快地把布萊交給他的機密檔、三島耀司死前交給純子的底片等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紓妍聽完後頗感興奮地說:「哇塞!你們也來搶我的飯碗當情報員啦?這麼刺激的CASE,我已經好一陣子沒碰到了。」

  「紓妍,妳倒是快說,喬諺的指示是什麼?」凱傑趕快拉回主題。

  紓妍先仔細的觀前顧後,然後壓低聲音說:「為了保密防諜,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們只能記在腦子裡,不可以寫下來!喬諺要你們去巴黎找哥斯坦『交貨』。你們應該知道哥斯坦是法國情報局和『東方組織』雙邊合作的聯絡人,他同時也是一名設計精密間諜『玩具』的專家,所以他的行蹤很隱密,並不好找。」

  「不好找,那又要怎麼找?海底撈針嗎?」

  「哥,你先別急,我還沒說完。到了巴黎之後,你們立刻到香榭大道一百二十三號,那是一家名叫『龐貝度』的酒吧,老闆就叫作龐貝度,你們去找他,然後問他:「你們有沒有北京烤鴨?』」

  「當然沒有,酒吧怎麼會賣北京烤鴨?」純子愣頭愣腦地應了一句。

  紓妍翻了下白眼,「不是耶!那是你們的暗號!」

  純子恍然大悟。「噢,是這樣啊!」

  不難嘛!凱傑心想,早知道就別搞房地產,加入「東方組織」當情報員遠比較刺激。

  「就這樣?」他問道。

  「對!這樣你們就可以找到哥斯坦,把東西交給他,然後你們立刻回摩納哥,來回都搭火車,就沒有人查得到你們去過巴黎。噢,對了,你們千萬則使用信用卡,那一下子就暴露行跡了。我替你們準備了三萬塊法朗,這樣你們『順便』度個假應該夠了。」

  紓妍設想得非常周到,凱傑和純子贊同的點頭。

  他們來到紓妍的白色敞篷跑車旁,紓妍生進駕駛座,凱傑坐她旁邊,純子則坐後座。

  「還有五十分鐘那班火車就要開了,到達巴黎是午夜十二點。坐穩了,我的飛車技術讓法國交通警察很頭疼的,我保證準時送你們列車站。」行妍邊發動引擎邊說。

  她以賽車選手的技術和速度將車開出停車場,一路猛踩油門,凱傑和純子坐得大呼過癮。然而他們三人都沒有注意到,後面正有一輛黑車悄悄尾隨……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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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8 07:58: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東方快車。

  這一列歷史悠久、貫通歐亞大陸的列車,因為推理小說家艾嘉莎•克莉絲汀為了本《東方快車謀殺案》而聞名於世。

  列車上保存百年原貌,充滿貴族氣息的富麗堂皇裝潢和設備,多年來更是人們作思古幽情一遊的主要吸引力。

  這將是一趟長途旅行,整整需要九個鐘頭,頭等車廂的旅客們每人都有一間單人、或與他人共用的雙人臥艙房,時值旅遊旺季,很幸運地,喻紓妍替凱傑和純子訂到的是兩間比鄰的單人艙。

  在列車上的餐廳裡,凱傑和純子坐在一張臨窗的台桌旁,兩人面前各擺了一份海鮮沙拉和飲料,凱傑早已經一掃而空,然而純子似乎沒有什麼胃口。

  「純子,怎麼吃那麼少?剛才在飛機上妳也沒吃什麼,多吃一些嘛!」凱傑充滿深情關愛的目光,停留在她粉淨的嬌顏上。

  純子勉強一笑,把餐盤推移向他,輕聲訊:「給你吃好不好?我真的不餓。」

  「妳……妳好像在擔心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嗎?」

  純子躊躇片刻,輕籲一聲,「我們最近碰到的這些雞飛狗跳的事情,我本來也沒有等閒視之、掉以輕心,但是剛才在機場當紓妍告訴我們如何找到哥斯坦的指示之後,我才開始覺得我還是太天真了,並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

  凱傑不解地伸手接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怎麼說呢?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她的眼神飄向車窗外飛逝而過的田野美景,憂慮地說:「你想想看,哥斯坦是我們那麼熱的朋友,但是我們要找他竟然需要這麼麻煩,那不是暗示著我們這趟巴黎之行將會充滿危險!」

  凱傑露出溫煦的微笑,柔聲安慰她:「原來妳在擔心這個!哥斯坦的身分比較特殊,也有他的苦衷嘛,這不就跟紓妍,還有妳哥哥信彥一樣?他們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你我又清楚我們在做什麼嗎?以前我以為我哥的『兼差』工作既刺激又好玩,現在自己身在其中,才知道苦處。」

  凱傑把她的手交握在雙掌之間,沉著而自信地說:「那我們就把它當作是一次『兼差』嘛,但是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至少我們兩個在一起。」

