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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晴 -【叛逆狂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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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2 00:06: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朱晴 - 叛逆狂戀

洪於璿懷疑自己跟這男人前世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家——
他害她跌倒撞痛了俏臀、在課堂上遭全班譏笑不說,
還擅自闖進她的閨房,對她登徒子般的動手動腳?!
這是什麼情況?他以為長得帥、受人歡迎就可以這樣?
可他總關心她、耐心哄她,叫人連生氣的立場都沒……
怎料他對她好,只是因為把她當成研究的材料?!

身為心理學博士,敏銳的觀察力讓闕修文看出——
她無理取鬧的行為,只不過是在掩飾真實的感受。
一開始,他當她是小妹妹般的管教她、寵溺她,
但隨著她漸漸溫順,他也越來越難拒絕她的魅力……
想不到,她竟又莫名地充滿敵意,大罵他“偽善”?
看來,他非得好好教訓這不知好歹的小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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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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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2 00:07:0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F大校園

  “朵朵白雲,點綴著晴朗藍空,如此的陽光燦爛真是個開學的好日子啊!”一個男孩手拿著麥克風,對面前的V8攝影機說著。

  “喂,講重點,別廢話連篇,浪費時間。”拿著攝影機的男生出聲提醒同學。

  “好的,現在就來訪問一下各位同學開學第一天的心情。”

  男孩放下麥克風,四處張望了下,鎖定訪問目標後,暗示負責攝影的同學,然後迅速跑向前,攔下一名穿著時髦流行,漫步在林蔭小徑上的女孩。

  “這位同學,請你等一下。”男孩的手輕拍行進中的女孩肩膀。

  “你要做什麼?”洪於璿停下腳步,緩緩的回頭,她的語氣不帶溫度,美眸亦冷冷地直視男孩。

  開學的第一天,洪於璿就被迫起了個大早。若不是八點十分有課,她現在該是賴在溫暖的被窩裏,享受著冷氣製造的涼爽舒適,而不是站在這炎熱無一絲微風的校園裏。

  早起,令她心情不好;熾熱的天氣,讓她的心情更加不好。

  “唔……”洪於璿凜然的態度使得男孩頓時怔愣了下,旋即,他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好,我是新聞系二年級的學生,我們現在正在做一個‘開學特輯’,希望你能接受我們採訪。”

  “採訪?”洪於璿柳眉微挑,在她尚搞不清楚狀況前,男孩已經提出問題。

  “請問你今天開學的心情如何?”男孩興高采烈地進行今天的第一個訪問。

  然而,洪於璿並沒有如他一般的好興致。彷彿澆了一桶冷水在他頭上似的,她冷冰冰地開口:“我現在的心情糟透了!”

  美眸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傳達著“不要來煩我”的訊息,迅即,她再度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

  豈料,男孩並沒有因此而退縮,仍是勇敢地追上去,繼續他的訪問。

  “暑假期間,你都做了哪些事情呢?請和我們分享一下。”

  “關你什麼事!”洪於璿不配合地撂了這句話。

  唉,為什麼一大清早就讓她遇到這麼無聊的事情?

  “呵、呵,這位同學真酷。”男孩手拿麥克風,對著V8鏡頭乾笑了兩聲。接著又問:“那麼對於新學期,你有什麼期望?”

  “我希望你們不要再煩我了!”洪於璿搶過他手中的麥克風,對著鏡頭低吼,隨後再將麥克風丟還給他。

  男孩已經快招架不住了,但仍是希望這段訪問能有個完美的結束,於是他強撐起笑容,面對滿臉不耐煩的洪於璿。“我所謂的希望,指的是你心中有沒有什麼心願?請和我們分享一下嘛!”

  心願?洪於璿倏地靜默了下,心中若有所思。

  男孩以為她終於願意回答了,滿心期待地等著她的答案。然而,他們又再一次失望了——

  “就算我心中有什麼願望,也不需要告訴你們!”洪於璿淡淡地吐出這句話,轉身就走。

  男孩們終於放棄了,沒再追上去。

  “沒想到那位同學長得漂亮,脾氣卻那麼大。唉,出師不利啊。”男孩垂頭喪氣。

  “別氣餒,我們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一定要完成我們的‘開學特輯’。”另一個男孩放下V8拍拍同學的肩膀。

  而逐漸遠離他們的洪於璿,獨自一人走在偌大的校園裏,纖瘦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

  心願……她的心中確實有一個願望,只是誰能幫她達成呢?

  不可能,任誰都無法完成的。洪於璿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想,這個心願一輩子都無法實現了吧……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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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2 00:0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當——當——當——

  上課的鐘聲響起,學生們刻不容緩地加快腳步,沒一會兒,走廊上只剩下一抹纖瘦的身影。

  相較於其他同學焦急前往教室的模樣,洪於璿依然慢條斯理地步行著。

  走至心理系辦公室門前,她駐足,目光移向玻璃櫥窗裏的佈告欄,詳細地察看自己的課表,愈看,她的眉心擰得愈緊——

  “真是的,助教會不會排課呀?”盯著課表,洪於璿按捺不下脾氣,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照道理說,開學前她就該知道自己的課表,然而,她一向不在意這類的事。反正該上什麼課,她的好哥兒們——許益群總是會事先提醒她。因此,就連選課的相關事情,她也都交由他代為處理。

  要是許益群昨晚沒打電話提醒她今天早上有課,她甚至不知道,原來學校今天開學哩!

  整個暑假她都是晚睡晚起,沒到中午前她絕對不會醒來,現在突然要她早上七點起床,趕著上八點十分的第一堂課。腦筋渾沌,脾氣暴躁不說,她的壽命頓時還折損了大半。

  更讓她錯愕的是——此刻才看到課表的她竟發現,她的課幾乎都分佈在上午第一堂課以及下午第一堂課,而且除了星期四沒課以外,天天都有課。

  這絕對、絕對是天底下最爛的課表了!

  滴鈴鈴——滴鈴鈴——

  “喂,有事快說!”洪於璿煩躁地接起手機,口氣不佳地說。

  “我的大小姐,怎麼一大早脾氣就這麼差?誰惹你生氣呀?”電話那頭是開朗的男音。

  “剛才被兩個新聞系的男生攪和已經很煩了,現在又看到這個爛課表,誰心情好得起來!阿群,助教排那什麼課?”洪於璿瞪著課表,向好哥兒們發起牢騷。

  “哎,你不是第一個向我抱怨課表的人,換個角度想想,那也不全然是助教的錯呀,她總得配合所有老師的時間,體諒一下她嘛!”許益群是新上任的系學會會長,理所當然得接收同學們傾吐的苦水。不過,這樣的事情,他也是愛莫能助哪!

  “想到一個禮拜得來學校四天,還得忍受那種斷層的課,我就覺得很煩!哼,煩死了!”洪於璿噘起小嘴嘟囔著。

  電話那頭的許益群揚起嘴角,絲毫不在乎她的抱怨。

  身為洪於璿好友的他,相當瞭解她的性格。她總是這樣,就只有嘴巴壞,抱怨歸抱怨,除了偶爾會上課遲到外,他還不曾看過她缺課哩!

  “已經上課了,我幫你留了一個位置。還有啊,原本上這堂課的那位老師臨時決定出國繼續深造,所以系主任特別外聘一位新教授來上我們的課。總而言之,你快點過來教室喔!”許益群話一說完,旋即收了線。

  “新教授又怎麼樣?”不管老師是誰,還不是都得上課。洪於璿喃喃低語,將手機收進綠色圓點包包,準備動身前往教室。

  “哎,忘了問阿群在哪一間教室上課了。”洪於璿湊近佈告欄,察看這堂課的教室編號。

  確定之後,她轉身,卻無預警地撞上不明物體,反作用力令她向後跌去,臀部直接著地,而包包裏的東西霎時也散落一地。

  “噢,好痛!”洪於璿蹙擰眉心,緊咬下唇忍耐著臀部傳來的疼痛感,並且伸手撫揉遭殃的額頭與俏鼻。

  天啊,她該不會愚蠢地撞到牆壁了吧?要是傳了出去,肯定會讓人笑掉大牙,洪於璿暗忖。

  直視前方地板的目光,逐漸映入一雙擦得晶亮的白色皮鞋,以及一條米白色西裝褲。

  沒錯,她是撞到牆了,一堵堅硬厚實的“肉牆”。

  這堵肉牆明明不是水泥砌成的,怎麼會那麼硬?她納悶地想,心中卻也漸漸地醞釀起一股想罵人的怒火。

  “這位同學,你沒事吧?”闕修文的嗓音溫和而沉穩。

  他微微皺眉,看向仍跌坐在地上的女孩。方才鐘聲一響,他便準備前往教室上課,誰知腳才一踏出系辦公室門口,卻被這女學生一頭撞上。

  即便女學生跌倒並非他的過失,他仍是斯文且紳士地彎身扶起她,並且幫忙收拾散落一地的物品,交還給她。

  “喂,你這個走路不看路的冒失鬼!眼睛長來做什麼用的!”洪於璿並沒有感謝闕修文熱心的舉動。站起身後,她邊揉著吃疼的臀部,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另一方面,她這才有機會,將這個害她跌倒的禍首面貌收進眼底。

  他瘦瘦高高的,大概比她高上一個頭,高挺的鼻樑支撐著一副銀框眼鏡,炯然有神的黑眸並沒有因為鏡片的遮掩而失色,緊抿的唇線給人一種嚴肅剛直的氣息。他身著一襲價值不菲的米白色西裝,裏頭是粉紅色襯衫搭配暗紅色領帶。

  整體而言,他看起來斯文、穩重。

  以前她總覺得堂堂一個大男人穿上粉紅色系的衣服很噁心,然,現在她不得不改觀,原來男人這樣穿也挺好看的。

  欣賞他的穿著是一回事,她可沒忘了自己現在在做什麼。收起打量的眼光,洪於璿朝他迸射含怒的目光。

  走路不看路?這詞用在她的身上比較貼切吧!撞人的人明明是她。闕修文扶了把鼻樑上的眼鏡,挑眉看向她,然後緩緩吐出一句話:“是你自己沒看路,直接撞上剛從辦公室出來的我。”他清楚的指出事實。

  他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女學生,及肩的長髮染成耀眼的橘紅色,頭上戴著米黃色畫家花帽,綠色的條紋V領上衣,搭配駝色束口褲。白皙臉蛋點綴著淡淡彩妝,兩邊的耳朵各是一排整齊的白鑽耳環,十足亮麗時髦。

  她有一雙美麗的瞳眸,只可惜,此刻正燃燒著怒火。

  “就算是我撞到你,那又怎樣?要不是你先擋住我要走的路,我怎麼可能會撞到你!”更何況,他毫髮無傷,痛的人可是她呢!洪於璿不滿地說。

  不順,從今天一大早開始,她就非常不順。為什麼她非得遇上這些惱人的事?心情極度不好的洪於璿,決定將所有的悶氣發洩在眼前這陌生人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已近乎無理取鬧?我不曉得承認錯誤對一個大學生來說,原來是那麼困難的事。”她的態度,讓身為老師的闕修文忍不住說起教來。

  “我無理取鬧又怎樣?我不曉得承認錯誤又怎樣?那也不關你的事,誰教你倒楣被我撞到。本小姐現在心情不好,就是故意拿你當出氣桶,怎麼樣?”洪於璿撇過頭,輕哼了聲,全然不怕自己囂張的行徑得罪到人。

  闕修文緊皺眉宇,頗不認同她如此的行為。

  她是他進到學校後,第一個正面接觸的學生,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學生,身為一位教師,他有責任矯正她偏差的思想。

  “太過以自我為中心,並不是一件好事,你應該培養內控人格,而不是一味地怪罪別人。”

  “不要以為穿上西裝,打上領帶,就儼然一副教師的模樣。充其量,你只不過是年紀比我大一點,那又如何?我才不吃你那一套哩!想對我說教,除非你是我的老師!”系上的老師最年輕的也將近四十歲了,他看起來差不多三十歲左右,當學生的話,是老了點;當大學教授似乎又太過年輕。

  而且,她從沒在系上看過他,搞不好他只是外頭的無聊男子,穿著西裝、提著公事包,想來校園裏過過教師的幹癮罷了。

  “你現在的模樣,很像是沒有父母管教的野丫頭。難道你不怕自己在外頭的言行舉止,會使自己的父母蒙羞?”闕修文的口吻嚴厲。他並不是批評她父母的管教方式,而是想藉由這樣的方式糾正她的行為。

  他的話彷彿威力強大的炸彈,在洪於璿心中造成不小的震撼。

  的確,她是個沒有父母管教的小孩……

  約莫十個多月前,她還是個備受父母寵愛的女孩,享受著家庭的溫馨和樂。然而,就在她二十歲生日當天,父母為了趕回家替她慶祝生日,被超速闖紅燈的自小客車迎面撞上,當場死亡。

  一夕之間,她的生活全變了。她成了一名無依無靠、不再有父母管教的孤女。即便一些親戚表達欲收留她的意願,但,她知道那些親戚不過是為了父母死後留下來的鉅額保險金。

  因此,從那之後,她開始學習一個人獨立生活,變得叛逆、喜愛追趕流行,彷彿唯有如此,她才能忘卻父母死亡的事實,忽略獨自生活的孤單。

  眸光頓時晦黯許多,她緊咬下唇,仍是倔強的說:“就算我像個沒有父母管教的野丫頭,你也管不著。”

  話畢,洪於璿冷漠地越過闕修文,頭也不回地走了。

  闕修文靜靜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並沒有叫住她繼續說教,只是站在原地沉思。

  鑽研心理學,讓他對旁人有著更加敏銳的觀察力。他沒忽略她在與他針鋒相對時,眸中一閃而過的孤獨。她無理取鬧、不講道理,但他認為那只是她刻意製造出來的假像,叛逆的外表似乎是為了隱藏她真實的心理感受。

  倘如他現在還在攻讀博士學位,絕對會以這個特別的女孩做為研究個案,深入瞭解她的心理狀態,進而改變她的偏差行為。

  他肯定,她絕對是個非常值得讓人研究的個案。

  回過神,闕修文看了下手錶,他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遲到,對教師而言,亦不是個好行為。

  邁開大步,他刻不容緩地往教室前進。

  沸沸揚揚的喧鬧、閒聊聲,消失在闕修文踏進教室的那一瞬間。所有的人睜大充滿疑惑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放下手中的公事包後,從容地在黑板上寫下他的名字,隨即轉身面對所有的同學,嚴肅的唇角緩緩揚起抹溫和的笑。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闕修文。這堂‘教育心理學’原本的授課教授,因為臨時到美國進修,所以由我接替。”闕修文站在講臺上,簡單地自我介紹一番。

  講臺底下,靠近牆邊的座位,有兩個女生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小臻,闕教授好帥喔!我從沒有看過這麼英俊的教授耶,害我一顆心像小鹿亂撞,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王淑芬壓低聲音,語調興奮。

  “你太誇張了啦!不過,我同意你說的話,教授真的很帥。”何盈臻端坐著,纖指抵住下顎,眸光仔細地打量闕修文。

  “是啊,是啊,比起那些‘老扣扣’的教授,闕教授賞心悅目多了。有這麼一位帥哥教授來上課,才能夠增加我們的學習動機嘛!”

