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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 -【討厭鬼型男(愛在花季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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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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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1 00:04: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煓梓 - 討厭鬼型男(愛在花季之四)

霍思煖一直無法忘懷兩個男人,一位是大學時期的助教,
另一個則是小時候在美術展頒獎酒會上遇見的大哥哥,
只不過後者是天使,歐陽性德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討厭鬼。
外號「清朝貴族」的他最喜歡找她麻煩,在校時捉弄她,
畢業後還要投書批評她的畫,真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態……
對於歐陽性德來說,沒有比陪伴她成長更令他開心的事。
童年時期和霍思煖的一場偶遇,開啟了她的繪畫之路,
也注定他今生的執著。他為她放棄畫畫,去大學當助教,
甚至定居歐洲擔任藝術經紀人,為推展她到全世界鋪路。
他如此用心良苦,她卻一點都無法體會,真教人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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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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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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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1 00:05: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美術展的頒獎典禮上,鎂光燈閃個不停。

  喀!喀!

  強烈的光線此起彼落地照在得獎人的臉上,照得他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

  這次的美術展,對國內畫壇的意義重大,因為這是首次有國中生跨齡參加成人組油畫類比賽,而且一舉拿下第二名,自然而然成為媒體的焦點。

  喀!喀!

  攝影記者鎂光燈按個不停,遺憾的是他們最想拍的目標並沒拍到,因為獲得第二名的歐陽性德拒絕拍照,記者大人們的鏡頭只好轉向代替他上台接受訪問的歐陽南寧,針對歐陽性德的表現,提出他的感想。

  能夠擁有歐陽性德這麼一位出色的兒子,歐陽南寧想當然必定覺得很驕傲。

  只見他滔滔不絕地回答記者每一個問題——

  「歐陽先生,貴公子第一次跨齡參加成人組油畫類比賽,就拿到這麼好的成績,身為父親的你現在感覺如何?」

  記者挑了個歐陽南寧最樂意回答的問題,他自然是對答如流。

  「感覺很好,我為我的兒子感到驕傲,他真的辦到了。」好樣的。

  「聽說貴公子三歲起就開始接觸油畫,請問你是怎麼訓練他的?」

  又有記者提出歐陽南寧感興趣的問題,他愉快地回答。

  「當然是要從色彩觀念訓練起,我每天都讓性德使用各種不同廠牌的油彩,教他怎麼分辨其中的差異性……」

  歐陽南寧一提起培養歐陽性德的過程,簡直可以開班授課,演講內容——如何成功培育出天才。

  歐陽南寧面對記者說得口沫橫飛,歐陽性德卻是在一旁無聊地頻打呵欠,心想他爸爸真是長舌,連面對不認識的人都能講這麼久,他可要自己去找樂子,不理他父親了。

  歐陽性德將背包甩在肩上,開溜玩自己的。頒獎典禮之後緊接著就是慶功party,雖然仍擺脫不了成人社交的影子,但至少有許多茶點可以吃,還有他最喜歡的氣泡飲料可以喝,勉強算是苦中作樂。

  「因為貴公子在青少年組所向無敵,所以歐陽先生才要他跨齡參加成人組的比賽嗎?」

  記者們仍然追著歐陽南寧提問,歐陽南寧微笑答道。

  「不,這是性德自己的主意,我只是在一旁幫忙協助報名事宜……」

  歐陽南寧對兒子的驕傲全寫在臉上,然而讓他擡頭挺胸成為注目焦點的歐陽性德,早就遠離鎂光燈混入人群去了,歐陽南寧還在發表高論。

  歐陽性德搖搖頭,搞不懂他父親哪來這麼多廢話,不過是跨組參加繪畫比賽,有這麼了不起嗎?他不懂大人的世界、也不想懂,目前他最感興趣的,除了氣泡飲料以外,就是陳阿姨的手工餅乾,為了度過這漫長無聊的頒獎典禮,他特地請陳阿姨烤了一盤他最愛的玉米燕麥餅乾,現在應該已經放在桌上。

  歐陽性德非常喜歡吃同學母親親手做的餅乾,這對很小就失去母親的他有著莫大的吸引力,總覺得餅乾裡面充滿了愛心,有媽媽的味道。

  他混入人群走進party會場,頒獎典禮雖然還沒有結束,但人們已經迫不及待開始social,畢竟真正吸引他們的是和這個圈子打成一片的機會,藝術圈和藝文界自成一個小社會,沒有入門票很難進入這個圈子。因此每當有類似的場合,都可以看見這個圈子的人穿梭其中,不管有沒有得獎只要逮到機會統統都來報到,頒獎典禮於是淪為配角,隨之而來的party才是重頭戲。

  歐陽性德今年才國二,對於和大人們周旋自是不感興趣,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尋找同學母親做的手工餅乾上。

  陳阿姨的餅乾應該送來了呀,到底放在哪裡……

  同一時間,霍思煖被她對藝術有著狂熱和狂想的父親拖到這個頒獎典禮來,對藝術興趣缺缺的她,對掛在牆上那些得獎的畫一點興趣也沒有,偏偏她父親一天到晚夢想她成為藝術家,只要有類似場合一定想辦法帶她參加,害她都快煩死了。

  討厭的爸爸,幹嘛不帶思煒來啊?就會找她的麻煩!

  霍思煖一邊朝party會場走去,嘴上一邊抱怨。她爸爸現正追著某位知名藝術家的屁股後面跑,根本沒空注意她,霍思煖乾脆自己去找東西吃,也好過待在他身邊聽他和別人說話,反正她也插不上嘴。

  霍思煖今年小三,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這個年齡層的小孩普遍都愛吃零食,她也不例外。霍思煖特別愛吃餅乾,但到目前為止,她還沒吃過讓她滿意的餅乾,想到這裡她就好洩氣。

  如果說這個無聊的頒獎典禮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非party中供應的點心莫屬,每一樣看起來都很好吃。

  霍思煖對做工精緻的小蛋糕不感興趣,目光全放在那一盤盤的餅乾上,她不愛草莓口味,也不喜歡巧克力,她喜歡玉米燕麥,尤其是有加葡萄乾的她最愛,一個人吃掉一大盤也沒問題,希望今天主辦單位有準備她最喜歡的餅乾。

  長長的桌子鋪著華麗的紅絲絨桌巾,擺在上面的點心看起來就像皇冠上的彩色寶石。

  歐陽性德從靠近陽台那一端走過去,霍思煖從頒獎台這一端走過來,兩人在中途相遇。

  「找到了!」

  「找到了!」

  兩個人同時伸出手搶同一塊餅乾,兩人都看中那一盤玉米燕麥特製手工餅乾,不同的是,霍思煖並不知道這盤餅乾是歐陽性德特別請人偷偷送進party,專門供他享用,也想跟人分一杯羹。

  「這塊餅乾是我先看到的,你應該放手。」霍思煖神氣巴拉地命令歐陽性德。

  「用看的不準,應該看誰先搶到餅乾。」面對霍思煖無禮的要求,歐陽性德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她很好玩,是個有趣的小女孩。

  「我比你快一秒鐘,所以餅乾應該是我的。」霍思煖的下巴擡得高高的,一看就知道是個被寵壞的小公主,歐陽性德不禁笑了。

  「我比你快零點五秒,不信你可以看表。」歐陽性德故意逗她,霍思煖果真低頭看手腕,才發現手腕空空什麼都沒戴。

  「我沒有戴手錶!」霍思煖氣得直跳腳,覺得歐陽性德好壞,專門挑她的弱點。

  「你自己不戴表不能怪我。」好可愛的小女孩,臉頰紅通通的。「誰叫你沒有戴手錶的習慣。」

  「我又不趕時間,幹嘛戴表!」霍思煖真的好討厭眼前的大哥哥,跟她搶餅乾又嘲笑她,是個討厭鬼。

  「這樣你才可以知道你慢我零點五秒啊!」歐陽性德笑呵呵,打定主意捉弄她到底。

  「你賴皮!」霍思煖氣呼呼。「我明明就比你先拿到這塊餅乾,而且我也不知道零點五秒是什麼意思。」不公平!

  「怎麼,你還沒學過小數點啊?」歐陽性德有些意外。

  「我才小學三年級,剛學到除法。」霍思煖把頭轉向另一邊,不願意認輸。

  「你才讀小學三年級啊!」歐陽性德更意外了。「一個小三生跑來這種地方做什麼?」該不會從小就立志當畫家吧!呵呵。

  「哼,不告訴你。」霍思煖緊抓著餅乾,存心和歐陽性德搶到底也拗到底。

  「好吧,這塊餅乾讓給你。」反正還有一大盤。「我們乾脆偷偷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一起吃這盤餅乾,怎麼樣?」

  「好啊!」霍思煖舉雙手雙腳贊成,她最喜歡吃餅乾了。

  「噓,小聲一點。」歐陽性德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被大人發現就不好了,我帶你去外面的陽台。」

  歐陽性德對這座美術館很熟悉,哪邊有陽台、哪邊有地下室,他都知道,儼然就是個小間諜。

  霍思煖用雙手摀住嘴巴點點頭,聽他的話不敢發出聲音。

  歐陽性德笑了笑,左手端走桌子上那一盤玉米燕麥餅乾,右手牽起霍思煖的手往回走。

  這是霍思煖第一次和父親以外的男性牽手,她覺得歐陽性德的手大大的、厚厚的、又很溫暖,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

  展覽室的後方,果然有座大陽台,只是有巨大的窗簾遮住,一般人很難發現。

  「這裡真的都沒有人耶!」霍思煖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尖叫,歐陽性德連忙再比一次噤聲手勢,霍思煖趕快用手摀住嘴。

  「這裡真的都沒有人耶!」這次她說得很小聲,歐陽性德摸摸她的頭,兩人找了一個隱密的地方背靠牆壁坐下來。

  「哪,餅乾。」歐陽性德將盤子端到霍思煖的面前,她伸手拿一塊放進嘴巴裡,越吃越好吃。

  「我最喜歡吃手工餅乾,外面賣的那種一盒一盒的餅乾我都不喜歡吃。」霍思煖一口一口地咬著香脆的餅乾,表情大滿足。

  「我也是。」盒裝餅乾的味道遠遠不及手工餅乾,光咬勁就差多了……「不過,你還真挑剔,一定要手工餅乾。」一般小孩子有餅乾吃就很滿足了,她卻非要手工餅乾不可。

  「我爸爸也這麼說。」霍思煖又伸手拿餅乾。「他還說我很難伺候,我雖然聽不懂他的意思,還是點頭。」大人們老是喜歡用一些她還沒學過的語詞,真的很煩耶!

  「你真有趣。」歐陽性德忍不住笑出聲。「你是跟誰來的?」成人的美術展頒獎典禮上竟然出現小學生,這還真稀奇。

  「我爸爸。」好好吃的餅乾,再來一塊。「他很喜歡藝術,也很喜歡參加這方面的活動,只要有機會就會帶我來。」

  「你爸爸一定很希望你成為畫家。」才會一直帶她參加畫展。

  「對,他一直希望我能像那些上台領獎的人一樣厲害,可是我連一條線都畫不直。」霍思煖的表情哀怨得半死,看起來不像埋怨自己沒有藝術天分,反倒像抱怨被迫參加這些藝術活動,引發歐陽性德的好奇。

  「你不喜歡畫畫嗎?」他問。

  「不喜歡。」霍思煖搖頭。

  「為什麼?」

  「因為我爸爸太囉唆了,一天到晚抱怨我和我弟弟沒有藝術天分,所以我一點都不喜歡畫畫。」

  「你不喜歡畫畫太可惜了,其實畫畫很好玩呢!你應該試試看。」天分需要被發掘,說不定她是奇葩。

  「我常常畫啊!」霍思煖反駁。「可是我真的不覺得畫畫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無聊死了。」

  「你什麼時候畫畫?」歐陽性德追問。

  「上美術課的時候,還有我爸爸逼我畫圖的時候。」霍思煖扁嘴。「不過每次我都亂畫,因為我最討厭被強迫做事。」

  哇,看來這個小女生還滿有個性的嘛!天生反骨,有成為藝術家的資質。

  歐陽性德一向就認為學藝術的人要帶點叛逆,作品才會精彩,他自己就不怎麼聽話。

  「對了,大哥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也是被你爸爸逼來的嗎?」霍思煖一口接一口把餅乾吞進肚,歐陽性德幾乎沒什麼吃到,只顧著跟她講話。

  「啊?」歐陽性德訝異地看著霍思煖,心想頒獎的時候她都在幹什麼?他雖然沒有和大家一起合照,但至少有上台領獎盃,況且他的畫還掛在牆上,她竟連看都不看。

  「你也會畫畫嗎?」霍思煖的問題很多,每一個都教他難以回答。

  「會一點。」他決定不透露身份,反正說了也是白說,她也不在乎。

  「哦!」她果真只顧著吃餅乾,純粹問好玩的。

  歐陽性德看著餅乾一片接一片消失,不得不佩服她吃餅乾的速度,活像個小餓鬼。

  「你要不要試著畫畫看?」他從肩上取下背包,裡頭放著他隨身攜帶的簡易繪畫工具。

  「不要!」她噘嘴。「我不喜歡畫畫。」

  「那是因為你被強迫畫一些你不喜歡的題材。」歐陽性德努力說服她。「如果你改畫一些你感興趣的題材,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歐陽性德說的話有些難懂,霍思煖懂的字不多,但她猜他是要她畫些不同的東西。

  霍思煖偏過頭看著歐陽性德,不曉得他幹嘛一定要她嘗試,不過反正party還要很久才會結束,就試試看好了。

  「好。」霍思煖將最後一片餅乾吞進肚子裡,心滿意足地舔手。「但是沒有東西可以畫,你有嗎?」她好奇地看著他的背包,裡面好像裝了很多東西。

  「有,我拿給你。」歐陽性德從背包裡面拿出素描簿,翻到空白頁遞給她,本來想拿鉛筆給她就算了,後來臨時改變主意,將他剛從父親手中拿到的蠟筆拿給她用。

  「我要畫什麼?」霍思煖接過歐陽性德遞過來的蠟筆,打開隨手拿起黑色蠟筆,就要下筆。

  「你愛畫什麼,就畫什麼。」他覺得她童言童語很可愛,相較之下,自己似乎有些過分成熟,說難聽一點就是老氣。

  「我不知道要畫什麼。」她睜大眼找想畫的東西,卻怎麼都找不到。

  「畫我好了。」歐陽性德靈機一動,強烈渴望把這一刻留住,留在畫面上。

  「畫你?」霍思煖懷疑地打量歐陽性德,覺得他比任何一種東西都難畫,因為她沒受過正統的素描訓練。

  「在你眼中覺得我是什麼樣子,就把它畫下來,不必考慮太多。」他進一步解釋,霍思煖有聽沒有懂,總覺得他用字很深,好想請他說得簡單一點。

  但是霍思煖好面子,不想讓歐陽性德知道她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於是拿起蠟筆便開始畫畫。

  說也奇怪,平日她最討厭美術課,更不喜歡拿蠟筆、色筆這些繪畫工具,可今天她畫起來特別順,聯機條都跟著變輕。

  興致一來,擋都擋不住,只見一直抗拒畫畫的霍思煖蠟筆一支換過一支,畫得不亦樂乎。

  原來畫畫這麼好玩,她以前都沒有發現。

  霍思煖頭一次感受到繪畫的樂趣,除了歐陽性德的鼓勵,還得感謝這一盒神奇的蠟筆,好上色、顏色又美,跟她之前用過的蠟筆都不一樣。

  「我畫好了!」過了大約一個鐘頭,霍思煖終於完成她的大作,興奮地大喊。

  「我看看。」歐陽性德接過霍思煖遞過來的素描簿,毫不意外她把他畫得像個外星人,說是怪物也不為過。

  「畫得不錯嘛,很有天分哦!」他摸摸她的頭,不是為了鼓勵她才這麼說,而是衷心認為她有這方面的才華。她的線條雖然扭曲,用色和構圖卻非常大膽,最重要的是很有藝術性,可以將她的想法直接表達給觀眾。

  「真的嗎?!」霍思煖聞言喜出望外。

  「真的。」感動觀眾是邁向藝術家之路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她已經成功跨出去。

  「可是,我爸爸說我一點藝術天分也沒有。」被人讚美雖高興,然而霍思煖還是無法肯定自己。

  「相信我,我比你爸爸更懂得藝術,我說你有,你就有。」歐陽性德肯定地點頭,不容許外行人挑戰他的眼光。

  「好吧,暫時相信你。」霍思煖開心地把蠟筆還給歐陽性德,他搖頭。

  「送給你。」他微笑。「希望你能用這盒蠟筆,畫出更好的作品。」

  「你要把這盒蠟筆送給我?」霍思煖睜大眼睛看著歐陽性德。

  「如果你持續在繪畫這條路上走下去,說不定我們以後會相遇哦!」他回道。

  歐陽性德又說了她聽不懂的話,雖然用字不是很深,但組合起來就是難以理解。

  正當霍思煖想進一步追問歐陽性德這話什麼意思的時候,她爸爸突然在陽台外大呼小叫,四處找孩子。

  「我爸爸在叫我了。」霍思煖快速從地上爬起來,跟他說再見。「我要回去我爸爸身邊了,掰掰。」

  「掰掰。」歐陽性德跟她揮揮手,笑得跟陽光一樣燦爛,霍思煖轉身跑了兩步,又回頭。

  「這盒蠟筆真的可以給我嗎?」她揚揚手中的蠟筆,遲疑地問。

  「真的可以。」歐陽性德的笑容依舊燦爛,霍思煖才發現自己把他畫得太醜了,下次要把他畫得好看一點。

  「謝謝,我會好好珍惜這盒蠟筆。」她禮貌地道謝。

  「你叫什麼名字?」他喜歡她的表情,充滿生命力。

  「霍思煖。」她說。

  「可以寫給我看嗎?」他把素描簿遞給她,霍思煖拿出黑色的蠟筆,在歐陽性德的畫像右下方寫上自己的姓名。

  「哇,你還會落款呢!」歐陽性德看著她的簽名露齒一笑,霍思煖完全不懂他在笑什麼。

  「什麼是落款?」為什麼他說的話都那麼難懂,好像在猜謎。

  「落款就是在自己的畫上簽名,你不是在這畫的右下角簽上你的大名了嗎?」他解釋。

  真的耶!她真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好好玩。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她下次還要找他玩。

  「我叫——」

  「思煖!你在哪裡?霍思煖!」

  歐陽性德好不容易逮到表露身份的機會,霍思煖的父親卻硬生生地打斷他,讓他好無奈。

  「我要走了,掰掰!」霍思煖也不管他回話了沒有,一心想回家。

  歐陽性德笑了笑,跟她的背影說再見。

  結果她只留給他一個空盤子,和一張歪七扭八的畫像。

  原來在她的眼裡,自己就長得這副德行啊!

  看著素描簿上的自己,歐陽性德不禁又笑了,將「霍思煖」這個名字深深烙進心底。

  ※ ※ ※

  二十年後

  啊,無聊!

  用力伸了個懶腰,霍思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拿起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盤子裡面的炒蛋,玩了老半天才將炒蛋送進嘴裡。

  今天該畫什麼才好呢?

  她一面吃早餐一面想。

  畫靜物?畫風景?還是乾脆什麼都不畫到溫室去種花種草,反正她也沒動筆的心情。

  距離她開個展的時間就快到了,她實在沒有懶散的本錢,但她就是提不起勁作畫,想想還真糟糕。

  再次打一個大大的呵欠,霍思煖考慮睡回籠覺,也好過坐在餐廳裡面發呆。

  正當她這麼想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聽見她父親大聲嚷嚷。

  「思煖、思煖!」霍光明手拿著報紙衝進餐廳。「你看,你得獎的消息刊登在報上,評審還誇獎你對藝術的眼光敏銳、非常有天分,是國內畫壇的明日之星!」

  霍光明興奮得要命,霍思煖都不知道他在興奮什麼,又不是他得獎。

  她接過父親遞來的報紙,仔細看了評論,皆是一片讚美之聲,怎麼看怎麼噁心。

  她輕輕地放下報紙,繼續吃她的早餐。人在走運的時候,明明一幅不怎麼樣的畫都能獲得好評,如果不是她的經紀人趁著她出國期間,逕自把她的畫送去參加比賽,那麼差勁的畫作,她才不想展示給人看呢!

  「對了!」霍光明怎麼也忍不住得意。「再過不久你就要開個展了吧!是不是該畫些特殊的題材?」

  霍光明自己對畫畫一竅不通,倒挺會下指導棋,老愛指導霍思煖該怎麼做。

  「好啊!」霍思煖隨口應付她老爸,多少習慣他沒頭沒腦的講話方式。

  「你要好好表現,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同行來參觀,說不定還會有其它國家的經紀人看中你的畫、把你推銷到國外,若真的能夠如願,那就太好了!」

  霍光明一天到晚想著名揚全世界,霍思煖可沒她老爸的幹勁,對她來說那太麻煩,她喜歡生活過得輕鬆點,不想太費腦筋。

  「隨便啦!」她聳肩。「我並不會特別嚮往去國外討生活,光在國內賣笑就已經夠累了。」

  「傻孩子胡亂說話!」霍光明聞言斥責女兒。「什麼賣笑,怎麼可以說自己賣笑?亂來!」

  「難道不是嗎?」霍思煖反駁。「每次開個展都要應付媒體,展出期間還得一直保持微笑,笑得我都快長魚尾紋了。」

  「你人在福中不知福!」霍光明罵她。「你以為人人都有機會開個展啊?有多少藝術家苦等不到機會,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又不蠢,怎麼會不明白自己好運。「但是我真的不想開個展,能不能取消算了……」

  「不行!」霍光明一口回絕。「我已經把邀請卡寄出去了,花籃的錢也付了,絕不許你任性。」

  「好啦好啦!」她只是隨便說說,幹嘛那麼認真?「就算你肯答應,格娟也不會點頭,我要是真的反悔,她會殺了我。」

  宋格娟是她的經紀人,在圈子裡面頗有名氣,以精明幹練聞名。

  「那就好。」霍光明滿意地點頭,就怕她耍大小姐脾氣,累死一拖拉庫的人。

  「頒獎酒會什麼時候舉行?」霍光明最愛參加這類活動,即使已過了二十年,仍不減興致。

  「大後天。」霍思煖意興闌珊地回道,不是很關心。

  「大後天啊!」霍光明歎氣。「那天我剛好要去上海開會,不能參加頒獎酒會。」

  「謝天謝地。」霍思煖鬆一口氣。「你不能參加最好,免得又到處向人炫耀你有一個多出色的女兒丟我的臉,我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

  「真不知道好歹。」霍光明氣得吹鬍子瞪眼。「你有一個像我這麼關心你的父親,感激都來不及了,還說這種話。」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不要管太多了。」霍思煖擺明不知好歹,氣得霍光明快得腦溢血。

  「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我還想多活幾年!」霍光明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生了一雙兒女說話都是這副死德行,沒一個跟他合得來。

  霍光明氣沖沖地走開,霍思煖看著父親生氣的背影,一點都不擔心他會記仇,下次他便會忘得一乾二淨,高高興興到處去向人炫耀他的女兒——也就是她有多厲害。

  頭痛。

  霍思煖一邊搖頭一邊拿起報紙看上面的報導,心想自己如果能夠不要出席頒獎酒會該有多好,她最討厭那種無聊的場合。

  但她終究還是逃避不了該負的責任,兩天後她打開衣櫥,挑了一套利落的套裝,準備去參加頒獎酒會。

  她在換衣服的時候,無意間瞥見擺在桌上的蠟筆,打從二十年前它就靜靜躺在那兒,絲毫不受歲月流逝的影響。

  換好衣服後霍思煖走近書桌,拿起那盒埋藏童年回憶的蠟筆,曾經嫌棄它的外盒設計太單調,直到踏進藝術這片領域,她才知道這盒蠟筆有多珍貴,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INTROUVABLE;無法尋找的。

  這一個法文單字說明了這盒蠟筆的稀有性。這盒法國制的蠟筆,采古法純手工製造,每年限量一百盒,且只在法國當地販售。如果沒有門路,是很難買到這個廠牌的蠟筆,堪稱夢幻的蠟筆,如此珍貴的蠟筆,那位少年竟然不皺一下眉頭就送給當時什麼都不懂的她,令人費解。

  霍思煖至今仍不知道那位少年的來歷,只知道他對她非常好,不但送她蠟筆,還將整盤餅乾都讓給她吃,是一個極為大方的大哥哥。

  將蠟筆輕輕放回桌上,霍思煖後悔當時為什麼沒讓他把名字說完,讓這個遺憾留到今天。

  只是,就算知道他的名字又如何?茫茫人海,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就算擦身而過,也要累積幾世的緣分……

  糟糕,想得太入神,快要趕不上頒獎典禮。

  她在最後一刻趕到頒獎酒會,才剛踏進會場,馬上就被大會工作人員推上講台,領她壓根兒覺得不該領的獎。

  主持人拿起麥克風便開始滔滔不絕地感謝起所有贊助單位,接著感謝所有協辦人員,霍思煖無聊到只能用鞋尖輕點地板,藉此打發無聊。

  煩死人了,這個主持人到底還要囉唆多久?她快撐不下去了。

  霍思煖極不耐煩,不過她的外表看不出來,事實上大部分的人都被她的美貌吸引,鮮少有人會關心她的情緒,大家都只想看美麗的事物。

  ※ ※ ※

  她完全都沒變嘛!還是一樣沒耐心。

  在底下一群只關注她外貌的觀眾之中,還是有人看穿她的想法,並因此而竊笑不已。

  不過幾年不見,她倒是越來越漂亮,絲毫不見「女人三十」的危機,單這一點就值得誇獎。

  另一個值得誇獎的是這座美術館,二十年來一直屹立不搖,沒被時間的洪流衝垮。

  啊,真希望他送她的蠟筆也能像這座美術館一樣堅強,不過這是奢望,那盒蠟筆恐怕早就屍骨無存。

  將兩手插進褲袋,歐陽性德決定時機成熟,該是收網的時候。

  他悄悄退到後面的房間,那兒即將舉行party,也是他們二十年前相遇的地點,只是他不確定她是否還記得。

  歐陽性德的動作已經算是輕盈,但居高臨下又百般無聊的霍思煖還是瞥見他的身影。

  不會吧!她剛剛是不是看見了清朝貴族?

