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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及笄之殤
崇寧五年的汴京城飄著細雪,教坊司後院的梅花開得正豔。我對著銅鏡將最後一縷青絲綰成墮馬髻,金步搖在耳畔輕顫,珠簾外傳來台媽媽帶著吳地口音的調笑:"咱們灣姐兒今夜要價百兩紋銀,可不算辱沒了這汴京第一姝的名頭。"
菱花鏡裡映出台媽媽翠綠襦裙上繡的纏枝牡丹,那雙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正摩挲著波斯商人送來的琉璃盞。三個月前這雙指甲還沾著牢獄裡的黴斑,如今卻能在金毛員外的翡翠扳指上游走如蛇。她總說:"阿灣要學學胡商帶來的薔薇水,沾了銅臭才開得豔。"
馬車轔轔聲碾碎了我的思緒,龍員外猩紅貂氅卷著風雪撞進暖閣。馬媽媽藍布裙下的膝蓋突然發軟,茶盞"噹啷"摔在波斯地毯上。我分明看見她袖中藏著的銀剪寒光一閃,卻在龍員外撫上我面頰時化作諂笑:"員外這貂裘真襯您氣度,咱們灣姐兒..."
"聒噪。"龍員外佩刀上的血玉噹啷作響,他粗糙的拇指按在我唇上,"小娘子這櫻桃口,可吃得消爺的龍泉劍?"濃烈的膻氣混著沒藥香撲面而來,我瞥見馬媽媽藍裙裾下滲出暗紅——那是她昨日被當街踹傷的膝蓋又在滲血。
第二章 碎玉記
子時梆子響過三巡,金毛員外翡翠扳指上的貓眼石在燭火下泛著詭譎的光。"甜心,這可是威尼斯工匠雕了半年的玫瑰念珠。"他捲曲的金髮掃過我頸側,羊皮卷契約從波斯袖中滑落,"跟我回泉州港,每日都有這般新奇玩意兒。"
銅錢入匣的脆響讓我指尖發顫,九十文錢在檀木案上滾成散亂的星子。台媽媽翠綠袖口掠過,六十文便消融在纏枝牡丹紋裡。"傻囡囡,胡商的錢燙手哩。"她拈起我掌心的三十文,"這些夠買半盒茉莉頭油了。"
我數著錢孔裡的月影,忽然記起上元節那晚金毛員外的誓言。他說要帶我看君士坦丁堡的穹頂畫,卻在台媽媽送來新客時把誓言碾碎在石榴裙下。此刻他正把玩著我的青玉簪:"甜心可知?大食商人最擅長把瓷器裹在絲綢裡..."
窗外飄來龍員外的狂笑,馬媽媽的藍布裙已染上猩紅鑲邊。她捧著盛滿銅錢的漆盤,眼角皺紋裡凝著血痂:"阿灣要學聰明,挨打時把銀牙咬碎了往肚裡咽。"我突然想起她從前教我讀《洛神賦》時,藍裙上繡的還是白梅傲雪圖。
第三章 血胭脂
龍員外第三次登門那日,台媽媽告假去了大相國寺。馬媽媽將藍布裙換成茜素紅襦,發間別著滴血似的珊瑚簪。"好姑娘,且忍忍這龍涎香。"她往我袖中塞了塊浸過薄荷的絹帕,"聞久了便覺著是沉香呢。"
銅獸香爐騰起的青煙裡,龍員外的佩刀劈開繡簾。他滿口蒜臭混著酒氣,說我在他身下皺眉的樣子像極了當年拒交地契的馬老爺。"小賤人裝什麼清高!"鑲金護腕砸在額角時,我聽見馬媽媽在屏風後輕笑:"員外這香囊定是御賜的貢品..."
二百文錢落進漆盤的聲音清脆如碎玉。馬媽媽紅裙旋成一片血霧,只剩月白底褲還固執地泛著舊日藍影。我數著妝奩裡攢下的七十三文錢,忽然明白台媽媽克扣分成的仁慈——至少那三十文能買來止疼的膏藥。
更漏滴到寅時,金毛員外翻牆遞來的羊皮信沾著露水。他說已在碼頭備好帆船,我卻盯著信尾的波斯紋章出神。上月他送台媽媽的翡翠耳璫,正是用同樣的朱砂印鑒封匣。
第四章 朱衣劫
驚蟄那日驚雷炸響時,龍員外的刀鞘挑開了我的鴛鴦肚兜。"今日要麼收了我的贖身契,要麼..."他舔著刀鋒上的血漬,"把這漂亮臉皮留給野狗啃。"
馬媽媽全身赤紅如新娘嫁衣,連底褲都換了朱砂染的綢緞。她將我青紫的手腕按在契書上:"好姑娘,員外府裡的板子可比教坊司的藤鞭..."我忽然想起她教我寫的第一個字不是"女"而是"忍",用湘妃竹筆蘸著朱砂寫的。
金毛員外踹開朱門時,暴雨正沖刷著簷角的銅鈴。他琥珀色的瞳孔映著我破碎的衣襟,說的卻是:"甜心,跟我走能賣更高價。"台媽媽的翡翠耳璫在他掌心晃蕩,我突然看清那紋路裡藏著的小字——竟是馬家舊宅的地契編號。
馬媽媽的尖笑混著雷聲在梁間回蕩,她撕扯著血紅裙裾:"兩個都帶走!把這賤骨頭..."龍員外的佩刀突然指向她咽喉,"老娼婦,當年你爹..."
我望著妝台抽屜裡七十三文錢鑄成的銅匕首,終於明白教坊司的梅花為何年年開得比血還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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