  “少來了,教授跟學習動機並不成正相關好嗎?”何盈臻朝她丟了一記白眼。忽地,她舉起右手,讓講臺上的闕修文注意到她。

  “這位同學,你有問題要發問嗎?請說。”闕修文朝她禮貌地微笑。

  何盈臻優雅地站起身,纖手輕輕撥弄長髮,唇邊綻開自信而魅力的笑容,緩緩說道:“闕教授你好,我叫何盈臻,是班上及系學會的公關,我代表班上同學、還有整個心理系,歡迎你加入這個大家庭。”何盈臻充分地善用自身的公關才能。

  話畢,她率先鼓掌,其他同學也合作地給予熱烈的掌聲。

  “小臻,你好賊喔!你這麼做,闕教授肯定對你印象深刻。”王淑芬輕扯了下何盈臻的裙擺,悄聲說道。

  何盈臻回以微笑。讓闕修文對她印象深刻,這正是她的目的。

  “那你順便打探一下闕教授的身家背景啦!一定有很多女生也想知道。”自己不敢問,王淑芬索性要何盈臻出馬。

  “謝謝你,何同學。我已經收到各位同學的熱情歡迎了。”他微笑表示謝意。

  掌聲方歇,何盈臻接著又說:“闕教授,你手頭上有我們的資料,一定可以瞭解我們每位同學的背景,可是我們對你卻一點也不瞭解。可以請你說明一下嗎?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彼此互相瞭解,有助於老師與同學間的融洽相處喔。”

  突然,後方傳來男聲,訕笑說道:“奇怪,其他不認識的老師來上課,也沒見你那麼熱心過。敢情你是見闕教授長得比較帥,所以給他一點特別的照顧?”許益群嘴邊噙著笑,挖苦何盈臻。

  雖然許益群是系學會會長,理應跟同是系學會幹部的她相處融洽,然,不知道為何,從新生入學,他就和何盈臻不對盤。

  要不是兩人剛好都加入系學會,說不定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就會是“老死不相往來”呢!

  何盈臻不悅地回身瞪了許益群一眼,氣他故意在闕修文面前說這種話。

  “何同學的要求很合理,沒錯,心理學也相當重視‘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好的,我就簡單的說一下自己的身家背景。

  我今年三十歲,未婚,剛從美國史丹福大學心理研究所取得博士學位。這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嗎?”闕修文詢問她。

  她點點頭,坐下前還不忘回頭再瞪視許益群一眼。

  “如果各位同學有問題,歡迎你們隨時向我詢問,不過,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多提出一些關於課業上的問題。在正式上課之前,有件事情我想先和大家約定一下。我希望以後上課,同學們能夠秉持著不曠課、不遲到、不早退的原則,關於這一點我相當堅持。

  當然,我現在這樣說,似乎沒有說服力,因為連我自己都遲了很久才進教室,在此我先向各位同學道歉,耽誤了你們上課的時間,所以這項約定就由下次開始實行吧!”收起方才的笑臉,闕修文正經說道。

  隨後,他從公事包裏拿出點名單來。“現在我先簡單地點個名,順便認識一下同學。”翻開點名簿,他開始唱名。“簡建平……”

  “奇怪,阿璿怎麼還沒來,上課都過十五分鐘了。明明叫她快點來教室,該不會蹺課了吧?開學第一堂課就這樣,會令教授留下不好的印象,這樣她就慘囉!”許益群低聲嘀咕,不時揚頭看向門口。

  “洪於璿。”闕修文抬頭環視教室,發現無人回應,他又再叫了一次。“洪於璿沒來嗎?第一堂課就曠課,這一次我不追究,麻煩跟她比較好的同學向她轉述一下我們今天的約定。”

  “教授,洪於璿昨天有打電話給我,她說……”許益群急忙站起來想替洪於璿掩飾,不料,話才說到一半,當事人就出現在門口。

  洪於璿手拿著一罐飲料,大剌剌地從正門走了進來,沒理會講臺上的人,也沒理會睜大雙眼瞧著她的同學,目光梭巡她的哥兒們——許益群。

  他沒事在那兒罰站幹嘛?洪於璿心裏納悶。

  這頭的許益群拼命擠眉弄眼,暗示她講臺上有人。

  “闕教授,洪於璿來了。”何盈臻手指向門口的人,告知闕修文。

  教授?她終於明白許益群為什麼一直眨眼,原來是教授來了。洪於璿轉頭,恰巧對上闕修文直視她的黑亮雙眸。

  “怎麼會是你?!”她驚訝地大吼,手中的飲料差點掉落地面。

  在系辦公室門外,惹得她滿腹怒火的男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他就是新來的教授?

  “原來你也是這班的學生。”闕修文也感到有些訝異,但他並沒有讓這樣的心情顯露在臉上太久。

  沒想到那個不講道理的女孩會是他的學生,仔細一瞧,她眸中的那抹孤獨已經消失,渾身再度包裹著名為“叛逆”的外衣。

  他說過,她是個值得研究的個案,本以為不可能再遇到她,所以就沒有那麼強烈的研究欲望。不過,現在既然有機會能夠研究她,那麼或許他會撥點空閒時間,瞭解她的內在感受,以及偽裝叛逆的原因,進而矯正她的偏差思想與行為。

  不單單是個研究,這也是身為教師應該做到、對學生的關懷。

  “你遲到了。”他話中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遲到,是因為剛剛有人惹得我很‘火’,所以我去餐廳買罐飲料退退火。更何況,就算我是這班的學生,又怎麼樣?”洪於璿依然不改狂妄的口氣,彷彿忘了闕修文掌握著她這堂課的生死。

  “喔,原來如此。對了,我記得你說過,‘除非我是你的老師,否則別想對你說教’,那麼我想,我應該可以、也有權力‘管教’你一下吧!請多多指教囉。”闕修文輕輕扯了抹笑容。

  皮笑肉不笑,指的大概是眼前的這種表情吧!洪於璿心中思忖。

  再聽到他口中說的“管教”,她突然意識到,今後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了。

  實在是太“注死”了!早上心情不太好,撞到他,讓自己跌得四腳朝天,心情又更差,索性就找他這個從沒見過的倒楣鬼出氣,誰知道他會是自己的老師。

  唉,今天真的很“不順”!洪於璿悄悄地歎了口氣。

  “好了,你先回座吧!”闕修文說道,旋即繼續點著名。

  待洪於璿走回許益群身邊的座位後,許益群趕忙好奇地問道:“你剛才跟教授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

  洪於璿苦著一張臉,將剛剛在系辦公室前發生的事情告訴好哥兒們。

  “哇靠,你太屌了吧!對個無辜的陌生人,脾氣還這麼壞。”

  “我想發洩情緒嘛,誰知道會那麼倒楣!現在可好,被他盯上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好有日子過咧?還好一個禮拜只有一堂他的課。”洪於璿嘟著小嘴嘀咕道。

  驟地,許益群面有難色、支支吾吾地啟齒。“阿璿,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下午那一堂新開的必修課,也是他教的。”

  “什麼?!”洪於璿雖然已壓低嗓音,卻仍掩不住語氣中的震驚。“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從來不關心課表的事,怎麼可能會知道。阿璿,我看你就認命吧!”許益群無奈地搖搖頭。

  天啊,不會吧!洪於璿在心中無聲地吶喊。

  下午第一堂,再度由闕修文授課,班上女同學一反以往意興闌珊、興致缺缺的模樣,爭先恐後地搶著坐第一排的位置。

  最後,由何盈臻拔得頭籌,搶到第一排正中央的座位。對於能夠坐到視野最佳的位置,她得意的綻開笑容。

  其他的女同學即便失望,但能坐在近距離看她們心目中的帥哥教授,也就沒太多怨言。

  “阿群,今天是怎麼搞的,那些女人拼了命地搶第一排?而且,我沒看錯吧,何盈臻那女人還特地化了妝?!該不會是有明星要來演講?”上課前一分鐘,洪於璿與許益群慢慢走進教室,頗訝異於班上的“亂象”。

  由於許益群與何盈臻是死對頭,理所當然的,身為哥兒們的她,當然就不可能和她有多好的交情。而事實上,在班上她也只有許益群這個好友而已。

  “用膝蓋想也知道,因為來了個帥哥教授呀!那些女人誰不想讓教授對她印象深刻?怎麼,難道你不想嗎?”許益群玩味地說。

  “別拿我和那些‘花癡’相比,我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哩!”洪於璿伸出食指,左右晃動,表示自己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不否認闕修文是真的長得很帥,但,教授長得帥,又不代表她這堂課就能夠順利過關。

  尤其她和他曾有一點小過節,唉,她真後悔為何說話不收斂點,竟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

  “喔,也對。反正教授已經對你印象深刻,你根本不需要多費心思。”許益群調侃道。

  “你很煩耶,哪壺不開提哪壺。”洪於璿作勢要打他,這件事已她夠煩的了。

  邊說著,洪於璿選擇了最後一排,角落不起眼的座位坐下,巴不得闕修文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第一排那些女人身上,就是別注意到她。

  當——當——當——

  上課鐘聲響起,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闕修文已經出現在教室裏。“各位同學大家午安。”他揚起笑容問好。

  “闕教授午安。”前幾排的女同學們異口同聲地說,聲音明顯地比平時多了些愉悅、嬌嗲。

  噁心!坐在角落的洪於璿吐了吐舌頭,故作嘔吐狀。

  “不浪費各位同學的時間,我們直接切入今天的正題。”闕修文放下公事包,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字。“首先,我跟各位談談‘自我應驗預言’。”

  “我就用一個小故事來說明這個理論。相信大家都認識王小明吧!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他。

  有一天上課老師正在點名,點到王小明的時候,突然對他說:‘王小明,我從沒發現,原來你長得那麼像風箏。’他急忙辯駁:‘我才不像風箏!’

  下課後,遇到校長,校長也跟他說:‘王小明,我以前都沒發現,原來你長得那麼像風箏。’他依然辯駁:‘我才不像風箏!’

  回到家之後,他很沮喪地跟媽媽說:‘媽媽,老師和校長都說我長得像風箏,我才不像哩!你說對不對?’媽媽說:‘你不講,我還不覺得你像,現在一講,我覺得你真的很像風箏耶!’

  王小明聽媽媽這樣講,就說:‘為什麼連媽媽都說我像風箏?’語落,他難過地跑出家門,跑著跑著,就像風箏一樣飛起來了。”

  闕修文正經八百地說著故事,話畢,所有同學愣了三秒,旋即哄堂大笑,不可遏抑。

  “這並非只是個笑話而已,我想說的是,你自己對自己有所期望,並依循著期望前進,預言自己必定做得到,久而久之,這項預言便會應驗。像我每天早上起床以後,都會對著鏡子大聲說:‘我很帥’。講久了,就覺得自己真的很帥。”

  闕修文仔細地為同學們解釋理論,並幽默地以自己為例,希望讓同學能輕易地熟記。

  說完,同學們又是一陣大笑。

  唯獨洪於璿面無表情,冷冷地說:“無聊!”當然,這句話只有她自己才聽得到。

  然而,站在講臺上的闕修文並沒有忽略她的神情,畢竟在一群笑開懷的學生當中,她抿唇蹙眉的模樣,顯得相當突兀。

  “洪同學,你不覺得好笑嗎?”他問。

  所有同學倏地停止笑聲,視線全集中到她身上。

  他突然的問話令她怔愣了下。然後,即使眾目睽睽、即使講臺上的人是教授,她依然沒稍加修飾自己的言語。

  “一點兒也不好笑。”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吐出這樣的話,彷彿刻意唱反調似的,不過,既然話都出口了,只好看著辦吧!

  她的回答令所有同學倒抽了一口氣。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跟老師“嗆聲”嘛!他們來回地巡視闕修文與洪於璿,教室瞬間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洪於璿真夠大膽、教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這是他們心中此刻的疑問。

  “看來,我說笑話的功力還有待加強了。或許我應該每天對著鏡子說:‘我講的笑話很好笑’,搞不好有一天,我就可以講出連洪同學都覺得好笑的笑話了。”闕修文巧妙地化解了他倆之間尷尬的氣氛,同學們也再度笑了開來。

  一般人遭受當眾難堪這類的事,必定是氣憤不已。對他而言,氣憤倒是沒有,只不過,她的直言確實讓他嚇了一跳。

  這個學生很特別,特別到讓他差點招架不住。

  “阿璿,你要死囉,膽敢‘忤逆’教授。而且,明明就很好笑,你幹嘛硬說不好笑?你不是說不想引教授注意,現在可好了,教授就算想忘也忘不了你了。”許益群悄聲說道。

  “我也不知道,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嘛!”她現在也很後悔啊!

  她偷偷掏出青箭口香糖,拆開一片送進嘴裏,試圖藉著咀嚼消彌煩躁。

  而講臺上的闕修文接著講課。“接下來我們提一提佛洛依德。他的人格發展理論又稱為性心理發展期,主要分為五個時期:第一個時期稱為‘口腔期’,主要靠口腔部位的吸吮、咀嚼、吞咽等活動獲得滿足。

  例如,洪同學現在正在咀嚼口香糖,很有可能是因為她在零至一歲口腔期時未獲得滿足。”闕修文目光早已瞄到偷偷吃口香糖的她,恰巧拿她當例子說明。

  洪於璿再一次成為全班的焦點,所有的同學對著她狂笑,令她尷尬不已,美眸隱約透射著怒光。她瞅著講臺上的闕修文。

  “抱歉,洪同學。突然拿你當範例,你不會生氣吧?”他溫和有禮地詢問。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儘管心中有些不悅,洪於璿也只能按捺脾氣,咬著牙說道:“不、會!”

  “那就好。”闕修文繼續說道:“第二個時期則稱為‘肛門期’……”

  講臺上的闕修文在說什麼,洪於璿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此時她正巧尿急,她站起身,打算直接從後門走出去,卻被闕修文給叫住。

  “洪同學,你要去哪兒?我們正說到肛門期主要是靠大小便排泄時所生的刺激快感獲得滿足,你有記下來嗎?”

  “呃……喔、喔!”洪於璿吶吶答道,旋即坐回位置上。

  聽到他這麼說,她怎麼還好意思說自己尿急想去上廁所,因為她肯定又會被說成“肛門期”沒獲得滿足,成為全班同學譏笑的對象。

  一堂課下來,同學們無不沉醉在闕修文輕鬆逗趣的講課中;而洪於璿因成為眾人的笑柄,又憋了一整節課的尿,心情極度不悅。

  她覺得,自己和闕修文的梁子真的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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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柔和的燈光,伴隨著悠揚輕悅的樂曲,午後的學生餐廳裏,沉浸在寧靜而舒適的氣氛。

  餐廳角落的那張桌子,放著四杯飲品,四個女孩正聊著天。

  “他一定是故意的!”洪於璿夾帶著氣憤的低吼,劃破一室的安寧。

  下午唯一的那堂課結束後,她打電話給其他三位好友,約好了在餐廳見面。人一到齊後,她便開始劈哩啪啦地將方才上課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好友們。

  愈說,她愈耐不住性子,語調也不知不覺地激昂高亢。

  “小璿,冷靜點,這裏是公共場合喔!”藍菁雲嗓音細柔,提醒身邊的人兒。

  她蓄留著一頭飄逸的長髮,個性就如同嗓音一樣溫柔,是中文系裏眾所周知的氣質美人。

  “管他的,反正我一整堂課都成了眾人的焦點,也不差這個時候。”洪於璿扁著小嘴低嚷。

  哼,都是闕修文害的!一下課,她便發現前排那些女人朝她迸射憤恨的眼神,還有一群臭男生拼命地嘲笑她,說她口腔期和肛門期都沒獲得滿足。

  可惡,真是氣死她了!