  霍思煖不確定自己是否認錯人,於是睜大眼睛看著講台前方的某一個定點,那裡已經被不同的人補位。

  她一定是眼花了。

  霍思煖安慰自己。

  清朝貴族正在歐洲的某個國家流浪中,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她多心了。

  想起歐陽性德,霍思煖的腦海立即浮現出他似有若無的笑容和曖昧的眼神。所有同學皆公認他這種神情最迷人,從一年級的新生到阿嬤級的工友,只要是女性沒有一個不中標,就連當時已有交往對象的蘊柔也難逃魅力,直嚷他好帥、好有型,是天字第一號大型男。

  在這一波花癡浪潮之中,只有她堅持下來,勉強算是為全國女性同胞保留最後一席自尊。當然她從此也和歐陽性德結仇,可能在他的心裡從未料到竟然有人不買他那張俊臉的帳,一想到這點她就自豪。

  她想著想著,突然間有個不該有的畫面閃進她的腦海,把她大大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在她旁邊的得獎人也被她突然猛搖頭的舉動嚇著,額冒冷汗地問她。

  「呃,有蚊子。」她胡亂指著空氣笑笑。

  「哦!」對方奇怪地瞄了她一眼,不理她。

  霍思煖勉強牽動嘴角,不明白自己的腦中怎麼會升起她和歐陽性德翻雲覆雨的畫面,如果說是春夢也太過分了,對像應該換成金城武才對。

  她越想越不安,好想喝杯飲料紓解煩躁的心情,偏偏主持人的話又多如牛毛,已經連續吠了十分鐘還在吠。

  就在她在台上忍受主持人施展酷刑之際,在party會場的歐陽性德也沒閒著,趁著沒有人察覺,悄悄把餅乾放在桌上,隨後走掉。

  嗡嗡嗡小蜜蜂,飛到西又飛到東……

  台上的霍思煖,甚至已經無聊到開始唱起兒歌來,這時主持人終於結束長篇大論來個速審速決,三分鐘之內頒完所有獎項,霍思煖差點沒有當場跪下來感謝他的大恩大德。

  領獎是不得已,發表得獎感言則免,無論有多少麥克風放到她面前,她一律說「謝謝」,簡潔的作風宛如政治人物。

  首獎得主不肯接受採訪,記者大人們只好把焦點放在其它得獎者身上,霍思煖為此大大鬆了一口氣。

  對了,飲料!

  她趁大家還忙著交際,第一個抵達party會場尋找飲料解渴,她隨手拿起一杯柳橙汁咕嚕嚕地喝下肚,喝完後大喊過癮。

  好好喝,再來一杯。

  霍思煖端起第二杯柳橙汁,邊走邊喝。說實在的,她不怎麼想參加party,乾脆喝完這杯柳橙汁後就逃之夭夭,省得還要跟同業交際……咦,那是?

  擺在長桌上的餅乾和小西點,像是一朵朵綻放的花朵,其中有一盤餅乾特別引起她的注意。

  她停下腳步伸手拿起餅乾細看,這餅乾怎麼看都像她小時候吃過的那盤手工餅乾,但她不敢確定,外形相似的餅乾太多了,最主要是味道。

  她拿起餅乾咬一口,才嚼了幾下人就愣住,無庸置疑這確實是她小時候吃過的餅乾,口味一模一樣。

  這是她記憶中的味道,屬於她記憶中的男孩所有。他們曾經一起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著相同的餅乾,他還教她領會畫畫的樂趣,可以說她的繪畫天分是他開啟的,沒有那天的相遇,她根本不可能走向繪畫之路。

  如果你持續在繪畫這條路上走下去,說不定我們以後會相遇哦!

  當時他說過這一句話,這盤餅乾又在同樣的頒獎酒會出現,莫非那個男孩現在就在會場?

  一想到又能和他見面,霍思煖的心臟立即跳個不停,彷彿那個男孩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放下餅乾,回頭四下尋找可能的線索,四周只有工作人員,大家都還在前面的房間。

  「請問……」實在找不到線索,她只好問工作人員。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工作人員熱心招呼。

  「請問你知道這盤餅乾是誰拿來的嗎?」她總有一種荒謬的想法,總覺得這盤餅乾的主人就是那個男孩,是他拿到會場來的。

  「咦?」工作人員愣住。「這不是我們準備的餅乾啊,怎麼會有這盤餅乾?」

  她猜得沒錯,這盤餅乾的主人果然另有其人。

  「居然有不明人士混進來……」工作人員急的。「這盤餅乾太危險,我馬上拿去倒掉。」

  「其實你不用——」霍思煖本來想請工作人員把餅乾給她,但阻止不及也沒有立場阻止,一盤好好的餅乾就這麼被浪費掉。

  沒有吃到餅乾雖然可惜,然而最令她疑惑的卻是它的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在愚弄她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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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次日,霍思煖一早就瞪著獎盃發呆,腦子裡想的淨是昨天那盤餅乾。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消失了二十年的餅乾竟然會在此時重出江湖,而且還是同一個地點,詭異的情節恍若在演靈異片,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預謀。

  如果真的有預謀,誰會是主謀?

  她百思不解。

  還是說她弄錯了,昨天那盤餅乾根本跟二十年前無關,只是某人無聊的惡作劇?

  但是她明明記得很清楚,確實就是那個味道沒錯。二十年前她甚至還要她父親去跟主辦單位查詢餅乾的來源,想去跟該商家購買,所獲得的答案竟是不曉得有那盤餅乾,懷疑她搞錯了。為此,她還被她父親叨念了許久,罵她害他丟臉。

  多年以後,它竟然又憑空出現,主辦單位一樣搖頭說不知道。

  霍思煖被這一連串事件弄糊塗,現在她連小時候是否有過那樣的經歷都不敢確定。但她桌上的蠟筆又說明她和男孩的偶遇千真萬確,並非出於自己的幻想,就算她想用「作夢」兩個字帶過去都不行。

  ……啊,煩死了!一大早她幹嘛想那麼多啊,工作去。

  霍思煖決定拋開煩人的謎題到畫室畫畫,才剛畫幾筆,不期然被揮之不去的煩躁感纏上身,於是生氣地丟下畫筆,改睡回籠覺。

  忘掉、忘掉,忘掉那盤餅乾,忘掉那個男孩……

  她像女巫一樣對自己下咒,強追自己入睡,這一睡就睡到下午,眼看著一天又要過去,她乾脆到溫室種花種草,也好過呆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

  除了畫畫以外,霍思煖最大的興趣就是修剪花草,總能在下剪的時候得到快威。

  「思煖!思煖!」

  她才剛痛下毒手,就聽見她溫柔可人的好友在呼喚她,只得暫時停手朝外頭大叫一聲。

  「我在溫室!」

  不一會兒,柯蘊柔隨即出現在門口。

  「思煖,我遇見盧禹孟了!」柯蘊柔一腳踏進溫室便宣佈這個不幸的消息,霍思煖正在修剪盆栽,一時沒聽懂她的話。

  「哦,你遇見盧禹孟了——你說你遇見了誰?!」不期然聽見一個消音八年的名字,霍思煖差點被手中的大剪刀剪到,一雙眼瞪得老大。

  「盧禹孟,我三天前在街上遇見他!」柯蘊柔拉了一張椅子在霍思煖面前坐下,霍思煖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未免也太扯了吧!

  那姓盧的傢夥在八年前拋棄了蘊柔和別的女人結婚,現在竟然還有臉出現在她的面前,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你確定這不是你自己的幻覺?」儘管柯蘊柔嘴上不說,但大家都知道她的心裡從未忘記盧禹孟,對他依然念念不忘。

  「是幻覺就好了。」柯蘊柔苦笑,她也希望那是幻覺,無奈天不從人願。

  「SHIT!」霍思煖忍不住罵髒話。「台北有那麼多條街,你偏偏走那一條,你不會換條街走啊!還嫌八年前不夠傷心嗎?」

  她、美晴、芳潔和蘊柔同為大學時期的好友兼戰友,四個人一起完成了不少作品,對彼此都很瞭解,也站在同一陣線。

  「這種事是我能控制的嗎?我也不想遇見他啊!柯蘊柔滿肚子委屈,霍思煖毫不客氣地拆她的台。

  「真的不想遇見嗎?」她斜睨她。「還是別逞強了吧!」多年好友,霍思煖比誰都瞭解柯蘊柔,認為她言不由衷。

  柯蘊柔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霍思煖經搖搖頭,算是敗給柯蘊柔的執著。

  「你啊!沒救了。」和那傢夥的美好回憶又不能當飯吃、有時還會噎著,留著幹什麼?早該丟了。

  柯蘊柔困窘地笑了笑,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守著回憶不放的大笨蛋,就她一個人裝傻。

  但就霍思煖的角度來看,她不是守著回憶,而是守著傷痛。有時候傷痛太深會模糊回憶,混亂感覺,她的感覺被弄亂了,時間還停留在被拋棄的那一刻。

  「奇怪,怎麼沒看見思煒,他不在嗎?」柯蘊柔明顯想改變話題,霍思煖也順著她。

  「可能在上班吧,我也不知道。」對於柯蘊柔的疑問,霍思煖僅以聳肩回答,不怎麼想管她弟弟的事。

  「他已經開始到霍伯伯的公司上班了?」反倒是柯蘊柔比較驚訝,關心的程度更像他的姐姐。

  「哪有這麼好的事?」別誤會。「他是到自己的公司上班,他自己成立了一間工作室。」

  「工作室?」柯蘊柔愣了一下。「他不是學電機的嗎,電機也能成立工作室?」

  「誰知道他在搞什麼鬼?」霍思煖又聳肩。「他那個人一向就是那副死德行,總是不按牌理出牌又愛搞神秘,冷漠到可以把身邊的人凍昏,要不是他是我弟弟,我真想掐死他。」

  說起她那個寶貝弟弟,霍思煖就想撞壁,她已經夠有個性了,他竟然比她還酷。

  「不過說也奇怪,那傢夥對誰都冷冰冰,唯獨特別喜歡捉弄你,真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態?」霍思煖納悶。

  「我也想不通。」柯蘊柔也是滿臉疑問。「回想在校時,我還曾經幫忙學妹拿情書給他呢!」結果他竟然如此報答自己,唉!

  柯蘊柔威慨。

  「看吧!我就說他很難相處。」霍思煖搭腔。「我就想不通,像我脾氣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有一個這麼難搞的弟弟,他根本是個怪眙。」

  霍思煖說得義憤填膺,柯蘊柔卻是聽得冷汗直流。心想著論難搞程度,霍思煖恐怕並不下於她弟弟。

  以前在大學上課的時候,她就曾經在課堂上和助理教授辯論畢卡索和莫內誰畫得比較好?天曉得這兩位大師根本分屬兩個不同的畫派,可她就有辦法和助教爭得面紅耳赤,更難得的是,這位助教是位迷死人不償命的型男,整個美術系甚至全校女生都迷他迷得半死。就連她當時已經名花有主,男朋友還是個花美男,都一樣難逃他的魅力,只要一上到他的課都會特別興奮,唯獨思煖不動如山,不但不把型男助教當一回事,還頑強地跟他抵抗到底,害她和美晴、芳潔三個人都想聯名送她一塊「抗帥英雌」的扁額,褒揚她意志力堅強,竟然能夠一個人力抗群雌。

  「對了,你匆匆忙忙跑來找我,該不會只是想告訴我,你遇見盧禹孟這件事吧?」一哈啦了半天,霍思煖總算又想起原先的話題。

  「當然沒有這麼單純。」說起這件事,柯蘊柔就煩惱不已。「我騙他說我已經結婚,結果他剛剛打電話來,邀請我和我的『老公』這個星期六晚上一起吃飯。」

  大新聞、大新聞!他們的善良小姐居然也學會說謊了,灑花!放煙火!慶祝她開竅。

  「你還真會掰,應該是被刺激到了吧?」霍思煖不愧是柯蘊柔多年的好友,隨便猜隨便準,只見柯蘊柔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因為他身邊帶著小孩,又問我結婚了沒有,我在一時的情緒反應之下……」

  「點頭說你結婚了。」好樣的,總算沒丟女性同胞的臉,值得表揚。

  「我是不是很傻?」儘管霍思煖相當讚賞她勇敢的舉動,柯蘊柔卻十分沮喪,總覺得自己很沒大腦。

  「是比較衝動了一點,但換作我也會做出相同的舉動,總不能讓他看扁吧?」輸人不輸陣,自尊最重要。

  是啊!自尊勝於一切,只是維護自尊的結果是撒下漫天大謊,怎麼想都不劃算。

  「唯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弄出一個老公來,陪你去赴約。」謊都已經撤了,再懊惱也沒有用,還是面對現實吧!

  「我也想啊!」柯蘊柔快煩惱死了。「問題是我認識的男人本來就不多,要我臨時上哪兒找老公?真的很頭痛。」

  沒錯,特別今天已經是星期四,距離星期六隻剩短短兩天,她死定了。

  柯蘊柔歎聲連連,霍思煖在一旁幫忙傷腦筋。不過她那顆腦袋通常只容得下創作的事,其他事一律不管,恐怕也很難想到好方法。

  接下來就看見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出了一堆餿主意。一會兒要去租一個臨時情人,一會兒要找人力中介公司幫忙,霍思煖更興致勃勃想要夜訪牛郎店,鬧出了一堆笑話。

  就在她們傷腦筋的時候,溫室門口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我來當你的老公就好了。幹嘛唉聲歎氣?」

  柯蘊柔和霍思煖同時望向門口,張大跟睛瞪著霍思煒。

  「你正欠一個老公吧?」他彎腰對著柯蘊柔說道。

  柯蘊柔反射性地點點頭。

  「我自願當你的老公,如何?」

  霍思煖和柯蘊柔像在打量怪物似地看著霍思煒,柯蘊柔已然愣成木頭人,只有霍思煖還能反應。

  「你這混帳!」她一開口就是罵人,嘴巴一點都不留情。「不要平常不回家,一回家就嚇人,我們會被你嚇死!」不曉得瀕臨三十歲大關的女人心臟是很脆弱的嗎?哪堪這樣的折騰。

  「切!」霍思煒理都不理霍思煖,一雙迷人的眼眸逕自盯著柯蘊柔看。

  他不愧是和霍思緩八字不合,盡情嘲弄她和柯蘊柔想出來的計劃。

  「光聽你們的對話,就知道你們對現實一點都不瞭解,難怪我姐一天到晚躲在溫室。」

  霍思煖當場發飆。

  「你找死哦!」她拿起剪刀毫不客氣地用刀柄朝她弟弟的頭敲下去,警告他說話小心點。

  「死小鬼一枚。還敢亂說話,當心我揍你。」女俠發威,果然凡人無法擋,再強悍的男人都要投降。

  「我不是小鬼,是男人,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霍思煒說著說著就要動手脫T恤,霍思煖理都不理,完全不賞臉。

  「我沒興趣。」她不想眼睛爛掉,省了。「要脫就脫給蘊柔看,反正你自願當她老公,老婆看老公的裸體——天經地義,我先閃人了。」

  之後她就到畫室去挑畫,以應付接下來的個展,至於溫室裡頭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沒事開什麼個展嘛,不開行不行?」霍思煖邊挑畫邊嘟嚷,對於手邊的畫作都不是很滿意,總覺得還有改善空間。

  她知道美術館願意幫她開個展,已經應該謝天謝地,不該再抱怨。但她就是不喜歡應付媒體,真的很麻煩……

  手邊的畫一幅挑過一幅,挑到最後一幅時,霍思煖臉上終於升起笑容,總算還有一幅像樣的畫。手上這幅「KISS」是她到目前為止最滿意的作品,她的畫風深受畢卡索立體主義的影響,喜歡把形體變成幾何學,層層分解成渾厚有力的造型平面,這些平面延伸開來,超出每個人物外面,囊括了周圍的整個空間,確立出建築空間的一體性,這幅「KISS」就是典型的傑作。

  她特別將這幅畫挑出來,當作此次個展的主要展覽作品。她將畫作再次放在畫架上,審視是否還有任何可加強之處,看著看著,竟想起大學時代和歐陽性德的那一場爭論。

  ※ ※ ※

  時間回到大二,他們正在教室裡畫畫。

  今天上的是油畫課,由風摩全校師生的型男助教歐陽性德執鞭。不消說,這堂課人數一定是大爆滿,而且不會有人缺課,可見他有多受歡迎。

  美術系幾乎都以女生為主,大家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暗中較勁,不是比誰的作品比較好,而是比誰的穿著打扮比較吸引歐陽性德。

  就看他在女學生之間穿梭,一會兒走到甲同學的畫布邊指導她該怎麼運筆,一會兒走到乙同學身邊讚美她畫得好,只要和他接觸過的女同學無一下中箭落馬,眼睛凸暴成心型,不管他批評得有沒有道理一律點頭,儼然就是花癡。

  哼!

  不屑地撇嘴,霍思煖不明白同學們都怎麼了?一個勁兒地對著歐陽性德的褲管流口水,丟盡女性同胞的臉。

  她搖搖頭,用刮刀刮起紅色油彩在畫布上抹了幾下,怎麼看都覺得畫布比他的臉好看多了,至少不會裝出神秘的微笑。

  全班的女同學都抗拒不了那個清朝貴族,幸虧還有她們幾個比較有志氣……

  霍思煖才在慶幸她跟張美晴、李芳潔和柯蘊柔是唯一倖存的小組,怎麼曉得她右前方的柯蘊柔立刻就淪陷,不—會兒便迷失在歐陽性德迷人的笑容之中,看得霍思煖差點沒吐血。

  算了,最後還是要靠她獨撐場面,她早有覺悟。

  話雖如此,她還是忍不住丟橡皮擦跟柯蘊柔抗議,比手畫腳說她已經是有男朋友的人了,還犯花癡像什麼話?

  柯蘊柔回她一個無奈的表情,用手指歐陽性德的背,把責任都推給他,是他太有魅力,不能怪她。

  兩個大女生背對著歐陽性德比手畫腳,過於囂張的舉動,終於引起歐陽性德的注意。

  他迅速轉身,剛好逮到霍思煖跟柯蘊柔在擠眉弄眼。

  就算霍思煖被他的舉動嚇到,她也沒表現出來,反而擡高下巴與他對視,無聲向他下戰帖。

  歐陽性德向來就不是懼戰的人,尤其挑戰的人還是霍思煖,他理所當然接下戰帖。

  他走到霍思煖的身邊,揚起她最痛恨的笑容。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就直接說出來,不要和柯同學眉來眼去,很容易引起誤會。」

  他開玩笑似的說法,引起同學們低聲竊笑。霍思煖氣得咬牙切齒,這些不長大腦的花癡,他在暗示她和蘊柔是蕾絲邊,她們還聽不能出來嗎,就光會傻笑!

  「我只是看不慣你連上課都要四處調情,標準的雄性花蝴蝶。」要開玩笑是吧?好啊!她也不會輸人,看誰比較厲害。

  同學們聽見她的回答皆倒抽一口氣,就算她私底下再怎麼討厭歐陽性德,他好歹也是他們的助理教授,她是想被當掉嗎?

  大家都替她捏一把冷汗,唯獨李芳潔對她豎起大拇指,稱讚她做得好。

  霍思煖心想這是當然的,也不想想她是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她雖然沒有屈原的偉大情操,卻有他的堅強意志,一定要負隅頑抗到底。

  霍思煖把她內心的想法都表現在臉上,歐陽性德要笑不笑地看著霍思煖,心想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大膽,即使面對比她高好幾個年級的大哥哥也不屈服。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身為蝴蝶,我又不是巫師,不懂得變身咒。」他隨便兩句話便化解掉她的挑戰,還惹來同學們一陣訕笑。

  可惡……

  「倒是你的畫比較像被施了魔法。」他仔細審視她的畫後恥笑她。「今天的主題是靜物,你看你畫的是什麼?亂七八糟完全看不懂。」扭曲的畫面,誇張的用色,說是一團爛泥還差不多。

  「你不是教授嗎,怎麼看不出來?」霍思煖反過來諷刺他。「我這是模仿畢卡索野蠻時期的畫風,特色就是誇張大膽扭曲變形,我完全做到了。」

  沒錯,她是做到了,只是技巧有待加強。

  「但是根據我的看法,你這幅畫如果採取莫內的畫法,效果可能會好些。」莫內是法國印象派大師,被稱為印象派之父,足見他在畫壇的歷史地位。

  「那是你的看法。」霍思煖嗤之以鼻。「莫內的畫法太保守,我喜歡更大膽前衛的畫風。」

  「莫內保守?」歐陽性德聞言挑眉。「他的畫法在當時可說是為畫壇掀起了一股革命,至今仍是經典。」

  「問題是印象派也只有成就他一個人而已,畢卡索的畫風卻影響了很多人。」她就是其中一個。

  「畢卡索是很了不起。」歐陽性德不否認。「但他頂多也是拾人牙慧,沒有前人種樹,哪來後人乘涼。」他堅持莫內是最好的,畢卡索沒得比。

  「你這種說法太武斷了,莫內之前不是也有別的大師,他也是擡人牙慧!」不甘偶像受辱,霍思煖豁出去了,向歐陽性德全面宣戰。

  「同樣是拾人牙慧,莫內的表現硬是比畢卡索來得精彩,至少他堅持自己的畫風,一路走來始終如一,不像畢卡索一日三變,越變越變態。」

  變態?怎麼可以如此侮辱她的偶像,她跟他拚了。

  接下來就看見他們兩個人從莫內和畢卡索的作品,一路辯到他們的生平和愛情故事。

  所有同學皆瞪大眼、張大嘴欣賞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大辯論,沒想到兩個不同畫派的宗師都能拿來比較。最扯的是他們連人家的八卦都知道,為他們拍拍手——啪啪啪,厲害。

  「莫內根本是——」說到激動處,霍思煖手中的畫筆不小心脫落,不偏不倚朝歐陽性德的臉飛過去。

  殺人哦,思煖這招未免也太狠了。

  正當大家準備尖叫,怕畫筆誤傷了歐陽性德的俊臉之際,他眼明手快地接住畫筆,免去一場可能的災難。

  呼,幸好他的俊臉沒有怎麼樣,謝天謝地。

  同學們不為霍思煖的前途擔心,就怕歐陽性德的俊臉掛綵,標準的見色忘友。

  「嘴巴說不過我,乾脆動手……這不太好吧,難道你都沒有想到後果?」歐陽性德也不生氣,只是靠她靠得非常近,近到連他溫熱的氣息她都能充分感受,更別提那低沉誘人的語調,她聽得一清二楚。

  儘管霍思煖號稱女性同胞最後的希望,她仍不免因為這突來的親密接觸而僵住,甚至不敢呼吸。

  歐陽性德把她的反應全看在眼底,不認為她真的如她自己說的那麼無動於衷,看來全國女性同胞沒救了。

  「抱歉不小心失手,請把畫筆還我。」雖然一時迷惑,霍思煖仍然力圖振作,她可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不還。」歐陽性德笑了笑,決心教會她禮貌。「這枝畫筆就當作你無禮的代價,我沒收了。」

  這是個殘酷的懲罰,因為他手上那枝六號筆,跟她畫箱裡的其他筆是一套的,而且單價非常的高。

  「恭喜你,你要花大錢了。」看清楚油畫筆的廠牌,歐陽性德吹了一個尖銳的口哨,為她的荷包哀悼。

  「而且這牌子你想買也買不到,這是法國當地限定生產販售,台灣沒有進口。」嗯,有得玩了,他倒要看看她怎麼贖回人質。

  霍思煖氣得火冒三丈,就有這麼討厭的人,拿人家的弱點開玩笑,真不知道他憑哪一點受歡迎。

  「剛好下課鈴響,同學們把畫具收一收,準備上下一堂課。」歐陽性德充分展現他受歡迎的理由——傑出的穿衣風格和好到令人流口水的體格,更別提他那張如刀鑿的俊臉。

  「思煖,你的筆被清朝貴族扣押了,怎麼辦?」柯蘊柔、張美晴和李芳潔一下課就圍到她身邊替她緊張,充分展現同儕之情。

  「不怎麼辦,就送給他嘍!」她冷哼。

  「可那是一套的耶,而且很貴不是?」光一枝筆就要好幾千……

  「嗯,很貴。」所以她現在很想殺人。

  「我記得那是你爸爸特地托人從法國買回來的,少了那枝筆,真的沒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

  霍思煖在心裡恨恨答道,卻只能狠狠瞪著歐陽性德的背影洩恨,誰叫她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

  沒錯,從以前開始他就是個討厭鬼,萬惡的根源。

  收起悲慘的記憶,霍思煖祈禱自己這輩子不要再碰見他,或聽見有關他的任何事。

  只不過,頒獎酒會那一天,她似乎看見歐陽性德站在台下,希望那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她越想心越毛,總有不好的預感,說不定他真的已經回國。

  不會的,不可能。

  他們又沒有任何關係,就算他回國也不會找她,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霍思煖拚命安慰自己,接著繼續挑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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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雖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大概就是指她目前的心態。

  霍思煖在隔天下午把部分挑好的畫送去給她的經紀人,宋格娟一看見她送來的畫就哇哇叫,直呼她好有才華。

  「我喜歡這幅靜物,還有那幅風景也很棒,只要是你畫的我都喜歡。」宋格娟不愧是最挺她的經紀人,不管她畫得怎麼樣,永遠都鼓勵她。

  「真希望我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出色,我最近對自己超沒信心。」也許是倦怠了吧!最近她老是提不起勁,畫什麼都無趣。

  「你愛挑東挑西的老毛病還是沒改,我覺得你畫得很好啊,就別瞎操心了吧!」宋格娟根本不把她的抱怨當一回事,她太瞭解霍思煖了,她這毛病就跟經前症候群沒兩樣,每隔一段時間總要發作一次。

  「可是……」可是她真的覺得好懶,可不可以別開個展?