  這句話給了純子許多支撐力量和安全感,她羞紅著雙頰,垂眸輕笑地喃說:「你真的這麼想嗎?噢,凱傑……」

  「不但如此,我說話算話,絕對不會離開妳半步。」

  「呃……包括我洗澡和上廁所嗎?」

  「如果妳不介意,我當然願意犧牲奉獻。」凱傑故作天真無邪地眨眨眼。

  純子抽回手,啐道:「你別妄想!不過……聽起來很窩心就是了。」

  凱傑誇張地瞪大眼晴,故意逗她說:「上廁所?窩心?噢,妳好變態!」

  「哼!跟你學的呀!好了,別開了,現在我要回艙房換衣服,天氣越來越熱了。」

  「好啊,我陪妳去……安啦,我在門外等。」

  兩人有說有笑地起身離座,正當要開門走出餐車時,一名打扮入時、臉上濃妝豔抹的女子,似笑非笑地朝凱傑拋了一記媚眼,優雅地用法文說了句:「日安!」

  美豔女子說完便擦身走進餐車,凱傑心神恍惚地直盯著她的背影瞧,純子很不是滋味地扁了他肚子一拳。

  「以前你是『白癡』,現在怎麼變成『花癡』了?看美女這樣看的呀?請尊重我一下,好嗎?」

  凱傑摸著被扁的地方,無辜地說:「不是耶!我是覺得她有點眼熟。」

  「咦,我也是這麼覺得,該不會是歐洲的電影明星吧?我看她長得好像演『烈火情人』的那一個叫……叫什麼的……」

  凱傑搖搖頭讓自己清醒,免得被剛才那一詞媚眼給勾走了魂。

  「別管她是誰了,妳不是要換衣服嗎?走呀!」他催促著純子。

  到達純子的艙房外,凱傑在門外等著,純子獨自開鎖進去。門才關上,凱傑便背靠在門上兀自說:「純子,我覺得等我們辦完事,其實可以在巴黎多玩幾天,我帶妳去看艾菲爾鐵塔、凱旋門、羅浮宮……」

  然而純子卻在關上房門之後發覺有些不對勁,她原本未開箱的行李,怎麼會自己跑到床上去,而且被打了開來?

  當她正想轉身開門告訴凱傑時,不料門旁陰暗處卻躲了一名陌生男子,在她還來不及尖叫之前,對方已經用手臂緊緊勒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戴了黑色皮手套的手則死命地捂住她的嘴巴,她的腦海頓成一片空白……

  凱傑仍在門外興高采烈地計畫著。「羅浮宮旁邊有一座詩情畫意的圖勒裡公園,我們可以在夕陽下漫步,然後去歌劇院看表演……咦,純子,妳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

  聽見又能怎麼樣?她的脖子都快被人扭斷了,還去散步、聽歌劇?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殺手鐵定不懂中文,但是聽凱傑在門外嘰哩呱啦說了一大串,又敲了兩下門,他清了清喉嚨,假裝成女聲用英文說:「YES,YES……」

  然後又馬上「原音重現」,壓低聲音在純子耳畔惡狠狠地命令道:「說!那卷底片在哪裡?要不然我把妳切成一條一條的掛在衣櫥裡!」

  凱傑覺得納悶,純子怎麼突然跟他說起英文?而且又嘀嘀咕咕地在低語什麼?他把耳朵貼在房門上,問道:「純子,妳說什麼?奇怪,妳的聲音怎麼突然變得那麼粗?在飯後刷牙嗎?嗯,好習慣。」

  純子又急又怕,都快「起瘋」了,凱傑竟然還在門外自言自語?

  「快說!放在哪裡?」殺手又催促了一句。

  純子困難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自己被捂住的嘴巴。

  殺手恍然大悟地說:「噢,對喔!我可以讓妳的嘴巴自由,不能放開脖子!」說著,他鬆開捂住她嘴巴的手。

  「你捂住我的嘴巴,教我怎麼說話?」仍被勒住脖子的純子罵道。

  「我沒有捂住妳的嘴巴呀!純子,妳在講什麼?」門外的凱傑一頭露水。

  咦,對呀!嘴巴得到自由,她就可以尖叫了嘛!於是純子伸出十指朝後面殺手的頭臉亂打胤抓,同時使出吃奶約力氣失聲大叫:「救命啊--」

  「救命?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句?」凱傑不解。

  殺手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加鳳爪伺候,不但頭髮、眉毛生了好幾根,一時也慌了手腳。

  「凱傑!救命啊--」純子又嘶聲尖叫一句。殺手見這情況,門外的人隨時有撞門進來的可能,一時無計可施,便用力把潑辣如小野貓的純子往床上一推,自己抱頭竄逃。

  殺手一奪門而出,正好把凱傑撞跌倒地,然後沒命地朝通道盡頭奔去。

  凱傑站穩之後,暗含怒氣的問:「純子!妳在房裡窩藏男人?」

  「窩藏你的大頭啦!他是殺手,剛才掐住我的脖子逼問我那卷底片的下落。快去追呀!」

  凱傑聞言拔腿隨殺手身後追去,純子也沒閑著,跟隨在凱傑後面。

  他們前後互逐地穿越過幾節車廂,又追過餐車,引起不少用餐男女的尖叫,最後追到了火車頭,但是那扇門卻鎖住了,還掛了個「閒人勿進」的牌子!