  “小璿,你說你們教授長得很帥,連你班上那一票自視甚高的女人也被他吸引住囉?哇——好羨慕喔!真希望我們系上也有帥哥教授,這樣就不需要老是面對一堆食古不化又呆板的修女了。”舒品潔欣羨地說著。

  她是英文系的學生,長得嬌小又可愛,不過是個十足的迷糊蛋。

  “你夠囉!別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洪於璿沉聲警告她。

  “你太激動了啦,或許那只是巧合罷了。況且,別忘了你自己也非常不給教授面子,當眾‘吐槽’他的笑話不好笑。”陶子綾理性地分析事實。

  日文系的她不若一堆哈日族的同學,一天到晚討論著日本流行事物,抑或是偶像明星,唯一令她感興趣的只有“音樂”。

  “虧我把你們當好朋友,你們卻沒有人站在我這邊。”洪於璿怒視三位好友。

  她們四個人不同系,卻在大二上學期恰巧選修同一堂體育課,並且巧合地被分在同一組。

  “緣分”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讓她們四個不同類型的女孩,不知不覺地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不跟你在這裏發神經,我要趕去黃昏市場幫我老爸了。”陶子綾提起背包站了起來。

  她是賣菜人家的女兒,每天清晨和傍晚她幾乎都會到菜市場幫忙賣菜,也因此她儘量不將課排在早上第一堂與下午最後一堂。

  “子綾,等等我,我也該去打工了。”舒品潔跟著站起身,向在座的兩人道別後,與陶子綾一同走出餐廳大門。

  “叛徒,我都還沒抱怨完哩!”洪於璿噘起嘴咒駡。

  “別再抱怨了,你沒有錯,教授也沒有錯。只要你的倔脾氣收斂點,不就能和教授相安無事了嗎?”藍菁雲溫柔地勸說。

  “我不想再說他了啦!愈說心情愈差。”她知道是自己脾氣太沖,可是一想到闕修文讓她成為全班的笑柄,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迅即,她轉移話題,說道:“菁雲,等會兒有事嗎?陪找去臺北逛個街,打發一下時間。”

  “恐怕不行吧,等會兒我想去圖書館借幾本書。不然,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圖書館啊。”藍菁雲的提議立刻遭到洪於璿的拒絕。

  “要我去圖書館,等於是要我的命。非到必要時刻,別想我進圖書館一步。”她一副嫌惡的模樣,令藍菁雲低聲輕笑。

  “真是的。那你打算怎麼消磨時間?”她問。

  “別擔心我,你想去圖書館就快去吧!”洪於璿催促著好友。

  待藍菁雲走後,她再坐了會兒,便起身準備離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與其獨自一人坐在這兒發呆,倒不如去逛街,買點東西,發洩一整天的“不順”也好。

  才剛踏出餐廳門口,洪於璿便遇到了一個討厭的人。

  “喲——瞧瞧我遇到誰啦?是我們的洪大小姐呢!”何盈臻一見到洪於璿,便用著高八度的尖銳嗓音,對著她身邊的王淑芬說道,而王淑芬則附和地點點頭。

  “要去哪兒呀?咦,怎麼沒瞧見你那個跟班——許益群?”她嘲諷地開口。

  “別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喜歡帶著‘菲傭’上街。阿群對我來說,是‘好朋友’;而你身邊的那位,我就不知道你怎麼定位了?”洪於璿冷著面孔,意有所指地說道。

  她不是那種被人欺負,卻不懂得還擊的笨女人。“井水不犯河水”一向是她與何盈臻相處的信條,既然何盈臻先來惹她,就別怪她河水氾濫,毫不留情了。

  “你、你別亂說話,故意破壞我和淑芬的友情。”何盈臻氣急敗壞地反駁。

  “我亂說話?哎,你自己心知肚明啦!”洪於璿刻意將話愈描愈黑。

  “可惡!”說不過洪於璿的何盈臻,啐罵了一聲,迅速轉移話題。“平常還以為你不喜歡男生咧,結果一見到闕教授長得帥,你還不是想盡辦法引起他的注意。哼,卑鄙!”

  “對啊。你明明就有許益群了,還想得到闕教授。”王淑芬跟著在一旁幫腔。

  “少污蔑我和阿群的友誼,而且,我才沒你們那麼花癡。請你搞清楚,到底是誰想吸引他的注意?”洪於璿緊蹙眉心,美眸逐漸燃起憤怒的火焰。

  哼,又是闕修文!要不是他,她何必站在這兒被兩個瘋婆子質問?她稍微好轉的心情,又再度崩解。

  “你還不承認,你明明就想盡辦法引起教授的注意!”何盈臻擺出茶壺架勢,指著洪於璿。

  “你倒是說說看,我怎麼樣‘想盡辦法’?”她可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做過。

  “你第一堂課就故意遲到,讓教授對你印象深刻;第二堂課又故意和教授唱反調,說他講的笑話不好笑;接著又吃口香搪和假裝要上廁所,引起教授的注意。你敢說你沒有嗎?”何盈臻指證歷歷。

  虧她特別打扮了一番,還抹上了香水,可惜教授都沒發覺。

  洪於璿心中覺得好笑,她要是真的想吸引別人的注意,才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爛招數哩。更何況,何盈臻說的那些事,根本就是她不想再回憶的蠢事!誰喜歡一直被人取笑“口腔期”、“肛門期”?

  “這就是你所謂的‘吸引’?不然,下一堂課你可以如法炮製的試試看呀?”她揚起柳眉,輕笑道。

  想讓人嘲笑,那就儘管去吧!她心中暗忖。

  “我才沒你那麼低級!反正,不准你再接近闕教授!”何盈臻驕傲地命令她。不准?她憑什麼用命令的口氣說話。何盈臻愈這麼說,她就愈想和她唱反調。她就是要讓何盈臻知道,自己是激不得的。

  “我為什麼不能接近闕教授?教授會注意到我,那表示我用的方法有效囉,你要是不服氣的話,自己想辦法呀!”洪於璿轉換了面孔,唇邊暫態揚起抹美麗的笑弧。

  “你終於承認了,你、你不要臉!”何盈臻自信的臉龐因氣憤而有些扭曲。

  “嘴巴放乾淨點,沒本事的人才會出口亂罵人!”洪於璿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何盈臻氣不過,負氣地與王淑芬扭頭就走。

  此刻,她的耳根子終於清靜許多。然而,此事是因闕修文而起,她的心中不由得對他更加反感。

  她現在有一個最想實現的願望,那就是——

  希望不要再有人拿闕修文的事來煩她,不要在她面前提到闕修文、也不要再讓她見到他!

  結束第一天的教書生活,闕修文不作任何耽擱,立即回到離學校稍有一段距離的租賃住處。

  這裏不若學校旁專門出租給學生的小套房或是雅房,它是獨棟公寓,每一層樓有兩間套房,坪數不大。但,舉凡該有的客廳、廚房等,一應俱全,且環境清幽,對於單身又不喜歡嘈雜喧囂的他而言綽綽有餘。其實他的家就住在臺北市區,然而為了教書的方便,他才又在這裏租下房子。

  聽房東說,同一層樓的另一間套房住的是一位女學生,住進來已經三天了,他倒是還沒機會與她打照面呢。

  闕修文一進門,放下公事包,從衣櫃裏拿出換洗的休閒衣褲,然後到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消除一天的疲勞。

  洗完澡後,他到廚房隨意弄了些餐點,做為今天的晚餐。由於他從大學畢業後便一直在美國讀書,因此這些事情還難不倒他。

  約莫晚間八點,他離開客廳柔軟的單人沙發,準備到書房處理些事情。不過,在那之前,他先到廚房泡了壺香醇濃郁的咖啡。

  他拎著熱騰騰的咖啡壺,放在纖塵不染的書桌上,接著從公事包裏拿出了一疊A4紙,上頭密密麻麻的全是原子筆寫下的文字。這是下午的“心理分析”下課前,他要同學們憑著與他第一次相處的情況,分析他的心理。

  他打算先批改這份作業,然後再來準備明天上課的內容。

  片刻後——

  闕修文摘下眼鏡,揉揉鼻樑根處,舒緩發酸的眼窩。大致看下來,同學們都能很客觀地分析他的心理,可見這班的學生程度還不錯。

  啜飲了口香醇的咖啡,戴回眼鏡,他繼續第二階段的批改作業——

  “就我看來,闕教授根本就有人格分裂症,而且還有極度嚴重的記仇心理,在他的潛意識裏,更蘊藏著可怕的暴力傾向。

  首先針對人格分裂一點稍加說明。他看起來就是個嚴肅又古板的書呆子,還自以為幽默地講笑話——人格絕對有問題!

  第二點,我不小心撞到他一下,可是跌痛屁股的人是我耶,而且不過是有那麼一點點出言不遜,他就說要好好‘管教’我——真是愛記仇!

  最後,我只是客觀地發表個人意見,說他講的笑話不好笑,他就借題發揮,說我吃口香糖是因為口腔期沒獲得滿足,又說我肛門期也沒獲得滿足,害我成為全班同學的笑柄,還憋尿憋了一整節課——他借機報復,潛意識裏一定有暴力傾向!”

  這張A4紙上的字跡淩亂,看得出來下筆的人心情不佳。

  不需要看紙張下方的署名,闕修文已經可以猜到……不,是確定,寫這篇心理分析的人是誰了。那是他想研究、深入瞭解的問題學生——洪於璿。

  他再一次認為她相當獨特!

  明明他要她寫的是對他的心理分析,可是這篇文章看起來倒像是抒發個人情緒的抱怨文章。

  站在任課教授的觀點來看,他認為這篇文章完全是憤怒之下的主觀批判,雖然用了許多心理學上的專有名詞,卻與他所謂的客觀心理分析完全摸不著邊。然而,除去教授這個身份,不能否認的是,這篇文章讓他覺得相當有趣。

  才短短一天,他在她的心中已成為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吧!闕修文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痕。

  咚咚——砰——鏗鏘——

  正當他想再繼續批改作業之際,隔壁卻傳來吵雜的敲打聲,本想那聲音應該一會兒就停了,誰知不僅沒有停止,緊接著還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搞什麼?”闕修文微皺眉心,不悅地喃喃低語。

  這一刻,他對隔壁素未謀面的女學生有了不良的印象。

  想來這噪音一時半刻是不會停止的吧!闕修文起身離開書桌,往門邊走去。

  他決定拜訪隔壁的鄰居,順便跟她好好地溝通一下,告訴她何謂“公德心”。

  可惡,即使瘋狂血拼,買了一堆東西,她的心情依然沒有好轉!

  洪於璿進了家門,隨意丟開手中各式各樣的購物袋,率性地踢掉腳上的鞋子,然後煩躁地將自己拋進柔軟的床鋪。

  “啊——都是‘闕豬頭’害的!”洪於璿仰望天花板,忽然大聲尖叫,嘴裏咒駡著闕修文。

  早上就遇到兩個新聞系的白癡,然後在系辦門前撞到他,害她跌痛屁股;接著他又讓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前難堪,更嘔的是,何盈臻那個瘋婆子竟還因為他跑來找她理論!都是他害的!洪於璿將今天一切的不順,全都歸罪給闕修文。

  逛街無法彌平她的怨氣,沒關係,她還有別的方法。

  倏地,她從床上坐起來,扯下頭上的畫家帽,亂揉成一團丟向牆邊,然後發了狂似的在床上蹦蹦跳跳,甚至拿起枕頭胡亂敲打牆壁。

  這還不過癮,她跑到廚房裏,拿出一隻茶壺與炒菜鏟互相撞擊,發出鏗鏗鏘鏘的清脆響聲。

  “耶——”她大叫,心情稍微舒坦了一點。

  興致一來,她打開音響,把音量調到最大,即便自己五音不全,她也開心地跟著哼唱,盡情地舞動身體。

  叮咚——電鈴響了,然而,洪於璿沒聽見,依然故我地唱歌舞動。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連續的電鈴聲在音樂旋律中顯得突兀,很難不讓人發現,洪於璿只好停止動作。

  會是誰呢?管他的,先開門再說吧。儘管心中納悶,她還是趨前開門。

  “呃……怎麼會是你!”開了門,定睛一瞧,差點沒把她給嚇呆了。“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你向誰打聽的?還有你想做什麼?哼,無恥!”洪於璿眸中充滿防備,口中卻胡亂罵了一通。

  乍見到她的那一瞬間,闕修文也嚇了一大跳,隔壁的女學生竟然是她?!“我沒有打聽學生住處的癖好,只是恰巧住在你隔壁。”他指了指身後那扇半敞的門。

  “騙人,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我才不信!”話雖如此,瞧他一身輕便且家居的穿著,她真的不能不信啊!

  前幾天房東太太跟她說的新住客,難道就那麼剛好是她最不想再看到的人?如此一來,她剛才盡情的發洩不就一點用處也沒了?

  嗚——她的心情又開始糟了起來!

  “你最好接受我們是‘鄰居’這個事實。”闕修文簡單地陳述,然而,洪於璿身後敞開的門內不斷傳來高分貝的音樂,令他不悅地皺眉。

  倘若一直站在門口與她爭辯為何他會住在這裏,那只會讓吵雜的音樂傳遍整棟公寓。因此,他二話不說,直接越過她,大剌剌地走進她家,找尋噪音的來源。

  “喂、喂——你憑什麼闖進我家!”洪於璿怔愣了下,迅即跟在闕修文身後吼叫,對於他唐突的舉動,既錯愕又氣惱。

  套房的格局大同小異,沒一會兒闕修文便發現置放在客廳牆邊的音響組合,順手就把開關關上,室內頓時回歸平靜。

  “你這個人怎麼那麼沒禮貌!隨隨便便進我家,還亂動我的音響!”她怒斥。

  “你不覺得現在安靜多了?”闕修文指了指音響,淡淡的說。

  “那又怎麼樣?我愛把音響開到最大聲,那、那是我的自由!”

  “你愛聽音樂,並不代表所有的人跟你一樣愛聽音樂。”他很慶倖自己的修養很好,聽到她那樣不知反省的回答,竟然沒有立刻把她抓起來打屁股,而是心平氣和地講起道理來。

  “你不喜歡聽,不會揉兩坨衛生紙塞到耳朵裏,我又沒逼你跟我一起聽音樂,而且,你怎麼可以隨便闖進我家?”明知道是自己不對,洪於璿依然不肯認錯,總而言之,她就是不想向他低頭。

  “洪同學,你似乎不知道什麼叫‘公德心’?”闕修文微眯黑眸,緊瞅著她。

  “現在又不是在學校,你才不是我的老師,我愛怎麼樣你管不著!”洪於璿高傲地揚眉,冷哼了聲。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跟闕修文唱反調,只是不知怎地,這些衝動的言詞總會莫名其妙地脫口而出。

  奇怪,她對別人明明不會這樣的,為何遇上闕修文後,她的脾氣便走樣了?

  聞言,闕修文眉心的皺痕更深,好脾氣因她挑釁的話語逐漸消失。他慢慢逼近她,說道:“老師就是老師,沒有校內和校外的區分。”語氣冷沉,極具威嚴。

  “你想幹什麼,離我遠一點啦。”他高瘦的體格帶給她沉重的壓迫,她討厭這種感覺。“快滾開啦,可惡,我一定要去跟房東太太說,叫她不要把房子租給你這個王八蛋!”

  洪於璿不肯服輸,挺起胸膛,回應他身軀的壓迫威脅,並且依然不怕死地逞口舌之快。

  “你這個缺少管教的野丫頭,看來我真的有必要好好地教導你一下!”他喃喃低語。

  下一秒,他驟然將她壓向牆邊,背對著他,牢牢地鉗制住她的手。接著竟打起她的屁股,重重地,一下接著一下,毫不客氣地將手掌落下。

  洪於璿先是呆愣了會,旋即放聲驚叫。“啊——你這個無賴,快放開我——小心我扁你喔!”她拼命掙扎,卻也逃不出他鋼鐵般的鉗制。

  “注意你的用詞,女孩子家別那麼粗野。”闕修文停止動作,沉聲說道。

  表面看似平靜的他,內心卻是震驚不已。

  他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手掌彷彿脫離大腦的命令,自行動了起來。他完全沒料想到自己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刻,尤其是對才認識一天的小女生。不過,對於眼前的野丫頭,他相信自己的作法是對的。

  既然她是他的學生,那麼他就有責任把她教好。闕修文心中對自己如是說。

  “關你屁事!”洪於璿撫著疼痛的屁股,怒瞪他。

  早上跌疼屁股,現在又被他打,新仇舊恨一時湧上心頭。

  “你可以再口出穢言試試看,我不介意再教訓你一次。”他揚手威脅道。

  “變、變……”態。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間,怎麼樣也吐不出來。看闕修文的動作,以及堅定的眼神,她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粗魯的話她可以不說,但別想她對他示弱。“哼,我想做什麼事,你管不著。”

  “我管定了!”短短四個字,富含著不容拒絕的氣勢。“既然我們剛好住在一起,你又是一個人住,那麼身為老師的我,就有責任管教你!”