  「哇,我最喜歡這幅畫!」宋格娟像挖到寶似地尖叫。「這幅畫的主題是什麼?」

  「KISS。」霍思煖得意答道。「你和我真有默契,我也最喜歡這幅畫。」

  「哪當然,我是你的經紀人嘛!」宋格娟笑著回說。「如果連你的喜惡我都不知道,就太失職了。」

  是啊!格娟一向就是個出色的經紀人,她無從挑剔。

  「說是這麼說,就怕我能力不足,再瞭解你也沒有用。」宋格娟看畫看到一半突然心生感慨,霍思煖一陣莫名其妙。

  「幹嘛這麼說?」她覺得她的能力很強啊,業界普遍認同。

  「你應該知道程潔詩吧?」宋格娟皺眉,不認為自己真的那麼能幹。

  「當然知道,她是我的競爭對手。」霍思煖開玩笑地答道,不明白宋格娟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人。

  「哼,還競爭對手呢!」宋格娟不屑地撇嘴。「號稱美女,實際上長得沒有你漂亮,畫的水準也沒你來得好,可就因為她有個厲害的經紀人,結果她現在已經在紐約和一些新銳畫家開聯合畫展了。」

  宋格娟一心想把霍思煖推向國際畫壇,總是不得其門而人,如今看到死對頭竟然進行得如此順利,她當然心有不甘。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在乎。」霍思煖對迸軍國際畫壇沒多大興趣,事實上她連在國內開個展都懶,是個標準的大懶鬼。

  「你不在乎,我在乎。」宋格娟氣呼呼。「我就是看不慣我的朋友輸給那隻沒有眉毛的大恐龍!」與其說她和霍思煖是經紀人和畫家的關係,不如說她們更像朋友,既是朋友就要為她兩肋插刀,謀求更好的出路。

  「人家只是把眉毛剃掉而已。」程潔詩好歹也號稱美女,把她說成大恐龍,會不會太過分……

  「不管,反正我就是討厭她!」宋格娟還在嘔氣。

  「沒關係啦!」霍思煖反過來安慰經紀人。「在國內開個展我都嫌麻煩了,真難想像到國外參展,我一定會煩死。」

  「你就是這麼懶散,才會被程潔詩趕上。」不但趕上,還先一步前進紐約,簡直氣死人。

  「知道啦、知道啦!你別再抱怨了。」霍思煖最怕宋格娟又開始碎碎念,她可招架不住。

  宋格娟搖頭,知道霍思煖根本無心改進,念了也是白念。

  「真希望能夠出現一位優秀的經紀人,帶領你進軍國際市場。」這是宋格娟的願望,可惜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替好友爭取更大的發揮空間。

  「你已經夠優秀了。」霍思煖連忙給宋格娟一個愛的抱抱鼓勵她。

  「我對你很滿意,一點都不想換經紀人。」

  「謝謝。」宋格娟回抱她。「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更積極點兒,別讓我擔心。」

  「好、好!我會試著積極。」霍思煖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宋格娟知道她只是敷衍了事。

  她在心裡重重歎氣,決心幫霍思煖尋找另一個能夠把她推向國際市場的經紀人,因為她是真心將霍思煖當朋友看待,不希望她只局限在台灣,太浪費她的才華了。

  「我只是先送幾幅畫過來讓你過目,不夠的部分我會盡快補齊。」

  霍思煖允諾她會積極處理接下來的事,宋格娟點點頭,囑咐霍思煖。

  「你這次的個展,預料會有很多同業和媒體前來參觀。」捧場兼刺探軍情。「我雖然國際市場不如人,但在國內市場可是一把罩,別小看我的公關能力。」

  「是、是,你最棒了。」霍思煖不明白宋格娟怎麼那麼愛跟人比,她又不在乎。

  「開幕那天,你弟弟會不會到場?」宋格娟突然提起霍思煒,提得霍思煖一愣一愣的。

  「應該會吧!」她也不確定。「你幹嘛問這個問題?」

  「因為你弟弟是塊活招牌啊!」宋格娟瞪霍思煖一眼,不知道她是真不懂還假不懂。

  「他如果到場,應該會吸引不少眼球,製造不少話題。」這就叫做商業效果,懂了吧?

  「我不知道那傢夥還有這種功能。」她以為他只會要酷。

  「所以我才會說你懶散,身邊有個這麼好用的人都不會用。」笨哦!

  「誰會注意這種事,我連那傢夥長得什麼樣子都快忘了。」雖說他們是姐弟,但個性相差太遠所以不怎麼親近,反倒是蘊柔還比她瞭解他。

  「你哦!」太離譜了,他們還算是姐弟嗎?比陌生人還不如。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到場,他現在正忙著做別的事。」說到霍思煒,霍思煖就頭痛,姐弟倆根本八字不合。

  「他在忙些什麼?」宋格娟十分好奇。

  「忙著做一件很詭異的事。」假扮蘊柔的丈夫,霍思煖聳肩。

  「詭異?」宋格娟聽得一頭霧水,霍思煖也無法解釋,她並不比她清楚多少。

  「反正我無法確定他會不會去就是了。」說起來明天就是蘊柔和盧禹孟及他老婆一起見面吃飯的日子,不曉得情況會如何發展?一定很精彩,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

  之後宋格娟又交代她一些個展需要注意的事項,霍思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頭,明顯沒聽進耳裡。

  宋格娟見狀歎氣,在這各行各業競爭激烈的年代裡,霍思煖這般懶散卻照樣出名,除了說她運氣太好以外,很難有其他解釋。

  她們又哈啦了一陣子,才各自解散,各忙各的事。

  宋格娟為將在下個星期舉行的個展忙得焦頭爛額,按道理身為個展主角的霍思煖也應該忙得團團轉才對,可她就是提不起勁。

  她回到家,剛好撞見她老爸又四處打電話,要朋友下星期一定得去她的個展捧場,還硬逼人家送花籃。

  「啊,你回來了?」霍光明剛放下話筒,就看見霍思煖站在門口一臉不耐煩。

  「爸,你別到處打電話拉人去參觀我的個展,又不是菜市場賣菜,人家想去自然就會去,你別為難人家。」她是開畫展,不是產品發表會,拜託他搞清楚好嗎?

  「有什麼關係。」霍光明不懂她為什麼生氣,這件事本來就值得驕傲。「我是真的很以你這個女兒為榮啊!」

  「隨便你。」霍思煖並不認為她父親真的那麼以她為榮,只是想要炫耀,因為他有個會畫畫的女兒,僅此而已。

  「我回房間了。」懶得再留下來跟她父親爭執,霍思煖筆直走過客廳就要上樓。

  「對了,思煒呢?」她老爸不愧是無厘頭冠軍,淨做些讓她煩躁的事。

  「我怎麼知道?你又沒有寄放在我這裡。」她連他下個星期會不會現身都不敢確定,況且是現在。

  「唉。我怎麼會生出這種怪胎?」每天板著一張臉裝酷,跟家人說不到幾句話,最後乾脆搬出去。

  「別問我,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她也很好奇他在幹嘛,神秘兮兮跟藏鏡人一樣,嘴巴比上了膠還緊,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你有看到思煒,叫他回家一趟,我有話跟他說。」對於一雙兒女,霍光明已瀕臨放棄邊緣,怎麼也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我知道了。」霍思煖同樣不明白她老爸為什麼這麼熱中藝術,明明就沒有藝術細胞。

  她帶著一身疲累回到房間,踢掉高跟鞋,從衣櫥裡拿出休閒服換上,心情頓時放鬆不少。

  這不是她第一次開個展,可不曉得怎麼搞的,這次她的心情特別煩躁,無論如何都鎮定不下來。

  她緩緩吐口氣,斥令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要相信自己。

  霍思煖其實比誰都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她對自己產生質疑,不確定自己的作品是否真有外面評價的那麼好。

  她搖搖頭,打算上床睡個回籠覺,無意問又瞥到桌上那盒蠟筆,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將蠟筆打開。

  記憶中那個男孩長得什麼模樣,說實話她已經忘了,現在才要追憶還來得及嗎?

  拿起素描簿和蠟筆,霍思煖試著讓自己回到童年,仿照當年的動作。

  她記得那個男孩的輪廓很深,五官很立體,對於只會把所有東西都畫得扁扁的小三學生是個極艱難的挑戰,所以她畫得很差,可對方卻說她畫得很好,可能是在鼓勵她吧!

  霍思煖花了許多時間思考如何下第一筆,男孩的影像這時卻在她的腦中糾結,她只得放棄。

  你在做什麼,霍思煖?都過了二十年,想不出對方的模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將蠟筆放回原來的盒子,霍思煖罵自己傻瓜,竟然會想再重塑那個男孩的形象。

  最近她好像特別容易想起那個男孩的事,她猜想這大概和下星期即將舉行的個展有關,畢竟是他將她帶進藝術這個世界。

  如果你持續在繪畫這條路上走下去,說不定我們以後會相遇哦!

  她始終沒有忘記他這句話,一直期待能與他在繪畫的道路上重逢,但他始終未曾出現,只留下美好的記憶和這盒蠟筆。

  將蠟筆的盒子蓋上,霍思煖多希望自己的記憶也能一併塵封,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

  那個男孩是誰?

  叫什麼名字?

  為何會出現在美術展的頒獎酒會上?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謎,以後恐怕也不會有答案,永遠永遠都不會有……

  ※ ※ ※

  星期天的早上,正是適合嚴刑拷打的好日子,霍思煖一大早就打電話到柯蘊柔的工作室抓人。

  「哈囉,是我!」她超有元氣的。「昨晚的會面怎麼樣。過程精不精彩?」

  霍思煖原本是想打聽她弟弟表現得怎麼樣,卻意外聽見盧禹孟那個負心漢已經離婚,柯蘊柔還邀請他參加她下個星期即將舉辦的個展,差點沒把她氣到吐血。

  「你的頭殼是不是壞掉了,蘊柔?」她氣死了。「我都恨不得殺了他,你還邀請他來參觀我的畫展,是存心想害我變成殺人犯嗎?」

  「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馬上打電話請他不要去。」柯蘊柔知道自己做錯了,趕緊亡羊補牢,唯恐霍思煖轉而把怒氣發洩在她身上。

  「算了。」霍思煖緩緩吐氣,想法子控制自己的脾氣。「邀都已經邀了,我可不想讓人家誤會我小鼻子小眼睛,但是畫展開幕那天你一定要來,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衝動拿畫砸他,天曉得我的畫現在可是很值錢,不能浪費在他身上。」

  柯蘊柔允諾開幕當天她一定提早到幫她佈置會場,怎麼說她都是她的好朋友,又是專業的色彩調配師,這個忙是一定要幫的。

  「我要掛電話了。」她還得去畫室挑畫,沒空哈啦。「如果思煒有跟你聯絡,記得交代他打電話回家一趟,我爸有事情找他。」出去像丟掉,回家像撿到,老爸有這樣的兒子也真下車。

  「好,如果我有接到他的電話,我會記得轉告他。」

  說來諷刺,柯蘊柔和霍思煒見面的機率比霍思煖還來得大,讓她不得不懷疑她弟弟是否真的在喜歡她的好朋友,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他們兩個人超配的。

  挑畫挑畫,還差十幅,她必須在今天補齊,不然就來不及規劃展場動線了。

  霍思煖硬著頭皮挑出十幅她不甚滿意的畫送到她經紀人手上,宋格娟照例褒獎她一番,並要求她畫展開幕那天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成為鎂光燈的焦點,絕不能讓程潔詩把她比下去。

  霍思煖搖搖頭,受夠了宋格娟的好勝心。要嘛,就在繪畫的成就上一決高下,計較外貌做什麼?贏了也不光采。

  話雖如此,到了畫展開幕當天,她還是一早就起床梳妝打扮,省得她的經紀人鬼哭神號,她可應付不來。

  霍思煖一向就喜歡簡單、有個性的穿著,衣櫥裡面清一色是個性化的服裝,剛好符合藝術家給人的印象。

  她從衣櫥裡面挑了一件黑色緊身T恤和同色系的短褲,接著拿出一條銀色的大皮帶繫在臀部的地方。再加上一件紅、自、藍三色相間的格紋襯衫當作外套,最後再穿上一雙黑色過膝長靴,簡單搞定穿著。

  她在穿衣鏡前面轉了一圈為自己評分,結論是not bad,沒有一百分,也有九十分,如果再加上一個PRADA的黑色斜背包,還可以再加五分,總分九十五分也足夠撐場面了。

  確定外表可以過關以後,她開車到展館,柯蘊柔已經到達會場,身上穿得比她還喜氣,彷彿她才是畫展的主人。

  「哇,你今天看起來好……好……」柯蘊柔一時找不到形容詞描述霍思煖的穿著打扮,霍思煖乾脆自己來。

  「好龐克?」

  柯蘊柔拚命點頭,雖然羨慕霍思煖的好身材卻不怎麼贊同她的決定,總覺得太隨興。

  「你確定要這麼穿嗎?」柯蘊柔一臉狐疑。「這可是你自己的畫展……」

  「誰規定這種場合非得穿得死氣沉沉?」霍思煖不以為然。「我就是要和別人不一樣!」

  「你一定會成為全場的焦點。」果然是思煖的作風,特立獨行。「你今天就準備被鎂光燈閃到眼睛睜不開吧!媒體記者們不會放過你的。」

  「這正是格娟的陰謀,她就是要我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霍思煖無奈答道。

  「她會這麼要求不難理解,我比較驚訝的是你居然乖乖配合。」這可不符合她的個性。

  「沒辦法。格娟對我太好了,我總不能讓她失望。」

  這倒是真的。宋格娟處處為思煖著想,無時無刻鼓勵她,是個不可多得的經紀人。

  「不說廢話了,我們開始工作吧!」霍思煖打量展場,還有一些小細節需要注意。

  「好。」這正是柯蘊柔早到的目的,修正這些細節。

  展館本身就有固定的佈置人員,但在她擅長的色彩搭配這方面,多少能給工作人員一點意見,幫助整個展出更加順利。

  只不過,她的手和嘴巴雖然忙著指揮,但眼睛卻一直有意無意地盯著門口,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不必擔心,那傢夥的手長腳長,如果到了你一定會看見他,麻煩你專心工作。」就在柯蘊柔目光飄忽的同時,霍思煖看不下去突然出聲,嚇了柯蘊柔一跳。

  「我一直很專心啊!」她低頭假裝忙碌,霍思煖立刻吐她槽。

  「專心個頭!你的簡介都拿反了,是存心觸我黴頭嗎?」拜託,她才剛躋身國內知名畫家之列,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別七早八早就要她「倒退嚕」,太不夠朋友了。

  「啊?對不起?」柯蘊柔趕緊把簡介拿正,攤開擺在鋪著深紫色桌巾的桌上,一邊喃喃地說抱歉。

  「算了。」霍思煖投降。「自從盧禹孟那禍水再次出現後,凡事都不對勁,就連思煒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難得他老姐開個展,也不來捧場!」

  柯蘊柔一臉心虛地聆聽她抱怨,霍思煖懷疑好友和她弟弟兩個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弟弟才遲遲不到。

  ※ ※ ※

  隨著開幕時間逐漸逼近,陸續送到的花籃和盆栽幾乎擠爆會場。等到正式開幕,會場更湧進大量藝術相關行業的經理人和媒體,每一個人都爭相認識台灣畫壇最閃亮的新星,頓時鎂光燈閃個不停。

  喀!喀!

  霍思煖果真被鎂光燈照到睜不開眼睛,一旁的宋格娟笑到合不攏嘴,十分滿意她今天的穿著打扮。

  霍思煖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和各家媒體打招呼,到處跟人social。

  她表面上看似高興,其實內心一點都不快樂,巴不得回家睡覺。

  她趁著大家都在聊天的空檔,偷偷閃到一邊喘一口氣。

  「呼!」她快笑僵了。

  她透過巨型落地窗玻璃看展館外的風景,一邊用手捏臉頰,發誓今天結束前她臉上一定會多出好幾條皺紋。

  霍思煖捏著捏著,玻璃窗上突然映班一道熟悉的身影,嘴角噙笑地打量她可笑的動作。

  清朝貴族!

  她瞪大眼睛急速轉身,卻沒見到歐陽性德的人,看來是幻影。猶記得美術展頒獎酒會那天,她也以為他在會場,簡直是活見鬼了。

  她最近是怎麼了?明明就討厭歐陽性德,卻又一再以為自己看到他,該不會是忙碌過度,得了幻想症?如果真的是這樣,得趕快上醫院掛精神科才行,以免病情越來越嚴重。

  霍思煖決定去找柯蘊柔哈啦轉移注意力,在行進的過程中又瞥到一道很像歐陽性德的背影,更加確定自己必須盡快找醫生。

  「我快累死了。」她抓到柯蘊柔就忙著抱怨。「為什麼不讓我做個安靜有氣質的畫家,硬要幫我舉辦個展,害我不得不賣笑?」

  「因為你是個美女畫家,所以才有出賣的價值。」柯蘊柔點出事實。「如果你長得像恐龍,把你趕回侏羅紀時代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希望你出面?」

  「說得也是。」社會就是現實,人人都是外貌協會的會員。「藝術和肚皮之中總得選擇其一,而我選擇後者!」她才沒興趣成為第二個梵谷,—輩子落魄潦倒,等到死後作品才賣高價,那有什麼用?錢又花不到。

  隨著霍思煖的話落下,柯蘊柔和霍思煖一起漾開笑容,心裡十分佩服霍思煖的商業頭腦,猜想這可能跟她的家庭環境有關。畢竟她出生在一個商業世家,從小耳濡目染懂得如何做生意,雖然難免還是有些藝術家的脾氣,但比多數藝術家更懂得跟現實妥協,日子當然也好過得多。

  她們接下來又聊了許多和畫展不相關的事,聊著聊著,出現在門口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成功中止了她們的談話。

  盧禹盂依照約定,手裡捧著巨大的花束走進會場,他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人。

  霍思煖張大嘴、瞪大眼睛看著盧禹盂朝她們走來,無法相信八年的時間竟然未曾改變他一絲一毫。

  「現在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依然心旌蕩漾,他既沒變老變胖,也沒有變醜或是禿頭,還是一個花美男。」對於盧禹孟的保養功力,霍思煖只能說佩服,就算是成天把SKⅡ水喝的廣告女星,都沒有他來得厲害,功力還差上一大截。

  「恭喜你舉辦個人畫展。」盧禹孟一來就對霍思思煖大獻慇勤,霍思煖大方接下花束,開玩笑回道。

  「多年不見,你依然是個大帥哥。」她不得不承認。「你最起碼也要老一點、醜一點、胖一點,這才公平。」

  「你也一點都沒變,個性依然那麼豪爽。」霍思煖饒富趣味的說法,讓他不由得綻開微笑。

  「這可不是一個用來讚美女性的最佳形容詞。」霍思煖挑眉。「不過我原諒你,你從以前就不會甜言蜜語。」

  「我向來拙於言詞。」盧禹孟跟霍思煖道歉,不料卻引來她反唇相稽。

  「但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你倒是挺果斷、表達得挺好的。」她不客氣地吐他槽,換柯蘊柔緊張。

  「思煖!」拜託別當面讓他難堪,畢竟是她邀請他來的,給她留點面子。

  「謝謝你送的花,但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我會記一輩子!」霍思煖發揮她嫉惡如仇的本性,甚至比當事人還要會記恨,搞得柯蘊柔好尷尬。

  「我看到那邊有人在跟我招手,我先失陪了。」霍思煖才不管柯蘊柔會不會尷尬,對付那種負心漢就是不能手下留情,甚至理都不該理。

  好馬不吃回頭草,這個道理懂不懂啊!蘊柔那個傻瓜。

  正當霍思煖在心裡罵好友是笨蛋的時候,又看見那個背影很像是歐陽性德的男人,這次她決定要過去弄個清楚,省得自己疑神疑鬼。

  不過就在她準備朝男子走去之際,忽然聽見柯蘊柔叫她。

  霍思煖不得已只好轉而走向柯蘊柔,她那不見蹤影的弟弟,總算在最後一刻趕來了,只是場面有些難看,蘊柔可能需要她的幫忙。

  「幹嘛?」假老公跟舊情人面對面強碰,蘊柔不喊救命才怪。

  「你可不可以帶禹孟參觀一下畫展,順便跟他解釋每幅畫背後的涵義?」柯蘊柔拜託她。

  「這有什麼問題?」她爽快地點頭。他們「夫妻倆」明顯有待溝通。

  「帥哥,跟我走,我來充當你的嚮導。」反正她也有話要跟盧禹盂說,剛剛好。

  他們前腳才走,柯蘊柔後腳跟著把霍思煒拉出展覽館,盧禹孟只能遠遠打量他們的背影。

  「咳咳!」霍思煖故意乾咳了幾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對不起,佔用你的時間。」盧禹孟回神,霍思煖用力看了他幾眼。

  帶領他去參觀畫展。

  他們沿著展館動線參觀了好幾幅畫,霍思煖都是隨便介紹,一直到她最得意的作品「KISS」前面,他們才停下腳步,霍思煖方才認真解說。

  「你現在看的這幅畫叫KISS,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

  走立體主義畫風的「KISS」整個畫面分做三大部分,左半部是兩顆心撲通撲通跳,男的心臟小、女的心臟大,右上方是兩根舌頭糾纏、嘴唇互咬,右下方則是大膽畫出男性勃起時生殖器的狀態,一整個抽像頹廢。

  「當男人和女人在接吻的時候,女人的心臟一定跳得比男人快,而右下方的圖案即是反映出男人當時的生理狀態,這就是我所想表達的。」

  女人談戀愛是用心,男人談戀愛是用身體,好一幅諷刺意味濃厚的畫作。

  「你的畫風依然是那麼大膽。」盧禹孟敬佩地說道。

  「沒辦法,狗改不了吃屎。」霍思煖自我嘲諷。「不過話說回來,蘊柔這幾年的畫風也開放了不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她的作品就像被關進籠子裡的小鳥,自以為滿足卻不自由,沒有半點生氣,一直到和你分手以後,才慢慢找回生命力。」

  「你的意思是,我限制了蘊柔的自由?」盧禹孟聞言僵住,無法接受她對他的指控。

  「沒錯。」她就是這個意思。「你們根本不適合,你那套寧靜理論只適合不怕死、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蘊柔太膽小了,她需要更熱情的男人,」蘊柔好不容易才正常過日子,她不希望他再來打擾她,談什麼狗屁復合。

  「時間在走,人在變老,沒有什麼事物是永恆不變的,尤其是感情。」霍思煖更進一步提醒他,不要妄想回到從前,那是不可能的事。

  「……  你說得有理。」盧禹孟不否認她是對的。「但是到底變了沒有,要實際接觸了以援才知道。」

  「隨便你。」頑石,講不聽。「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敢再傷害蘊柔,我絕對饒不了你!」

  霍思煖氣不過,當場丟下盧禹孟,獨自閃到一邊生悶氣,罵他大白癡。

  ※ ※ ※

  受不了,怎麼會有他這麼固執的男人?

  她氣得七竅生煙,沒注意到有一道人影正悄悄朝她接近,只是一個勁兒地在心裡狂罵。

  白癡!大笨蛋——

  「你說話還是這麼不客氣,難怪至今還銷不出去。」

  從她身援傳來的低沉男聲,既熟悉也陌生,他如播音員慵懶、性感的語調,曾經融化了無數女人的心,他就是……

  「你該不會忘記我了吧,龐克女郎?」

  歐陽性德的語氣一如以往慵懶。

  「如果你真的忘記我,那我就太失望了,虧你還當過我的學生。」沒錯,這確實是清朝貴族的聲音,他回來了。

  她慢慢轉身,祈禱他會消失不見,無奈希望落空,他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用再熟悉不過的笑容跟她打招呼。

  「嗨,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她的確驚訝,因為他們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未曾見過面,雖說曾經是他的學生,但感情也不是特別好,若要認真論起來,應該是很爛才對,過去他們經常吵架。

  鎮定、鎮定,別又讓他搞亂你的情緒,你已經不是當年的大學生,而是當今畫壇最閃亮的新星,不要忘記這一點。

  「你不是應該還在歐洲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問題是她一開口就很沖,完全忘了該鎮定。

  「好熱情的打招呼方式,你一點都沒變。」歐陽性德吹了一聲簡短的口哨,感謝她的熱烈歡迎。

  「對於不速之客,我不需要保持禮貌。」她知道他是在諷刺她沒風度,這個可惡的傢夥。

  「奇怪,這不是公開的展覽嗎?」歐陽性德回嘴。「還是我會錯意,只有少數獲得邀請的人才能來?」

  他這一番話可謂是蛇打七寸,步步封喉。這原本就是一個公開的展覽,歡迎任何人前來參觀,當然也包括他。

  霍思煖氣得牙癢癢的,心想不管經過幾年,歐陽性德都是個討厭鬼,專找她的麻煩。

  歐陽性德雙手插進褲袋,欣賞她咬牙切齒的嬌態。多年不見,她依然是朵嬌貴的玫瑰,時間沒有使她凋萎,只是讓她的刺越來越多,動不動就傷人。

  ……這樣也好。

  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歐陽性德並不介意玫瑰多刺,這只會激起他的鬥志。畢竟挑戰越大,獲得的樂趣相對增加。

  「你今天的穿著打扮很出色,不過好像還少了什麼東西。」他尤其欣賞她叛逆的精神,很合他的胃口。

  「少了什麼東西?」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明白她的穿著關他什麼事,不爽看就不要看……

  「少了戒指。」他從褲袋裡掏出八枚造型特殊的鋼戒,執起她的手,套住她的意圖非常明顯。

  霍思煖因為太驚訝了,竟然就這樣任憑他將戒指套在她手上。等她回神,她的八隻手指都已經戴上扭曲的鋼戒,而且每一枚戒指都剛好符合她的指周,宛若訂做般精確。

  「你、你做什麼?」她試著把戒指拔下來,遭到歐陽性德阻止。

  「這是歐洲目前最新的工藝作品,至少看看人家的設計。」

  歐陽性德這兩句話,讓霍思煖暫時打消取下戒指的念頭,轉而認真研究戒指。

  確實就像他說的,這八枚鋼戒的設計極為前衛精巧,所使用的材質也十分特殊。

  「這些戒指除了設計感絕佳之外,最重要的是適合你今天的造型,可以把你的外表襯托得更加出色。」

  沒錯,龐克女郎身上沒有金屬配件一點都不龐克,難怪他會說她少了些東西。

  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遑論戴上他的戒指。

  「別亂動。」歐陽性德握住她的手,低聲警告她。「我可以這樣握著你的手握一整天,你要不要打賭?」

  他說到做到,這一點她從不懷疑。她被沒收的畫筆,直到他離開學校都沒有還她,害她為了補齊那枝畫筆費了不少心思,至今她仍記仇。

  「不必。」她幹嘛賭?無聊。「反正我正缺戒指,就當是向你借好了。」

  「很好,我又有人質了。」歐陽性德十分欣賞她乾脆的作風,可以省去他不少麻煩。

  「又?」霍思煖狐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歐陽性德笑笑,一副不打算回答的模樣,讓人看了就生氣。

  「聽說這幾年你都在歐洲,在歐洲幹什麼?」她打量他的外表,如果說盧禹孟是喝SKⅡ,那他就是把歐蕾當布丁吃,兩個可憎的男人,一樣維持相當出色的外表,簡直是想把人氣到中風。

  「沒幹什麼,就是閒晃。」歐陽性德微笑,不打算說實話。

  「算我多事,我忘了你是個公子哥兒,光靠祖先的庇佑,就夠你一輩子吃穿,根本不需要工作。」歐陽家族除了是藝術世家之外還是大地主,台北市有好幾筆值錢的土地都掛在他這個歐陽家長孫的名下,這是一堆女人死命倒追他的原因——年輕多金,活脫脫就是愛情小說中的男主角,再完美不過。

  「你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對讚她的嚴詞攻擊,歐陽性德一點都不以為意。「我只是比較懂得利用家族優勢……  話說回來,你不也是做同樣的事嗎?有什麼資格批評我?」

  霍思煖拔劍出鞘,沒想到會傷到自己。就像他說的,她也是大小姐一枚,住在家裡養尊處優,高興的時候畫幾筆,不如意就出國散心,和一般苦無資源的藝術家有著天壤之別。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故意找她麻煩?