  殺手頓時成了無頭蒼蠅,眼見就要被後面的兩人追上,不得已,他深吸一口氣,很勇敢地打開一扇旅客上下的車門往外一跳……

  凱傑和純子氣喘吁吁地趕到車門旁,正好看見殺手跳出疾駛的火車後,像一隻壁虎般不偏不倚地貼抱在鐵軌旁的一根電線杆上,他們不忍卒睹地同時「哎喲」一聲。

  「那一『貼』還得了?不死也只剩十條命,摘不好還會『絕子絕孫』。」凱傑露出痛惜的表情。

  想了半天,純子終於弄懂凱傑在指「什麼」。她臉頰微紅地捏了凱傑一把,啐道:「在女生面前,怎麼可以請那麼『色』的話!」

  「我?我有嗎?」

  「好了,別廢話!現在人跑了,我們要報警嗎?火車上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警察局。」

  凱傑沉思了一下,繼而鎮定地說:「不能報警!妳忘啦,我們身上帶的兩樣東西是什麼?到時候跟警方解釋半天,還有理『不能說』哩!」

  「如果有人問起來,我們該怎麼說?剛才我們像在開運動會一樣地跑過整排車廂,很多人都看見了。」純子患得比較實際。

  「嗯……就說是有小偷吧,但是在我們追上小偷之前,他跳車逃跑了,而我們也沒掉東西,所以就不用報警啦。」

  純子別無選擇,只能贊同凱傑的說法。她摸摸微疼的脖子,歎口氣說:「這個殺手正好足以證明,在羅國總理的國宴上,有人看見三島耀司大使把底片交給我!不過,這嚇不倒我的,反而讓我更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那卷底片到底藏了什麼秘密情報?」

  凱傑擔憂地看著她,「唉!妳真該改名叫『高橋大膽』了,剛才發生那麼危險的事,我還想讓妳中途下車先回摩納哥,我一個人去法國找哥斯坦就好了!」

  純子立刻抗議道:「那怎麼行?你不是答應過我不離開我半步的嗎?萬一我在半路上被歹徒『先奸後殺』怎麼辦?」

  「好啦,別說得那麼恐怖!看來我們只有繼續當『苦命鴛鴦』,攜手共進,並肩奮戰到底了。」凱傑又愛又憐地將純子摟進懷裡。

  「打完這一仗,我還有另一場仗要打呢。看我多辛苦!」純子羞人答答地輕聲呢噥。

  「什麼另一場仗?」

  「哼!就是那個如虎似狼的維妮呀,她還在摩納哥『癡癡地』等你,我能不把武器裝備先準備好嗎?」

  凱傑心中一陣暗爽,直直揪住她,「還需要什麼裝備?妳臉蛋跟頭腦都有了,而且三圍也不錯……」

  「死相!你又歪想到哪裡去了,正經一秒鐘行不行?對了,我們受到襲擊卻不能報警,那現在該怎麼辦?」

  凱傑一臉正色地說:「怎麼辦?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我又餓了,我們先去餐廳大吃一頓再說。」

  凱傑飛快地經吻純子的鼻尖一下,然後摟著她往後面車廂慢慢走去……

  ※※※

  午夜巴黎 香榭大道這一座不夜城,一過了午夜時分,更加散發出一股浪漫迷人的風華。車水馬龍的香榭大道上,雖然兩旁聞名於世的服飾店已經打烊,但是四周的大小酒館正是生意興隆的時候。

  凱傑和純子下了東方快車之後,立刻攔一輛計程車直奔香榭大道,憑著記憶中的地址,尋找龐貝度酒吧。

  「龐貝度」的知名度在巴黎想必很高,因為凱傑一用法文向計程車司機提及,司機立刻點頭答說知道在什麼地方。凱傑和純子松了一口氣,慶倖他們不必在大半夜拖著行李到處「閒逛」。

  車子經過塞納-馬恩省河畔時,凱傑指向窗外遠方的一幢黑影,向純子說明,「喏,那個就是艾菲爾鐵塔!」

  純子第一次來到巴黎,顯得很興奮,但有些失望地看向那座尖塔。「怎麼一片黯淡無光?我還以為夜裡會很輝煌燦爛。」

  「為了節約能源嘛,每天到了半夜鐘聲敲完第十二下,鐵塔的燈就跟著熄滅。但是對那些成雙成對在鐵塔下談情說愛的情侶們,鐵塔永遠是輝煌燦爛的,在這裡……」凱傑用手指了指心臟的位置。

  純子會意地點點頭,投給他一抹羞澀而滿足的微笑。她心中不禁在想,凱傑過去神秘得讓人無法接近他的人,或他的內心世界,他就像一位住在幽冥城堡中高貴的黑暗王子,對於兒女私情,他不但毫無經驗,而且純潔得就像一名初生嬰兒……

  然而,在這段朝夕相處的時日裡,當她漸漸深入他與眾不同、卻又豐富無比的內心世界之後,她發現他是一個不把浪漫情愛掛在嘴邊,卻又有他獨特浪漫方式的人。

  同時,純子逐漸瞭解並接受一件事:凱傑曾經暗暗喜歡過杜倩妮,但那是因為她是他跨出他的幽冥城堡之後所看見的第一位公主!那種喜歡只是理所當然的童話模式,卻不一定是真實人生;而凱傑也學到了一次教訓,並且睜開眼睛面對真實。

  純子的心中對倩妮並沒有存著任何芥蒂或敵意,她甚至還得感激倩妮讓凱傑學會分清幻想與真實之間的不同。

  至於她自己呃?她是否早就對凱傑蟄伏了愛意?要不然憑她這個天天把「不輸給男人、不成為男人俘虜」的「男人婆」,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棄甲投降?

  唉!哪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心目中沒有一個理想的白馬王子?她以前只是不肯承認而已!