  話畢,闕修文轉身離開她的住處,走回自己的套房。

  洪於璿追了出去,對著他的門板咆哮道:“誰和你住在一起!姓闕的,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們兩人是鄰居的事情說出去,我一定饒不了你!”

  “可惡!”她怒駡,旋即怒氣衝衝地進到屋內,“砰——”地一聲,用力地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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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蔭小徑的一旁,是一片綠油油的草皮,種植了許多不同品種的樹木,此處是校園內著名的“綠蔭森林”。

  今日依舊陽光普照,晴朗無雲。光線穿過蓊鬱的樹葉,照射在草地上,但炎熱的氣息並沒有因此而被帶進這片綠地。

  洪於璿盤腿坐在草地上,倚著樹木休息,沒一會兒,她的好哥兒們拎著一大袋東西朝她走了過來。

  “阿璿,歹勢啦,剛才在系學會開會,讓你久等啦。”許益群席地而坐,一瞧見好友的臉蛋,他說道:“阿璿,你今天臉很臭喔?誰又惹到你啦?”

  上午第一堂,由於許益群正在忙著學會的事情,所以蹺課了,現在算是今天的初次見面。

  “哼,還會有誰。”洪於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從昨天開始,她的火氣就沒熄過,尤其是昨天晚上闕修文還到她家“鬧場”,想到這裏她就覺得一肚子火。

  今天早上起床後,她發覺自己的屁股有點痛,便到浴室裏去照鏡子,沒想到,她白皙的臀部竟然多了兩坨“黑青”。

  光是跌倒撞傷,或許還沒那麼嚴重,她非常篤定,那絕對是闕修文抓著她打屁股的結果。

  本來想到“綠蔭森林”這裏乘個涼,消消火氣,可是卻一點作用也沒有。

  “該不會是我們系上新來的帥哥教授?”許益群試探性地問了下。

  就算她討厭何盈臻那幫女人,卻也沒見過她情緒如此失控。而且她的脾氣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少像現在這樣,持續這麼久。

  照這情況分析起來,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昨天惹到她的闕教授了。

  “他哪有帥!他只是個不懂禮貌又愛亂打人的死豬頭!”洪於璿激動地說道。

  “哇、哇——你的反應未免太過偏激了吧!”這下子他非常肯定,讓她情緒失控的人就是闕教授。

  看她的表情,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深仇大恨。昨天上課闕教授只說她“可能”口腔期和肛門期未獲得滿足,仇恨應該不至於那麼大吧!

  “我哪有偏激?是他太過分了好不好!”洪於璿氣憤難平地,道出昨晚發生的事情。不過,她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說自己是無辜善良的小市民,闕修文卻變成擅闖民宅的大壞蛋。

  除此之外,她當然自行省略了被打屁股那段。因為實在是太丟臉了!

  “哇靠——太勁爆了吧!有這麼剛好的事喔!”很顯然,許益群對她與闕修文是隔壁鄰居的事情更感興趣。

  “你說說看,我是不是很倒楣?”她渴望尋求盟友,一起“討厭”闕修文。

  “哪會倒楣啊!我們系上一堆女生巴不得能跟闕教授同進同出。你想想,只有你能得到這份殊榮耶!”

  “誰稀罕!”她冷嗤。

  “阿璿,仔細想想也沒那麼糟嘛!闕教授人不錯呀,你何必非得那麼討厭他?而且,你討厭他的理由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情罷了。”他暫且充當和事佬,消除好友心中的怨氣。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啦!”倏地,洪於璿微眯著眼,眸中迸射些許寒光。“你為什麼一直幫他說話?搞清楚你是誰的朋友喔——”她的口氣已近乎威脅。

  “好啦、好啦,我是你的好朋友,我站在你這邊好不好?”

  “算你識相!還有,不准把我和他是鄰居這件事說出去,否則我劈死你!”洪於璿惡狠狠地說。

  “沒問題啦,我發誓絕不會洩露半句,要不然我下麵……下麵的腳趾爛掉!”許益群思索了一下,決定用文雅一點的語詞,畢竟她是個女孩子。

  洪於璿滿意地點點頭,向好友發洩過後,心情輕鬆多了。“說吧,叫我在這兒等你幹嘛?”

  “這個週末系上舉辦迎新宿營,等一下跟我一起去招攬新生參加啦!”他提出要求,隨手拿起袋子裏的文宣給她看。

  “關我什麼事?我才不去。”洪於璿壓根兒不感興趣,一口回絕好友的請求。

  “阿璿,別這麼狠心嘛!這是我當上系學會會長的第一件大事耶。而且這一次又是跟公衛系一起合辦,要是失敗了,教我的臉要往哪兒擺,心理系的名聲也會臭掉耶。”他極力懇求。

  “你在系學會不是一堆部下,叫他們全部出動不就得了。”她不懂這件事為何需要用到她。

  “由於這一屆的新生裏,男生占大多數,所以我們要祭出‘美女牌’,吸引他們參加的欲望。你也知道的,那堆女人根本就不夠看,沒有一個比得上你。”他說的可是肺腑之言哪!

  平時她只是有點冷酷、有點叛逆,沒什麼笑容,而且老是板著一張臉。但是,說真的,若要論系花,洪於璿絕對是不二人選。

  “無聊!”她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依然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身為她好友的許益群當然非常清楚她沒那麼容易就被說服,所以他決定使出獨門絕活,他相信洪於璿絕對會答應。於是,他接著從口袋裏拿出一疊類似名片卡的東西交到她手中。

  “這是什麼?”洪於璿迅速地看了一眼,上頭只寫了些歪七扭八的蝌蚪文,她認得出那是許益群的字跡。但,他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這是十張‘什麼都幫你做’的卡片,只要你答應幫我去招攬新生,我就願意幫你達成十件事情。”

  “什麼事都可以?”真的嗎?她非常懷疑。“好,那你現在裸奔校園一圈。”洪於璿抽出一張卡片,壞心眼的說。

  “等、等等,附帶說明,不包括傷害我肉體的事情。”開什麼玩笑,裸奔耶!

  “好啦,看在你那麼有誠意的分上,幫你一次。這些卡片我就收下了,阿群,記得你的承諾喔!”現在開始,她得好好想想有什麼事要他去完成的。

  “走吧,事不宜遲,現在就去招生吧!”

  這樣的方式對他自己而言,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總而言之,只要阿璿肯幫他,那就萬事OK了!

  迎新宿營當天——

  冷氣房裏,室溫明顯比外頭低了許多,床鋪上攤著一條與炎夏極為不搭的厚重棉被,被褥還微微隆起。白皙足踝悄悄地伸出被褥外,接觸冷空氣不到三秒,立刻又縮了回去。

  叮咚——

  不識相的門鈴響起,驚擾了床上的人兒,她咕噥地翻了個身,然後繼續她香甜的美夢。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剎那間彷彿成了催命鈴聲,吵得床上的人不能安眠。

  “可惡,誰那麼不識相?”她暴吼,沖上前去開門後,又立刻踅回溫暖的被窩中繼續酣睡。

  見她輕易地開門讓人進屋,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闕修文眉心聚攏,頗不悅。他走近床邊,忽地掀起了厚重的棉被,信手將它往沙發上一扔。

  驟失溫暖的洪於璿瑟縮了下,蜷曲嬌軀,藉以取暖。

  “起床了!”闕修文沉聲命令,大掌拎起她睡衣領子,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幹嘛啦——你很雪……”洪於璿不耐煩地低吼,罵人的話在見到眼前的人時,瞬間收住。

  “雪什麼?”闕修文揚眉瞅著她,黑眸閃爍著威嚴。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本來想罵人的,卻唱起了範曉萱的“雪人”。

  “你今天心情不錯嘛,一起床就唱起歌來。”能把髒話“雪特”硬改唱成流行歌曲“雪人”,這小妮子的反應還真快。闕修文唇角微揚。

  “你來這裏做什麼?你怎麼進來的?”他該不會偷偷打了一副她家的鑰匙吧?這個想法,讓洪於璿心生怒火,瞪視著他。

  “我沒那麼神通廣大,從門縫進屋,是你開的門。你從來不問誰按你家門鈴?難道你不怕危險?”她竟然連自己開了門都沒印象,要是進來的是歹徒怎麼辦?闕修文板起臉孔說道。

  聽他這麼一說,她似乎有一點點印象了。對耶——好像是她自己開的門。“只要你別亂闖我家,我才不會有什麼危險哩!”突地,洪於璿想起現在的處境,羞紅了臉,迅速想尋找遮掩物。

  “放心,我對發育未完全的小女孩沒興趣。”看出她的羞窘,闕修文淡淡地說了一句。

  他不可能對自己的學生有非分之想,就算撇去老師這個身份不談,她的年紀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小了,相差整整十歲,會讓他覺得自己在殘害國家幼苗。

  即使她寬大的T恤滑落,露出了白皙纖荏的香肩,及熱褲下那勻稱雪白的雙腿,相當誘人……他心中思忖,旋即撇去這樣的想法。

  “可惡,我哪有發育未完全!”洪於璿喃喃嘀咕,氣鼓鼓的羞紅臉蛋,讓她看起來相當可愛。闕修文微微一笑。

  “闕修文,你到底來做什麼?”她堅持在校外不稱他“教授”。

  他差點忘了這回事。“你答應過別人的事情,難道忘了?”他提醒她。

  “我哪有答應過別人什麼事?”洪於璿跑去將冷氣關掉,少了棉被的包裹,室內真是寒冷。

  “你不是答應許同學要去參加迎新宿營。許同學怕你忘了這件事,昨天特地到研究室拜託我,今天早上務必得叫你起床。他果然料中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你快點去準備一下,他馬上就要來接你了。”闕修文催促著她。

  說到這件事,她就覺得有氣。

  本來以為她只要幫許益群去宣傳迎新宿營,招攬新生參加,沒想到他竟還要求她必須一同參加。說什麼拼命要別人去,自己卻不出席,這樣說不過去。又說她已經收了他十張“什麼都幫你做”的卡片,所以非去不可,讓她毫無反駁的餘地,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而且,可惡的阿群,竟然還去拜託她的仇人叫醒她!

  “你吃飽閑閑沒事做啊,幹嘛答應阿群來叫我。”她指責道。要是闕修文沒那麼雞婆,或許她可以一直睡下去,當作沒那回事,不用去參加無聊的迎新宿營。

  “我只是‘順便’而已。”他淡淡說道。

  星期二下午,何盈臻與幾位女同學跑到研究室找他,說是要邀請他一同參加週末系上舉辦的迎新宿營。幾個小女孩在他的研究室裏拼命地懇求、遊說,口沫橫飛地搬出各式各樣的理由,甚至說這一次的迎新宿營也是他這位新教授的歡迎會。

  他看得出來這些小女生迫切地希望他能去,而他也不忍心掃了她們的興致,就當作是課餘與同學們的交流,於是他答應了她們的邀約。

  “順便?”洪於璿感到相當質疑。

  她的目光梭巡著眼前的男人——黑髮梳理得整齊服貼,高挺的鼻樑上仍舊是那副斯文的銀框眼鏡,然而,他的穿著卻不是平常的西裝打扮。今天的他,穿得相當休閒,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不少,而且,他的腳邊還放置一個小背包。

  他該不會也要……天啊,希望不是她心中想的那樣。

  “阿璿,你還沒好喔!”突如其來的男聲介入了她的思緒,她回神一看,好友的笑臉霎時出現在她面前。

  方才在樓下停好機車後,由於闕修文進屋時並沒有將門關上,於是他也就直接走進屋內。

  “我還有事情要處理耶,你快一點啦。不然這樣好了,闕教授,反正你也要一起去,那麻煩你載阿璿到學校吧。就這樣囉!”他撂下話,便宛如旋風似的離開。

  “等一等,阿群!”洪於璿朝著門邊大吼,卻喚不回好友。

  “快去換衣服,免得耽誤其他人的時間。”闕修文逕自在沙發上落坐。

  “為什麼你也要去?”她已經連續看到他一個禮拜,為何她非得在美好的週末見到她不想見的人?

  “我不能去嗎?”他反問。

  整個心理系,大概也只有眼前這個野丫頭不希望他去吧,而且,也只有她敢這樣對他“沒大沒小”。闕修文淺笑,對她如此的舉動不以為意。

  近一個禮拜的相處下來,大致上,他已摸熟她的脾氣,甚至有辦法治住她。

  “隨便你,反正腿長在你腳上,想去就去。”洪於璿使性子似的撇過頭,她不喜歡看到他唇邊上揚的孤度,那會讓她覺得自己被他掌握住。

  “動作快一點,我們快遲到了。”闕修文指著牆上的鐘提醒她。

  “不是‘我們’,我和你是不同國的,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行動。”儘管時間緊迫,洪於璿依然極力地想劃清兩人的界線。

  “已經是大學生了,別像個小孩子一樣爭辯這種問題。”

  大掌鉗制住她纖細的頸項,將她壓往浴室。

  “放手啦,我才不是小孩子。”洪於璿拼命掙扎,不斷吵鬧嘟囔。

  縱使她非常不配合,闕修文卻絲毫沒有理會她,他將她扔進浴室,板起面孔,撂下一句話。“你動作再不快一點,我就直接動手幫你!”

  “我才不要!”

  她大叫。唉,不知怎地,她就是怕闕修文板起嚴肅的面孔,彷彿她可憐的小屁股隨時都有再一次遭殃的可能。

  洪於璿氣惱地拿起牙刷和漱口杯,嘴裏喃喃低語:“可惡的大變態!”

  “你嘀咕什麼?”站在浴室門外尚未離開的闕修文,挑眉問道。

  “沒有啦!”

  洪於璿把他推出去,“砰”地一聲關上門。

  都是阿群害的啦!要不然她也不用一大早就受闕修文的氣。哼,下次她就把十張“什麼都幫你做”小卡同時使用,讓阿群變成超人!

  十五分鐘後,洪於璿以龜行的速度緩慢步下樓梯,粉唇微嘟,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

  “動作快一點!”搖下車窗,闕修文對著龜速走來的洪於璿催促。

  方才他趁洪於璿換衣服之際,先下樓迅速地在轉角的早餐店買了現成的三明冶與奶茶,然後將停靠路邊的車子開到公寓門前,坐在車內等待著。

  “催什麼催,又不是趕著去投胎。”洪於璿嘀咕道,即便心不甘情不願,她仍聽從他的話,乖順地上車。坐在前座的她綁好安全帶,將背包摟在胸前,然後睇看駕駛座上的人,不服輸道:“我只是給你一個載我的機會,不要以為我怕你喔。”

  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唇邊再度浮現淺淺的笑痕,他不語,大掌寵溺地撫撫洪於璿的頭,旋即俐落的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駛出狹窄的巷道。

  “臭闕修文,我的頭髮都被你弄亂了啦!”她嬌嗔道,語氣裏有著不易察覺的撒嬌意味。

  “喏,拿去。”

  趁著等待綠燈的空檔,闕修文從後座拿出買好的早餐遞到她面前。“先吃點東西。”

  “我不想吃,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她撇過頭,倔強道。

  然而,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不該因為自己的壞脾氣,而抹煞了闕修文的一片好意。

  “別任性了,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闕修文並沒有因為洪於璿無禮的應答而不悅,依然耐心地哄道。

  他清楚她的本性並不壞,只是有些叛逆、衝動,她並不是要以這樣特立獨行的方式引起他人的注意,而是借由此方式隱藏真實的內心感受。

  專業認知告訴他,她只是一個需要人關心的小女孩。

  “還是你怕我在三明治和奶茶裏面下毒,所以不敢吃?”或許激將法對她會比較有效。

  果然,洪於璿一把搶過早餐。“吃就吃,誰怕誰。要是我真的被你毒死了,那我一定會變成冤魂,每天晚上都去騷擾你,鬧得你雞犬不寧!”她稚氣地說。

  其實她想謝謝闕修文的好意,只是針鋒相對久了,讓她無法立刻拉下臉,對他好言相待。

  闕修文淡淡一笑,待綠燈亮起,踩下油門繼續上路。

  不知怎地,看著洪於璿一口一口啃著他買來三明治的畫面,心中竟有種無以名狀的感覺,那彷彿是一種……疼愛?!