  霍思煖氣得咬牙切齒。

  「當然是來參觀畫展。」他悠閒回道。「多年不見,我想知道你的畫有沒有進步?」

  「很好,那請你慢慢參觀,我失陪了。」她可不想再繼續留下來聽他廢話。

  「等一下。」他在霍思煖離去前適時攔住霍思煖,她只得停下腳步。

  「你又想幹嘛?」她不耐煩的語氣說明她有多討厭他,不過也可能正好相反,她是因為怕他才急著逃避。

  「你是畫展的主人,又是我的學生,你不幫我做導覽嗎?」是厭惡、是害怕,試了就知道,反正他有的是時間,不介意陪她玩。

  「又不是博物館,還做導覽呢?」她懷疑他根本是故意找碴,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憑你的程度想被博物館收藏,恐怕是在說天方夜譚。」歐陽性德說話好不諷刺。「你如果聰明的話,就該趁著有人要求你幫忙導覽時好好導覽,免得以後想要導覽,回頭卻發現四下無人,那就糗大了」唇槍舌劍莫過贊如此,霍思煖明顯居贊下風。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不想和他計較,還是免不了被激怒。「你是在暗示我的畫一文不值嗎?」這是對她最大的侮辱,她絕不退讓!

  「這是你自己說的,別扯到我,不過你的畫確實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他四兩撥千斤把責任推回她身上,霍思煖瞇眼。

  「舉例說明。」她可不會縱容他搗亂,或做不實的指控。

  「我剛剛大致繞了一圈,發現你的畫淩亂毫無思想,容易使看畫的人陷人一片混亂,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他不客氣地指出她的缺點,她一概否認。

  「聽你在胡說八道!」她反駁。「我的每幅作品背後都有很深的涵義,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毫無意義。」

  「哦?這我倒看不出來。」他眉毛挑得老高,擺明唱反調。「就拿你的得意之作『KISS』來說好了,你把畫面搞得如此血腥,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我想表達的是——你怎麼知道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霍思煖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急忙停下來。

  「剛剛你不是才對那個可憐的男人介紹過那幅畫,我聽到的。」對於他略顯卑鄙的行為,歐陽性德大言不慚,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那你更應該知道其中的涵義……」

  「你是想藉此諷刺女人是用心談情,男人是用下半身談愛,對吧?」他打斷她的話,不耐煩地說道。

  「知道了還問?」霍思煖白了他一眼,認為他很無聊。

  「你是這麼解釋,但在我看來只覺得有幾個人體器官被胡亂放置在畫布上,整個畫面混亂不堪,感受不到你想表達的涵義,反倒像是小朋友塗鴉。」

  也就是說,她畫得很爛,爛到連小朋友的塗鴉都贏過她!

  「你眼睛瞎掉了嗎,我的畫面哪裡混亂?」她氣到口不擇言。「是你的智商太低,看不懂其中的涵義,其他人可都清楚得很!」

  「真的嗎?」歐陽性德反唇相稽。「要不要請在場所有人投票表決,看是你對還是我對,我向你保證,一定是我得到的票數比較多!」

  「表決就表決,你以為我會怕你,霍思煖跟歐陽性德卯上了,發誓非贏過他不可。

  結果兩人大吵一架,時間彷彿又倒流回到大二那年,那個時候他們也是經常發生爭執。

  「既然我的作品這麼不入流,你幹嘛不快滾,還要留下來虐待自已?」吵到最後,霍思煖祭出逐客令,完全在歐陽性德的計算之內。

  「我正打算這麼做。」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兩手插進褲袋準備走人。

  「別太想念我,我們很快會再見面。」他臨走前補上這一句,差點沒把霍思煖氣死。

  「拜託你快滾!」霍思煖不顧形象,在一堆同業和媒體記者面前發飆,為自己及畫展做了最好的負面宣傳。

  歐陽性德果真沒有再留下來,霍思煖總算能鬆一口氣,但後果已經開始發酵。

  「發生了什麼事,思煖?看你氣呼呼的!」柯蘊柔和霍思煒在展館外,遠遠就聽見她的怒吼聲趕來查看緣由,卻已經晚了一步。

  「沒事,倒楣遇見一個瘋子,你們不必管我。」霍思煖氣到什麼都不想說,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瘋子?」柯蘊柔和霍思煒兩人互相對看,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忙你們的,我也去忙了。」霍思煖獨自走到落地窗前生悶氣,氣歐陽性德,更氣自己。

  她似乎只要一碰上歐陽性德,就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天曉得她的脾氣已經夠糟了,不需要他再來雪上加霜。

  倒楣,真是倒楣。

  霍思煖不明白歐陽性德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只希望他們別太常見面——不,是永遠不要再見面,她衷心祈願。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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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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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1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為期十天的個展,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於一個新銳畫家而言卻是必要的養分,可以使人們更快認識「霍思煖」這個名字。

  「呼!」距離畫展閉幕還剩三天,霍思煖總算找到時間喘息。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幾乎天天跑展館,一會兒被粉絲要求合照,一會兒應付上門採訪的媒體,幾乎都沒有辦法好好休息,更別提到溫室照顧她心愛的花草。

  連續忙了一個禮拜,霍思煖總算偷得浮生半日閒,她用心栽種的花花草草,總算又見到它們心愛的媽媽。

  在去溫室之前,她先跟外傭要了信件,近一星期的郵件量累積起來挺嚇人的,足足有兩本小說那麼厚。

  她一封一封過濾,在一疊厚厚信件的最下方,找到了最新一朝的《當代藝術》,撕開信封將它拿出來。

  霍思煖雖然身處藝術界,但對於這類雜誌其實不怎麼捧場,她會迫不及待翻開它,是因為當中可能會有關於這次個展的報導,她想看看專家怎麼說。

  她翻開目錄那一頁,歐陽性德的照片赫然映入眼簾,嚇了她一大跳。

  怎麼是他?她有沒有拿錯雜誌?

  霍思煖翻回雜誌封面,上面清清楚楚寫著「當代藝術」四個大字,她沒有搞錯。

  太不可思議了。

  她翻到報導歐陽性德的page,更讓她覺得誇張的是橫跨兩頁的照片。照片中歐陽性德身穿一件鐵灰色的襯衫,頸上戴著一條由黑色皮繩串成的銀墜項鏈,眼神專注地看著前方。負責拍照的攝影師完全捕捉到他的神韻,巧妙地利用光影呈現出他立體的五官,將他獨特的氣質完全顯露出來。

  搞什麼東西,又不是服裝雜誌!

  霍思煖忿忿地翻到下一頁,心想《當代藝術》真是越來越不入流了,竟然搞這種噱頭,再說,他憑什麼跟人上藝術雜誌?他不過是個——

  霍思煖原本想說他不過是個退休的大學助理教授,但斗大的標題明白告訴她,她錯了,他或許曾經是個大學助教,但現在已經是頗有名氣的藝術經紀人。

  仔細看過報導,霍思煖才知道歐陽性德過去幾年在歐洲沒在閒晃,而是致力於將亞洲一些新銳藝術家推向國際舞台,並且取得極大的成就。

  可惡!

  看完這篇報導,霍思煖第一個想法是她被耍了,那天他故意讓她以為他是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兒,事實上卻是在歐洲闖蕩出名號的藝術經紀人,他出名的程度甚至足以讓他登上歐洲專業藝術雜誌的封面,許多新銳藝術家都爭先恐後想要巴結他,藉他的力量登上國際舞台,根本就是個大騙子!

  霍思煖簡直氣到快吐血,不過最教她無法忍受的,是他自以為是服裝模特兒的噁心樣,擺什麼pose!

  她生氣地往後翻幾頁,本想藉其他報導轉換一下心情,未料竟又看到歐陽性德的名字,這回他不再擺姿勢勾引良家婦女,而是寫了一篇文章,針對她的個展進行分析討論,把她批評得體無完膚。

  畫作內容粗糙,毫無層次可言……這是什麼和什麼,那不要臉的男人竟然敢這麼說她?

  霍思煖勉強自己把整篇報導看完,怒火中燒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事實上,她想殺人,最好能將歐陽性德大卸八塊,才能稍稍紆解她心中的仇恨……

  「思煖,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

  她正想找人吐苦水,柯蘊柔就自己送上門,省去她打電話的麻煩。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她搶先柯蘊柔一步發面。「你看這篇報導!」

  她氣沖沖地把《當代藝術》這本雜誌丟到桌子上,整個人都在冒火。

  「這混帳居然把我的畫展批評得一文不值,實在是太過分了!」

  讓霍思煖火冒三丈的原因,正是歐陽性德所寫的畫評,篇幅不算小,足足佔了三頁。

  柯蘊柔拿起雜誌,大約把評論內容看了一遞,發現這名畫評的用詞相當尖銳,難怪思煖會抓狂。

  「到底是誰寫的?寫得這麼過分……」她翻回到第一頁找畫評的名字。

  「歐陽性德……歐陽性德?!」看見這個古老卻熟悉的名字,柯蘊柔大叫,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你沒看錯,就是我們那位清朝貴族。」霍思煖用力把雜誌從她手上搶回來,不屑地丟回桌上。

  居然有這種事,思煖的死對頭——不,她們大學時代迷死人不償命的助教竟然回國了,而且一出現就對準思煖開炮。

  「他不是旅居在國外嗎?」某個歐洲國家。

  「本來我也是這麼聽說。」霍思煖氣壞了。「但他顯然回來了,還不請自來地在我的個展上出現,當著我的面批評我的畫,我當場就不客氣地把他轟出去,誰知道他心有不甘,竟然投書到雜誌上繼續批評我的畫,真是個沒有風度的男人!」

  「那天在會場跟你吵架的男人就是歐陽性德?」當天他們聞聲趕到會場,只看見那個男人的背影,思煖又氣到什麼話都不想說,沒想到那個男人竟會是她們大學時期的助教。

  「就是他,討人厭的清朝貴族!」霍思煖忿忿地回道。

  「清朝貴族」是霍思煖當初惠賜給他的封號,只因為他恰巧跟清朝有名的詞人「納蘭性德」同名,而納蘭性德又是出身貴族,從此以後,歐陽性德就和清朝貴族劃上等號,她們幾個好朋友私底下也會這麼偷偷叫他。

  「清朝貴族——不,歐陽性德回來幹什麼?」記憶中他已經出國好幾年,頭一、兩年還有聽人提起過他的情況,之後就沒有下文。

  「誰知道?」她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反正那傢夥只要一出現就沒好事,我們不要再討論他了!」

  消滅天敵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省得被人誤會自作多情。

  話雖如此,柯蘊柔仍然能夠感覺出霍思煖話中的恨意,不過也難怪她會生氣,任何人用心畫出來的作品被批評得如此不堪,臉色大概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對了,剛才你說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狠狠地罵了天敵老半天,霍思煖總算想起柯蘊柔找她的目的。

  「哦?」柯蘊柔自己也差點忘了。「你先看看這個……」

  柯蘊柔帶來的訊息,震撼威力不下於歐陽性德的突然出現,她弟弟竟然成立了一間動畫工作室。而且他還會畫畫,要不是好友指證歷歷,她會以為她在說天方夜譚。

  「思煒會不會在喜歡你?」老是藉機捉弄她,現在又請她當模特兒,動機十分可疑。

  「不可能吧?」柯蘊柔愣住。「思煒他……不可能喜歡我……」

  「我本來也是這麼以為。」霍思煖說道。「但是那小子最近的反應,讓我不得不開始懷疑他根本就在喜歡你。」

  霍思煖肯定的口吻,讓柯蘊柔徹底呆愣,幾乎不會思考。

  「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給你當作參考。」見她已經呆成木頭人,霍思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要她自己感受。

  柯蘊柔支支吾吾地跟她扯些有的沒有的,霍思煖看得出她已經無心和她聊天,乾脆把她趕回去,省得耽誤彼此的青春,畢竟都是快接近三十歲的女人,時間比什麼都重要。

  唉!女人三十,聽起來真可怕,再不加油她們這一掛都快成為敗犬。

  霍思煖是不介意當敗犬啦!反正婚姻也不見得適合她,能夠隨心所欲地過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她聳聳肩,拿起灑水器為花草澆水,心想愛情這玩意兒真複雜,幸好她不必理會這種事……只是當她這麼想,她的腦海裡竟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歐陽性德的臉,害她險些對心愛的花草下毒手。

  她一定是中邪了,最近老想起他,得盡快找時間找人驅魔才行。

  放下灑水器,霍思煖決定與其待在家裡胡思亂想,不如到展館逛逛,反正也快結束了。

  ※ ※ ※

  霍思煖回到房間換衣服,今天是非假日,應該沒什麼人潮,穿輕鬆一點應該就可以了。

  當她換好襯衫和牛仔褲,不經意瞥到擱置在化妝台上的鋼戒,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把戒指還給歐陽性德那個可憎的男人,得趕快解決這件事才行。

  其實她最想做的是把戒指朝他的臉丟過去,叫他別再來煩她。她隨後想起,她連他的人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要怎麼還?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煩,幹嘛跟他借這些戒指,當場脫還給他不就好了嗎?

  儘管如此,她還是把它們放進包包、開車到展館,卻發現歐陽性德已經早她一步到展館,跟她的經紀人有說有笑。

  這個混蛋!欺負她也就算了,現在還進一步勾引她的經紀人,到底是想怎樣?

  「你還好意思來這裡?」她火冒三丈地介入歐陽性德和宋格娟之中,硬生生打斷他們的對話。

  「我為什麼不能來?」看樣子她看到那篇報導了,呵呵。

  「你把我的畫批評得體無完膚,居然還好意思跟我嘻皮笑臉,以為我很好欺負是不是?」別把她和他的粉絲相提並論,她不吃那一套!

  「那只不過是一篇簡短的畫評,你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他態度輕鬆地回道。

  「三頁還算『簡短』?」鬼扯。「你對數字的理解,未免也太奇怪。」

  「這證明我非常仔細在看你的畫,你應該感謝我才對,不應該張牙舞爪。」他說話永遠都那麼氣人,難怪霍思煖會和他結仇。

  「張牙舞爪!?」她氣得咬牙切齒。「也對啦!我沒當場殺了你是我失策,不過我不介意馬上修正這項錯誤!」

  人間最悲慘的莫過於師徒反目。一旁的宋格娟眼看情形不對,趕緊站出來為歐陽性德緩頰。

  「Derrell是愛之深、責之切,他其實非常欣賞你的作品。」

  「才怪!」霍思煖冷哼。「他從以前就喜歡找我麻煩,明明就是畢卡索的作品比較優,他卻硬要扯上莫內,簡直莫名其妙!」

  「畢卡索?莫內?」真正覺得莫名其妙的人是宋格娟?「你們認識?」

  她看看霍思煖,再看看歐陽性德,前者的臉色很不好,後者倒是一臉自在。

  「非常不幸,是的,我們認識。」霍思煖咬牙答道。「我們——」

  「我們在霍大畫家尚在大學唸書的時候就認識了,我是她的老師——」

  「什麼老師?」愛搶話的傢夥,看了就討厭。「別把自己說得這麼偉大,你只不過是助教,而且只教了我一個學期。」

  「嘖嘖嘖。」難得她還記得他教了她多久,真是榮幸。「不過你說錯了,我不只是你的助教,還是你的第一個男人,記得嗎?」

  隨著歐陽性德的話落下,宋格娟和霍思煖皆瞪大眼睛,尤其是宋格娟,快要說不出話。

  「你……你你你和他……」她手指向霍思煖,好像她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

  「聽他在胡說八道!」她氣急敗壞地辯解。「他是故意捉弄我,你還真的相信他的話啊?」壞胚子,這種謊話都扯得出來,簡直是壞到骨子裡了。

  「可是……」宋格娟手轉而指向歐陽性德,他看起來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這是事實,你別不認帳。」他堅持他沒說謊,霍思煖都快氣死。

  「誰不認帳……」宋格娟好奇的表情,讓她無法再說下去,她可不想在她經紀人的面前丟臉。

  「不好意思,我們先失陪。」震思煖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歐陽性德拉出去談判,剛好稱了他的意。

  「幹嘛?」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有什麼話不好在你的經紀人面前說,你們不是很親密嗎?」

  「我才想問你呢!」混帳,亂說話。「你為什麼在格娟的面前扯謊?」

  「我沒有扯謊,我真的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只是她貴人多忘事,忘記而已。

  「你是不是得了幻想症?」莫名其妙。「我怎麼可能跟你上床?」

  「如果要仔細計較,我們的確不是上床,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車震。」他輕鬆地說出這驚人的事實,霍思煖果然被嚇呆。

  「車震?」她喃喃自語,腦中閃過一個無比刺激的畫面——銀白色的灰色轎車因為車內的男歡女愛,如同遭受五級地震般震盪。

  「想起來了嗎,那天晚上的事?」歐陽性德進一步追問,霍思煖反射性地搖頭,越搖越不對勁。

  難道……

  「我、我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去休息了。」她一溜煙地跑掉,說她有多光明磊落,任誰都不信。

  歐陽性德看著她狼狽的背影,揚起一個獵人般的笑容,第一張網已經成功撒下,現在只要等待她的反應就行。

  ※ ※ ※

  霍思煖像隻戰敗的狗逃回家,一回到房間就把自己鎖起來,逃避兼懺侮。

  真的有他說的那件事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是不是他在說謊?

  成串的問號在她腦中盤旋,要解開這一連串謎題就得回到火二那一年,開慶功宴的那個晚上,那晚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那天因為他們班上的作品得獎,大夥兒約好一起到pub喝酒慶功,蘊柔和芳潔有事不能去,美晴也臨時缺席,最後只剩她一個人跟幾個同學一起慶功,是大學時代最瘋狂的記憶。

  通常她不會出席這類場合,因為她嫌太吵,空氣又太混濁,這對腦部容易缺氧的她來說,不是個散心的好地方。

  但她那天太高興了,因為她是設計團隊的領導人,大家公推她是得獎的最大功臣,她如果不去會顯得很沒意思,她只好勉強去參加party,幸好也玩得很開心。

  她猶記得那天晚上,坐在身邊的Donald對她大獻慇勤,因為班上的男同學很少,敢公開對她表示好感的男同學更屬稀有動物,她當晚興致一來,就和他天南地北聊開來,甚至還和他乾杯喝酒。

  她記得那天晚上其實沒有喝多少酒,頂多兩杯,她就醉了。更奇怪的是,她喝完酒不久之後,便覺得全身躁熱,情緒變得很高亢,她正納悶怎麼回事,歐陽性德突然出現在他們的桌邊,伸手她拉起來,說要送她回家。

  因為他是助教,大家都不敢說什麼,就連原本自願要送她回去的Donald也主動退讓,沒有人敢跟他爭護花使者的地位。

  她忘了那天歐陽性德跟她說什麼話,只記得他的表情很陰沉,目光很凶狠,所有人都在他的狠瞪下畏縮。她原本想大聲問,他為什麼無端跑來打擾他們的聚會?可她連話都說不清楚,更何況抗議,她根本做不到。

  接下來的記憶就更模糊了,她只記得自己全身發熱,身上像被一千萬隻紅螞蟻叮咬般難受,一直想要和他發生關係。

  他們當時正在回家的路上,但她似乎等不到回家,就主動伸手圈住他的脖子,靠過去吻歐陽性德,他們差點因此發生車禍,他不得已只好找個隱密的地方把車子停下來,然後、然後他們就——

  不敢再往不想下去,霍思煖已經能確定他們確實發生過關係,就在歐陽性德那輛銀白色的豪華房車,兩人在裡面翻雲覆雨數次。

  數次?

  我的老天!

  霍思煖寧願她不要想起來,乾脆讓她一輩子失憶算了,也好過此刻的困窘。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偏偏是他跟她發生關係,如果換做是跟別的男人——不,她也無法想像和別的男人做愛,對象是他似乎還好些——啊,這是什麼跟什麼,簡直一團亂呀!

  霍思煖真想拿把刀將自己殺了算了,也好過活在世上丟臉……

  等等,不對哦!吃虧的人是她,他應該感到慚愧才對,怎麼變成是她在懺悔?

  她下定決心,下次見面的時候非叫歐陽性德負責不可,畢竟他才是佔便宜的人。

  對,要叫他負責,絕對不能放過他!

  至於,要叫他怎麼負責、負什麼責?她暫時還沒空想,只知道氣勢上不能輸給他,就是這樣。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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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1 00:06: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陽光灑落在有如天鵝堡般夢幻的德式建築上,歐陽性德從螺旋大理石樓梯走下來,他父親正坐在客廳靠落地窗的歐式書桌前,安排歐陽老爺八十大壽的壽宴事宜。

  「在擬名單啊!」歐陽性德走過去稍稍瞄了名單一眼,而後走到沙發坐下,拿起報紙閱讀。

  「你會待到你爺爺做完八十大壽以後再走吧?」歐陽南寧蹙眉問兒子。

  「別擔心,我會再待一陣子才回英國。」歐陽性德回道。

  「搞不懂你在想什麼!」歐陽南寧抱怨。「原本你是國內最被看好的年輕畫家,有天突然間說不畫了,跑去大學當助教。當助教還不到一年,又跑到歐洲去當藝術經紀人,一去就是幾年不回來,我對你失望透頂!」

  虧他還自豪他養了個天才兒子,孰知天才變蠢材,大好前程不要,偏偏選擇去歐洲冒險,幸好成功回來,否則豈不是丟他的臉?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我是不長進。」歐陽性德也不跟他父親爭,隨他念去。「不過你不是還有一個長進的兒子,我聽說性輝在他那一行混得不錯。」作品大賣,是所屬出版社的搖錢樹。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窩囊廢,他比你更不長進,至少你還和藝術沾上邊,不像那沒用的傢夥,生長在藝術世家,居然還患有『色彩恐懼症』。」太丟臉了!

  「雖然如此,你還是很關心他,不然幹嘛跟出版社保持聯繫?」歐陽性德一語戳破他父親的話,歐陽南寧一時為之語塞。

  「那是……」

  「爸,你也該想通了吧!」受不了他的頑固。「性輝他雖然沒有藝術細胞,卻有寫作方面的才華,你應該肯定他才對。」

  「什麼寫作才華?」歐陽南寧冷哼。「他寫的那些東西根本上不了檯面……」

  「繪畫也有分好幾種派別,寫作也一樣,為什麼一定要寫些看不懂的東西才叫文學?畢卡索和莫內同樣對世界畫壇有巨大的貢獻,但他們卻是不能拿來相比的。」說這話的同時,他想起多年前和霍思煖在課堂上那場大辯論,不禁笑了出來。

  「你幹嘛突然發笑?」怪裡怪氣,歐陽南寧搖頭。

  「沒什麼。」歐陽性德乾咳了兩聲,調整情緒。「你快把邀請卡寄給性輝比較重要。」

  「我、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叫那個不孝子回來……」歐陽南寧還在堅持,歐陽性德翻白眼,受不了他父親。

  「我這個不孝子都不請自來了,你若開口邀請性輝,他還會不回來嗎?」不曉得他父親在堅持什麼,完全沒有道理。

  「這個……」

  「就算你不想他,也不能剝奪爺爺見孫子的權利,你還是快點寄邀請卡給性輝,別再固執了!」

  歐陽性德力勸他父親,無奈他父親不動就是不動,他乾脆自己走過去從他父親手中抽走一張邀請卡,拿起筆填上「歐陽性輝』四個大字之後放進信封,再貼上燙金貼紙。

  「送去出版社就可以了吧?」弄好後他問他父親。

  歐陽南寧點點頭,回說他們會轉交。

  歐陽性德在心裡竊笑,他父親明明就很關心他弟弟,就是嘴巴愛逞強,真受不了他。

  他接著又抽出一張空白邀請卡,填上霍思煖的名字。

  歐陽南寧看著歐陽性德小心地貼好封口,忍不住開口問:「這不是霍家的女兒嗎?」

  「就是她。」歐陽性德點頭。

  「她最近剛開了個展,之前的美術展也得到首獎,現在畫壇到處都在談論她,都說她是明日之星。」

  「我十分看好她的未來。」歐陽性德也是她的支持者之一,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不像。

  歐陽南寧聞言沉吟。「你是為了她才放棄畫畫,會去當助教和經紀人也都是因為她吧!」

  「沒有什麼好否認的。」歐陽性德大方承認。「我發現注視並幫助她成長比我一個人孤獨待在繪畫世界來得有趣。況且她也沒有辜負我對她的期待。」

  是嗎?原來他需要有人陪他一起走藝術這條路,而且他很早就鎖定對像和目標,堅持一路走下去。

  「她知道你為她做的事嗎?」竹歐陽南寧問。

  「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會整天和他鬥個不停。「不過她很快就會知道了,我不打算繼續保持沉默。」

  「哦!」他這個大兒子真難理解,任何時候都有自己的主見,卻又不會和家人發生衝突,從小就很懂得處理事情,和他小兒子衝動的個性完全不同。

  「我才覺得奇怪,我和你意見不同,你就可以跟我好好談事情,你跟性輝就不能。」歐陽性德想不通。「爸,你不覺得該是你摒棄成見,承認性輝是家中黑羊的時候了嗎?」不要再固執下去。

  「他不是黑羊,你才是。」歐陽南寧忍不住為小兒子說話,他是因為患有色彩恐懼症。不得已才放棄畫畫,不像他主動成為繪畫的逃兵。

  「沒錯,我才是黑羊,可是你卻寧可將白羊排除在外,只因為他對藝術沒有絲毫天分和興趣!」這對性輝不公平,他父親自己也應該知道。

  歐陽性德這一番話,果然讓歐陽南寧住了嘴,重新思考自己對歐陽性輝是不是太嚴厲。

  「我去送邀請卡。」歐陽性德拿著寫好的卡片上樓換衣服,讓他父親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預料再過不久,他父親就會軟化。

  ※ ※ ※

  換上一件黑色襯衫和刷白的牛仔褲,腰間繫上一條咖啡色的皮帶,歐陽性德的穿著一向就是隨意中帶點瀟灑,但非常有型,也或許是他的外型太好,怎麼穿都適合他。

  他先將要給歐陽性輝的邀請卡送到他弟弟的出版社,煩清工作人員轉交給歐陽性輝。接著他去展館找霍思煖,沒看見她的人,只有經紀人在場。

  畫展已於昨天結束,宋格娟忙著指揮工人打包展出的畫作,以便清空場地還給美術館,因此忙到幾乎沒有空和他說話?