  看著坐在她身旁的「黑爵士」,他神秘歸神秘,有時候也是挺阿達的,不過這一切又是那麼地真實而有親切感,不再是遙不可及……一想及此,她忍不住暗自偷笑起來。

  「妳在笑什麼?」

  「沒……沒什麼。我在想你八成不曾跟人在艾菲爾鐵塔下散步過,你又如何知道鐵塔下是什麼情景?還是你真的有跟人……」

  「絕對沒有!沒吃過豬肉,至少聽過豬叫吧?我博覽群書,所有的學理我都懂,只是缺乏實際操作。」凱傑立刻為自己辯駁。

  這番話把純子逗得笑出聲來,而且其中似乎還夾帶一些暗示--他是在邀她一起去鐵塔下散步嗎?他為什麼從來不把這一類話直截了當說出來?

  也許這就是所謂黑爵士式的甜言蜜語吧!太聰明了,以至於很多人聽不懂。

  純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次「三姑六婆」湊在一起講私家話時,一提到「黑爵士」予人的第一印象,眾家姊妹異口同聲訊:「好像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尤其是當他戴著墨鏡的時候!」

  「凱傑,你為什麼白天、晚上都戴著墨鏡?」純子脫口而出。

  凱傑緩緩摘下墨鏡,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妳真的想知道?」

  「廢話!如果妳不方便說,例如眼睛有什麼青光眼、白內障的隱疾,那你就別說好了。」

  不料,凱傑簡簡單單地說:「因為我怕光!」

  「真的假的?跟吸血鬼一樣,見光就會化成灰嗎?」純子半信半疑地揶揄他。

  凱傑苦笑地搖搖頭,「這件事可能連我妹妹紓妍都不知道。在貴族家庭裡出生,我小時候非常膽小,而且最怕黑;成長的過程中,我慢慢訓練自己,白天把窗簾拉下,晚上不開燈,儘量克服心中對黑暗的恐懼。」

  凱傑訴說的是他內心深處的弱點,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有勇氣向一名女孩道出這種告白?純子感動得泫然欲泣。

  「所以你習慣了黑暗,卻反而怕光?」

  「嗯……也可以這麼說。」

  「然而因為怕光而戴墨鏡的結果,反而造成了你的神秘感?」

  「也不完全是這樣,神秘感是一種保護作用,可以保護自己,同時保護別人。」

  「怎麼說?我不懂。」

  凱傑頓了一下,緩慢地說:「這其中我出過一次意外。小時候有一個帶我的奶媽常捧著我的臉,對我說我的眼球顏色在晚上是藍紫色,到了白天卻變成淡綠色,她說我的眼睛有魔力。」

  「這一點我發現到了。呃……我是說你的眼球顏色。」

  凱傑眨眨深邃迷人的雙眼,凝睇著她,「其實在西洋人裡面,這種情形並不是沒有,而我是中西混血的,當然也有可能發生。不過我一直不明白奶媽所指的『魔力』是什麼,直到有一天……」凱傑似乎因憶及傷心往事而欲言又止。

  純子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你別又把話講一半好不好?壤習慣!」

  凱傑吸了吸鼻子,有些傷感地說:「那時候我十六歲,念的中學是一所由天主教教會辦的寄宿貴族學校。在那個年紀,其實我根本不懂什麼是情愛,只是很喜歡看人,靜靜地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結果沒想到……」

  「看出毛病來了?你是看得『脫窗』,還是斜眼?」

  「都不是。學校裡有一位教我們班拉丁文的年輕修女,她長得好聖潔、好美麗,就像聖母瑪莉亞一樣--」

  「啊!連聖母都跑出來了?」

  凱傑沒好氣地白她一眼,「請妳別打岔好不好?這是我的傷痛往事哪。」

  天哪,聽個故事還真累!純子連聲說:「好好好!你繼續說吧,聖母瑪莉亞怎麼樣?」

  「不是祂啦,是那位年輕修女,軌因為我上課太專心,老是盯著她看,後來她竟然開始精神恍惚。」

  「妳是說『起瘋』?」

  「嗯,差不多。」

  「媽媽咪呀,你的眼睛有雷射光是不是?」

  「不是耶,她被我的眼睛迷住了,夜夜跪在聖殿前纖悔她六根不清淨,後來她竟然跑去還俗。」凱傑難過的說。

  純子聞言一臉忍俊不禁。「對不起,先讓我笑完再說。哇哈哈哈……啊咯咯咯……噢,這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她笑得肚子發疼。

  凱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純子,妳笑夠了沒有?小心下巴掉下來!」

  她揩拭眼角沁出的淚水,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對……對不起,真的很對……對不起。並不是我沒有同情心,而是一名修女竟然為了一個小男孩的眼睛,不但『起瘋』,而且還還俗,這讓我不禁想到一道中國名菜。」

  「什麼菜?」

  「佛跳牆。哈哈……」

  聽純子這麼一說,凱傑忍不住也悶笑兩聲,不過馬上內疚地說:「很不幸被妳說中了,那名修女就是半夜跳牆離開學校的,而且還留了一封情書給我。」

  這會兒純子想笑也笑不出來了。凱傑不是「號稱」從來沒談過戀愛嗎?怎麼十六歲就收到情書?