  老師疼愛學生,是天經地義的事;但,若非那種單純關係的疼愛呢?

  呃……他怎麼會有那種超出師生情感以外的想法?闕修文迅速抹去心中荒謬的思緒。

  “闕修文,其實……你也沒那麼令人討厭啦!”洪於璿低垂螓首,聲音細如蚊蚋,卻恰巧能讓他聽見。

  她不是被他的早餐收買,也不是投誠認輸喔,只是、只是她不想再對他惡言相向了。因為……因為一天到晚都生氣,真的很累!

  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喜歡那種被人關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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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銀白轎車駛入學校,在經過校門口的集合地點時,洪於璿倏地彎身,將頭埋進腿間,讓自己的身體完全低於車窗。

  “你在做什麼?”闕修文不解地詢問。

  “你頭不要轉到我這邊啦,專心開你的車。”她的頭悶在腿間,口齒顯得有些不清晰。

  他暫且沒理會她怪異的舉動,將車子駛向停車場方向。集合時間迫在眉睫,當務之急還是先趕上時間,別耽誤到大夥兒的行程。

  待車子一停妥,洪於璿迅速地解開安全帶,小腦袋悄悄地探上車窗,眼瞳滴溜溜地轉動,直到確認安全無虞她才開門下車,然,她還是小心翼翼地觀察周遭,好像怪物隨時會出現似的。

  這丫頭的舉動真教他啼笑皆非。“你在躲避債主嗎?”他笑謔道,全然沒有平時正經專業的教授形象。

  洪於璿朝他丟了一記白眼,口氣不佳地說:“你離我遠一點啦!最好等我離開五分鐘之後,你再行動。”

  話畢,她拔腿就想跑,卻被速度更快的闕修文揪住背包,無法前進。

  “把話說清楚再走。”他沉聲道。

  什麼叫“離她遠一點”?他以為方才在車上時,他們已經達成和平共識了。看來,這丫頭心思轉換的速度太快,快得讓他這位心理學博士措手不及,難以反應。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是一道來的,這樣就會被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啊,不是啦,反正我不想被人知道我們兩個人是鄰居!”她拼命掙扎,卻拉不開緊揪著背包的大掌。

  “這是很見不得人的事情嗎?”單純的鄰居關係,何須擔心曝光。

  “你不瞭解啦,要是被她們知道,會很麻煩的,就怕我會永無安寧之日了。”

  她露出些許厭煩,引起闕修文的好奇心。“她們?為何你會永無安寧之日?”

  “就是以何盈臻為首的那群女人,你不知道你現在是系上最有人氣的教授嗎?那群白癡女人私底下還組了個‘闕教授親衛隊’,美其名是喜歡上你的課,我看是喜歡你的人還差不多哩。真是幼稚鬼,少女漫畫看太多了。”洪於璿撇唇嗤笑道。

  “講話別那麼刻薄。你怎麼能信口斷定她的想法呢?”

  何盈臻課餘時間確實很常到研究室找他,但他認為那只是小女孩喜歡引人注意的心態,藉以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因此他一點也不在意。

  “她們臉上清楚顯示著‘要把你吃掉’的渴望,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開學第一天她就被何盈臻堵過,甚至還警告她,不准接近闕修文。

  當然她不是那種被威脅就乖乖聽話的人,但,要是何盈臻三不五時就來堵她,她肯定會被煩死。

  “那都只是你單方面的猜測,有幾分證據,就該說幾分話。”闕修文輕敲她的腦袋.否定她毫無根據的假想。

  “我說的是真的耶——好吧,就算你不相信,依何盈臻那種個性,要是知道你住在哪兒,肯定會跑去找你,搞不好還天天去哩。再知道你是單身一個人的話,那她絕對會不斷地對你獻殷勤,你受得了嗎?而且還會吵到我這位無辜的鄰居。”洪於璿以誇大的口吻分析著。

  最主要的是,上次何盈臻已經認為她故意引起闕修文注意,視她為眼中釘,倘若再讓她知道他們是鄰居,那她必定會以為她耍了什麼手段,才能住在他隔壁,然後不斷地找她的碴。

  啐,她才不怕何盈臻,只是不想浪費時間精力在那笨女人身上罷了!

  闕修文沉默,思索著她的話。

  姑且不論何盈臻小女孩的心態,雖然洪於璿分析得略為誇張,但不可否認地,學校事務之外,他的確希望能擁有不受人打擾的私人生活空間。

  “你幹嘛不說話,還是你不介意她天天去找你,想跟她來段禁忌的師生戀?”洪於璿揚眉,宛如發現新大陸似的說。

  然,卻招來闕修文的劈頭一掌。“胡說八道,就算我缺女人,也絕不會對自己的學生下手。那樣違反道德常規,會招致輿論非議。”

  “無聊,喜歡就是喜歡,幹嘛把問題搞得那麼複雜。”洪於璿噘嘴低喃。

  她沒考慮太多,十足新新人類“只要是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直率想法。

  “事情並不像你這個小孩子想的那麼簡單。”他揉壓她的腦袋。

  “我說過我不是小孩子!臭闕修文,你又弄亂我的頭髮了!”她不滿地抗議。不過重點並非在爭辯“師生戀”問題。“千萬不要洩露我們是鄰居這個秘密喔!”

  “這次就聽你的。唉,光是你一個學生,就夠麻煩了,要是再多幾個,我恐怕就沒有悠閒的私人時間。”闕修文搖頭輕歎,再度惹來洪於璿的抗議。

  “喂,我才沒去煩你咧,都是你自己故意來找我麻煩的!”然,抗議無效,她並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浪費太多時間了,走吧!”闕修文逕自說道。

  “不是說好各走各的了。”剛說了一大堆話,該不會都在對牛談琴吧?天啊!

  “不公開我們是鄰居,並不代表我們不能並肩而行。”

  “嗄?”在洪於璿尚未消化完他話中的意思,她的人已經被他拖著走了。

  果不其然,兩個人同時出現,惹來部分女生的驚呼,那當然指的是以何盈臻為首所組成“闕教授親衛隊”。她們全朝著他倆圍了過來。

  “闕教授,你為什麼會跟洪於璿一起來?”何盈臻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平緩自然一些,卻掩飾不了話中飄散的濃烈醋酸味。

  為什麼她喜歡的闕教授,會跟她最討厭的女生一同出現?這一定又是洪於璿的伎倆。可惡,又被她捷足先登了!何盈臻憤恨地想。

  “剛才在校外買早餐時恰巧碰到洪同學,所以就順道載她過來了。”闕修文唇邊帶著一貫斯文的笑容,輕描淡寫道。

  “是、是呀,沒錯,闕教授人真好,要不然我一定會遲到。”她扯了下笑容,附和道。

  哎,闕修文說謊怎麼能夠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再看何盈臻充滿憎惡的眼神,她肯定又誤會她是故意要引起闕修文的注意了。

  天啊,她發誓,她真的沒有!

  迎新宿營的第一天,進行得相當順利,活動總監、小隊長和各項遊戲的負責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除了大一新生外,所有的人忙成一團,最悠閒的莫過於撥空參加的老師們,以及只是來當看板人物的洪於璿。

  那群老師組成了一個小團隊,邊聊著天,邊觀看新生參與活動的景象,而洪於璿則是四處閑晃,反正她本來就是來客串一下而已。

  此刻,正是迎新宿營的活動高潮——營火晚會。

  黑夜,視線不佳,依稀只看見活動場地中央疊放著層層柴木,霍地,遠端飛來一顆火球,“砰”地一聲,剎那間點燃了柴火。

  柴木劈哩啪啦地燃燒著,火苗愈燒愈烈,火紅的烈焰彷彿直奔天際,與夜空中璀燦的星光互相輝映。

  洪於璿悄悄地坐在人群外的大樹下,仰望著星空,出神似地凝望遠方不知名的一點,連有人接近了,也渾然不知。

  驟地,頰邊接觸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冰涼感覺,她嚇了一跳。一罐可口可樂隨即映入她的眼底。

  “你在這兒做什麼?”闕修文溫醇的嗓音,在這夜晚,更富迷人的磁性。將可口可樂遞到她手中,他在她的身旁落坐。

  “我差點被你嚇死!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她責難道。

  昏暗的光線,將她眸底的孤寂感映照得更加明顯,不若平日的氣勢淩人,反而像是需要被保護的怯懦女孩。

  只是,這樣的神情在見到闕修文的瞬間,自動消失。

  即使那消失的速度相當快,他銳利的黑眸卻沒忽略深藏在她眸底的那股憂傷、惆悵。然,他沒有點破。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我以為沒這兒很隱密,沒人會發現哩!”洪於璿不客氣地打開他遞上來的可樂,大口暢飲。

  “想當個沒人在意的隱形人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輕易地就能尋覓到她的蹤跡,或許是因為他把她當成觀察研究的物件,因而較能掌握住她的行蹤。

  “本來就沒人會在意我。”她低喃,語氣不經意地洩露心中的孤獨。

  這是她初次道出內心的真實感受。闕修文靜靜地聆聽,期待她能吐露自己的心事,唯有如此,他才能瞭解她,進而幫助她。

  只不過,下一秒,洪於璿便回到平時的她。

  “你還敢說我咧,你自己還不是跑到這裏來。”她反控道。

  “我年紀一大把了,沒體力下場去唱唱跳跳。”

  另一方面,他覺得何盈臻這個小女生的舉動已近乎黏人。她明明是迎新宿營的工作人員,理應相當忙碌,怎麼會有那麼多空間的時間一直跑來找他呢?

  何盈臻像只麻雀似的,在他耳邊吱吱喳喳,沒一刻安靜。相較之下,他倒是比較喜歡和洪於璿相處。

  她叛逆、衝動,還有些孤僻,而且總是像個火爆的小辣椒,不把他這位老師放在眼裏,一見面就唇槍舌劍。

  當然,他更喜歡現在這樣休兵的狀態。

  “你這樣就叫年紀大?那些長滿白頭發和發量有些稀疏的教授,不就該慚愧地去撞牆了!”洪於璿手指向營火地那一群手舞足蹈的教授,看著那些“老人”手腳不協調的模樣,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揚,逸出悅耳的笑聲。

  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展露笑容,甜甜的,能夠輕易地將愉悅的氣息傳遞給旁邊的人,不諱言,他喜歡她的笑靨。

  “好吧,算我說錯話了。”闕修文說著,同時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及塵土。“既然如此,那我們年輕人更不能坐在這兒虛度光陰!走吧,我們也下場跳個舞,可別輸給那些賣力跳舞的‘老人家’。”

  “要跳你自己去跳,我才不想去哩。”洪於璿搖頭拒絕。

  雖然剛才她開心地取笑場中手腳不協調的教授們,而事實上,她也沒好到哪兒去。她相當有自知之明,所以,說什麼她也不會讓自己當眾出糗。

  “不行。”短短兩個字,直接否定她的拒絕。闕修文伸手輕輕一拉,就將她的臀部帶離了地面,然後拉著她纖細的手臂走向營火晚會會場。

  哪有這麼霸道的老師啊?連學生跳不跳舞都要管?!洪於璿嘟起小嘴,心中犯著嘀咕。

  然而,一股溫暖的熱流自他的手掌間滲入她的肌膚,漸漸地流竄至全身,融化了她心中長久以來的孤獨……

  夜幕深沉,星光益加燦爛。

  場地正中央的火勢逐漸變小,只剩零星燃燒的餘燼,宣告了營火晚會的結束。

  大一的新生們在小隊長的帶領下,來到營火晚會會場旁的小舞臺下,席地坐著等待。其他的人則站在隊伍的後方,不過,人數明顯比方才少了許多,好像是為了接下來的活動先作準備。

  此刻許益群與公衛系系學會會長雙雙走上舞臺,後頭還跟著兩位同學,手裏捧著紅藍兩色的大箱子。

  “各位學弟妹們,今天的活動好不好玩呀?”許益群率先開口,扯開喉嚨放聲大喊,底下的人也很配合地給予熱烈的回應。

  “別以為營火晚會就是今天的最高潮喔,好戲現在才要上場!”公衛系學會會長接著開口。“接下來的活動是——夜遊!大家看到後面那一塊茂密的森林沒有?那就是我們夜遊的地點。因為沒有任何燈光,只能憑藉著月光和手電筒照明,請留意我們所標示的路標,才能順利到達終點,整段路程大概需要花費二十分鐘。”

  “這次是名副其實的‘兩人自強活動’,當然是為了要測試大家的膽量啦。等一下就用抽籤決定物件,男生抽藍色箱子裏的簽,女生就抽紅色箱子裏的簽,抽中相同號碼的就分在同一組。學弟們,別怪學長不給你們機會喔,拿出男子氣魄,好好保護可愛的學妹們。”許益群故意曖昧地說著,引來學弟的歡呼。

  活動正式進行,抽完簽後,新生各自尋找到組員,便一組接著一組進入森林中開始夜遊。

  尖叫不斷地自森林中傳出,但不全然是女孩子的聲音,當中竟不乏許多男孩子驚惶的叫聲。

  “好像挺有趣的。”闕修文走到洪於璿身旁,手中拿著手電筒,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上一次的夜遊,是在他大學三年級的時候,距離現在也已將近十年了,還真讓他有些懷念。

  洪於璿彷彿已看出他的企圖,雙手下意識地在胸前擺了一個大叉叉。“不要把我拖下水,我死都不進那個恐怖的森林。”

  聽到那些尖叫聲,她的頭皮瞬間發麻,說什麼也不要踏進去一步。

  “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怕。”他知道她不服輸,所以故意用話激她。

  “我、我是不怕,我、我只是不想走那麼久的路。”總而言之,她抵死不從。

  “難得來一趟,不走太可惜了。年輕人要多運動才行。”闕修文玩興大起,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便往森林裏頭走去。

  “臭闕修文,不要拉我啦,我不要去。哪有人這樣的,我又沒答應要陪你。”洪於璿哀號道。

  無奈,她敵不過他的力氣與堅持,只好硬生生地被拖著走。

  五分鐘過後——

  “啊——”洪於璿終於忍不住恐懼,放聲尖叫,小手遮住雙眼,只留下一點小縫隙。“闕、闕修文,你、你剛才有沒有看到黑影閃過去……”

  “黑影?在哪里?”闕修文拿起手電筒照著黑暗的四周,除了夏夜涼風輕輕吹動樹葉外,他什麼也沒看見。

  “手電筒不要亂照,不然會照到‘那種東西’。”她慌急地搶下手電筒,只敢將光線照向地面,就連目光也規矩地不敢亂看。

  “傻丫頭,世界上沒有鬼……”他輕笑說道,卻被她打斷。

  “不要提那個敏感的字眼,否則我跟你翻臉喔!”她捶了他一下,明明是在生氣,語氣裏卻夾雜更多的恐懼。

  “那些東西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恐懼源自你的內心,只要你摒除那樣的心念,自然就無所畏懼。”闕修文簡扼地說明。

  他一向不相信沒有科學根據的事物,若真要解釋,“那種東西”不過是自然界的一種品質與能量的轉換。

  “現在又不是在學校上課,你不要跟我講理論,我聽不懂。而且,你不要鐵齒喔,對這種事情要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太相信的話,那種東西就會去找你;如果你完全不信,那種東西也會去找你。”洪於璿煞有其事地分析。

  “不管有沒有‘那種東西’,我們現在就當作是散步,放鬆心情好好地欣賞夜晚的森林風景。”他拿回手電筒,一派悠閒地說。

  “我不要散步,我們快點離開這個地方。”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輕鬆地欣賞夜景?她現在已經怕得要死,倘若再出現“好兄弟”,她可能會當場昏倒,然後被人抬出去哩。

  這一次輪到她死命地拉著闕修文走。

  不過,才走沒幾步路,疑惑霎時佔據了她的腦袋。

  “闕修文,你幹嘛摸我的頭?”她的頭可不是讓人家摸好玩的。

  “我沒有。”天地為證,他攤開雙手在她眼前,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那為什麼好像有人在碰……我的頭?”洪於璿聲音有些顫抖。

  闕修文的雙手已經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可是她的頭依然有那種觸感,難道有第三只手?該、該不會是……洪於璿顫巍巍地抬首,欲確認心中的猜測。

  一瞬間。“啊——手、手、手……有、有一隻血、血手……”洪於璿反射性地抱住身旁的人,極盡所能地尖叫。

  闕修文沒被假手嚇到,反倒因她突如其來的擁抱呆愣住。“別怕,這只是只假手罷了。”他輕言安撫道。

  然而,洪於璿置若罔聞,臉兒深埋在闕修文厚實的胸膛,渾身顫抖著。她真的被嚇壞了!