  「你找思煖嗎?她沒來。」她一邊和他說話,一邊還得提醒工人不要弄傷畫作,相當忙碌。

  「她不是應該來點畫嗎,怎麼沒來?」歐陽性德皺眉,只要展覽完畢,畫家本人通常會第一個到達現場點收畫作,她卻不見人影。

  「思煖從來不管這些事。」她能把畫準時交出來已經是阿彌陀佛。「她一向把點收工作交給我,我也做得滿上手。」

  「她還真是散漫。」歐陽性德又蹙眉。

  「她一向如此。」宋格娟無奈點頭。「畫畫對她來說,就像是遊戲。」

  「可是她卻從這個遊戲中撈到不少好處。」他不客氣地接口。

  「確實如此。」宋格娟攤手。「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就是這種個性,真希望她能更積極一點,我一直認為憑她的實力,可以到歐美大展身手,可惜我能力不足,沒辦法為她開拓國際市場……」

  「你願意把她交給我嗎?」歐陽性德明白宋格娟的意思和煩惱,也大膽提出要求。

  「什麼?」其實宋格娟並沒有想那麼遠,只是純粹為好友擔心。

  「我認為思煖很有潛力到歐洲發展。」他解釋。「歐洲畫壇應該會接受她的風格,你如果願意把思煖在海外的經紀權交給我的話,我可以為她開路。」

  「我當然願意!」宋格娟興奮地大叫。「就算你不開口,我也想拜託你,請你務必讓思煖登上國際舞台。」然後把那只假扮孔雀的恐龍踹下台,哼!

  「你和我有同樣想法,可見你也是一名優秀的經紀人。」歐陽性德大灌宋格娟迷湯,不管他是不是發自內心她都已經迷醉,能被天字第一號型男讚美,她此生已經無憾。

  「但是思煖怎麼辦?」宋格娟想到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我怕她不會同意。」

  「沒問題。」歐陽性德信心滿滿。「思煖那邊我會負責說服她,只要你肯答應我的請求就行了。」

  「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要她的人也沒問題,當然這是開玩笑的,她早就看出他們之間有什麼了。

  「就這麼說定。」

  不等霍思煖點頭,兩個人就決定聯手把她給賣了,得利者當然是歐陽性德,這便是他布下的第二張網。

  「思煖現在人在哪裡?我還有事情找她。」送邀請卡。

  「在家。」宋格娟回道。「要我給你地址嗎?』

  「不需要,我知道她住在哪裡。」有關她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地址只是小case。

  「那就麻煩你去當說客了。」宋格娟把重責大任交給他,歐陽性德點點頭,有信心她一定會同意,以及,收下他手中這張邀請卡。

  ※ ※ ※

  「女兒,你這次的個展很成功,大受好評。」

  畫展結束,霍光明照例帶頭四處炫耀,霍思煖照例吐槽。

  「誰說的?」她反駁。「不是就有人把我的畫批評得一文不值。」

  「是哪個可惡的傢夥批評你?」霍光明一聽見有人膽敢說他女兒不好,氣得頭上冒火。

  「這個傢夥。」她把雜誌拿給父親,上面正好印著歐陽性德大大的照片。

  霍光明仔細研究歐陽性德的長相,做出一個結論——「這個男人長得真是不錯,應該會有很多女人喜歡他。」

  霍思煖差點沒有當場昏倒。

  為什麼她爸爸老是抓不到重點……

  「他只是個虛有其表的傢夥,你別被他的外表騙了。」長得好看不代表他行。

  「是這樣子嗎?」霍光明一臉疑問。「但是他的畫評可以刊登在雜誌上,應該是有兩把刷子。」尤其《當代藝術》還是這類雜誌的權威,有一定的公信力。

  「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她會被她爸爸氣死,總是搞不清狀況。

  「當然是你這一邊……」

  「小姐,有人來找你,要請他進來嗎?」

  父女倆說話說到一半,外傭突然前來打擾,用破破的中文告訴他們有訪客。

  「誰找我?」除了蘊柔和格娟以外,幾乎沒有人會上門找她,就算是李芳潔和張美晴,也只在大學時期來找過她幾次,畢業後幾乎就沒有來過。

  「一位叫做歐陽性德的先生。」外傭答。

  「歐陽性德?!」

  「就是這個傢夥!」

  父女倆同時大喊,只不過霍光明手上多了一本雜誌,而且他老是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說我不在!」霍思煖匆匆忙忙就要往樓上跑,可惜慢了一步。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招,幸好我機警先進來了。」歐陽性德不等女傭回報就逕自走進客廳,霍光明倏然睜大眼睛。

  他本人甚至比照片還要好看,套句現在年輕人的用語——帥翻了。

  「你私闖民宅!」霍思煖氣得大叫指控,歐陽性德完全不把她的叫囂當一回事,自顧自地和霍光明打招呼。

  「您好,伯父,我是歐陽敦煌的長孫——歐陽性德,初次見面,還請您多多指教。」他一出場就秀出閃亮亮的家族背景,看準了霍光明對追求名家的狂熱,下手相當重。

  「原來你是歐陽老爺的孫子,幸會幸會!」霍光明一聽見歐陽家族的名號,立刻一個箭步走過去和歐陽性德握手,態度謙卑得很。「能夠認識你,是我的榮幸,令尊最近還好吧?很久沒看見他參加頒獎酒會了。」

  「爸!」剛剛明明還說要和她站在同一陣線,現在卻一面倒,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那篇畫評寫得太好了,完全指出思煖的缺點。」霍光明不但臨陣倒戈,甚至還出賣親生骨肉,霍思煖簡直無地自容。

  「你突然登門造訪,到底有何貴幹?」她咬牙問歐陽性德,只要一碰上他就沒好事,什麼都會扭曲。

  「我是來送邀請卡的,另外還有事情要跟你商量。」他拿出金色的信封,上面寫著她的大名。

  「什麼邀請卡?」對於他的好意,她敬謝不敏,總覺得其中有鬼。

  「我爺爺下個星期過八十大壽,家裡要給他辦個party,希望你能賞光。」

  他邀請的對象是霍思煖,拿走邀請卡的人卻是霍光明,只見他眼睛亮得像電燈泡,滿臉興奮地說。

  「我也能參加嗎?」他肖想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拜託讓他去。

  「這是我的榮幸。」歐陽性德笑呵呵。「我爺爺以及我父親一定很高興能夠認識霍伯伯。」

  擒賊先擒王,從最容易收買的下手就對了。

  霍思煖再也無法忍耐,就有這麼無恥的男人,找碴找到她家來。

  「對不起,借一步說話。」她要跟他把話說清楚,請他別再來煩她。

  「好啊!」歐陽性德一臉無辜地任霍思煖拉走,隨便她要把他帶到哪裡,他都奉陪。

  霍思煖先把他帶到溫室,後來想想不妥,溫室離客廳太近了,她爸爸可能會偷聽。

  「你家還有溫室啊,真不錯——」

  「這裡不行,到我房間!」霍思煖當機立斷,趁著她爸爸還沒找借口接近溫室前,硬把他拉上樓,害她老爸想跟都不行。

  「進去!」她像押解犯人一樣把歐陽性德推進她的房間,歐陽性德進去後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涼涼消遣她說。        

  「我不知道你這麼大膽,竟然當著你爸的面把我帶進房間。」看來事情大有可為哦!

  「少說廢話!」她沒心情聽他要嘴皮子。「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

  「我能有什麼用意?」他假裝聽不懂。「我不過是代我爺爺邀請你參加他老人家的生日party而已,單就油畫的成就而論,他可是你的大前輩,你身為畫壇的晚輩,本來就該去打聲招呼。」

  他說得好聽,如果沒有企圖的話他會突然邀她?於嘛騙人騙己?

  「是你邀我的嗎?」她要弄清楚邀請人,才知道怎麼應對。

  「我說過了,是我爺爺邀請你的,我只是代為發送邀請函。」他仍是一臉無辜。

  說得合情合理,但她就是不信。

  「可是歐陽大師怎麼會想到邀請我去參加他的生日party……」他們根本沒見過面……

  「我爺爺有任何不該邀請你的理由嗎?」他朝她走近,在行進中無意間瞄到放在桌上的蠟筆,因而小愣了一下。

  「哪是……」

  「INTROUVABLE,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個牌子的蠟筆。」霍思煖不服輸地揚起下巴,打算他要是敢批評她童年的回憶絕對饒不了他,她不許任何人汙蔑那個大哥哥。

  「我當然知道這個牌子的蠟筆。」他的眼睛泛出溫柔的光芒,幾乎把她弄糊塗了。

  「我只是好奇,那盒蠟筆擺了幾年,看起來很舊。」他沒把握眼前的蠟筆是否就是當年那盒蠟筆,也許她又買新的了也不一定。

  「二十年,怎麼樣?你儘管笑吧!等著我揍你一拳。」隨著這些話,她的下巴越擡越高。歐陽性德的眼神越柔和。

  他不想笑,他想吻她,激烈的擁吻。

  「你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狠了,我怎麼敢笑你?」嘲笑她就等於嘲笑自已,他才不會這麼笨。

  「哦……哦!」她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容易投降,一時間為之語塞。

  「回到原來的話題。」沒想到她還保留著那盒蠟筆,他太高興了。「你為什麼認為我爺爺不該邀請你?」

  「那是因為、因為……」該死,她找不到話反駁……

  「你該不會是怕我怕到不敢參加大前輩的生日party吧?」他一箭正中紅心,霍思煖還在做垂死前的掙扎。

  「誰、誰怕你啊,我為什麼要怕你?」該死,他怎麼越看越近?再靠過來,她的背就要撞上牆壁啦!

  「沒錯,你為什麼要怕我?」他果真將她逼到靠壁,一點喘息的空間都不留給她。

  「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他雙手分別撐在她的身側,帶給她莫大壓力。「你怕我們舊情復燃,對不對?」

  「誰跟你舊情復燃?我們根本沒有交往過!」可惡,他的男性氣息未免也太重了,害她幾乎喘不過氣。

  「是啊,這真是遺憾。」他低下頭,作勢吻她。

  霍思煖頓時瞪大眼睛,心想他不會是來真的吧!他們居然要接吻……

  歐陽性德看見她的反應,「哈」一聲笑出來,搖搖頭收回手臂,斜眼取笑她。

  「你未免也太膽小了吧?只不過是一個吻。」看樣子在他放牛吃草的期間,她一直潔身自愛沒跟別的男人亂來,光憑這點,他就很感謝她。

  「誰膽小?」老愛捉弄她。「根本是你不要臉,開這種低級的玩笑。」

  「真正低級的玩笑你還沒見識過,不要太早下定論。」說這話的時候,歐陽性德的腦中閃過Donald猥褻的表情,他竟然跟同學打賭說他可以上了霍思煖,要不是他及時趕到,她當晚就會見識到何謂低級的玩笑。

  「算你走運,有我在你身邊守護你,不然你就完了。」他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頭皮就發麻,Donald那混帳竟然在她的飲料中加了迷姦丸,導致他不得不提前破了她的處女之身。

  「你說什麼?」含在嘴巴裡誰聽得見,根本只講給自己聽。

  「沒什麼。」算了,這件事最好別讓她知道,她能夠忘了最好。

  「莫名其妙。」他真的很討厭,自以為是又愛裝神秘,就跟她弟弟同一個樣,他們乾脆去結拜好了。

  「總之,我已經把邀請卡給你了,要不要來隨便你,我不勉強。」歐陽性德和她胡鬧了半天,最後來個瀟灑走人,走得霍思煖措手不及。

  「什麼啊!」她跳腳。

  真的是什麼啊,他明明知道她爸爸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一定會強迫她去,還故意說這種風涼話。

  ……可惡!

  她下意識想把邀請卡撕掉洩恨,無奈雙手空空,邀請卡早早被她父親搶去,拿回來的機率等於零。

  這一切都在歐陽性德的算計之中,他就跟以前一樣討厭,從來沒有改變!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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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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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1 00:07: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金碧輝煌的德式建築內燈火通明,一輛接一輛的高級名車沿著圓弧狀的車道開到主屋的門口,讓車上的嬌客下車後又迅速開走,就怕擋到後面的車子。

  「歐陽兄,恭喜令尊今年八十大壽!」

  「謝謝謝謝,請進!」

  歐陽性德的父親歐陽南寧,站在門口迎接客人跟他們寒暄。

  客人絡繹不絕,其中不乏政商名流,到底歐陽家在國內畫壇的地位不可撼動,尤其歐陽敦煌從年輕開始就嶄露頭角,幾十年下來,累積了不少人脈,特別今年歐陽性德又剛從歐洲回到國內,一些仰慕他大名的畫壇新秀,莫不擠破頭想辦法拿到邀請卡,爭取認識他的機會。

  可想而知,這場生日party會有多熱鬧,幾乎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熟的、不熟的賓客統統擠在一塊兒。

  「思煖,你怎麼苦著一張臉?快微笑!」

  儘管霍思煖再不願意,還是被她父親押著來了,誰叫她是入門票。

  「歐陽兄,恭喜恭喜!」霍光明甫踏禁歐陽家的大廳,就迫不及待跟歐陽南寧套交情。

  「謝謝。」歐陽南寧客氣回道。「這位就是霍小姐吧?」

  「正是小女。」霍光明朝霍思煖擠眉弄眼,要她趕快喊人,她只得跟歐陽南寧請安。

  「歐陽伯伯您好,謝謝您邀請我們參加party。」她禮貌地微笑,歐陽南寧點點頭,在心中默默評斷霍思煖。

  原來她就是讓性德改變人生方向的女孩,外表果然非常出色,據說也極有才華。

  「不客氣,請好好玩。」他對霍思煖的外貌還算滿意,就是不知道內在教養如何。

  做女兒的不熱絡,當父親的倒很會攀關係。霍光明沒忘記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跟歐陽南寧東扯西聊,霍思煖默默地站在她父親身後,無聊到快要打呵欠,她爸爸硬是不肯離開,還要繼續哈啦。

  怎麼沒看見歐陽性德?

  霍思煖東張西望,下意識地尋找歐陽性德,不安分的舉動終於引起霍光明的注意。

  「你在找什麼人啊?心不在焉!」霍光明訓斥霍思煖,她急忙收回視線。

  「沒有啊!」霍思煖收回視線回道。「我只是想今天晚上的party真熱鬧,好多畫壇新人都來了。」

  「你不說我還沒注意。」霍光明定眼一看,果真如此。「一定是因為這個場合太難得的關係,我們也不能輸人!」

  霍光明不能輸人的方式,就是拚命巴結歐陽南寧,霍思煖覺得好丟臉,她父親的舉動,哪像一家公司的大老闆?急著找工作的小職員都沒有他積極!

  不想再繼續待在她父親身邊丟臉,霍思煖決定一個人四處看看,也好過罰站。

  她抱著參觀城堡的心態,在可容許賓客進出的房間內穿梭,心想歐陽家真是豪華到不像話,不是飯店,卻有五星級飯店的規模,除了大理石螺旋樓梯之外,還配有三部電梯,方便家人從任何一個角落搭乘。

  難怪老爸要拚命巴結人家,她父親雖然也是號稱有家有業,但跟歐陽家所擁有的資產相比,真的差太遠了。

  霍思煖雖然不齒她父親的做法,但能夠理解,畢竟歐陽家族身兼多重身份——藝術世家、大地主、傳統士紳、在政壇也有一定的影響力,是人人都想攀附的對象。

  她想到這些就頭痛,預料漫漫長夜她大概會過得很痛苦,事實也是如此。

  除去她爸爸丟臉的舉動之外,刻意掩飾卻又不斷傳來的竊竊私語也是讓她不快的原因之一。她不用猜就知道,那些背著她嚼舌根的人一定是在說她,因為她運氣太好,令他們嫉妒。今晚前來參加party的畫壇新人,絕大多數都還沒有開個展的經驗和條件,而在他們的心裡,也不覺得她有條件開個展,甚至連獎都不該拿,這些她統統知道。

  煩死了,藝術的見解本來就是見人見智,這些人不懂嗎?不服氣的話去找評審理論,就光會找她麻煩,有什麼用啊!

  霍思煖真想請他們領號碼牌,不過他們肯定排在歐陽性德後面,他才是最愛找她麻煩的人。

  說起歐陽性德……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人影?

  霍思煖在人群中穿梭,用眼角的餘光掃遍大廳的每個她方,沒看見人就是沒看見人,他彷彿人間蒸發了。

  搞什麼鬼,邀請人來自己卻跑去躲起來,要是被她找到人的話,她一定、一定……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期待見到歐陽性德,霍思煖頓時呆住。罵自己是神經病,竟然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真的應該去看精神科。

  她邊罵自己不長進,邊辯解自己是因為那天遭戲弄不甘心想報復,並不是真的想見他。

  正當她忙著說服自己的時候,遍尋不著又愛搞神秘的歐陽性德突然出現,他正往陽台走去,她都不曉得該不該叫住他。

  她猶豫要不要跟過去,這個時候有個身穿黑色露肩小洋裝,披著粉紅色仿皮草的妙齡女子搶先她一步到達陽台,霍思煖第一個想法是他跟這名女子約好了密會。

  這個風流鬼,原來早就和人約好了在陽台見面,難怪躲得不見人影!

  霍思煖在心裡狂罵歐陽性德,只要是美女一個都不放過,自己幹嘛浪費時間參加這個無聊的宴會?走人比較實在。

  她才轉身,隨即又想起那天他作勢吻她的畫面,身體又轉回來,總覺得心有不甘。

  對,她不能就這麼放過那個登徒子,況且她也必須保護那個可憐的女孩不受歐陽性德的狼爪傷害,她不能不管這件事。

  給自己找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接下來的難題是如何不被他們發現,又能看清楚陽台的動向,為此她相中了連接陽台落地窗的巨大窗簾。長四公尺的窗簾將客廳與陽台隔絕成兩個不同的天地,但只要從中找到空隙,陽台外面的風光便可一覽無遺,至於竊聽就有些難度,得非常有技巧才行。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從侍者手上拿走一杯香檳,背靠在窗簾上假裝休息,東張西望趁著沒人注意這邊的時候,掀開窗簾間的空隙,窺探陽台的動靜。

  陽台上的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表情相當嚴肅。

  由於客廳的人實在太多、又隔著一層窗戶,實在聽不清楚,只隱約聽見「種馬」兩個字。

  種馬?他是在跟那個女孩誇耀他的性能力嗎?實在太思了。

  她試著把耳朵更貼近落地窗,但室內實在太吵了,無論她多努力都只能聽見斷續幾個字,剛剛聽到「種馬」,現在則是聽到「喜歡」,看樣子歐陽性德正在問對方喜不喜歡他,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霍思煖好想衝到陽台,把那個可憐的女孩拉出來叫她不要上當,但她沒有這個權利,只得努力偷聽。

  「沒什麼,只是看見一隻小老鼠,沒事。」

  她這麼努力,聽得最完整的竟是這句話。

  小老鼠,是在指她嗎?實在太過分了,居然使用這麼狠毒的字眼……等等!他會這麼說,就表示他知道她在偷聽,那她還要繼續嗎?還是趁早溜了吧!

  霍思煖剛想要腳底抹油,不期然看見一個男人怒氣沖沖地衝向陽台,她好奇地拉開窗簾看是怎麼回事,只瞧見男人生氣地推開歐陽性德,把那名女子帶走。

  啊哈!看樣子他是踢到鐵板,把到有男朋友的妹妹,人家上門尋仇了。

  不過那名發飆男子的五官跟歐陽性德有些相像,雖然俊帥的程度遠不如他,但仍看得出血緣關係。

  他們是兄弟嗎?不,堂兄弟也有可能,有些堂兄弟長得很像……阿勒?歐陽性德怎麼不見了,她看錯了嗎?

  霍思煖定神一看,他真的不見了,就這麼憑空消失……

  「在找我嗎?」

  他彷彿會瞬身術似地瞬間來到她身後,嚇了她一大跳。

  「抓到小老鼠了。」他不懷好意的笑容,說明了他早知道她一直躲在窗簾後面偷聽,霍思煖都快嚇死。

  「我……呃……」她不知道現行犯都怎麼辯解,她就辯解不來。

  歐陽性德微笑,不打算在大廳解決他們的事,還有更適合的場所。

  他二話不說,捉住她的手把霍思煖帶往陽台,將她的背抵在和落地窗相同方向的牆壁上,如此一來就不怕有人偷窺或是偷聽。

  「說吧。你幹嘛偷聽我們的談話?」他溫熱的氣息不斷吹拂在霍思煖的臉上,為這冰涼的夜晚,注入一些暖意。

  「我、我哪有在偷聽你們的談話?」她不怎麼自在地裝傻,終於知道現行犯都怎麼開脫。

  「嘖嘖嘖。」歐陽性德搖頭。「沒想到你也學會和政治人物一樣硬拗,以前那個直爽可愛的學生哪裡去了,我好懷念那個女孩。」

  自從他們重逢後,他動不動就喜歡提以前,沒想起車震那件事之前她只覺得煩,想起來以後只想殺了他,他分明話中有話。

  「不準再提起以前。」她恨聽到這個字眼。

  「你不準我提的是哪件事?」他不以為然地反問她。「是你曾經是我的學生?還是你不再可愛?總要弄清楚。」

  這兩樣都是她不想提的,他還真知道怎麼治她。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躲在窗簾的後面偷看,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的講法好像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事實上也是啦!不過她絕不承認。

  「我還能有什麼目的?」討厭鬼。「我只是怕那個女孩會被你欺侮,不放心在旁邊監督而已。」對,就是這樣,她才沒有什麼目的……

  霍思煖的聲音在歐陽性德的深瞅下逐漸沒去,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心跳,好怕他會發現事實……

  「我知道了,你在嫉妒。」很好。

  「什麼?!」霍思煖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你嫉妒我和沅紅單獨相處,不甘心所以才躲在窗簾後面偷看。」雖然他早知道她的心意,但她願意實際表現出來,他還是很開心。

  「一派胡言!」原來那個女孩的名字叫沅紅,還滿典雅的。

  「少裝了。」歐陽性德挑眉。「難道你不怕我對沅紅做這個動作?」

  「什麼動作……」她話還沒說完,歐陽性德的唇就落下來。

  霍思煖第一時間呆愣,萬萬沒有想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招,等到她反應過來,已經陷入他的唇齒之中,跟著他的吻沉淪。

  他的吻有如狂風暴雨勾起她的記憶。

  那天晚上,他們也像現在一樣擁吻,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扒他的衣服,一直撒嬌說想要他,一直想要貼上他冰涼的肌膚來撫平全身滾燙的慾火。

  歐陽性德單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起來了,想起他們怎麼熱烈地擁抱彼此、搾乾彼此。

  他的舌在她的芳腔裡挑逗蠕動,不許她只是旁觀而不做回應,她被迫與他共舞,兩人的舌熱烈交纏,直到他們無法呼吸。

  「呼呼……」這是她第一次清醒地與他接吻,感覺卻意外的好。

  「怎麼樣?感覺很不錯吧!」他跟她一樣喘。「這有沒有讓你回想起什麼?」

  他明知她已經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還故意調侃她,霍思煖一時間怒火攻心,揚起手就想給他一巴掌,手卻被他牢牢握住。

  「我喜歡你的叛逆精神,但不喜歡潑婦,你最好記住這一點。」話畢,他又低頭吻她,這一次他故意放慢步調,力道輕柔許多,間接向她宣示,他才是兩人關係的主控者,不是她。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一吻既罷,他從她眼中看到恨意,但他一點都不擔心。「不過真正讓你不甘心的事恐怕還在後面,我已經跟你的經紀人談妥要將你推向歐洲市場,所以你的海外經紀權,已經歸我了。」

  歐陽性德這一番話宛如震撼彈,把霍思煖的情緒全部炸開,她才不信格娟會這樣對她。

  「不可能,格娟不可能會隨便交出我的經紀權,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而且是最惡劣的玩笑!

  「你可以自己打電話給她確認事情的真假。」歐陽性德聳肩。「但是我想你早就心裡有數,她一直想把你推向國際市場,只是苦無機會。」

  這確實是格娟的想法,她無法否認。

  「你應該知道,亞洲的藝術家想在歐美市場嶄露頭角,是一件多困難的事,別說沒有經紀人,就算有經紀人都不見得能夠順利達成目標。」

  這是現實最大的困境,亞洲的藝術家在創造力方面已落後於歐美,對於藝術專業市場的經營,更是遠遠不及,就算再優秀的藝術家,也往往還沒達成在歐美開展的目標前,就先因為經紀人問題而陣亡。

  「你的經紀人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我有能力可以將你推向國際舞台,剛好我也有這個意願,希望你不要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白白浪費這個機會。」歐陽性德進一步提醒她別耍大小姐脾氣,立即惹來她熱烈的反應。

  「我什麼時候意氣用事?」她不服氣地反駁。

  「從以前到現在,你衝動的個性就沒改善過。」瞧,她不正在發大小姐脾氣嗎?他可沒有冤枉她。

  「我只是——」

  「衝動有時候是一種助力,有時候是一種阻力。」歐陽性德冷冷說道。「要讓它成為助力或是阻力,全仰賴你自己的智慧,只有你才有權力決定怎麼做,旁人頂多只能輔佐。」

  他的話雖無情卻不無道理,霍思煖儘管是個大小姐,也是精明的商人之女,不會傻到不懂得其中的利益關係。

  「如果我答應給你海外經紀權,你要如何行銷我的畫?」她就事淪事的態度,贏得歐陽性德的欣賞,他就知道她是個頭腦清楚的人。

  「我不只要行銷你的畫,還要行銷你的人,你必須跟我去英國。」這是他撒下的第三張網,也是最重要的一張。

  「什麼,我還要跟你去英國?!」她瞪大眼睛。

  歐陽性德點頭。

  「你不但要跟我去英國,還得自己動手策劃展覽,你敢不敢接受這個挑戰?」歐洲的辦展方式與國內不同,這對地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經驗,就看她能不能接受。

  「你才是策展人,不是嗎?為什麼我要分擔你的工作?」在國內格娟會打理一切,為什麼換做他就……

  「不是分擔,而是全程參與,你想太多了。」更狠的還在後面。「你要負全部的責任,我頂多就是在一旁協助,幫忙打點雜之類。」

  換句話說,他在逼她成為獨立策展人,他自己則是什麼責任都不必負,輕鬆得很。

  「這麼爛的條件我要怎麼答應?」簡直是欺負人。

  「是啊,你千萬不要答應。」他涼涼回道。「你這個大小姐連自己動手吃飯都成問題,怎麼可能負得起這個重責大任?我太看得起你了。」

  這很明顯是激將法,一般人普遍不會上當,偏偏霍思煖就會。

  「做就做,有什麼了不起?」別人刺激她可能無效,但對手是他就特別有效。「我會辦一場成功的展覽給你看,你等著跌破眼鏡!」

  「真的?」他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我拭目以待。」

  「哼!」霍思煖氣呼呼地離開他,歐陽性德猜想她大概要拋棄她爸爸走人,不禁笑了出來。

  她這種容易衝動的習慣真該想辦法改掉,不過,對他很有利,他樂於利用。

  ※ ※ ※

  幾乎是在隔天醒來,霍思煖就後悔了,自己幹嘛這麼無聊答應歐陽性德要做獨立策展人?只會給自己找麻煩而已。

  霍思煖是那種說到做到的個性,雖然後悔,但話已經說出口了,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反悔,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往肚子裡吞。

  但是對宋格娟的抱怨是免不了的,拜她之賜,她不得已非跟歐陽性德綁在一起,這幫是她的經紀人害的。

  「你為什麼要把我的海外經紀權出賣給歐陽性德?」霍思嬡找到她的經紀人,一開口就是抱怨,只見宋格娟笑嘻嘻地回道。

  「說出賣多難聽,我只是幫你尋找更好的出路。我的能力有限,存國內還算是一號人物,到了國外什麼也不是,當然得靠歐陽性德幫你打江山。」她是用心良苦,怎麼可以把她說成叛徒?沒良心哦!