  「什麼情書?上面寫什麼?」她醋勁十足地問。

  「笑不出來了吧。不告訴妳!」

  「說呀,你!」純子的手指戳了凱傑肋骨一下,沒想到他又縮又躲地咯咯亂笑。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大叫:「好哇!原來不苟言笑的『黑爵士』怕癢!說不說?不說我搔到你說為止。」說著,她兩手在凱傑胳肢窩下一陣亂搔。

  凱傑被逼得無路可逃地哈哈大笑,最後求饒地說:「好好,我說我說!姑奶奶,妳放我一馬吧!」

  這時候連前座的計程車司機都不專心開車了,頻頻從後照鏡窺看這兩個神經兮兮、不知道講哪一國外星話的外國人,而且似乎被傳染般地阿呵傻笑。

  「說啊,情書上到底為了什麼?」

  「我老實告訴妳吧!校方並沒有把情書給我看,因為那時候我年紀還小。聽說這封情書現在還被歸為摩納哥天主教教會總部的秘密檔案,被當成『心理個案』在研究。」

  「就只有這樣?一點也不好玩!」

  「所以囉……」

  凱傑話說一半,然後慢條斯理地戴上墨鏡,免得又有人被他的「魔力」傷到。

  這就是他老是戴墨鏡的原因?純子此刻感慨萬千。在他神秘的外表下,原來有著一顆純真的赤子之心,而且他還是像多年前那個十六歲的小男生一樣,永遠怕傷害到別人。

  她感覺自己又朝凱傑的內心世界邁近一步,她懂他、瞭解他,而且非常地愛他……

  計程車別地一聲停在一棵看起來像石窟的建築物前面,司機轉過頭來說:「到了!這就是龐貝度酒吧!」

  一下子,凱傑和純子又被拉回到現實,而且接下來可能是危機四伏……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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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18 07:58: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龐貝度酒吧

  這家酒吧規模並不大,外觀是模仿龐貝度廢墟,用人造的玻璃纖維巨石堆砌成石牆、石柱,還故意弄得殘破傾頹,就像一座蟄伏在都市叢林中的石窟,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塊用紅色霓虹燈管所圈成的「龐貝度」店招。

  進入酒吧之後,宛若走進一座地窖,到處是橢圓形的石拱門,十幾張台桌散佈各角落,正中央是一架平臺老鋼琴,一名年輕的黑人樂師正邊彈邊唱著一首法文藍調情歌。

  放眼望去,燈光昏暗、座無虛席,空氣中梟繞著淡藍色的輕煙,顯然很多人在抽煙。在入門處左側的一面牆範圍,則是一列老式的紅木吧台,吧台內有一名長得胖胖的、唇上蓄了兩撇細細油亮八字鬍的酒保,他腰上圍了一件王作圍兜,手上正用白毛巾擦拭酒杯,兩眼冷冷望著剛走進來的一對男女。

  室內原本喧鬧的交談聲,在凱傑和純子進入酒吧後,一下子似乎降低了許多。凱傑冷眼靜觀四周,座上有西裝革履的紳士,穿低胸晚禮服的淑女,也有流氓強盜模樣的粗魯漢子,和叼煙拋媚眼的妖燒女子。「好一個龍蛇雜處之地!」凱傑輕聲說。

  純子心裡怕怕地東張西望,聲音微弱地說:「我覺得這裡的每個人額頭上好像都有寫字。」

  「寫什麼字?」

  「國際間諜、情報販子、諜報員、殺手、刺客……」

  凱傑一手提著簡單行李,一手輕摟住純子安慰道:「別害怕,我們很快就可以見到哥斯坦。」

  兩人朝吧台走去,凱傑故作鎮定地向酒保點酒。

  「一杯馬丁尼,和一瓶可口可樂給小姐。」

  胖酒保靜靜看了他們好半晌才說:「馬上來!」

  黑人樂師的磁性歌聲充滿了傭懶而撩人的氣息,然而凱傑和純子都沒有心情欣賞。

  酒保端來了雞尾酒和可樂,一面表情平淡地問:「你們是觀光客嗎?現在都過午夜了,要找旅館可不容易,如果不嫌吵,我們樓上有客房出租。」

  凱傑啜了一口馬丁尼,泰然自若地說:「我們是來找人。請問你們店老闆龐貝度是哪一位?」

  「我就是。你們……」

  「請問你們有沒有北京烤鴨?」

  龐貝度機警而精明地掃視四周一圈,然後湊近臉向凱傑說:「下次點這道菜時,請你更小心一點。你們等著,馬上就來。」

  龐貝度轉身拿起掛在牆上的一支電話,只撥了個零,低聲說幾句話就又掛斷,然後兀自招呼客人,不再搭理凱傑和純子。

  不消一分鐘,只見滿面笑容的哥斯坦從樓梯上走下來,大老遠就在大聲打招呼,好像故意說給別人聽似的。

  「嗨,老朋友!你們可來了,新婚蜜月還愉快吧?」

  原來是在演戲!凱傑馬上很入戲地緊摟住純子,狀似親熱地說:「還沒嘗到甜頭呢!」

  「你……你去撞壁啦!」純子沒好氣地啐一句,慢了半拍才搞懂哥斯坦的用意。

  哥斯坦動手幫忙提行李,邊說:「上樓到我房間吧!我們得好好慶祝一番,我特地留了一瓶上好的伏特加,走!」

  三人魚貫登上樓,樓上果然有許多出租房間,每間房裡都傳出不同的聲音,有叫駡聲、有電視聲,甚至還有人在打麻將。

  進入一間簡陋的房間後,哥斯坦立刻把一根食指按在嘴唇上,然後探頭探腦檢視一下門窗,走到衣櫃前打開門。

  在凱傑和純子還搞不清楚他要幹什麼之前,哥斯坦已經伸手到角落按了一個暗鈕,衣櫃裡層的櫃壁突然朝裡面打開一道暗門。原來衣櫃後面還有一間秘室!