  “別怕,有我在。”他輕拍她的背,醇厚的嗓音彷彿帶著魔力,緩和了她驚惶的心。

  他規律的心跳傳進她的耳中,溫暖的體熱包圍在她的四周,令她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安全感,漸漸地,她不再顫抖,平靜了。

  晚風徐徐吹拂,恰巧將她身上馨甜的香氣襲進他的鼻間,奪去了他的鼻息。

  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胸前的起伏緊貼著他,柔軟而誘惑……

  不行,她可是他的學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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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幫我把這一份資料輸入電腦。”闕修文拿了一疊手寫資料交到洪於璿手中,吩咐道。

  “難得星期五下午沒課,為什麼要我在研究室陪你加班?”洪於璿抱怨道。

  “與其你自己一個人無聊地到處閑晃,倒不如留在學校幫我。”

  他趁著假日到來,趕緊將下周的上課教材準備一下,由於資料過多,因此他順手就把洪於璿拉來幫他。

  反正他們就住在同一個地方,要是弄到太晚,他可以直接載她回家,不用額外擔心她的安危。

  “哪有人這樣的,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工作,你怎麼可以全推給我做?”她嘟起小嘴,不滿的說。

  “乖,快去打資料,晚上我請你去吃大餐。”闕修文寵溺地撫摸她的頭,這動作似乎已變成他的習慣了。

  “這可是你說的喔,晚上我可要好好地敲你一筆。”洪於璿放下背包,坐到電腦桌前賣力地敲打鍵盤。

  其實她不是真的抱怨闕修文派工作給她,相反的,她很喜歡和他相處的感覺。迎新宿營結束後,她就不再老是和他針鋒相對,偶爾她還是會頂個嘴,然而兩個人的相處稱得上很融洽。

  自從父母在意外中喪生後,她一直是獨自一人生活,心中也總是充斥著孤單寂寞。可不知怎地,在他的身邊,感受到屬於他獨特的氣息,她的心中總能充滿著安全感。

  她喜歡他關心她,還有他那無微不至的照顧,雖然有時候真會讓人覺得有一點嘮叨……但,至少她會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那種感覺就好像……對,好像她又擁有“家人”一樣。洪於璿悄悄揚眼,目光集中在她的新家人身上。

  闕修文埋首書中,另一手握著原子筆,認真地編寫教材,只是感覺敏銳的他並沒有忽略來自她的視線。

  “丫頭,在偷懶嗎?快點動手打,要是沒打完,大餐就自動撤銷。”他停筆,故意要脅道。

  “我哪有偷懶?”被他這麼一講,她不服氣地拼命打著鍵盤。

  她稚氣的舉動,勾起他唇邊微微的笑弧。這小丫頭率真的舉動,總是讓他覺得很可愛。

  從開學到現在,她的個性明顯地改變了許多,雖然他尚未明瞭她偽裝叛逆、衝動背後真實的內心感受,但他仍然很高興能夠看到她的轉變。

  “噢,對了,我得先去處理一件事,你先乖乖在這裏打資料,別亂跑。”闕修文突然想起與系上另一位老師相約討論事情,放下筆,他叮嚀她,然後站起身。

  “別把我當小孩子一樣‘碎碎念’,你快去處理自己的事,我會在這裏等你帶我去吃大餐。”洪於璿白了他一眼。

  她討厭這位“家人”總是把她當成小孩子似的,不放心她的一舉一動,他們兩人的地位可是“平起平坐”。這一點,她非常堅持。

  洪於璿也站起身,雙手貼向他寬闊的背,將他推出研究室。“快去啦。”

  直到門被合上,闕修文那頎長的身影隱沒在門的另一端後,她的表情卻頓時落寞了。

  他一離開,連帶著溫暖的氣息也隨之消失無蹤,冷氣房裏冰涼的空氣霍地包圍住她,孤單的感覺再次襲來……

  “喀啦——”門再度開啟,喚醒發愣的她。

  “你怎麼又回來了?”洪於璿詫異問道。

  “嗯……口渴的話先用我的杯子。”闕修文從小矮櫃拿出一隻瓷杯,裝滿了開水交到她手中。

  方才走到一半,突然想起這件事,不管約定的時間在即,他還是踅回來交代。要是他沒有叮囑這小丫頭,她肯定又跑去買那些沒營養的糖水喝。

  然而,闕修文絲毫沒察覺,自己關心學生的程度似乎已有些過度了。

  “累了就休息,打不完也沒關係,別勉強。”

  語落,他趕緊離開去赴約。

  洪於璿傻愣愣地看著門板,嘴角不自覺地泛起笑容,她啜飲了一小口杯中的開水。儘管開水無味,心口卻甜滋滋的。

  冰涼的空氣依舊包圍在她的四周,然,冷卻不了心頭上的那道溫暖。

  等待闕修文回研究室的過程中,洪於璿認真地敲打鍵盤,完成他交付的任務,同時不斷地用他的瓷杯倒水喝。

  並非極度口渴,而是每喝一口,她就能感受到來自闕修文的關心。

  只不過,她那樣拼命喝水的舉動,無疑是和自己的膀胱過意不去。

  “好急,我忍不住了。”洪於璿慌忙地從背包拿出面紙,一溜煙兒地沖進了走廊盡頭的廁所。

  兩分鐘過後——

  “呼,舒服多了。”徹底解放的感覺真棒!洪於璿悠哉的走出廁所,打算回到研究室,繼續將未完的部分完成。

  在經過轉角處的樓梯口時,她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好奇心的驅使下,目光悄悄往下探。

  她猜得沒錯,果然是闕修文!洪於璿開心地想跑下去找他,然,在聽到他們談論到自己的名字後,停下了腳步。

  “怎麼突然聊到我了呢?”她感到疑惑,決定躲在轉角處。

  這應該不算是“偷聽”吧,他們講的人可是她本人呢,所以她有權利知道。

  “闕教授,根據我的觀察,你似乎特別關心系上一個小女生喔?唉,叫什麼來著的……好像叫做洪什麼的……”女人歪著頭,努力地思索記憶中的名字。

  “賴教授,你說的那個人應該是洪於璿吧。”闕修文直覺地說出她的名字。

  “對對對,我說的就是她。我才提了姓,你就知道我講的人是誰。看樣子,你關心那個小女生的事情,是真的囉!”

  “有嗎?”他覺得賴梅宜的話言過其實了。

  賴梅宜是系上出了名的“八卦女王”,談論八卦的專業可不輸教諜,只不過他對這種事情完全沒興趣。然,無巧不巧地在回研究室的途中,讓他遇上了她,他只好耐著性子,聆聽她的八卦網。

  “當然,我不是只會講‘八卦’而已,別忘了,我好歹也是心理學博士,‘觀察’這件事還難不倒我哩!”賴梅宜自信滿滿地剖析她多日來的觀察,指出闕修文對洪於璿的態度有多麼與眾不同。

  “沒那回事,那純粹是老師對學生的關心。”闕修文儘量維持音調的平緩,心中卻震驚不已。

  他真的有如賴梅宜所說的那樣,特別關心洪於璿嗎?

  或許有,但那只是因為他認為她是一個表面故作堅強,實則內心脆弱,需要別人關心的小女孩。再加上她獨自一人租屋在外,他不覺得他給予她更多的關心是一件錯誤的事。

  “整個系上那麼多學生,你怎麼不特別去關心別的學生,偏偏就挑中洪於璿。小心別的同學說你偏心喔!”

  “唔,其實那是因為我最近在做一份研究報告。”闕修文隨意說出一個理由。

  起初他真的想以她為研究物件,然而忙碌的教書工作令他中止了這個念頭。現在會這麼說,只是想杜絕賴梅宜探詢八卦的心理。

  “研究報告?”賴梅宜好奇的問。

  “沒錯。就我的觀察,洪於璿這個小女孩的個性很特殊,她的外顯行為和內在心理有很大的衝突性。如何調和她的內在心理與外顯行為,也是一個非常相當大的挑戰。因為研究的因素,必須常常和她接觸,所以才會導致賴教授誤以為我特別關心她的錯覺。”闕修文解釋得頭頭是道。

  “原來如此啊。闕教授,你也真是的,那麼認真,私底下做這樣的研究,我得好好學習你積極的個性呢。不過說實在的,那小女生長得還挺漂亮的,你會不會研究著就看上人家啦?”賴梅宜不辱八卦女王的稱號,依舊想打探些勁爆的消息。

  “呵,賴教授,你真愛開玩笑。難道你會對自己的學生下手?”闕修文微擰眉宇,即使不太想回應這樣的話題,他仍是客套地說。

  以男人的眼光來看,他並不諱言洪於璿確實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但學生就是學生,他絕不可能逾越了“師生”間的那一條界線。

  不過,真的是這樣嗎?他的心中驟地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那怎麼可能?!我年紀大到都可以當我學生的媽了,要真的發生這種事,搞不好還會被別人恥笑為‘老牛吃嫩草’。而且我才不想來段師生版的‘小鄭和莉莉’哩!”

  “有空再聊吧,我研究室裏還有份報告要處理。”闕修文將他們的談話就此打住。

  最好不要再有機會和賴梅宜聊任何私人的事情了!他心中暗自祈禱。

  在他們邁開腳步的同時,躲在轉角的洪於璿以更快的速度跑回研究室。

  她都聽見了……他剛說的話,她全部、一字不漏地收進耳裏。原來……原來一切都是謊言。

  他接近她,只是為了要做一份研究;他關心她,只是為了讓研究計畫能夠順利完成。他剛才說的“研究室裏的報告”,指的就是她吧!

  她還以為……還以為能再度擁有一個家人,怎料……

  呵,她明白了,她終究是孤單一人。

  騙子,可惡的大騙子!洪於璿強忍住眶底的眼淚,心中無聲地吶喊。

  門板傳來清脆的敲門聲,洪於璿迅速冷下面孔,等待著門外進來的人。但那人不是闕修文,而是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何盈臻。

  “闕教授,我有問題要請教……呃,怎麼會是你?!”原先滿心歡喜來找闕修文的心情,在見到洪於璿的那一瞬間,驟然冷卻,笑臉迅速凍結。

  “你以為只有你能來找他嗎?”洪於璿故意挑釁。

  “你找教授要幹嘛?”何盈臻口氣惡劣的質問。

  “關你屁事!”她冷冷回應。

  “洪於璿,你真的很不要臉耶,表面上老裝作討厭闕教授,其實你喜歡他吧,哼,你還真是用盡辦法誘惑闕教授,看他會不會接受你!”可惡,為什麼她總是晚洪於璿一步。

  “誘惑?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我覺得你剛剛倒比較像是在說你自己!”她嘲諷道。

  “你……”心事被戳破,何盈臻覺得難堪,旋即惱羞成怒,用力地推了洪於璿一把。

  突如其來的推擊,令她毫無防備的往後倒去,“砰”地一聲,她撞到桌緣,跌倒在地。辦公桌嚴重歪斜,桌上的檔瞬間齊飛,漸漸地散落在地面。

  洪於璿忍著痛,迅速從地上爬起,憤怒地想沖上前與何盈臻理論。“你這個沒品的王八蛋!”嘴裏也不客氣地啐罵。

  霍地,門開了,研究室的主人回來了。

  眼前所見淩亂不堪,彷彿經歷一場戰爭,而原本該是乖乖地坐在電腦前輸入資料的洪於璿,正怒氣衝衝地瞪視著不知何時來的何盈臻。

  “這是怎麼一回事?”闕修文並沒有生氣,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經過。

  “教授,洪於璿好可怕喔!”何盈臻猶如驚弓之鳥偎到闕修文身邊,開始“惡人先告狀”的戲碼。“我一走進來,就看見她發脾氣地亂摔東西,我想勸阻她,她就罵我,還想打我。”

  “嗯……”闕修文挑眉,沒有完全相信何盈臻的話,他知道其中必定有原因,否則洪於璿不會亂發脾氣。“真的是她說的那樣嗎?”他向她求證。

  然,洪於璿卻沒有反駁,直接點頭承認。“沒錯!因為我打電腦打到很不爽,看到這些資料就很不順眼,所以就拿你的辦公桌出氣!”抿著唇,她冷然道。

  她這麼說,最高興的莫過於何盈臻,一來她的謊言沒有當場被拆穿,二來闕修文必定對洪於璿有了極大的壞印象。何盈臻躲在他的身後暗自竊喜。

  只是,闕修文並沒有采信她的說法。

  湛黑的瞳眸探入她清澈的美眸,他看到了冷漠以及不信任。他有些詫異。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何他才出去一趟,她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或許是因為何盈臻在場,她不願說實話,畢竟她們倆是死對頭,她有可能因為賭氣而隱瞞真相。

  “何同學,麻煩你先離開一下,我有些事必須私底下和洪同學談一下。”他冷峻嚴肅的臉龐,讓一臉不情願的何盈臻不得不離開研究室。

  “好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老實說。”

  “我剛剛說的都是實話。”洪於璿倔強地撇過頭,不願多看他一眼。

  “說謊!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闕修文沉聲道。

  “哼,我沒必要什麼事都一一向你報告!”她冷嗤道。

  她的態度彷彿又回到兩人初見面那般,甚至比那時更嚴重,這令他感到非常的不解。

  “你明明就不是脾氣壞又無理取鬧的女孩子,何必硬是要將自己塑造成那樣的形象?”闕修文試著耐心地誘哄她說真話。

  “你錯了,我就是那種脾氣暴躁又無理取鬧的爛女孩,怎樣,你失望了嗎?”洪於璿故意貶低自己。

  “我不許你那樣說自己!”對於她的倔強,一籌莫展的闕修文感到氣惱。“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才覺得她稍稍踏出了自己建造的象牙塔,哪知她又悄悄地走了回去。

  “你管不著!”她撇唇低嚷。

  “我說過,你的事——我管定了!”低沉的嗓音,十分堅定。

  “好,如果你堅持想知道我怎麼了,那我就告訴你!”她揚起眸,目光冷冽地瞅看他,說道:“我覺得你很假、很噁心,你這個偽善者,我、討、厭、你!”

  闕修文眉宇深鎖,黑眸隱約燃起怒火,他緊揪住她的纖臂,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假?噁心?偽善者?洪於璿,你最好解釋清楚。”

  “你自己心裏有數!”洪於璿使勁甩開他的手,抓起擱置椅子上的背包,疾速地離開研究室。

  闕修文除了一頭霧水以外,還有更多的氣憤。他該死的完完全全拿一個小他十歲的女孩子沒轍!