  「歐陽性德也沒有多了不起,只不過是那張皮相漂亮,誰知道他在歐洲是不是真的那麼吃得開?」說不定只是他在自吹自擂,大家都被騙了。

  「這點你不必懷疑。」宋格娟拿出證據佐證,她可不是亂推。「這是剛從英國寄來的藝術雜誌,裡面就有多達四頁有關歐陽性德的報導。」

  霍思煖接過雜誌翻開報導,又是跨頁照片,他到底是藝術經紀人還是服裝模特兒?傻傻分不清楚。

  報導內容跟「當代藝術」大同小異,但更多篇幅著墨於他對引進亞洲藝術家的貢獻,以及迅速在歐洲各國打開的知名度,不只英國,現在連法國、荷蘭等地,都對他引進的亞洲藝術家充滿極高的興趣。

  「現在你知道他不是只有皮相好看而已吧!」實力也很驚人。

  「我還是討厭他。」霍思煖冷哼,決定跟他槓到底,這可引起了宋格娟的高度興趣。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歐陽性德?」宋格娟百思不解。「他不是你就讀大學時的助教嗎?照理說應該很熟才對。」

  「熟歸熟,並不代表我就必須喜歡他?」他們熟到奠名其妙發生關係,前兩天還接吻!

  宋格娟打量她的表情,怎麼看也不像討厭他的樣子,仔細分析,還有曖昧的成分。

  「你看起來不太像討厭歐陽性德,其中必定有鬼。」宋格娟不客氣地戳破霍思煖的假面具,順便還酸她一記。

  「哪、哪有什麼鬼!」霍思煖慌得跟什麼一樣。「我要回去了!」她二話不說逃之天天,被宋格娟攔住。

  「等一下。」看她的表情,肯定有鬼。「要回去之前先把這些樣品和書籍帶回去,聽說你答應歐陽性德要做獨立策展人,這些東西你會用得到,先看看吧!」

  宋格娟交給她的是兩本重達二十公斤的布料樣品、和一堆有關策展的書,每一本都厚到可以砸死人。

  「怎麼這麼重?」她的手臂快斷了,誰來救救她?

  霍思煖哀號。

  「算你夠猛,什麼都不懂也敢跟人家答應做獨立策展人。」宋格娟歎氣。「看樣子歐陽性德真的惹毛你了,你就為你的衝動付出代價吧!」

  說是這麼說,不過宋格娟也非常佩服歐陽性德,短短時間就能將霍思煖這個懶惰鬼改造成勤奮的螞蟻,甚至還說要獨立辦展。

  「格娟!」怎麼都不幫她……

  「祝你好運,再見!」宋格娟及早送走衰神,省得自己也被霍思煖帶衰,答應了什麼不該答應的事。

  好啦好啦!大家都跟她恩斷義絕好了,反正她也不缺朋友。

  霍思緩抱著一堆布料樣品自艾自憐,回到家後,看到那堆書更是頭大,她英文也不錯,中文也不差,為何怎麼看都看不值?更別提多達幾百種的布料,光是分辨顏色,就足以讓她變成色盲。

  顏色,對了!她可以找蘊柔幫忙啊,她是配色的專家,又設計過百貨公司的櫃位有實務經驗,找她就沒錯了!

  才說不需要朋友,緊急時候又只會找朋友,她也真矛盾。

  柯蘊柔不愧是她的死黨,call她就來,只是來了好像也沒有什麼用,就只會發呆。

  搞什麼?她可不是請她來神遊太虛的,要發呆回自己的家發呆,她已經夠煩了。

  「蘊柔。」她呼喚好友,但她顯然沒聽到,還在虛無幻境中神遊。

  「蘊柔,你到底在想什麼?快醒醒!」這回她不客氣,把吼功發揮到淋漓盡致,柯蘊柔果真倏然清醒。

  「抱歉,思煖,你說什麼?」

  「我在問你,你覺得展覽場地使用這種麻布鋪在地上好不好?材料這方面你比我熟悉,才會想要請你過來幫忙,沒想到你卻越幫越忙。」就只會發呆,霍思煖抱怨。

  「對不起。」柯蘊柔再次道歉。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霍思煖忙著翻布料目錄,沒空理她。

  「你確定這次你要自己動手嗎?」看著霍思煖在她中意的布料上貼上立可貼做記號,柯蘊柔好奇地問。

  「嗯。」霍思煖點頭,豁出去了。

  「以往你只管把作品交出去參展,也很少干涉展出內容,這次卻要全程參與?」柯蘊柔又問,怎麼也不相信霍思煖要自己來,她最懶了。

  「對。」霍思煖氣憤地合上布料目錄,咬牙切齒地發誓。「我絕不能讓那個可惡的清朝貴族瞧不起我,無論過程有多辛苦,我都要撐過去!」

  看著霍思煖精力充沛的表情,柯蘊柔突然羨慕起她來。思煖和歐陽性德這對歡喜冤家,在校的時候就流露出一股不尋常的對立氣氛,算是相當有朝氣、戰鬥力十足的一對。反觀自己那個時候和盧禹孟交往雖然平順,旁人也常用羨慕的眼光看他們,但對照思煖和歐陽性德的活力,硬是差了一大截。

  「……那天我和芳潔聊天,她說盧禹孟其實並不適合我。」柯蘊柔想起那天和另一名好友的對話,幽幽歎道。

  「適不適合是根據自己的感覺,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

  之後她們沒再談到任何有關展覽的事,感情方面的事倒是談了不少,霍思煖隱約感覺到好友和自己的弟弟確實產生了情愫,她也樂觀其成。

  結果是,柯蘊柔沒幫上忙,她還是得靠自己。

  算了,她投降。

  ※ ※ ※

  將布料樣本丟在桌上,霍思煖決定去畫室畫畫,也好過瞪著一堆看不懂的布料發呆。

  隔行如隔山,此話一點也不假,她的頭快痛死了。

  她到畫室,才拿起畫筆立刻又把畫筆丟下,現在她實在沒作畫的心情。

  霍思煖從靠壁的書架中,挑出一本探討立體主義的美術專刊,想藉由她心愛的畢卡索安撫她煩躁的心情,事實上也得到了些效果。

  她躺在沙發上看書,邊看邊念。

  「變動,是立體主意大家畢卡索的創作信念與創作動力,他呼應柏格森的實在論與愛因斯坦相對論,並映照劇烈變化——」

  「影響下的城市生活。」

  她念到快接近尾聲,突然有一道低沉的男聲幫她接完,霍思煖當場僵住。

  「午安。」歐陽性德在霍思煖不斷眨眼之下,說了有如幻影的一句。

  她連眨了好幾次眼,才確定懸在她正上方的臉龐,確實是真人。

  「嗚哇!!」

  這一驚非同小可,霍思煖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表情像見鬼一樣驚恐。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她右手指著歐陽性德,左手拚命安撫驚嚇過度的心臟,好怕它會突然罷工。

  「當然是走進來的,不然還用變的嗎?」雖然她的表情比較像他是變魔術變進來的,但可惜並不是,他沒那麼厲害。

  「我是在問,是誰讓你進來的?」壞胚子,故意扭曲她的話。

  「是伯父讓我進來的。」他微笑回道。「他還告訴我畫室該怎麼走,對我很親切呢!」

  原來是她父親出賣她,這個死老頭,為了利益,連親生女兒都不要了。

  「你找我幹嘛?」她沒好氣地問歐陽性德。

  「我是你的經紀人,總要關心一下你的近況。」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氣壞霍思煖。

  「在還沒有到達英國之前,你都不算是我正式的經紀人,我沒必要聽你廢話。」她採取不合作態度,企圖挑起他的怒氣,可惜這個策略無效。

  「隨便你說。」他無所謂。「我是來通知你,最晚必須要在三個星期之內抵達英國,這是機票,我會先回英國等你。」

  歐陽性德做了一個意外的舉動——把機票交給霍思煖,他已經事先訂好票了。

  「你不跟我一起去?」霍思煖看著機票發呆,想不到他這麼乾脆。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獨自旅行應該沒有問題吧!」他打趣地看著她,霍思煖的臉快速脹紅。

  「我一個人旅行當然沒有問題。」她火大反駁。「我只是好奇你幹嘛要先回英國,經紀人不是應該和他帶的人一起行動……」

  「我知道了,你捨不得我。」不待霍思煖說完,歐陽性德便做出結論,氣壞霍思煖。

  「誰捨不得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不要胡說!」

  「為什麼你總是喜歡口是心非呢?」歐陽性德搖搖頭,扣住霍思煖的雙手將她拉過去吻她,這回的吻又是轟轟烈烈,霍思煖想逃都逃不了。

  「你不說話的時候可愛多了,看來還是得用這招對付你。」他笑著和她互碰鼻尖,霍思煖氣到滿臉通紅,揚起手來就想打他。

  「我勸你最好不要嘗試,除非你想得到雙倍的回韻。」他危險的語氣表明他是說真的,他會用她最無法忍受的方式調教她,保證讓她畢生難忘。

  不難想像他口中所謂的「回鎮」十之八九跟性有關,而且下手絕對不會太輕。

  對於他的威脅,霍思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只得坐回沙發上生悶氣。

  「這樣子好多了。」他可以寵她,但絕不允許她撒野。

  「……嗯,這畫室還不錯,但還可以更好。」打量畫室的采光後他下此結論,總覺得還有改善的空間。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畫室?」她對他的批評很不滿,在她看來,她的畫室無可挑別,他根本是存心找碴。

  「等著瞧。」他也不正面回答,只是走到她畫好的成品前面,逕自挑畫。

  「這幅不行……這幅OK,你拿紙筆把我挑出來的畫記錄一下,然後請專業師傅包好寄到英國給我。」他表現得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霍思煖都呆了。

  「等一下!」這不對啊!「格娟一向讓我自己挑畫,你憑什麼幫我選畫?」剝奪她的權利。

  「因為我比你瞭解歐洲市場,知道什麼樣風格的畫他們才會喜歡。」所以別囉唆,聽他的就對了。

  「才怪!」霍思熳嗤之以鼻。「美感應該是全世界共通的,足以超越語言的界線。」

  說得好,問題是光說不練沒有用,強辯無助於改變事實。

  歐陽性德放下手邊的畫作,轉而走向她,霍思煖因為坐在沙發上來不及逃,更何況她也不想當孬種。

  「幹、幹嘛?」她擡高下巴佯裝勇敢,遭歐陽性德識破。

  「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夠帥嗎?」他雙手撐在她的兩邊,俊臉靠她靠得不能再近,害她差點因此停止呼吸。

  「這是什麼爛問題?」哪有人這麼明目張膽說自己帥的?

  「回答我。」他堅持要得到答案。霍思煖只好閉著眼睛說謊。

  「你長得一點都不帥,長相實在不怎麼樣!」

  怦怦!

  突如其來的沉默,使得霍思煖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他在生氣嗎?氣死最好,她不過是說實話……

  「這就是了,美感因人而異。」他直起身子,下此結論。「你覺得我長得不怎樣,別人卻覺得好看,這就是眼光的不同。」

  搞了半天,他是拿自己做比喻,害她以為……

  「把清單上這些畫打包,以空運的方式寄到英國給我,最慢後天就要寄出,不然會來不及收件。」他順便連英國的地址都抄給霍思煖,這是她獨立作業的第一步,以往這些工作都由宋格娟代勞。

  「好了,我要走了,免得又被你指控私闖民宅。」交代完該辦的事,歐陽性德拍拍屁股就要走人,霍思煖一陣錯愕。

  就這樣?他隨便交代兩句就要離開,會不會太……

  「等、等一下?」她從背後叫住他,歐陽性德轉身。

  「嗯?」還有什麼事嗎?

  「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住他,只是有一股衝動,不想讓他離開。

  「沒什麼,你快走吧!」她好氣自己的舉動,跟個白癡一樣。

  「我知道你為什麼叫住我。」反倒是歐陽性德比她還瞭解她自己的心思,她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朝她走近。

  「你……」

  毫無例外又是KISS,這回他擁緊她熱吻長達五分鐘,等他們分開,兩人已是氣喘如牛。

  「要想我哦!」歐陽性德臨走前捏她的臉頰,把她的臉頰捏得紅通通的,不過他其實是多此一舉,霍思煖的臉頰不必他捏就已經很紅了,非常的紅。

  她摸摸自己的臉頰,這時候才開始反應。

  「……可惡!」

  該死的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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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1 00:0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隨著時間的流逝,霍思煖的日子過得更加緊促,一大堆行前事宜壓得她喘不過氣。

  在這忙碌的日子裡面,她不只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正不正確?但畫已經寄到英國,就算她想後悔也由不得她,況且這也是一項挑戰,她若跨不過去,將永遠是那個只憑運氣的懶惰鬼,沒有辦法獲得同業的認同。

  出發到英國的那天,柯蘊柔和霍思煒特別到機場送行,這一對歡喜冤家,之前才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如今總算穩定下來。

  對霍思煖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臨別禮物,她早希望他們湊成一對。

  「恭喜你,你就要開始新生活了。」柯蘊柔將霍思煖拉到一旁單獨跟她道別,兩個女人間的談話,男人總是不宜在場。

  「無聊!」霍思煖罵她。「不過就去一個月,有什麼好恭喜的?你想太多了。」

  「一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我有預感,等你從英國回來以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柯蘊柔露出作夢的表情,看得霍思煖快吐血。

  「你以為是在演偶像劇啊?」神經。「說得這麼誇張,我也不過是去開個展而已。」

  「別忘了,協助你開個展的人是誰,是歐陽性德呀!天字第一號大型男,誰不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柯蘊柔的少女情懷顯然還沒結束,一直延續到今日。

  「拜託你好嗎?」霍思煖瞪好友。「都幾歲了還在作夢,清朝貴族再有型,也是老型男了。」魅力起碼消退五成。

  「胡說,他才三十幾歲,正是散發出男人香的時候……」柯蘊柔一臉陶醉。「思煖,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別讓這麼好的男人跑了。」

  「你在說什麼?」越說越不像話。「誰要好好保握?我還巴不得——」

  「姊,該登機了。」

  霍思煒好死不死挑這個時候過來打斷她們的對話,霍思煖樂於結束這個話題,反正也沒營養。

  「我走了,一個月後見!」她朝送行的兩人揮手,柯蘊柔在她身後大叫。

  「不回來也沒關係,我們能夠諒解!」最好就在英國跟歐陽性德結婚,回國再補請喜酒。

  「切!」霍思熳翻白眼,想不透柯蘊柔為什麼突然變得熱心起來,大概是跟她自己太幸福有關,思煒超疼她的。

  在飛往英國的途中,霍思煖拚命閱讀有關策展的資料,讀著讀著,突然不曉得自已在幹嘛?憑她的能力能夠辦展嗎?而且還是在他鄉異地。

  飛機穿越換日線,越是接近英國,霍思煖的心情就越緊張,對自己越沒把握。

  ……對,她不該答應歐陽性德策展,等她抵達英國,第一件事就是搭下一班飛機回台灣,把策展的事通通忘掉。

  霍思煖膽小到想做逃兵,問題是歐陽性德比她想像中還懂她,在飛機還沒落地前,便守候在入境大廳,不給她任何私下脫逃的機會。

  「飛行還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亂流?」他關心地問飛行狀況,霍思煖總覺得他一語雙關,他真正想問的,並不是這個。

  「還好,還算順利。」她支支吾吾地點頭,不敢讓他知道她根本就想要逃回台灣。

  「這真是太好了。」他微笑,從她的表情判斷出她的確遭遇過心情亂流,如果不是他早在機場等候,她此刻恐怕已經溜了吧!

  歐陽性德自己開車來接她,他將車子停在機場的停車場,他們直接去取車後便朝市區駛去,霍思煖的冒險之旅於焉展開。

  「我們……我們現在要去旅館嗎?」他別有涵義的注視令她不安,總覺得自己已經露餡,他看出她曾經動搖。

  「不,你最少要在這裡待一個月,住旅館太不方便,我另外替你準備好了住的地方。」歐陽性德回道。

  「你幫我租好房子?」她想起有些歐洲國家確實有專門用來短期出租的房子。

  「租房子?」歐陽性德搖頭。「不,不必這麼麻煩,你跟我住在一起。」

  「我跟你住在一起?!」霍思煖瞪大眼睛叫起來,一臉不可思議。

  「幹嘛這麼驚訝?」他挑眉。「我在倫敦有房子啊!跟我一起住可以省下租屋的開銷,對獨立策展人來說,控制成本非常重要,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

  聽起來有理,但她還是覺得不對,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總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

  歐陽性德從眼角餘光瞄到她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心想她到底是女人,有所謂「女性的直覺」,知道這種狀況對她真的很危險,不過也已經來不及了。

  收網。

  他網子一張一張撒,一張一張收,倫敦之行是最後一張,是福是禍就看雙方是不是真的有緣、天生注定要在一起。

  ※ ※ ※

  歐陽性德住在距離倫敦不遠的高級社區,這裡的每一棟房子都是獨立建築,有著前庭後院,采光極佳,房屋外觀相當典雅。

  「以為你是住公寓。」霍思煖也曾在法國混一陣子,知道這樣的房子有多貴,一般人根本住不起。

  「我混得還不錯。」他僅以這句話解釋他目前的事業狀況。

  霍思煖在心裡默默為他加上一句:豈止不錯,是混得非常好。能在這種高級地段買這種獨棟洋房,口袋沒有麥克麥克,是連門把都碰不到的。

  她接著想起他顯赫的家世,罵自己太早斷言,以歐陽家族的財力,就算把整排房子都買下來也不成問題。

  歐陽性德拿出鑰匙開門,門鈴輕脆的響聲提醒屋子主人回來了,原本沉靜的屋子,在開啟一盞又一盞的燈光下,開始變得活潑起來。

  歐陽性德是個盡責的主人,進屋第一件事就是帶她去房間,安頓行李。接著帶她參觀房子,尤其把畫室列為參觀的重點,霍思煖一眼就愛上他的畫室。

  「哇,你的畫室好棒,我可以待在這裡一輩子!」寬闊的視野,充足的采光,整潔的環境,齊全的繪畫工具,這裡簡直是天堂嘛!

  「最好如此。」他雙手抱胸靠在門框看著她跳來跳去,心裡好滿足。

  「你都在這裡作畫嗎?」她記得雜誌曾經報導他是天才型畫家,十三歲的時候就跨組比賽並且得到大獎,油畫方面的造詣相當深。

  「不,這裡純粹是畫室,我已經不再畫畫了。」從很早以前他就已經封筆,專心為她鋪路。

  「為什麼不再畫畫?」霍思煖不解地問他。「你有的是才華,為什麼要放棄畫畫?」能被稱為天才的人少之又少,多數人都是靠學習,還不見得能夠達到他們的一半,他卻說放棄就放棄,太令人生氣了。

  「因為我發現一件比親手畫畫還要有趣的事。」那即是在一旁注視地的成長,看見她一年比一年進步,那比什麼都令他高興。

  「什麼事會比畫畫有趣?」她不懂。

  歐陽性德微笑,不打算現在就回答這個問題。「也許哪一天我會告訴你原因,現在還不到時候。」

  有答跟沒有答一樣,他在搞什麼鬼!

  霍思煖在心底抱怨他跟她弟弟一樣難纏,只不過她弟弟是裝酷,他則是狡猾,罪加一等。

  「你可以在這裡畫畫,說不定會創作出更好的作品。」他甚至大方列把畫室借給她,霍思煖雖然感動,但總有疑問。

  「我是來辦展的,不是來追求靈感,應該用不到畫室。」她辦完展後打算立刻拍拍屁股走人,這間可愛的畫室,就留給他自己享用吧!

  「你可以利用閒暇的時間畫畫啊,難不成你的閒暇時間都要用來跟我約會?」他這間畫室就是為她蓋的,她若不用就太可惜了,說什麼也得想辦法讓她使用。

  「誰要跟你約會?」霍思煖聞言跳起來。「我才不會跟你約會……」

  又在心口不一了,女人真是難以理解的動物。

  「事實上,我們馬上就要開始第一次約會,你還沒吃午餐吧?」歐陽性德問她。

  「在飛機上吃了一點,但是……」

  「但是沒吃幾口,我瞭解。」飛機上的食物超難吃的。「我也沒吃,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不用了,我不餓。」不曉得怎麼搞的,她就是不想和他約會,那會出她覺得喪失自我……

  「不想跟我一起出去吃飯?那很好,因為你得親自下廚。我先警告你,冰箱裡什麼都沒有,採買加上烹調應該得耗費不少時間,你肚子不餓是件好事,我替你高興。」他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並且覺得她很無聊。人都來了,還在堅持那些不必要的東西,遲早吃大虧。

  「下廚?」他在說什麼?「我沒說要下廚。」

  「你應該聽過英國菜不怎麼好吃,你若不想餓死,最好親自下廚。」他是無所謂,反正也被當豬養習慣了,倒是她嬌貴的胃,他怕她承受不起。

  「可是我不會煮飯。」她連碗都很少洗,何況下廚。

  「很好,我也不會,所以你才要學。」歐陽性德挑眉。

  「為什麼是我學,不是你學?」她不服氣啦!誰說女生就應該做家事,男生也可以做。

  「因為這是我的地盤,我要你學,你就得學。」沒得商量。

  「頂多我每天吃難吃的英國菜,我才不要被迫學習煮飯。」她有的是骨氣,怎麼樣?

  「也好,我還巴不得天天約會,既然你這麼喜歡跟我約會,我還求之不得。」

  繞來繞去,他們又回到原先的爭論上,霍思煖明顯矮了一截。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討人厭。」她心有不甘地瞪著他,恨死他的滑頭,那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反正我在你心中一直是個討厭鬼,總不好自毀形象。」他大言不慚地反駁,大有不把她氣死誓不為人之勢,霍思煖簡直拿他沒轍。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你來辦展。」根本是活受罪。

  「彼此彼此,我的神智也沒有多清醒。」歐陽性德回敬。

  兩人第N次針鋒相對,還沒開始合作就先開戰,霍思煖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哼!」她把頭轉向一邊,不讓他看見她眼底的委屈,再難過也要一個人忍受。

  「我們去吃飯吧,別再鬥了。」他走過來摟住她的肩,突來的擁抱和溫柔的話語,嚇了她一跳。

  霍思煖的第一個反應是逃開,但歐陽性德緊緊將她摟住,讓她哪裡也逃不了。他的臂膀就是最溫暖的避風港,他會守護她一輩子,這點她一定要知道他的意志和溫暖,藉由體溫同時傳達給霍思煖,讓她無從拒絕。

  她像隻回巢的小鳥窩在他的胸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彷彿這輩子就屬這一刻最令她安心。

  兩人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事實證明英國菜真的不好吃,或者說不合他們的胃口,還是台灣小吃來得好吃些。

  飯後,歐陽性德提議要去美術館考察展出場地,霍思煖驚訝地問他可以嗎?歐陽性德點頭。

  「展館目前還在展出別人的作品,不過你可以先去視察空間的大小和整體感覺,再想想自己的畫作該怎麼佈置。」

  「我想去。」順便參觀展覽。

  「美術館離這裡很近,我們走路過去。」

  兩個人邊走路邊聊天,怎麼看都像一對情侶,再搭配微飄的細雨,感覺特別有詩意。

  美術館的規模遠比她想像中小了許多,她也老實提出疑問。

  「這座美術館的規模雖然不大,卻是所有新銳藝術家的夢想。」歐陽性德解釋。「只要能夠在這裡展出,就等於拿到躋身知名藝術家的入門票,作品和藝術家本身都會廣受注目,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座美術館看起來不起眼,沒想到這麼了不起。」瞭解事實後,霍思煖驚歎。

  「真相往往埋藏在假象之中。」歐陽性德這句話充滿哲理,霍思煖總覺得他話中有話,意有所指。

  他們買了票進入美術館,他們所預定展出的展館,目前正在展出最新的金屬工藝,從鐵合金到純銀,只要是金屬類的製品都在展出的範圍,每一樣作品都很別緻。

  霍思煖迷惑地看著玻璃櫥窗內的金屬製品,總覺得這個藝術創作者的作品,跟歐陽性德借給她的戒指風格十分相近,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錯覺。

  「這些全部都是由一位日本新銳藝術家創作的,他擅長各種金屬材料的加工和創作,目前普遍被看好。」歐陽性德熱心地為霍思煖講解,如果不認識對方,不可能對對方如此瞭解。

  「這位日本新銳藝術家,該不會也是你引進的吧?」她懷疑地看著他。

  「改天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他的回答證實了她的懷疑。

  「整個展館的設計,和作品呵成一氣,十分搭配。」除了作品本身,霍思嬡還注意到展館的設計,全採取冷色調,給人一致的感覺。

  「這也是出自同一位藝術家之手,自己的東西自己最瞭解,所以我才堅持你必須自己策展。」歐陽性德點頭回道。

  霍思煖直到這一刻,才明白他用心良苦。原來他之所以堅持她必須獨立策展,不是為了整她,而是真心為她好,他在協助她長大,儘管她早已超過了發育的年齡。

  「參觀夠了,我們回去吧!讓你好好休息。」坐了這麼久的飛機,應該倒頭睡大覺,拖著她東奔西跑,想想還真對不起她。

  「好。」她點頭同意,兩人回去前在美術館的販賣部買了支雨傘,一起撐傘回去。

  雨中漫步,好不浪漫。

  ※ ※ ※

  直到霍思煖上床睡覺,心頭仍然覺得熱烘烘的,就好像塞了暖暖包一樣溫暖。

  清朝貴族——歐陽性德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洋,要來得更好、更溫柔、更體貼——糟糕!