  三人踏入衣櫃進到秘室,衣櫃又無聲無息、不著痕跡地重新關上。

  凱傑不禁歎為觀止,因為秘室裡面完全有異於外面的情景,不但空間寬敞、有隔音及空調設備,而且除了許多複雜的電腦儀器之外,還有一張床。

  「哇塞,真不是蓋的!」

  哥斯坦請他們坐下,他那張混了四種血緣的俊臉,充滿得意笑容地說:「這是我在巴黎市中心的『狡兔三窟』之一,你們儘管放心說話,樓下的酒吧其實是一個國際間諜的情報交換站,許多人跑來這裡交換、買賣情報。」

  純子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地說:「那這個地方不是很危險嗎?」

  哥斯坦聳了一下肩,頗有自信她笑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們要交給我的東西呢?我先看看,等一下送你們去克裡儂酒店,我已替你們訂了兩間最豪華的套房。」

  凱傑將一隻手提袋放在桌子上,「都在這裡,一迭檔和一卷底片,但這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凱傑很快地將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哥斯坦一邊靜靜聆聽,一邊翻閱那一迭檔資料,末了顯得很興奮地說:「你的朋友說得沒錯,這迭檔足以教羅馬尼亞的共產黨不敢太囂張,非常有助於該國政府朝自由民主的政體發展。現在你這位朋友呢?」

  凱傑輕拍一下額頭,「我還沒有機會通知他一聲。哥斯坦,你這裡有電話可以借我打嗎?」

  哥斯坦交給凱傑一支行動電話。凱傑立刻撥了一串號碼,電話接通後,他認出布萊的聲音。

  「布萊,是我!」

  「我知道。一切應該很順利吧?」

  「沒有問題,我現在已經完成了『交貨』工作。」

  布萊微頓半晌,繼而有些傷感地說:「凱傑,我把維妮暫時交給你了,你買古堡的五百萬美金,請你在摩納哥替她開一個銀行戶頭。」

  「那你呢?布萊,我可以--」

  布萊很快地打斷他的話,「不要再說了,好兄弟,謝謝你。現在我可以『消失』了,你暫時不必找我,我自然會找到你們,有一天……」說著,他掛斷了電話。

  凱傑迷惑不已地喃喃自語:「消失?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時沒有心思多想,按著又問哥斯坦:「那這份文件怎麼辦?」

  「就交給我了,我自然有辦法交到Z的手上,而Z一定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任務算是完成了,另一件……」

  純子顯得既好奇又迫不及待地說:「哥斯坦,你有辦法得知這卷底片到底拍了什麼東西嗎?凱傑和我為了它出生人死,可不願意連它是什麼都不知道。」

  凱傑甚表同感的點點頭。

  哥斯坦把底片膠捲拿起來左看看看,然後又放在手掌心秤了秤,微蹙著眉頭說:「憑我的經驗判斷,這膠捲裡面根本不是底片,因為它的重量比底片重了不少。」

  純子和凱傑對看一眼,表情複雜地說:「但是三島耀司大使在死前告訴我,這是拍了機密檔的底片。」

  「那表示他是騙妳的!」哥斯坦直截了當地說。

  「為什麼?這是什麼道理?我都搞迷糊了。」

  凱傑仔細想了想,「那表示這卷底片裡的東西,可能比所謂的『機密文件』還要重要,而這件事也可能比我們想的嚴重。」

  哥斯坦拿著底片走到一台電腦前,「不管是什麼東西,我只要用儀器掃描一下就知道了。」

  凱傑和純子也湊近到電腦旁,只見哥斯坦在儀錶盤上打開一個小蓋子,將底片放到裡面,頓時精密的機器開始運作,電腦螢光幕上立刻顯示膠捲的立體掃描透視畫面,就像機場海關檢查行李的儀器一樣。

  哥斯坦一邊操作鍵盤將膠捲畫面做三百六十度旋轉,一邊為凱傑和純子解釋:「你們看!裡面根本沒有卷成圓筒狀的底片,而是一個幾乎和膠捲同樣大小的固體金屬,我用電腦辨識一下就知道是什麼東西。」

  畫面時而轉換不同角度,時而不斷地在某一點上做一次又一次的放大,最後電腦螢光幕上開始列出一行綠色的法文字幕,按著是兩行,然後是一頁又一頁的資料佈滿整個螢光幕。

  哥斯坦嚇了一大跳,趕快把螢光幕按回第一頁,懂法文的兩位男生同時驚叫一聲:「啊--」

  「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們別欺侮我這個法文文盲好不好?」純子急嚷。

  哥斯坦和凱傑目瞪口呆地相視一眼,然後同時轉過來愣望著純子,異口同聲訊:「洲際核子飛彈導向器!」

  「你們在講什麼啊?什麼核子飛……啊?這一粒會不會爆炸?」

  「這又不是炸彈,怎麼會爆炸?洲際核子飛彈導向器是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小寶寶,用來裝在核子彈裡,在經由發射基地電腦遙控之後,可以從中國發射到美國,射中任何一個發射者想命中的目標,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哥斯坦解釋。

  純子聽得一頭霧水,凱傑也甚感迷惑地說:「為什麼三島大使性命危在旦夕之際仍要說謊?」

  哥斯坦沉籲片刻,繼而語重心長地說:「據我所知,日本目前並沒有核子彈基地,而共產國家的羅馬尼亞更不可能,前者是因為有聯合國在牽制,後者則是因為太窮。」

  凱傑提出心中的疑問,「那這個導向器為什麼會出現在羅馬尼亞?又為什麼會落在日本大使的手中!除非……」

  哥斯坦若有所思地說:「除非這兩個國家違反聯合國協議,私自發展核子武器。說真的,不是因為我有法國血統才在這裡說大話,洲際核子飛彈導向器是最近由法國人研究開發出來的,如果羅馬尼亞現在擁有這個東西,那表示他們是靠國際間諜偷來的,而日本大使只不過是『黑吃黑』。」

  「核子武器?要是發生戰爭,那要死幾『拖拉庫』的人?三島大使騙我,表示他別有用心,日本政府更是居心叵測,這個導向器根本是用來做非法、邪惡的用途!」純子痛心疾首、悲憤不已地說。

  畢竟現在純子是日本公民,拿的是日本護照,她一聯想起日本曾經侵華、佔據臺灣,她的心情就更加複雜,因為她也不能否認自己有中國人血統這項事實!