  沒關係,除非她今天晚上打算不回家了,否則他一定會想辦法將事情搞清楚。

  就算她依然不肯說也無所謂,他絕對會非常有耐性地跟她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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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2 00:08: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滴答、滴答、滴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黑夜完全籠罩大地,住家的燈光一盞接著一盞熄滅,唯有昏黃的路燈,孤獨地照映著街道。

  闕修文頎長的軀體佇立在公寓一樓的大門前,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俊臉益加冷沉,眉心也更加深鎖。

  “搞什麼?都一點了,還不回來?”他盯著手錶,嘴裏喃喃低語。

  傍晚他將學校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立刻回到租賃的公寓。隔壁大門深鎖,縫隙沒透出任何光線,他知道她尚未回家。

  於是,他先盥洗一番,簡單的料理晚餐後,從容地在家中等待。然而,他始終沒聽見對門傳來任何聲響。

  漸漸地,他的心情開始焦慮,無法按捺焦急的情緒坐在椅子上等待,起身不停地來回走動。

  她該不會真的不想回家吧?抑或是……她遇到了什麼危險?闕修文不停地暗自揣想。

  最後,他再也待不住,索性沖到一樓大門口。他必須在第一時間確認她安全無虞,否則他怎麼樣也無法放下懸著的心。

  此刻,他真的得承認,他關心、在乎洪於璿的程度,已超乎尋常了。

  天啊,他頭一次覺得等待是如此的漫長。

  霍地,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焦慮的心情終於緩和了許多。只是她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對勁,步伐搖擺不定,口齒也不太清晰。

  “你幹嘛硬把我拉走啦……臭阿群,放開我……”

  許益群付完計程車錢後,迅速轉身攙扶喝醉酒的洪於璿。“阿璿,你配合一點啦,再走幾步就到你家了。”

  “我不要回家啦!我不想回家啦!”意識仍不甚清醒的洪於璿,開始任性地大吵大鬧。

  闕修文走向前,擋住他們的路,沉聲問道:“她怎麼了?”

  “教授你來得正好,我實在快被阿璿打敗了,她喝醉酒,不太合作,拜託你幫我一起扶她回家。”許益群面對極度不配合的洪於璿,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由於他忙著把她送回家,因此沒有心思去注意到,為什麼闕修文會剛好出現在一樓。

  一聽到“回家”兩個字,洪於璿再度吵鬧、掙扎。“放開我,我不要回家,冷冰冰的,沒有人陪我……我不要回去啦!”

  闕修文皺擰眉心,不明了洪於璿排斥回家的原因。然,再讓她在這兒吵鬧也不是辦法,即使沒吵醒左右鄰居,他也怕破誤認為綁架犯。

  “先上樓再說。”

  闕修文輕鬆地抱起吵鬧不休的洪於璿,飛快的回到樓上他的住處,鬆了一口氣的許益群提著她的背包,也跟在他的後頭上樓。

  “說吧,為什麼她會喝得酩酊大醉?”闕修文倒了一杯開水給許益群,然後指向躺在床上的洪於璿問道。

  “下午的時候,阿璿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她心情不好,拉著我到處閒逛,晚上又硬把我拖到PUB喝酒跳舞,我叫她回家她又不要,勸她不要喝太多,她也不聽,所以只好陪著她,一直到她喝醉酒才把她拖走。”面對教授,他據實以告。

  見闕修文面色凝重,許益群趕緊為好友求情。

  “教授,你千萬不要怪阿璿,她不是故意流連夜店不回家的。”他已經完全將闕修文當成她的監護人。

  “你知道原因?”或許他能借由許益群這兒,得知她真實的心理感受。

  “其實阿璿本來是一個很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可是將近一年前她生日當天,她的父母意外喪生,然後她的親戚又為了巨額的保險金,拼命地對她示好,所以她寧可一個人生活,也不願意面對那些人的嘴臉。

  雖然阿璿從沒開口說過,可是我知道她只是在逞強而已。大概就是這樣吧!”許益群盡其所能,將知道的事情都告訴闕修文。

  聞言,他感到震驚。

  她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小女孩,卻得承受這麼多的打擊。

  她從不提她的父母,個性叛逆、衝動,有些任性、無理取鬧……原來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要掩飾她心中的孤單。

  難怪她的眼中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惆悵,她只是尚需要家人保護照顧的小孩哪!

  闕修文突地覺得有些心疼、不捨!

  但,下午在研究室時,到底發生什麼事?

  她的言語為何突然轉變得很激烈?還有她的眸中除了孤獨,為何又多了一股不信任呢?

  待許益群回家後,闕修文靜靜地坐在床沿,凝視著洪於璿。他輕輕地撫摸著她染成橘紅的發絲、指間劃過卷翹的美睫,碰觸著酡紅的臉頰,帶著憐惜與心疼……

  忽地,她咕噥了下,眼眸緩緩張開,視線有些迷蒙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不悅地說。

  此時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

  “這裏是我家。”

  “我不要待在你家啦,我要喝酒、喝酒——”洪於璿不停地吵鬧,站起身,欲往門口走去。

  “你都已經喝醉了,還想去哪里?回來。”闕修文揪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床邊。

  “我沒有醉,我不想看到你,我討厭你,你走開啦!”她胡亂地捶打他,想把他趕離自己的視線。

  “女孩子家喝得醉醺醺的,像什麼樣!”面對她的“番”,他只好稍微嚴肅一點。

  顯然,這樣的方式並沒有效用。

  “我愛怎樣就怎樣,少囉嗦!我就是愛喝酒,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對於她“發酒瘋”,闕修文實在是沒轍。既無法讓她乖乖睡覺,又無法好好地與她談事情,唯今之計,只有下狠招了吧!

  他將她硬拖到浴室,讓她坐在浴缸裏,一隻手緊緊地壓制住她,另一手打開水龍頭,蓮蓬頭對準她的腦袋瓜,冰涼的自來水從蓮蓬頭汩汩流下,淋在她的身上。

  “啊——幹嘛,你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衝水——”她大叫,渾身反射性的顫抖。

  “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你清醒點,只要你確定腦袋瓜清醒了,我就立刻停手。”看樣子,這個方法非常有效。

  “闕豬頭、王八蛋、臭雞蛋……我醒了啦!”不等闕修文停手,洪於璿自己便關上水龍頭開關。

  洪於璿濕濡的發上,蓋著一條藍白倏紋的毛巾,身上原來的衣物已褪去,換上一件稍嫌過大的T恤與休閒褲。

  “喏,喝杯熱茶,才不會著涼。”方從浴室換完衣服走出來的闕修文,遞了一杯茶到她的面前。

  然而,她卻撇過頭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少假惺惺了,我怎麼樣都不關你的事。”她冷嗤道。

  “你為什麼要拒絕別人的關心?”他把杯子放下,彎身蹲在她的面前,柔聲問道。

  “我不需要別人的關心,更不需要你虛情假意的關心。那讓我覺得很噁心!”洪於璿繃著臉,神情倔強。

  “為何這麼說?”闕修文不明白,為何打從下午他回到研究室後,她便厲聲指控他、排斥他。

  他非常無法忍受她如此激烈的排拒他!

  “我不想跟你講話。我現在就要回家,至於你的衣服,我一回到家之後,會立刻脫下來還給你。”她不想再跟這個“偽善者”共處一室,即使她心中真的很渴望他的關懷……

  不,她不需要關心,她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洪於璿揮去心中的想法,站起身,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屬於她自己的地方。

  然而,闕修文緊緊地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不准走!先把話說清楚!”無論如何,他今天非要她說出心裏的感受。

  “沒什麼話好說的。總之,我就是討厭你,跟你講話讓我覺得很厭煩。”洪於璿不肯妥協。

  “討厭我也得有個理由,而我有權利知道。”她的眼中再度出現那抹濃烈的不信任,這到底是怎麼了?

  噢——他明明就是心理學博士,在這個時候他卻無法猜透她的真正想法。闕修文覺得懊惱、無奈,對於她的倔強一點辦法也沒有。

  洪於璿斂起眼睫,靜默不語。驟地,她開口,語氣尖銳地質問。

  “到現在你還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太虛偽了吧!是因為你的‘研究報告’還沒完成,所以你得繼續對我付出關心?”

  “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急忙想澄清。

  想必她聽到他與賴梅宜的對話,難怪當他再回到研究室後,她的態度才會有那麼大的轉變。

  她是個情緒敏感纖細的女孩,怎麼可能對那樣的談話內容無動於衷?闕修文後悔自己不負責任的言論,傷害了她。

  洪於璿打斷他的話,逕自說下去。

  “你對我好、關心我的一切,原來全部都有目的!因為我的個性很特別,跟別的同學不一樣,外顯行為跟內在感受有很大的衝突,能夠修正我的思想與行為,是一項挑戰……

  呵,不知道闕教授的研究結果如何?可以跟我這個當事人分享一下嗎?還是我現在這個樣子,破壞了你的研究,讓你不得不中止?”

  洪於璿垂下眼眸,幽幽地低語道:“我還以為……還以為,真的有人願意付出真心,沒有任何目的地關心我……”

  她輕輕地笑了,笑容帶著苦澀及淡淡的憂傷。

  “我承認,一開始真的有作研究的計畫,可是我早就取消了那個念頭。我知道你今天下午聽到我和賴教授的對話,那只是因為我不想讓她亂做文章,所以才會說那樣的話……”

  “教授,你又何必對我解釋什麼?我不過是你的學生而已,能夠在那麼多學生當中雀屏中選,成為你研究的物件,我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啊!不過,我是個挺不合作的研究物件,我看——就到此為止吧!闕教授不需要額外費心思關心我的事情,也不需要再忍受我這種無理取鬧的壞脾氣。”收起尖銳的態度,洪於璿刻意用著很率性灑脫的口吻說著。

  她從不在校外稱呼他為“教授”,現在卻竭力地想與他劃清界線。不,他無法忍受,他寧可她依然是那個會對他沒大沒小,從不把他們倆之間的身份看在眼裏的女孩。

  況且,根本不是她說的那一回事!

  “不要再提起那個狗屁研究報告,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鬼研究!我不會浪費時間、用盡心思去理會一個小女生。我接近你,純粹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關心你、照顧你!”拋去原有的修養,闕修文粗啞吼著。

  “你用不著騙我!我不需要你同情的對待!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我沒有同情你!”他清楚知道,那不是同情。

  那也已不是單純老師對學生的關懷,那是……可惡,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那——不被允許啊!

  闕修文震懾不已,他深深吸了口氣,緩和內心的激蕩。他努力地不洩露這個意外的發現,現在他只想好好地扮演關心她的角色。

  “別再逞強了,我看得出你的孤寂。”他的語氣輕柔,湛黑的眼眸堅毅地凝望著她。他想緊緊、緊緊地抱住她,讓她感受到來自他的溫暖,驅逐她心中的孤寂。

  “我沒有逞強……我沒有……”洪於璿倔強的神情逐漸崩解,語氣透露脆弱,眶底似乎泛起了薄薄的水光。

  “於璿,你不是一個人,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絕不會再讓你孤單生活了。”是不是她的老師,已然不重要了,他毅然宣告。

  時間彷彿靜止了,四周靜謐地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清晰聽見。

  洪於璿抿唇不語,眸底的淚光逐漸凝聚,不受控制地滴落她的臉頰。一滴,接著一滴,有如斷了線的珍珠,驟地,撲簌簌淌流。

  “嗚……我真的好孤單……沒有人能陪我……我好想爸爸媽媽,我好希望他們能回到我的身邊……如果、如果不是他們趕著回來慶祝我的生日,他們也不會發生意外死掉……嗚……都是我不好……”洪於璿將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感受說了出來,壓抑多時的情緒,頓時潰堤。

  倘若可以,她不願意再獨自一人面對冰冷的牆壁;她真的希望爸爸媽媽能夠再回到她的身邊,一同分享她的開心與難過。

  可是,她的心願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她註定要孤伶伶一個人。

  晶瑩的淚珠潸然滾落,竄流在白皙的臉蛋,荏弱的肩膀顫抖著,她是那樣的無助、脆弱……憐惜與心疼緊緊揪住闕修文的心。

  他伸手,輕輕地把洪於璿拉進懷中,雙手緊緊地環住她,下顎抵住她的頭頂,粗啞低喃。“別壓抑,盡情的哭吧!”

  把你所有的眼淚全數流盡,直到乾涸為止。闕修文心中細語。因為——

  從明天起,他發誓絕不再讓她哭泣,也絕不再讓她孤單一人了……

  室內靜謐無聲,冷氣調整為舒眠狀態,讓人能夠在不受干擾且舒適的環境下安心睡覺。

  闕修文半倚在柔軟的床鋪上,懷中躺著酣睡的洪於璿,他拉起棉被,輕柔地蓋在她的身上,阻絕冰涼空氣的吹襲。

  昨晚……不,應該已經算是今晨了,他緊緊摟著悲傷的她,讓她在他懷抱裏,盡情哭泣,直到她哭累了,沉沉睡去。

  他輕緩地將她抱到床上,卻怎麼也捨不得將她放開。他抱著她,一夜無眠,靜靜地凝睇她略顯蒼白的臉蛋,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先前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能忘記身份——她是自己的學生;且不時強調自己對她的關心,不過是單純老師對學生的關心。他甚至信誓旦旦的說,絕不可能對學生下手。

  怎料,感情這檔子事,竟是如此的難以捉摸,他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自己的學生。

  他無法再對自己說,關心她,只是在盡老師的義務——因為他的心中早已經滿滿地,被她的身影佔據。

  是的,他喜歡她。然,他不會輕易地表明心意。畢竟,她不見得會喜歡他這個老男人。就算她也對他有相同的感情,但“師生戀”是不被允許的,他不能自私地讓她遭受輿論的攻擊。

  “唔……”洪於璿咕噥了聲。

  今天的床怎麼會如此舒適,那種感覺跟以往都不太一樣,而且還有一種溫煦好聞的氣息,不斷地侵入她鼻間……洪於璿心中思忖。

  只是,這種好聞的味道,讓她覺得好熟悉,彷彿跟某個人身上的味道一樣……

  呃?!

  思及此,洪於璿硬是睜開有些酸澀的雙眼,首先,她看見白色布料,視線緩緩往上移,是男人喉節以及青髭的鬍渣……

  “怎麼會是你?!”洪於璿嚇了一跳,旋即從闕修文的身上跳開。

  她為什麼會在他的懷中醒來?甫睡醒,洪於璿腦袋尚渾沌不清,一時無法搞清楚目前的狀況。

  慢慢地,記憶有如拼圖般,一片一片地拼湊起來,令她完全記起先前發生的事情了。

  她怎麼會將埋藏在心中的事情告訴他?甚至放縱自己倚在他懷中哭泣?不該是這樣的……

  “睡得還好嗎?”他輕輕碰觸她略微紅腫的眼眸,有些心疼。

  “不關你的事,很抱歉佔用你的床,我要回去了。”她極力維持表面的平靜,漠然道。

  “怎麼又變得像只小刺蝟?”他以為她願意敞開心胸,傾吐心事,也等於她不再在意昨日下午的事情了。

  看來,他不能小看她的“倔強”。

  “不要再假惺惺地對我好,我才不稀罕!”她撇唇譏道。

  然而,心中卻已開始動搖。倘若他不是真的對她好,又怎麼會一再地忍受她尖銳的態度呢?