  霍思煖睡到幾近天黑才起床,因為起來得晚,午餐又很晚吃,因此她和歐陽性德決定省掉這一頓,各自好好休息。霍思煖因為已經休息過了,乾脆整理行李,一個月份帶的東西可不少,她將衣服從行李箱拿出來二掛到衣櫥。再整理一些雜物。

  她在動手整理雜物的時候,順便打量房間內部的裝潢陳設,發現歐陽性德很有品味,信手撚來皆是創意,不愧是專業的藝術經紀人。

  為什麼不再書畫畫?

  因為我發現一件比親手畫畫還要有趣的事。

  她想起白天在畫室的對話,對他的好奇又更加深,究竟是什麼事能夠比繪畫更有趣,讓曾經被稱作天才的他改變人生方向,是幫新銳藝術家找出路嗎?還是——有關他的種種是個謎,她懷疑自己解得開。

  霍思煖沒有發現,她對歐陽性德的興趣早已超過一個死對頭該有的程度,說是探索中意的人也不為過。

  她繼續整理行李,翻到一個柬口袋,裡面裝著那八枚鋼戒。

  對了!她還沒將戒指還他,這回可不能再忘了。

  霍思煖抓緊束口袋,匆匆忙忙衝到客廳找歐陽性德,他並不在那裡。

  她猜想他可能在房間,於是跑去敲他房間的門,未曾獲得回應。

  她只好回頭從廚房找起,他不在廚房,也不在畫室,他在健身房。

  他正躺在仰臥起坐機上做仰臥起坐,突出的六塊肌和從他身上不斷滲出的汗水,使他充滿了男人味。

  歐陽老師真的好性感哦!

  她想起在校時那些女學生的尖叫。

  他好有型、好帥!

  當時她還嘲笑她們是花癡,現在看來她們癡迷得有些道理,面對這樣的完美體格,很少有女人會不動心。

  直到此刻,霍思煖才明白無論她怎麼抗拒,都是無效,她再怎麼否認,都難逃他的魅力。

  歐陽性德這個時候也注意到她的存在,於是停止運動,站起來朝她走去。

  她直覺地往後退一步,逃避排山倒海而來的壓迫感,空氣因為他的接近,突然變得凝重……

  「找我有事嗎?」他在她的面前站定,開口問道。

  「咳咳!」她清清喉嚨,試著把緊張吞下肚。「我是拿戒指來還你的。」她打開束口袋,把裡面的鋼戒倒出來。「好幾次想還給你,但都被別的事情幹擾,這一次終於能夠還你。」

  「……你非得解放人質才可以嗎,就不能讓我再多一些時間寄放在你那邊?」他看著攤在她手心的戒指,不是很想拿回去。

  「什麼?」霍思煖不明就裡,不曉得他的意思。

  「還我吧!」歐陽性德歎氣。「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只好回收。」

  他無奈的表情讓霍思煖嚴重懷疑,這些戒指根本是他準備好送給她的,只是假藉搭配服裝的名義,其實是想套住她。

  霍思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把戒指還給他,畢竟他什麼都沒說,她也不好自作多情。

  她把戒指放進他伸出來的手,歐陽性德趁著這個機會,反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近,臉貼著她的唇邊說。

  「無情的女人,虧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居然連幾枚戒指都不肯收。」太教他傷心了。

  「啊?」他在說什麼,她怎麼有聽沒有懂?

  「算了。」他是白抱怨了,她根本不知不覺。「反正你一向如此,任性自我,卻也是你最迷人的地方。」而他懷疑他患有嚴重的被虐待傾向,才會不離不棄地守在她身邊,任她糟蹋他的心意。

  霍思煖聽得霧煞煞,他說話難懂的程度直追元宵節猜燈謎,她怎麼想都想不出答案。

  歐陽性德突然轉暖的眼神,表明了他也不想為這些瑣事傷腦筋,他有更好的idea,那就是吻她。

  霍思煖心跳加快地看著離她越來越近的薄唇,心想她已經讓他得逞過很多次,這次還要讓他得手嗎?她是不是該反抗……

  她的矛盾掙扎全寫在臉上,看得歐陽性德啞然失笑鬆手放開她,霍思煖的表情卻還是一樣茫然。

  「等你內心打完戰爭再說吧!」他負責收拾殘局。

  「這句話什麼意思?」她滿臉通紅地跟他抗議,歐陽性德笑呵呵,下定決心不理她。

  「說出來就不好玩了,你自己心裡有數。」他搖搖頭,濃密的髮絲隨之飛舞,霍思煖納悶怎麼有人像他這麼完美?這個年紀的男人不是應該開始禿頭掉頭髮,他的發量怎麼還是那麼多?

  「你先去客廳等我,我要跟你討論一些有關展覽的事。」歐陽性德走到健身器材旁,彎腰拿起運動毛巾擦臉,順便下逐客令。

  「為什麼一定要去客廳?」他們現在不正講得好好的……

  「難道你想一直看著我的裸體?」歐陽性德挑眉。「如果你覺得OK的話,我也無所謂。」

  「誰要看你的裸體!」霍思煖如夢初醒地轉過身,又開始臉紅心跳。「我先去客廳了!」

  她像逃難似地逃離健身房,歐陽性德看著她踉蹌的背影不禁搖頭。

  「口是心非。」明明就很喜歡他不穿衣服還裝,再裝就不像了。

  客廳內的霍思煖臉紅得像關公,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怎麼都無法將歐陽性德裸著上半身的影像從腦海裡抹去。

  「不好意思,我先回房間洗澡,讓你久等了。」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後他才來到客廳,身穿一件簡單的夏季V領黑色針織衫,雖不及裸體來得震撼,但依舊養眼。

  「設關係。」她假裝無所謂,其實眼角的餘光一直在偷瞄他,發現他似乎只要一件最簡單的衣服就能穿出味道,是個真正的大型男。

  「這些東西你看一下。」他走到書櫃前,從最下層抽出好幾個檔案。

  「展館內部的動線大致都規劃好了,廠商也都聯絡得差不多了,因為我怕時間來不及,事先幫你設計了展館內部的裝潢,設計圖在這裡,你看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再告訴我。」

  歐陽性德可說是面面俱到,他的畫她沒看過,所以無法評論。但他連室內設計都這麼拿手,就帶給她很大驚喜。霍思煖仔細看了一下設計圖,發現他的設計風格跟她的作品非常搭,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我找不到任何需要修改的地方。」無論是配色或是材料的選擇都完美極了,不愧是辦展的老手。

  「那就好。」歐陽性德鬆一口氣,這些日子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為什麼美術館要僱用獨立策展人?」她不懂。「我以為辦展是美術館的工作。」

  「因為僱用獨立策展人有許多好處。」歐陽性德解釋。「如果美術館人員不必自己辦展,他們的人員就可以將大部分的心思放在收藏品的管理上,而且僱用獨立策展人不但能吸收更多樣化的新構想,也可以減輕美術館預算的負擔,可說是一舉數得。」

  原來如此,過去她的畫展一直由美術館主導,他們只管配合,但這裡卻完全相反,美術館反而變成配合單位,真是有趣。

  「獨立策展人目前正受雇於藝術展示的大部分領域中,從大規模的雙年展到地區美術館的巡迴展覽,承展費可從數百萬元到不起眼的數字,全看策展人的經驗。」

  而他就是經驗豐富的策展人,所引進的藝術家深受歐洲藝壇的喜愛,他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

  「這在歐美已經行之有年,在台灣卻還是新觀念。」歐陽性德再解釋,多少遺慨自己的國家跟不上世界的潮流。

  「辦一個展還真麻煩。」她以前只管交圖,其餘什麼都不管。

  「那是因為你太好命,什麼事都有人罩著。」歐陽性德瞪她。「現代的藝術家,並不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有些時候必須花心思去瞭解,要怎麼讓自己的心血能夠順利呈現在觀眾的面前。事實上,像你這種凡事交給經紀人處理的藝術創作者已經很少了,大部分的創作者都希望自己來。」

  他點出她最大的問題,也是她長久以來的毛病——懶惰。她的日子過得太隨興,又沒有經濟壓力,才會對事業如此消極。

  霍思煖被念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找不到話反駁,她懶惰是事實,就算狡辯也沒用。

  「清楚自己的毛病了吧?」他挑眉問。

  她不甘願地點頭。

  「從明天開始,我們會很忙。」清楚就好,還算有救。「雖然我已經協調好大部分的事情,但有些工作還是需要你親自動手,不過這可以等到明天,今天晚上你好好睡覺,養足了精神才有辦法戰鬥,知道嗎?」

  霍思煖又點頭,表現乖得很。受他堅定語氣的激勵,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幹勁,和過去的懶散不可同日而語。

  「去睡覺吧,晚安。」歐陽性德要她回房休息,自己卻仍在客廳奮鬥。

  「你不去睡嗎?」她好奇地打量他的側面,他連側面都是那麼好看,根本找不出缺點。

  「我還要研究一些資料,你先去睡。」他顯然還要一段時間才會上床睡覺,霍思煖只得先行離開。

  在離去前,她踟躕了一下,有些事想問他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哪個……」她連怎麼稱呼他都為難,支吾了半天硬是開不了口。

  「什麼事?」他主動給她下台階。

  「你……」她吞口水。「你先回來英國,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嗎?」

  她指指他手上的檔案,堆起來像座小山。

  「你說呢?」他的問題就是最好的答案。

  霍思煖什麼都沒說,只是跟他道晚安,內心同時湧上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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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次日,歐陽性德很早就起床和裝潢工人聯絡送材料的事,為了辦好霍思煖在英國的首次個展,他可說是繃緊神經步步為營,就怕一個疏忽搞砸了他的公主的個展。

  而他的公主呢?不若他想像中還在沉睡,也是一大早就梳洗完畢下樓找他報到,只不過他背對著她講手機,沒有發現她已經下樓。

  霍思煖並未在第一時間出聲叫他,或是踏進客廳,而是默默地站在門邊。注視他的一舉一動。

  說也奇怪,她見過他的背影無數次,但沒有一次能像現在這樣吸引她的目光,就好像她的感情突然有了新生命,對他產生了新的感覺。

  湧上心頭的悸動夾雜著濃濃的情愫,她想,她恐怕已經愛上他了……不,仔細回想,其實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在校的時候,她其實已經對他產生相同的感覺,只是因為她的自尊心強,同學們又把她當成女英雄看待,公推只有她能抵抗他的魅力。她只好硬著頭皮和他槓到底,為了加強自己的信心,她甚至說服自己對他有感覺是不對的,他是個討厭鬼,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他。然而在此同時,她又期待上他的課,和他鬥嘴。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喜歡上歐陽性德,只是當時不明白,現在倒一目瞭然,最會吵的冤家極可能是最親密的愛人,她不知道自已有沒有機會成為他的愛人,但她知道,他們往後必定也是吵個不停……

  一直背對著她的歐陽性德,這時候終於發現她站在門口,一邊講手機,一邊向她揮揮手,要她過去。

  她硬著頭皮走過去,在他身邊的單人沙發坐下,盡可能轉過頭不看他,就怕洩漏眼底的情緒丟臉。

  霍思煖不知道的是,她再細微的情緒歐陽性德都能感受得到,他草草結束和裝潢公司的通話,轉頭問她。

  「你怎麼了?」一副小媳婦的樣子。

  「沒有啊,哪有怎麼樣?沒事。」她轉過頭,盡可能自在地面對他。

  「你的臉紅得跟關公一樣,還說沒事?」他的眉毛挑得老高,不認為她有說謊的本錢,她太容易露餡了。

  「有嗎?」她摸自己的臉頰,發現她的臉頰真的很燙,於是臉更紅了。

  「你該不會一大早……就在胡思亂想吧!」他勾起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霍思煖瞪大眼睛,心想不會吧!她真的表現得這麼明顯?他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麼。

  她就像水晶一樣透明,想要掩飾心事,很難哪!加上他又特別瞭解她,在兩人的關係中,她注定要成為輸家。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跟你討論預算的事。」不過他目前不急著宣告勝利,寧願一步一步慢慢來。

  「預算?」霍思煖愣住。

  「對你這位大小姐來說,預算可能不是問題,但對承展人而言,卻是首先需要考慮的事,如果無法通過預算,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力氣。」每一座美術館都有預算的上限,一旦超過這個上限,事情將會變得棘手,所以最好控制在預算範圍之內。

  「誰說預算對我不是問題?」她硬著頭皮逞強。「我也是會控制預算的。」

  「哦?」他一臉不相信。「哪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控制預算。」

  事實證明,她對如何控制預算完全沒有概念。

  「我就知道結果會是如此。」他搖搖頭,算是敗給她無謂的自尊心,不會就該開口問,幹嘛逞強?

  霍思煖紅著臉聽訓,這在她的人生中算是非常難得見到的場景,就算是她父親都不會這麼訓她。

  歐陽性德決定從頭教起,他盡量採取簡單易懂的方式,霍思煖仔細聆聽,從中學習到許多知識,才發現控制預算並不容易,稍微不慎,便很容易超出預算。

  為了協助她加快進入狀況,歐陽性德翻出過去辦展的預算表,教她怎麼編列預算。

  他們挨在一起討論,雖然不是坐在同一張沙發,但歐陽性德靠她靠得很近,近到她都可以隱約看見針織衫裡面的腹肌。

  昨晚他裸著上身的性感模樣,倏然閃進她的腦海,從此賴著不走。她不斷想起他做仰臥起坐時所激起的強健腹肌,不斷想起汗水沿著他的額頭流下身體終至消失在褲頭,那強壯有力的肌肉線條,已非「美」這個字可以形容……

  「你怎麼又臉紅了?」

  就在她想入非非,快要滴口水的時候,歐陽性德冷不防來上這麼一句。

  霍思煖嚇得跳起來,大聲說。

  「我哪有臉紅?」她伸手摸自己的臉頰,果然還是很燙,這下找不到借口了。

  「唔,我可能是感冒了,有點發燒。」她換摸自己的額頭,慌亂的舉動看起來沒有半點說服力。

  「原來如此。」他假裝驚訝。「要不要看醫生?」

  「我不要看醫生。」開玩笑,看了就露餡了,況且國外看病貴得要死,越文明的國家越貴。

  「那,要不要試看看我的治療方法?保證有效。」歐陽性德提議。

  「什麼方法——」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陽性德從單人沙發上拉起來,猛力將她擁入懷中低頭吻她。

  「這個方法。」他吻得驚天動地,霍思煖亦掙扎得鬼哭神號,歐陽性德一臉不耐煩。

  「老是玩這種『你追我逃』的遊戲,你不會覺得煩嗎?」他乾脆把話挑明,省得還要打心理戰。

  「誰跟你玩遊戲……」

  「你。」他斬釘截鐵打斷她的辯解,忍耐力已到達臨界點。

  「你憑什麼認為我存跟你玩遊戲?」她仍不肯認輸。

  「憑你的眼神。」

  霍思煖當場呆住,愣愣地問:「我的眼神?」

  「嗯。」歐陽性德微笑。「難道你不知道,眼神會洩漏出心底的秘密。」就算再高明的說謊者也會被眼神出賣,況且她稱不上高明,她的說謊技巧,簡直爛透了。

  「我、我的眼神又沒有怎麼樣——」

  「只是充滿了慾望。」還要再玩下去嗎?他奉陪。

  「胡說!」她活像被抓到小辮子似地哇哇叫。

  「我胡說?」他的眉毛挑得老高。「好啊!那你告訴我,剛剛你那顆腦袋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當然是想……

  「在想我的裸體吧!」他不用猜也能看透她的心思,霍思煖果然反應激烈。

  「誰會那麼下流!」可惡,放開她,她要給他一巴掌。

  「我猜對了。」看她的反應就知道,歐陽性德竊笑。

  「才怪!」她掙扎著掙脫他的鉗制,卻被他越摟越緊。

  「幹嘛這麼逞強?」再裝下去就不可愛了。「我人在這裡,不需要空想,你可以自由感受……」

  隨著他的話落下,歐陽性德強悍的唇再度壓向霍思煖,這回不容她逃避或是說些無聊的話,他要她最真實的反應。

  被突然湧過來的舌浪襲捲,儘管霍思煖有意逃亡,但在他鍥而不捨的追逐下,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會追到底。

  她很快便臣服在他強悍熱烈的索吻中,粉舌隨著他載沉載浮。歐陽性德霸道地佔領她的芳腔,以火熱的舌頭劃出領地,從此以後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對她的獨占慾,不只侷限於她的芳腔,他還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記,直到她再也忘不了他。

  他開始進攻她的額頭、她的眼瞼,她小巧的耳垂,在這些地方留下無數細碎的吻。

  歐陽性德更從她的頸側一路吻到她堅挺的酥胸,隔著一層棉質T恤和薄薄的蕾絲內衣,搓揉她的酥胸,激起埋藏在她身體深處的慾望。

  霍思煖的呼吸開始變重,身體開始變暖,乳尖開始變挺,一股陌生的躁熱開始湧現,刺激她要得更多。

  她氣喘吁吁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以平衡突然顛簸的腳步。

  「呼呼……」她不能理解,體內這股直逼喉嚨的躁熱是從哪裡來的,只是覺得好熱好熱,熱得她快瘋了。

  歐陽性德能理解她的痛苦,因為他也同樣躁熱,同樣被慾望挾持。

  他慢慢撩起的她T恤,將它捲到她的酥胸上方,解開她內衣的鈎子,將蕾絲胸罩推到和T恤相同的位置,徹底解放她的酥胸。

  霍思煖擁有傲人的本棧,34D的胸圍剛好足以放在他的手掌,感受無與倫比的飽足感。

  他反覆搓揉她的酥胸,不時低頭親吻她的蓓蕾,或用舌尖挑弄她,這一切舉動,都足以使她難以站立。

  她幾乎整個人掛在歐陽性德身上,歐陽性德索性讓她坐到沙發上,方便他調情。

  他自然分開她的腿,跪在她兩腿之間傾身吸吮她的酥胸,霍思煖被他挑逗得頻頻抽搐,發出細碎的嚶嚀聲,粉臀自然往前擺動。

  嬌羞的蓓蕾已綻放成紅嫩的花朵,但歐陽性德仍然覺得不夠,修長的手指沿著她優美的身體線條,從豐胸愛撫到平坦的小腹。

  她的身材就像長年穿調整型內衣雕塑出來那般完美,34D、23、36的比例再配上修長雙腿,對男人來說,是最強力的春藥,歐陽性德已迷醉。

  他抬頭吻她,在她忙著回應他的吻時,輕巧地解開她的短褲,將它連同小褲一起拉掉。

  下身不期然暴露在冷空氣中,霍思煖下意識地併攏雙腿,卻遭歐陽性德阻止。他不僅不讓她併攏雙腿,反而將她的腿撐得更開,方便他長指侵入。

  只看見他的長指,像變魔法似地沒入她下身的三角地帶,終至消失。

  在同一時刻,她生澀的山谷中竄出長指探索其中奧妙,撥開她的蕊葉尋找核心,霍田煖乾涸已久的核心瞬間冒出湧泉,滋潤他的長指。

  但是歐陽性德並不以此為滿足,他想念她太久了,絕不可能這樣就罷手。

  他長指侵入她最深的地帶,用最強烈的方式抽送進出,最後索性捧起她的粉臀,用舌尖汲取泉湧的甘液。

  霍思煖早已經瘋了,她不斷呻吟,豐乳隨著他如狼似虎的吸吮擺動,形成可觀的乳浪。

  「噢……噢!」她實在受不了,包覆她全身的慾望,和從幽谷一直傳送過來的訊息。

  「性……性德。」她連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都是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做的,歐陽性德卻聽得很清楚。

  他知道她想要什麼,盼望什麼,他立刻就能給她。

  他起身快速脫掉牛仔褲,露出和她一樣雄厚的本錢,霍思煖瞬間口乾舌燥,瞪大眼看著歐陽性德。

  但他沒給她驚慌的時間,過於漫長的等待,使他沒有心情慢慢來,只想趕快佔有她,宣示所有權。

  「性德──」

  他在她恾張的驚呼中,幾近粗魯地進入她的身體,開始抽動。

  之後,只有不間斷的呻吟和喘息充斥在春意盎然的客廳。

  屋外的花季或許已過,但屋內的花季正要開始,他們會以愛情和激情為養分,開出最璀璨的花朵!

  ※ ※ ※

  前面的金屬創意展覽終於不檔,距離霍思煖的畫展上檔只剩一個星期,在這一星期內,他們必須搞定所有事。

  「地板的材料放在這邊!」

  現場指揮官不消說必定是歐陽性德,只有他有辦法handle所有事。

  「小心燈具!」他忙得很。「這邊和那邊都各要安裝十盞燈,還有那邊的角落要安裝大燈……」

  展館有很多細節需要逐一檢查,這些都必須借助歐陽性德豐富的經驗,霍思煖只能從旁協助。

  不,與其說是協助,不如說是學習。在歐陽性德身上,可以學到許多關於藝術方面的事,這些領域,是她過去從未涉足的。

  「小姐,不要只會坐在那邊發呆,也過來幫忙一下。」歐陽性德對霍思煖點頭,要她過去幫忙安裝燈具,這在以前根本想像不到,她以前只會動嘴不會動手,是標準的大小姐。

  「來了。」她戴上棉紗手套,跑過去幫歐陽性德搬燈具,人手不夠,很多事都得自己來,包括鋪地板。

  「動作快一點。」歐陽性德站在活動鋁梯的頂端,和天花板複雜的電線纏鬥,燈具是決定展覽能不能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必須小心安裝才行。

  霍思煖將鹵素燈舉高遞給歐陽性德,他熟練地將燈安裝在天花板上,確定安裝無誤後才走下鋁梯。

  他們接著重複相同的動作,直到午餐時聞,工人們都去午休,他們還在安裝燈具。

  「累死了!」

  歐陽性德才喊完休息,霍思煖第一件事就是忙著抱怨,歐陽性德摸摸她的頭,笑著問她。

  「要吃早上帶來的三明治。還是去餐廳吃飯?」

  「三明治。」霍思煖不假思索地選擇輕食,反正正餐也不見得好吃,不如就隨便吃了。

  「你還不考慮學習烹飪嗎?」歐陽性德也很忍耐,英國菜超難吃,她又不喜歡下廚,這半個月來他們幾乎天天以三明治果腹。

  「你怎麼不學?」雖然自從他們的關係從仇人晉陞為情侶之後,霍思煖是有變得比較小女人一點,但她的大小姐脾氣還是沒有改多少,一樣很愛計較。

  「因為這裡是我的——-」

  「地盤。」她點點頭,表示瞭解。「那我們就繼續啃三明治,我能忍受。」

  霍思煖挑明了她不會輕易妥協,就算他們現在再親密也一樣,她可不想變得連她都不認識自己,那就太悲哀了。

  「好吧,繼續啃三明治。」歐陽性德同樣不會讓步,他希望嬌妻能夠下廚為他洗手作羹湯,這麼小的願望都不能達成,那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結論是啃三明治,所幸他們買的這家三明治還算好吃:

  「沒想到辦一次展覽會這麼累。」要鋪地板,又不能把原來的地板弄壞。因此鋪地前要先在原先的木質地板上,鋪上一層厚的保鮮膜,就好像在幫地板穿衣服一樣麻煩。

  「所以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了吧!」所有事都有人幫她張羅,她只管認真畫畫,但這也使得她miss掉許多寶貴的資訊。

  「知道了。」她不否認她真的很幸運,有這麼多人幫她,尤其是格娟,根本就像她的保母,什麼事都幫她做。

  「懂得感恩就好。」他捏她的臉頰,她笑著躲開,忙碌中帶著小小的幸福。

  霍思煖覺得自己這半個月來成長很多,在他的帶領下,她學到很多東西,這一切都要感謝他。

  在衝動的驅使下,她靠過去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這讓歐陽性德覺得無比驚喜,在房事上,幾乎都是他採取主動。

  「反正四下無人,就豁出去了吧?」他伸手摟住她的腰,似乎真的打算在神聖的展館內做愛做的事,慘遭霍思煖嚴詞拒絕。

  「別想。」色鬼。「這是我要開畫展的地方,別妄想污染我的聖地。」

  「是哦!」還真敢說。「想當初你還一副不甘心的樣子,要不是我用激將法,你還有機會指責我汙染你的聖地嗎?」

  這倒是真的,不過她不會感謝他,至少口頭上不會。

  「我才好奇你當時投書到雜誌社把我批評得一無是處,卻又積極爭取當我的海外經紀人,到底有何居心?」她早想問他這件事了,只是礙於自尊不好開口,但她真的很好奇。

  「你說我是什麼居心,就是什麼居心。」他仍跟她打啞謎,不肯告訴她。

  「你!」她氣得猛捶他一拳,他笑著躲開。

  「我不是很想說出原因……」他斜睨她。「不過你若是願意煮飯給我吃,我會考慮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你。」

  他提出條件,霍思煖原本不想搭理,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只好讓步。

  「好吧,煮就煮。」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我會煮飯給你吃,但你一定要告訴我原因,不能又耍賴。」

  她最討厭被蒙在鼓裡,偏偏他又喜歡裝神秘,害她好無力。

  「成交!」總算盼到嬌妻下廚,真高興。

  「哼!」她一定要下毒害他,誰叫他提出這種鬼條件,天曉得她連怎麼洗米都不知道。

  結束當天的工作後,他們開車到中國城華人開的商店,買了所需要的食材回家。

  「我要吃蔥蛋,還要炒雞肉,剩下的隨便你做。」他知道她不擅長做菜,所以盡可能點些簡單的菜色,但這對霍思煖來說一樣很困難,因為她是第一次進廚房。

  「……我知道了,我試著做做看。」嗯,得先洗米,現在問題來了,要放多少水?