  凱傑走到她的身旁,輕輕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純子,我可以理解妳的心情,妳別再傷心難過了。」

  純子淚眼蒙矓地凝望著凱傑,不勝感慨地說:「我怎麼能不傷心難過呢?如果我當初腦袋秀逗,沒把這件事告訴你,而依三島耀司所說的,把這個東西偷偷帶回去給日本政府,那我不是成了間接兇手嗎?」

  「可是妳並沒有這麼做呀!幸好妳信任我。」

  「我當然信任你!噢,凱傑……」純子再也忍不住地投入凱傑的懷裡,盡情宣洩情緒。

  凱傑一面輕拍著她的背,一面問哥斯坦:「那這個導向器要怎麼處理?」

  哥斯坦把導向器從儀器內取出,不假思索地說:「也是交給Z呀!我雖然身為法國人,但是我才不會把這個東西交給法國政府呢!最近法國總統下令在南太平洋試爆核子彈,已經引起許多國家的公憤,而我也是持反對意見。」

  凱傑長籲一聲,如釋重負地說:「現在東西都交給你了,我跟純子也可以好好地在法國度個假,再回摩納哥。」

  哥斯坦抬起手看了一眼手錶,催促道:「現在時間很晚了,我想你們也累了,走吧,我送你們去酒店休息。」

  三人於是踱出秘室,離開龐貝度酒吧。

  ※※※

  克裡儂酒店這一家巴黎頗負盛名的國際觀光酒店建築於十八世紀,其皇宮造型的外觀保存至今,歷史走過的痕跡,只是更增添它的雄偉及獨一無二。

  擁有一百三十六間套房,以及二十七間高級公寓式套房的克裡儂酒店,除了以其內部富麗堂皇的宮廷裝潢聞名遐邇之外,更因為它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而受到觀光客的喜愛。收藏藝術珍品的殿堂--羅浮宮,就近在咫尺,火車站也在附近,甚至驅車前往國際機場只要三十分鐘的車程。

  樓高只有三層的克裡儂酒店,占地非常寬廣,雄踞在兩條主要市街的交岔處,外觀全是羅馬式的巨石廊柱,週邊的每一間套房都各有專用陽臺俯臨市街,尤其夜間溶浴在浪漫唯美的燦燈輝映之下,巴黎獨特的風情盡收眼簾。

  在迎賓大廳中,哥斯坦替凱傑和純子辦好住房手續,兩名身著紅白相間制服、頭戴小圓筒帽的門懂趨步上前提行李。

  「你們難得來法國一趟,我理當要盡盡地主之誼,酒店我已經做好安排,你們待多久都沒關係,可惜這幾天我必須馬上去處理你們交給我的東西,不能陪二位。」哥斯坦說。

  凱傑感激萬分地握住哥斯坦的手,連迭說道:「快別這麼說,是我們增添了你的麻煩,你安心去忙吧!巴黎我非常熟,充當純子的『專屬』導遊絕對沒問題。」

  「不但是『專屬『,而且還『免費』喔,我算是專門來白吃、白喝、白玩跟白住的。」純子愉快地說。

  哥斯坦轉過身來握住純子的手,笑說:「我們算是禮尚往來、互相『利用』啦!我到摩納哥或日本時,還不是一樣『呷頭家捆頭家娘』。」

  凱傑緊張兮兮地趕快把哥斯坦和純子的手分開,啼笑皆非地說:「頭家娘怎麼可以黑白胭?哥斯坦,你的閩南語真是越來越退步了,幸好純子的閩南語只到小學程度。」

  純子立刻提出抗議,「誰說我聽不懂?我還沒有把你們兩個一箭雙鵰、兩豬一吃,串起來當烤肉串哩!」

  「哇!厲害厲害,甘拜下風。」

  兩名帥哥差點一起跪下地叩頭,畢竟「男人婆」還是不一樣,想在口舌上吃她豆腐的人,最後恐怕反而會被豆腐砸得滿頭包。

  純子爆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然後又出聲警告哥斯坦:「你再亂說話,小心我跟程雲洛告狀喔!現在我們是地球上最後兩個處……呃,我是說『閨女』啦,我跟雲洛好得無話不說,看你要怎麼巴結我!」

  哥斯坦一聽到雲洛的名字,整個人就變得癡癡傻傻的。

  「那我每天派人送玫瑰花來酒店給妳好了。不過,那會有兩個人吃醋,嘻……噢,對了,雲洛最近好嗎?」

  純子立刻擺出「母夜叉」的標準姿勢,訓道:「你還敢說!紓妍和閎邦的婚禮你沒到,兩個星期前倩妮和喬諺在美國結婚你也惡意缺席,現在你居然敢問我們雲洛好不好,有沒有搞錯啊?你真該檢討檢討了。」