  歐陽性德不知道她是第一次下廚,以為她再不食人間煙火,至少也煮過泡麵,怎麼料得到她連電鍋都不會使用,摸了老半天,才勉強找到開關。

  「行了。」她很自豪,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使用電鍋煮飯,想想好像也不太難。

  真正難的在後面,歐陽性德指定要的蔥蛋,從字義上解釋,應該是蔥與蛋的結合,這就比較傷腦筋點。

  她拿出五粒蛋,先把它們打破放進透明沙拉碗中,用打蛋器打蛋。

  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打蛋算小case,白癡都會,難就難在切蔥,她是第一次拿刀,說實在的過程危險重重,她差點就割到自己的手,幸好在她的耐心之下,她還是切好了蔥,等著放進蛋裡面去。

  應該是倒在一起攪拌吧?她也不確定。

  霍思煖反正就是死馬當活馬醫,所有做法都是憑她自己的邏輯推論胡搞一通。

  結局是——她煮出半生不熟的飯,半根蔥長的蔥蛋,連雞肉都只有炒熟一半。此外還有要熱不熱的湯,要熟不熟的馬鈴薯,總之一切都只做對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則是錯得離譜。

  「總算做好了,你吃吧!」霍思煖脫下圍裙將它丟在一邊,單手擦腰欣賞自己的傑作,怎麼看都滿意。

  「這……」歐陽性德不可思議地看著沒死完全的飯菜,怎樣都不敢相信竟有人的手藝這麼差。

  「你喜歡吃蔥蛋吧!」霍思煖熱心為他挾菜。「啊——嘴巴張開,我餵你。」

  她沒發現到歐陽性德鐵青的臉色,還硬把蔥蛋往他嘴坐送,幸好他及時回神,否則就要慘遭謀殺。

  「等一等,這是什麼?」他躲掉快碰到他嘴巴的筷子,指著她手中的一團黃泥,顫抖地問霍思煖。

  「蔥蛋啊!」看也知道。「你指定的菜色。」

  對,他是指定蔥蛋,因為那最好做,可她做的明明就是——

  「這蔥有切過嗎?」她做的明明就是把蔥加進蛋裡,而且連蔥的最外層都沒有去除。

  「當然有啊!」她一臉委屈。「我還因為切蔥,差點割傷手指。」

  她是把蔥切了,只不過是切一半,而非蔥花。

  「好吧!」他歎氣。「我來試試炒雞肉好了。」

  他拿起筷子挾另一道菜,剛才的蔥蛋是爛泥,這道卻像燒焦的布丁,無論是哪一道菜外表都很可怕。

  外表難看不見得代表味道不好,他如此安慰自己,只是他才咬了一口,馬上就把口中的雞肉吐出來,這雞肉根本還沒熟!

  「思煖。」他終於知道了,她是個烹飪白癡。

  「怎麼樣,好吃嗎?」她興致勃勃地問他,而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叫她自己嘗試。

  「你自己吃吃看,再告訴我答案。」他放下筷子,不敢再動其他盤菜,飯看樣子也沒煮熟。

  「什麼嘛,是我問你耶!」她奇怪地看他一眼,拿起筷子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裡,和他一樣,才吃了第一口便吐出來。

  「好難吃!」這是什麼垃圾。「根本還沒熟!」

  對啊,難吃又沒熟,她的傑作。

  「你不要再動筷子。」她搶下他手中的筷子,不許他再殘害自己的身體。「等我兩個鐘頭,我重做,這一次一定會成功。」她決定了!她要好好鑽研廚藝,一雪前恥。

  儘管霍思煖信心滿滿,保證下一次會更好,歐陽性德卻已經不再敢期望她了。

  「……哈哈哈!」他突然笑出聲,霍思煖奇怪地看著他,不曉得他在發什麼神經。

  「你幹嘛突然笑?」很恐怖耶!

  「哈哈哈哈!」她越說他笑得越厲害,最後索性放聲大笑。

  他竟然還妄想她會當賢慧的嬌妻,她沒用飯菜毒死他就不錯了,還指望她會為他洗手作羹湯,想太多了!

  「歐陽性德,你再不告訴我你笑什麼,我要生氣嘍!」她氣得跺腳。

  「你儘管生氣好了。」他真是笨。「我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超有魅力。」好吧,他承認他有被虐狂,樂於被她虐待。

  「是你自己要我下廚,做不好又取笑我。」她也知道她的廚藝需要改進啊!但總要給她時間,哪可能一飛沖天。

  「我們找時間一起去上烹飪教室,下次一起做菜。」說起來是他不對,他不該大男人主義,吃飯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他不能推卸責任。

  「好。」她喜歡他說話的語氣,好像他們真的有未來。

  歐陽性德低頭吻她,霍思煖勾住他的脖子熱情回吻,任何有關過去的疑問統統忘光光。

  他們展望的是未來,兩個人的未來,永遠的未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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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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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1 00:08: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二、二!

  霍思煖用力做了一個深呼吸,從布幕後走出來面對參觀民眾和當地媒體,為期十天的畫展就此展開,她依舊是鎂光燈的焦點,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她身邊多了一個歐陽性德,做為她有力的支撐。

  喀嚓!喀嚓!

  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霍思煖十分幸運擁有歐陽性德當推手,將她推向歐洲藝壇,但能不能成功還是得靠她自己的實力,所幸大家對她作品的評價都不錯,參觀的人潮一日多過一日,可以說她的展出大成功。對此,歐陽性德也同感驕傲,他細心呵護的小鷹,終於可以獨自展翅高飛了,教他怎麼能不欣慰呢?

  開展不到五天,門票收人就已經和承辦費用打平,剩下的五天,預料參觀的人潮會越來越多,為此美術館也感到滿意,甚至考慮下回再邀她來辦展,事情發展至此,霍思煖可以說是獲得初步的勝利,可以開慶功宴了。

  「為了慶祝你的個展成功,我們今天晚上外出用餐,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她來英國近一個月,這是他第一次說要帶她去見朋友,引發她的好奇。

  「你要介紹誰給我認識?」她可是很挑的哦!長相不到標準她拒絕見面,她不想吃不下飯。

  「一位同樣是搞藝術的朋友。」歐陽性德笑著回答。「他很有才華,你一定會喜歡他。」

  他不解釋還好,解釋以後她更好奇了。像他這麼挑剔的人,還能被他稱讚有才華,不簡單哪!

  「好。」她也想見識一下他這位神秘的朋友有什麼過人之處。

  她期待晚餐時間的到來,這是她第一次以歐陽性德女朋友的身份會見他的朋友,在穿著打扮方面也格外用心。

  他們相約在一家大型餐館見面。霍思煖原本以為她會看見老外。

  結果來的卻是一位日本人,大大嚇了她一跳。

  「這是我的女朋友,Scadett。」他們剛見面,歐陽性德就急著為雙方引見。「思煖,這位是我的好朋友Koyo,是來自日本的鋼雕藝術家。」

  「你好。」霍思煖用英文跟對方打招呼。

  「你好。」對方卻是用中文回話,又嚇了她一跳。

  「你會講中文?」而且講得非常好,不會怪腔怪調。

  「我在台灣住過五年。」講得好也是理所當然。「我和Derrell是在台灣認識的。」

  「原來如此。」她總算稍微瞭解歐陽性德帶她來見他的目的。

  「我們先在台灣認識,然後不約而同來英國發展,是很好的朋友。」歐陽性德補充解釋,看得出兩人的交情確實不同。

  「她就是你說的那位Scarlett嗎?」坐定位、點完餐後,Koyo隨即迫不及待發問。

  「什麼?」回答的人卻是霍思煖,她似乎聽見自己的名字。

  「就是她。」歐陽性德點頭笑道。

  「看樣子你成功追到她了,恭喜你。」Koyo跟歐陽性德道賀,啞謎似的對話,聽得霍思煖一頭霧水,更想獲知答案。

  「不,她把戒指退回來給我了,所以功勞不能算在你頭上。」歐陽性德搖搖頭,霍思煖終於聽懂他們的對話,原來他們是在說那八枚戒指。

  「霍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吧?」Koyo轉向霍思煖主動公佈答案。「Derrell拜託我打造八枚鋼戒,每一枚戒指都是一個英文字,組合起來剛好是你的英文名字。」

  S·C·A·R·L·E·T·T。

  搞了半天,個展開幕那天他強迫她戴上的,是她英文名字的鋼戒啊!難怪她怎麼看怎麼熟,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他幹嘛叫你打造鋼戒?」而且還故意做得歪七扭八,讓她看不懂。

  「因為他要用這八枚戒指來追你,Derrell對你的——」

  「咳咳!」

  他們討論得正熱烈,歐陽性德突然間用咳嗽插進他們的對話,暗示好友別再講下去。

  「來,難得在他鄉異地見面,我們舉杯慶祝。」他明顯是想改變話題,霍思煖狠狠地瞪他,一點都不想舉杯,只想Koyo把之後的話說完。

  Koyo是聰明人,曉得歐陽性德有些話不想藉外人的口說出來,寧可自己保留。做法是有些小器,但也無可厚非,任何人都不希望「我愛你」三個字,是從他人口中說出來的吧!他能夠理解。

  問題是霍思煖無法理解,Koyo話明明已經說出口,又臨時縮了回去,壓力是來自誰她最清楚,而她也不打算放過歐陽性德,打定主意回家後好好拷問他,至於他的日本朋友,就不為難他了。

  晚餐在愉快的氣氛下結束,歐陽性德和Koyo相互擁抱互道珍重再見,因為過了今晚,Koyo就要打包行李回去日本。

  「我下個月可能會去台灣一趟哦,那個時候你和Derrell回台灣了嗎?」臨行前Koyo釋放出這個訊息。

  「不知道。」霍思煖誠實回道。「要看我們進展得順不順利。」如果不順利的話,她就打道回府找別的男人談戀愛。

  「Derrell。你慘了,她還不能確定是你的。」Koyo和歐陽性德開玩笑。

  「別擔心,我會搞定。」他充滿自信。

  Koyo大笑,揮揮手跟他們說再見,待Koyo的車子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以後,霍思煖立即轉過身拷問他。

  「你為什麼不讓Koyo把話說完?」有鬼哦!

  「你昕他在胡說八道。」歐陽性德逃避話題。「他那個人最愛開玩笑,他說的話不能當真。」

  真正說謊的人恐怕是他吧!他最愛保守秘密,就跟她弟弟同一副死德行,看了就討厭。

  「反正我一定會逼你說出來。」她多的是拷問的方法,哼!

  「我拭目以待。」他根本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氣得霍思煖決定嚴加拷問。

  只是她能掌握的籌碼很少,女性特有的嬌嗲她做不來,想滿足他的胃以此套招她又沒本事,想來想去只有誘惑一途,希望能夠成功。

  她的情人正在洗澡,如果想一舉達成目標,她最好加快動作,省得她又失去勇氣。

  霍思煖先把自己脫光光,然後深吸一口氣用力打開浴室的門。

  歐陽性德正背對著她沖水,她猶豫著怎麼開始,最後索性從背後抱住他,歐陽性德頓時僵住。

  「思煖?」不會吧,今天吹什麼風?她居然主動來找他,而且還是趁著他洗澡的時候。

  「人家也想洗澡嘛!」該死,女人誘惑男人的時候都說些什麼?她完全沒有概念。

  其實她不需要太有概念,當她光著身體抱住他就已經達到誘惑的效果了。歐陽性德的體溫瞬間升高,慾望高漲,下半身硬得跟木棍一樣?

  「那個……」哎呀,該怎麼說。「那個……」

  她說不出「我想跟你做愛」幾個字,只得像無尾熊一樣地貼著他,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歐陽性德伸出手,將她的手拉到前面,讓她親身感受他的硬挺,霍思煖嚇一跳,他們甚至還沒開始調情。

  「嚇到了嗎?」他氣喘吁吁地問她。

  「嚇到了。」她下巴靠在他的背上誠實地點頭,看來他根本不需要她誘惑嘛!反應比她還快。

  歐陽性德轉身將她推靠在浴室的牆壁,抬起她的左腿,長指在她的幽谷內穿梭,確定她也跟他一樣迫不及待後,隨即長驅直入。

  他堅挺的腫脹,不期然擠進她緊實的甬道,兩人同時叫出聲。

  歐陽性德將她的腿抬得更高,調整角度開始衝刺,讓他們兩個人能夠緊密結合。

  霍思煖右腳單立在磁磚上,左腿掛在他的手臂上,畫面雖色情,但真的很舒服,她忍不住仰頭嘆息。

  他們幾乎在任何地方都能做愛,沙發、餐桌、流理檯……

  「呼……」每一次做愛,她一定是欲仙欲死,仰頭尖叫。

  「甜心,換個姿勢。」

  而且他也很敢講色情的話,做色情的動作。

  歐陽性德放下霍思煖的左腿,將她轉過身背對他,不用猜也知道他想做什麼,他想從後面進入。

  霍思煖雙手抵在牆壁上,腿微微張開,就這麼一點小小的空隙,他就鑽進來了。

  他的硬挺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在她的甬道裡面亂竄,忽左忽右教她不知如何跟隨,只得搖動粉臀跟著他畫圈圈。

  「思煖!」

  這真的很色情,他們兩人像過動兒一樣玩著同心圓的遊戲,歐陽性德的手伸到她的胸部下方,捧住她的豐乳搓揉,霍思煖的呻吟聲越來越大,歐陽性德則是不住地喘息,雙方都快到達臨界點。

  但她不想這麼快結束,想要把這份喜悅延續到永遠,歐陽性德在她的身後勉力衝刺,就是想讓她到達天堂,他也為之追隨。

  他越衝越快,越衝越急,最後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兩個人同時得到高潮。

  這是最完美的狀況,如果只有一方快樂,對另一個人就太不公平了。

  ※ ※ ※

  事後,霍思煖疲累得站不住腳,歐陽性德連忙把她抱到浴缸,自己也躺進去。

  白色的按摩浴缸是加大尺寸,可以同時容納兩個人。霍思煖靠在他的胸膛休息,應該問他的事卻忘了問,最後還是他主動提醒。

  「你怎麼會突然想要跟我一起洗澡?」他很高興她這麼做了,剛才的性愛超棒的。

  「其實我本來是來拷問你的。」她有氣無力地回道,徹底敗給自己。

  「拷問我?」他愣住。

  「我想問你有關鋼戒的事。」她說。

  「你還真是不死心。」歐陽性德搖頭。

  「誰叫你故意裝神秘。」她忿忿不平。「你讓Koyo把話說出來就好了嘛!這麼一來,我也不會煩你。」

  說起來都是他的錯,他還好意思怪她。

  「我是故意不讓Koyo把話說完的。」他老實招認。

  「為什麼,總該有原因吧?」她追問。

  「因為有一些事情還是由當事人來說比較好。」他輕咳兩聲,一臉不自在。

  「哪些事情?」她打破沙鍋問到底,非知道答案不可。

  「有關愛情的事。」他歎氣,認了。「我不想讓他搶先一步,把我愛你的事實說出來。」

  他的答案是那麼平凡無奇又那麼浪漫,他當然是愛她的,這點連她這個與他對立的冤家都看得出來。

  「所以Koyo沒有說完的那句話是……」

  「我對你的愛就藏在戒指之中,如果你能發覺,我會很高興。」他苦笑。

  結果別說發覺,她根本是不知不覺只忙著和他對立、製造衝突。

  「這不能怪我。」她也有話要說。「誰要你一走就是好幾年,我沒有跟別的男人跑了已經是奇跡。」

  這倒是。

  他不只一次擔心害怕,怕她等不到他順利幫她開通道路,便投向別的男人的懷抱,但她一直等在那兒,可能她下意識也在等待他吧!

  「也就是說,你愛我嘍!」她興奮得半死。「是不是這個意思?」

  對啦對啦!就是這個意思,但由她先說出來,就是很沒勁。

  「怎麼一下子好像變得全世界的人都想跟我搶台訶?」這句話他本來是想留到結婚的時候說的,誰知道被她先說了。

  「有什麼關係?」她笑得很甜。「反正也不會改變我對你的看法呀?」

  「你可別告訴我,你對我沒有什麼看法。」他會發心臟病。

  「你怎麼搶走我的台詞?」她假裝驚訝。

  「你——」他作勢要打她屁股,她反而順勢摟住他的脖子,跨坐到他身上。

  「等我拷問完畢,你要記得把戒指還我哦!」那是她專用的,任何人都不能戴。

  「思煖……」他驚訝地看著她,眼裡滿滿都是感動。

  「你的愛都藏在裡面了嘛,對不對?」該感動的人是她,謝謝他對她的愛以及耐心。

  歐陽性德點頭。

  霍思煖開心地笑了笑,低頭吻他。

  ※ ※ ※

  清晨的畫室,隱隱透露出春光。

  身軀交纏的兩人,捨不得將目光從彼此的身上挪開。一如他們深刻的結合,在光影的交錯下,呈現出有如大理石雕像般的永恆,歐陽性德將自己深深埋進霍思煖的身體裡面,彷彿永遠要不夠她,他明知道這幾天她每天跑展場,已經夠累了,但他還是無法克制自己不碰她。

  「呼呼呼……」他扣住她的粉臀不斷地衝刺,霍思煖則是緊緊圈住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喘息。

  兩個人都很拚命,因為他們說好要重溫「消失的那一夜」,那時據說她的表現像個飢渴的女人,他們當晚車震的激烈指數高到破表,她不信,他只好努力表現給她看。

  「我信了。」無數次的激情過後,她終於明白「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厲害,只是她想不透,當時她明明是個處女,為何會表現得像個蕩婦?完全沒有道理。

  「謝天謝地。」再不信,他也快不行了,最近他也很操勞。

  「討厭,這麼不耐操。」她變壞了,學會說黃色笑話。歐陽性德狠狠瞪她一眼,起身穿上褲子。

  霍思煖全身乏力地躺在沙發上,暫時還不想動。在她技巧的拷問之下,這幾天他透露了不少事,連這間畫室是為她蓋的這種天大的秘密都說出來。

  「小姐,你還不打算穿上衣服嗎?」他在她身邊坐下,表情顯得有些心猿意馬,手指頭不安分地往她的大腿根部摸去。

  「我好懶。」她的懶病又發作了。「我今天真想不穿衣服在這裡賴一整天,你說好不好?」

  「別誘惑我。」他清清喉嚨,縮回手,表情極端痛苦。

  「今天是畫展的最後一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也別偷懶了。」他也想脫光衣服跟她在畫室耗上一年,問題他沒有這麼好命,她也是。

  「好吧!穿衣服就穿衣服。」她聳聳肩膀。「不過……你真的打算穿上衣服嗎?」

  她故作天真地問他,結果是他好不容易穿上的褲子又脫下,兩人廝混到快中午才回房梳洗出門辦正事。

  ※ ※ ※

  身為真正策展人的歐陽性德有許多雜事等待處理,掛名策展人兼畫家的霍思煖則只需要四處看看就行了。

  雖然是展出的最後一天,仍有不少民眾前來參觀,她已經算是打開了知名度,接下來的發展就要看她自己的努力。

  說實話,她有點捨不得畫展結束。畢竟展場裡面無論是燈具或是地板,都有她親自動手的痕跡,她甚至學會控制預算,這一切都要感謝歐陽性德,他是她此生最重要的貴人。

  不過……說是貴人好像也不對,他們的關係早已晉陞為情侶,而且他們沒有避孕,說不定她的肚子裡已經懷有小寶寶。

  寶寶啊!

  霍思煖想像她和歐陽性德會生出什麼樣的孩子,小型男?小野蠻公主?像他或像自己都不錯,因為在外人眼裡他們是俊男美女的組合,除非隔代遺傳,不然他們兩個人生的孩子鐵定漂亮。

  霍思煖已經在幻想未來、刻劃未來。雖然歐陽性德還沒跟她求婚,但這是早晚的事,畢竟他連畫室都幫她準備好了,不是嗎?

  她在展館裡走來走去,一邊思考將來,一邊當觀眾。她是如此專心,以至於有人在背後叫她,她都沒聽見。

  「Scarlett!」

  出聲叫她的是一位男子,看起來有些眼熟。

  這不是……

  「Donald!」她吃驚地看著朝她走來的大學同學,他臉上充滿了笑意。

  「你怎麼會……」她指著老同學說不出話,最近是怎麼回事,走復古風嗎?一些老朋友都冒出頭報到。

  「我現在在法國進修,趁著放假的時候來英國走走,看見美術館外面掛著你的照片,於是就進來了,你還真不錯,竟然能夠在這座美術館辦展。」

  畢業多年,每個人都有不同出路,唯一不變的是對藝術的追求和名聲的建立,對於他們這行來說,沒有什麼比打出名號更重要。

  「我只是運氣好。」她謙虛地回道。「我有一位傑出的經紀人幫我,我能在這裡辦展,完全是他的功勞。」

  「你的經紀人是……」

  「你也認識,是我們大二下學期的油畫課助教。」說起歐陽性德,她就藏不住甜蜜,好想趕快見到他。

  「大二下學期……」Donald努力回憶。「……是歐陽性德?!」

  「對,就是他,他是我的海外經紀人。」霍思煖不明白他幹嘛那麼驚訝,不過話說回來,當初他剛回國的時候,她也一樣驚訝,表情甚至比他還要誇張。

  「你們……又在一起了?」Donald說話的邏輯很奇怪,因為在校的時候,她和歐陽性德處處針鋒相對,根本沒有交往過,不該使用「又」這個字眼。

  「對,我們目前正在交往。」她大方坦承他們的戀情,反正她不說,歐陽性德也不會默不吭聲,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

  「是嗎?」Donald笑笑,總覺得好嫉妒,似乎全世界的便宜都讓歐陽性德佔盡了。

  他英俊多金,又有才華。女人看見他尖叫,男人看見他自動閃一邊去,以免被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光芒弄瞎眼睛。

  「你現在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他也是被歐陽性德弄瞎眼睛的可憐蟲之一,沒人比得上歐陽性德,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現在?」霍思煖轉頭看展館的情形,因為展出時間已接近尾聲,人潮也散去大半,這時候離開應該沒有關係。

  「好,我們出去走走。」難得老同學相見,不聊個兩句就say good-bye,確實有些無情,只是聊天應該沒有大礙。

  霍思煖和Donald,走出展館到美術館的花園散步,邊走邊敘舊。

  他們聊往事,聊曾經共同對面的戰役,聊到大二那年戰勝對手學校獲得首獎,尤其血液沸騰。

  「那個時候大家好團結哦,男生幾乎都沒睡。」團體創作本來就是一項大工程,他們班上的班草也就那幾根,雖受盡呵護,同時也受盡虐待。

  「是啊!」Donald笑著點頭。「我記得我那個時候,整整四十八個小時沒有合眼,作品完成後,回到家眼睛累得都睜不開,我媽還以為我昏倒,差點就要叫救護車了呢!」

  往事如煙,在眼前飄蕩。

  直到遇見老同學,霍思煖才憶起過去有多瘋狂,自己也曾經歷一段青澀歲月。

  「大學的生活真是多彩多姿。」霍思煖感慨。

  「可不是。」真正該感到難過的應該是他才對,當初他千方百計辦慶功宴,就是為了把她弄上床。一來是因為無聊跟同學打賭,二來是因為他知道歐陽性德對她有意思,他若能早一步把她弄到手,就等於宣告勝利。

  當時他一心一意想要贏過歐陽性德,不惜使用骯髒手段,在她的調酒裡面混入迷姦丸,為的就是能順利上她,誰知道最後會被歐陽性德搶去。

  此仇不報非君子!原本他想就這麼算了,但現在既然讓他知道,他們正在交往,兩人又進展得這麼順利,他不做點什麼不行。

  Donald嘴裡雖然說是去法國進修,其實是逃避,因為他從大學畢業至今仍然一事無成。他既不像歐陽性德是天才,又不如霍思煖走運。她被冠上「美女畫家」的名號,不用太費力氣就能吃香喝辣,賺進大把鈔票。如今又在歐陽性德的幫助下,成功打入歐洲市場,未來前途會有多光明,現在就想像得到。

  這一對狗男女,所有好處都讓他們佔了,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Donald在心中詛咒他們千萬遍,腦子裡想的淨是一些骯髒的詭計,比如:怎麼拆散他們。

  「你……還記得慶功宴的事嗎?」他刺探性地問霍思煖,開始擬定計劃。

  「我只記得我醉得很厲害,最後是由性德送我回家。」她省略中間一段車震事件沒說,那太丟臉了,除了他們兩個當事人之外,不可以讓第三者知道。

  「你不會覺得奇怪嗎?」他觀察她的表情,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碰過她酒杯的事,這給了他一個很好的著力點。

  「奇怪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不是,咳咳。」他假咳了兩聲。「那天晚上,我們並沒有邀請助教,可是助教卻在你喝醉的時候突然出現,自告奮勇說要載你回去,你不覺得事情很詭異嗎?」

  經Donald這麼一說,霍思煖才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單純,莫非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

  「那時候我是隱約有聽說過助教喜歡你啦!還發誓要把你弄上床,但我以為那是某個嫉妒助教的人散播出來的謠言,我一句話都不相信。」真正想把她弄上床的人是他!但他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還要把所有罪過都推到歐陽性德身上,看他怎麼辯解。

  「性德他——」霍思煖的臉色果然轉為蒼白。「不,不可能!性德他不可能說出這種話,這一定是謠言。」

  「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他假裝同情。「但是仔細想想,這或許不是謠言,不然助教那晚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你為什麼會突然醉得那麼厲害?」

  Donald在她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

  「我甚至懷疑,他在你的酒裡放了什麼東西,你才會說醉就醉。」

  如果說前面那些話只是伏筆,那麼Donald最後這句話無疑射中了要害,霍思煖確實不只一次懷疑過那天晚上她為什麼喝醉,她雖不至於千杯不醉,但兩瓶啤酒的酒量她還是有的,可那天晚上,她只有喝了一點點酒,便倒地不起。

  「啊?對不起,別聽我胡說八道,我只是猜測。」見她已然動搖,Donald索性演戲演到底,當個八卦男。

  「沒、沒關係。」她臉色發青,怎麼也無法將他的話從心中抹去,腦中不斷重複當時的畫面。

  那時……她喝得好醉好醉,根本沒注意到歐陽性德什麼時候到達pub,只記得他臉色很臭,低頭跟Donald說了幾句話,然後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把她拖離pub塞上他的車。

  ……你等一下有得受了……

  她依稀記得他這麼說。

  ……我也不想這麼早和你做愛,甜心,是你逼我的……

  他確實說過這句話,當時她正門戶大開,哭喊著想要他,在那晚以前,她根本對男人不存幻想,也沒想過和男人上床,那晚她卻像個慾求不滿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求他。

  「Scarlett?」

  如果沒在她的酒裡加春藥,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就算她再喜歡他,都不會作踐自己當花癡,況且那時候她對他的感覺還沒有那麼深刻。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情要失陪了。」她要去找他問清楚,那天晚上他是否真的在她的調酒裡頭動手腳,他們才會上床!

  霍思煖跑得彷彿背後有人在追她,Donald目送她的背影,非常滿意,他早該如此做了。

  當晚他加了雙倍劑量的迷姦丸,她能保持清醒才有鬼,他堅決相信那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就已經發生關係。

  「賤貨,去死吧!」想到她的第一次竟然是給歐陽性德,他就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霍思煖和歐陽性德早日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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