  哥斯坦招架不住,一臉委屈地說:「我都有事先打電話跟雲洛說啊!最近我又忙成這樣……」

  「小心雲洛跟人家跑了,你還在那裡打電話!」純子不懷好意地說。

  凱傑趕快阻止純子,以免她越說越嚴重。

  「好了啦,純子,妳別故意嚇唬哥斯坦。哎,門僮拿著行李在等我們,我們也該回房休息了。哥斯坦,謝謝你的幫忙,我會銘記在心。」

  「那我們有空再聊了,等我一有空就過來找你們。」

  互道再見之後,哥斯坦先行離去,凱傑和純子拖著疲累的身子,跟隨門僮搭電梯上三樓的房間,這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半。

  在房門口道晚安時,凱傑意亂情迷地凝睇著純子,正想低頭給她一個熱吻,不料純子用手擋住他的嘴巴。

  「不行!我還沒刷牙洗臉,連頭髮也沒梳,現在這模樣看起來一定很像『瘋婆』。」

  凱傑左看右看,其表同意地說:「說得也是!折騰了一整天,妳像『瘋婆』,我則像『瘋猴』。好吧!明天再說,晚安!」

  凱傑倒也乾脆,一說完話便走進隔壁房間。純子一時不知道該哭才好,還是要仰頭朝天大笑?唉!這個木頭人,有時候也未免太老實了。

  反正來日方長,慢慢再找機會調教他。純子搖頭苦笑地走進房間,關上門。這間公寓式套房很大,不但有寬敞的客廳和臥室,甚至還有一間更衣房,門僮早已把行李擱在那裡面。

  純子走進更衣房換穿睡袍,打算先洗個泡泡澡再上床睡覺。

  她才走出更衣房,冷不防有人用一個冰涼的東西頂住她的背脊,冷冷地說:「不准尖叫!這次我帶了手槍!」

  純子嚇得兩腿發軟,戰戰兢兢地問:「這麼說,剛才我換衣服,你都偷看到了?」

  「沒有,我剛剛才進來。」

  還好,性命也許保不住,但至少「名節」保住了。不過也挺尷尬的,因為她身上穿著亮絲的睡袍。她清了清喉嚨說:「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卷底片妳放在哪裡?」

  「喔,原來你是上次那一個!」

  純子大膽地回頭一看,可是不看還好,這一看她實在忍不住想大笑,因為這個跳火車「貼」在電線杆上的殺手,現在左手臂打石膏吊在脖子上,鼻子的「一節」用白紗布繞頭纏了一圈。

  「妳笑什麼笑?快說!底片放在哪裡?」

  「不在我身上,騙你我會死。」

  殺手冷笑幾聲之後,頓說:「就算妳沒騙我,也活不了多久,這次我不會輕易放過妳。我看你說不說實話!走!走到窗口前。」

  「幹什麼?」

  「爬到窗戶外面去呀!妳不說實話,我就把妳推下去,摔死了我還省一顆子彈,警方也無從查袒。」

  純子被押到窗口前,她很氣憤地回過頭來抗議道:「我穿睡衣哪!」

  她的意思是:穿這樣子爬到窗戶外面,豈不是免費表演一場「穿幫秀」給全巴黎的人看?

  不料殺手心裡卻想歪了,「嗯,這倒提醒了我,好SEXY,秀色可餐噢……」

  「呃,你什麼也別『餐』,我還是爬出去好了。」

  純子自動地撩起裙擺爬上窗臺,一腳跨出去之後,她往下一看--媽媽咪呀,這摔下去還能養嗎?她的變腿開始微微顫抖。

  「好,我已經跨出來了。」

  「兩腳都跨出去,站在邊邊上,背貼著窗戶!」

  她依言照做,但心想,窗戶打開著,她一往後靠不是又跌進屋裡了嗎?這時殺手迅速把窗戶關上,也把純子關在外面,而她此際唯一的立足點,只是一道大約十公分的牆邊。她閉起眼睛祈禱著,並且強迫自己別往下看。

  「說!底片放在哪裡?」殺手大喝一聲。

  雖然隔著玻璃,還是讓純子嚇了一跳,她趕快挺直腰杆往後貼在窗戶上,也大吼道:「你小聲一點行不行?我跟你說過底片不在……」

  「妳不說,我自己找!妳別亂動,迫不得已我還是會開槍的!」

  殺手一面盯著純子,一面走進更衣房把她所有的行李都拖出來。不過他只剩一隻手可以自由活動,翻找行李時,只好把手槍暫時放在地氈上。

  站在窗戶外面高空吹風納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還好她平時酷愛戶外活動,騎馬、射箭多少也需要些膽量,她的腿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

  但是她要站在這裡貼壁等死嗎?純子開始動腦筋尋求脫身方法。在這無所依靠的牆邊,左邊走過去幾公尺是她房問的陽臺,但是跳上陽臺有啥用,跟殺手在房裡玩「躲貓貓」嗎?而右邊過去幾公尺則是凱傑房間的陽臺,如果她小心一點慢慢移過去……

  總得一試吧?反正站在這兒也是等死。她豁出去了,閉起眼睛,像螃蟹走路般貼壁一吋一吋朝右邊挪移過去。

  「喂!妳在幹什麼?」殺手沉聲一吼。

  純子心跳加速,偏頭用眼角餘光往玻璃窗內一瞄,眼見殺手正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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