  “我說過,我是發自內心的想要關心你、照顧你。”而此刻,他更加確定這個念頭。

  “系上有那麼多女生想得到你的關心,你不會隨便去挑一個啊?”雖然嘴上這麼說,她的心中卻矛盾地不希望他真的這麼做。

  “我只想關心你。”他的態度相當誠懇。

  “你不過是我的‘老師’,用不著對我那麼好。”

  “何妨把我當成你的‘家人’呢?”他說了,絕不再讓她孤單一人,因此,說什麼他也會陪在她身邊照顧她。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洪於璿沉下眸,幽幽道。

  先前她真的把他當成“新家人”一樣,只是,卻不經意聽到他只是把她當成研究物件地接近她、關心她。

  雖然他向她否認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與其這樣,她寧可拒絕他——

  因為她不想再一次承受失去“家人”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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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2 00:0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於璿,我午餐準備好了,過來吃飯。”闕修文敲敲對面的門板,稍微提高音量對裏面低喊。

  由於今天是週末,他索性不干預洪於璿的睡眠,直到日上三竿才來叫醒她。

  “我不想吃!”門內傳來洪於璿拒絕的聲音。

  “不行,我限你十分鐘內梳洗完畢出現在我家,否則我就踹開你的門,把你揪過來痛打一頓。”闕修文警告完畢,回到自己家中。

  倘若他不故意裝凶,她肯定不好好配合。她老是不正常吃飯,所以他只得盯著她吃。

  此刻仍賴在床上的洪於璿,迅速坐起身,睜開惺忪睡眼,嘴裏發著牢騷。“可惡,還說是老師,他根本就是流氓。”

  邊嘀咕著,洪於璿仍是加快自己的動作。

  她相信,闕修文會照他說的去做。只不過,他不會踹門,而是大大方方的開門進來。

  他先前霸道地搶去她的鑰匙,直接打了一副新的備份鑰匙,還大言不慚地說,若是她忘了帶鑰匙,就可以找他拿,任她抗議無效。

  上次那件事情過後,他果真像個家人一樣,處處關心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甚至可以說是疼愛,抑或是寵溺她,即使她時常倔強地不理會,他仍是會耐著性子哄她。

  當然,有時候他也會採用較激烈的手段,像個惡霸一樣命令她。

  其實,她真的很喜歡有他陪在身邊的感覺,也真的很想毫無顧忌地接受他溫暖的關懷。只是,她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有一天,這一切會像夢境般瞬間消失無蹤,她甚至到現在還無法瞭解,他究竟為什麼會對她那麼好?

  十分鐘過後,洪於璿準時地出現在他家的客廳裏,她擺著一副臭臉,看起來相當不悅。

  “還好你來了,再晚一分鐘,我就準備抓你過來。”闕修文唇角勾起彎弧,看著她。

  態度溫和似乎沒什麼用處,還是“惡勢力”比較有效。

  “討厭鬼!我就說我不想吃了嘛!”她嘟嘴抱怨。

  “不行,要吃飯才會有營養。”闕修文端了碗飯到她面前,順勢把菜夾到她的碗裏。

  “不吃!”她不肯配合的別過頭去。

  “再不動手吃飯,我不介意喂你。”闕修文挑眉威脅,果然收到效果。洪於璿一邊扒著飯,美眸燃著怒火瞪著他。

  他倒不介意她這種舉動,反正類似的舉動經常出現,他已經習慣了。老實說,他也很喜歡她這樣的表情——相當可愛。

  或許到現在她依然無法完全信任他,但,這樣的互動至少代表了她不排拒他。

  片刻後,他們用餐完畢,闕修文將碗盤拿到廚房,再走出來時,洪於璿正巧起身準備離開。

  “先不要走!”闕修文喚住她。

  “我已經聽你的話把飯吃完了,你還想怎麼樣?”

  “下個禮拜是期中考,等會兒把書拿過來,我幫你復習一下重點。”她的成績有些危險,他要是不盯著她念書,恐怕她有些學分會被當掉。

  期中考?洪於璿壓根忘了這回事,一直以來,她總是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許多事情若不是好友們提醒她,她根本不會特別花心思去記。

  目光不經意地瞥見牆上的日曆,驀地,她怔愣了下,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一年了……原來已經一年了。”

  她竟然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真是不應該哪!

  闕修文沒忽略她遽然黯沉的神情,再聽到她口中的低喃,他已能猜得出她話中的意思。

  “闕修文,我現在沒有心情念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話畢,她轉身欲離開,然而,他早一步拉住她。

  “你沒車不方便,我載你去。”

  洪於璿並沒有拒絕闕修文的好意,她只想趕快到達那個地方。

  一路上,她除了開口向他指示方向外,大都是沉默地看向窗外,而且愈接近目的地,她的心情就愈加沉重。

  終於,到達了。

  她示意闕修文將車停在路邊,待車一熄火,她立即解開安全帶,迅速地跑進旁邊的公寓裏。

  闕修文靜靜地跟在她的後頭,看著她拿出鑰匙,熟練地打開門鎖,始終不語,他知道洪於璿現在需要的是安靜的空間。

  門一開,眼前所見儘是覆蓋著白布的傢俱,上頭沾滿了灰塵,看得出來有很久的時間都沒有人來過這裏。

  洪於璿走進客廳的正中央,掀起沙發上的白布,相框頓時出現在眼前。

  她坐下,拿起相框,輕輕拭去玻璃上的灰塵,突然淘氣地伸出粉舌,對著照片中的男女撒嬌道:“爸爸、媽媽,對不起嘛,人家忘記回來看你們了。”

  下一秒,她的眼眶倏地泛紅,淚珠已在眶底打轉。“我好想你們……你們在那個世界過得好嗎?你們知不知道……我好孤單……我一個人過得好辛苦……為什麼你們要離開我?”見到父母親的照片,她再也忍不住思念的心情,淚眼決堤。

  一年來,她一直沒有回過這裏,也沒帶走這裏的任何東西,因為——她怕自己一旦碰觸有關父母的回憶,便無法獨自堅強的生活下去。

  見狀,闕修文落坐在她的身旁,不捨地環住她纖瘦的肩臂,指腹輕輕揩去滾落白嫩臉頰的淚水。

  “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的生日耶,但卻同時是我父母的忌日……很諷刺吧,對不對?”她哽咽地訴說,硬是收起了眼淚,佯裝笑臉。

  她的逞強,令闕修文更加心疼。他巴不得能夠分擔她的悲傷,然而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為我吵著要他們快點回來陪我過生日,他們就不會遇到車禍,也不會離開我了,都怪我……”

  “傻丫頭,別自責,那不是你的錯。命運安排如此,誰也無法改變。我想,你的父母絕對會希望你好好的過日子,不希望你再為他們傷心難過。”他一向是科學至上,而非宿命論者,然而,此時此刻,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安慰她。

  “真的嗎……可是,一個人……真的好累、好累……那樣的孤單已經讓我快負荷不了了……”她緊緊環住雙臂,彷彿寂寞就要將她吞噬。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的。”闕修文捧住她的臉,堅定的眸光望進她婆娑的淚眼。

  “你不要再騙我了,我不想等到自己已全然依賴你後,才發現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我寧可你都不要管我,或許我會好過點。”洪於璿坦承心中的顧忌。

  或許現在,他在她的心中早巳佔據了一個小角落,但趁這份量尚未擴大前,她還能接受失去的痛苦時,中止吧!

  他有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闕修文擰眉。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騙你,也絕對不會騙你,你相信我!”他語氣堅定,再度重申一次。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她泛水的美眸盈滿了“希望”的光芒。“我發誓,今後絕不會讓你再孤單一人,我會代替你的父母,陪你度過以後每一個日子。”

  “會不會當我離開校園後,你就不再管我?”她搧眨美睫,不確定地問道。

  “不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的陪伴。然而,他希望不要有這麼一天。

  “謝謝你……”洪於璿深埋進他的懷裏,感受他的體溫。

  從今以後,他將是她的“依靠”了。

  待了一個下午,欲離開時,已是傍晚時分了。

  不過在下樓前,闕修文神秘兮兮地撥了一通電話。“就這樣,麻煩你了。”收了線,他將手機放回褲袋裏,與洪於璿一同走到停車處。

  坐上車後,他啟動引擎,驅車離開此地。

  “闕修文,你剛剛打電話給誰啊?”洪於璿好奇的問。

  “秘密。”他故意賣關子。

  “不能透露一點嗎?”見闕修文搖頭,她只好作罷,改換了個問題。“那我們現在要去哪里?”這條路不是回公寓的路。

  “秘密。”他依然簡短的回應。

  “連去哪里也是秘密,有沒有搞錯呀。說一下嘛,滿足人家的好奇心嘛。”她耍起賴。

  方才闕修文對她承諾後,讓她完全地對他卸下心房,因此她能夠更輕鬆自在地與他相處。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寵溺地輕點她小巧的鼻頭,然後專注地開車。

  “討厭。”洪於璿嘟起小嘴,嘟囔著。

  他專心駕駛,她卻閑得發慌,索性打量起駕駛座上的他。

  俊挺的鼻樑,剛毅的臉部線條,湛黑的炯亮瞳眸,以及飽滿的唇瓣,老實說,他真的長得很帥,難怪系上的女生都對他有一份狂熱。

  或許,他不當老師,還可以轉行去當“明星”哩!頂著高學歷的光環,又長得俊帥、風度翩翩、談吐間有著濃厚的斯文氣質,肯定會紅透半邊天!

  不,不對。絕對沒有明星會像他一樣,嚴肅、正經,又像個管家公似的,老是喜歡“碎碎念”。

  但,即便他有那些“缺點”,他依然是她心目中最、最、最、最好的好男人。他既成熟又穩重,而且非常關心她。洪於璿逕自揚起甜甜的笑弧。

  可是,既然他這麼好,那他一定有女朋友吧。這個想法,讓她有些不高興,心中莫名泛起一陣酸意。

  不要,她才不希望他有女朋友!

  闕修文好笑地瞅看洪於璿,瞧她一會兒甜甜地笑著,一會兒又氣鼓了臉頰,真不知道她腦袋裏在想些什麼呢,連他將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停妥了都沒發現。

  “於璿,到了,該下車了!”他替她解開安全帶,示意她下車。

  “這裏是哪兒?”她站在車門前,疑惑問道。

  他微笑不語,只是領著她走向地下停車場另一邊搭乘電梯。

  電梯的燈號停在八樓,“叮——”一聲門開啟,闕修文帶著她走出電梯,拿起鑰匙開啟其中一扇門。

  “爸、媽,我們回來了。”他對著室內大喊,原本無人的空間頓時出現兩個中年人。

  男人身材削瘦修長,鬢角斑白,長相與闕修文十分相似;女人則略為福態,帶著慈藹的笑容看向他們這邊。

  “你怎麼把我帶到你家來了?!”洪於璿一臉詫異,輕輕地拉扯他的衣服,悄聲詢問。

  沒被告知,“熊熊”就被帶到他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臭闕修文,這是什麼爛“秘密”嘛!

  “別擔心,我父母很好相處。”他輕拍她的背,減緩她的緊張。

  “你終於回來了。來來來,我飯菜都準備好了,可以上桌開飯了。”闕母爽朗地說著。“你就是修文的學生啊,長得可真漂亮呢,來,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先來吃飯。”

  她親切地拉起洪於璿的手,走向飯廳。

  “老婆子,你可別嚇壞了我們的小嬌客呢!”

  從接到闕修文打回來的電話,說要帶個女學生回來家裏吃飯,他們兩老就十分期待。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兒子從不帶女孩子回家;另一方面則是他們倆就生了這麼一個兒子,雖然一直想要個女娃兒,卻怎麼也生不出來。

  “爸、媽,先吃飯。”闕修文擔心父母過度的熱情會嚇壞洪於璿。

  一頓飯下來,闕父闕母拼命地夾菜招呼洪於璿,直嚷著要她別客氣,再不然就是一直說她太瘦了,得多吃點。

  洪於璿則是感到有些受寵若驚,卻掩不住滿心的喜悅。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了。

  然而,讓她更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哩!

  吃完飯之後,闕修文將她留在客廳裏陪他的父母看電視,自己則藉口有事必須外出。

  約莫十五分鐘後,客廳的電燈突然熄滅,接著他捧著一個插了蠟燭的蛋糕,從門口走了進來。

  “於璿,生日快樂。”他揚開英俊的笑顏,溫柔的說。然後,輕輕唱起了生日快樂歌,在場的兩老也跟著拍掌哼唱。

  洪於璿驚愕得難以言語,他——特地跑去買蛋糕,幫她慶祝生日?!

  驀地,她哭了!

  “哎呀呀——小丫頭怎麼哭了呢?”闕母慌張地抽了張面紙,為她擦拭掉落的淚水。

  “沒有,我沒事,我只是……只是太感動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再也沒有人會為我慶祝生日……”洪於璿慌亂地搖頭,無法遏抑地直掉眼淚。

  天啊,今天的她真是名副其實的“愛哭鬼”!

  “傻丫頭,別哭了,以後只要你想享受家庭的溫暖,就儘量來找闕媽媽,我巴不得自己能多一個女兒疼呢。”她打從心底就喜歡這個女娃兒。

  “我說過,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往後你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慶祝。”闕修文凝睇著她,情深款款地宣示。

  “嗯,我知道了。”她很肯定,他絕對不會丟下她獨自離去。

  他為她做了好多哪!此時此刻,她發覺自己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為你的生日許個願望吧!”他說。

  洪於璿閉上眼,許下心願:我希望,闕修文能夠成為我真正的家人,我要和他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她相信,這個願望一定會實現。

  夜晚,他們回到了公寓,洪於璿待在他的住處,品嘗著他泡的香醇咖啡。

  突地,她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闕修文,為什麼是我?”

  這個問題自傍晚開始,便一直盤踞在她的腦海,困擾著她。

  “嗄?”他挑眉疑惑,不懂她所問為何。

  “為什麼你會對我那麼好?我的脾氣那麼差勁,經常跟你針鋒相對,你不但容忍我,甚至還關心我。”換作是別人,或許早就受不了,不理她了吧。

  “沒有為什麼。”他簡潔地回答,不想去探究這個有可能會洩露他內心情感的問題。

  “你是不是因為看我可憐,才對我好?”她知道他不會這樣,然,她只是想再聽一次他的回答。

  “若真是這樣,路邊一堆可憐的乞丐,不就讓我忙壞了。我沒那種閒工夫。”他輕敲她的腦袋,不喜歡她再質疑他。

  “喔。”洪於璿揉揉腦袋,嘴角偷偷浮起抹笑容。“那到底是為什麼嘛?”

  她真的很想知道,不知他會不會答出她預期的答案呢……

  “因為你是個欠人管教,讓人擔心的傻丫頭!”他依然避重就輕的回答。

  起初的確是如此,然,當他仔細地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身影早巳佔據了他的腦海,讓他不得不將所有的心思放在這個愛逞強的女孩身上。

  “嗯哼,什麼嘛!”她還以為他會說,他對她好不單單只因為她是他的學生,而是,其實他對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情愫!

  因為今晚,她發覺了自己的心意,她也希望能得到相同的回應。

  “那……你有沒有可能不把我當成學生看待?”洪於璿試探性的問。

  “你今天的問題特別多!”闕修文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他很想不把她當成學生地追求她,但,他卻極力壓抑自己不能這麼做。畢竟,老師追求學生,是不被容許的。除非,她畢業了,離開校園。

  深呼吸了下,洪於璿鼓起勇氣宣告:“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當然得先清楚你在想什麼呀!”

  嚇!她說什麼?!喜歡他?!

  闕修文詫異地睜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唔……那是對老師抱持‘尊敬’的喜歡吧!”

  “我真的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沒尊敬過你這位老師。”真討厭,頭一次告白,卻被人懷疑!現在不是害羞矜持的時候,她要知道他的答案。

  “你還是個小女孩,別錯把‘親情’當作是‘愛情’了。”闕修文指的是,他是她的“新家人”這件事。

  他坦承,聽到她這麼說時,他的內心激蕩、震懾,對他而言,這何嘗不是件值得欣喜的好消息。但是,他不想她只是因為高興自己多了個依賴的人,而說出這樣的話。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但是,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不知哪來的膽量,洪於璿驟然將柔軟唇瓣貼上他的。

  輕輕的碰觸、舔吻……生澀卻又大膽的舉動,差點逼得闕修文理智崩潰。

  半晌,洪於璿才退開,儘管羞紅了臉,她仍是仰起頭說:“我再認真不過了,那你的答案呢?”

  “我是你的老師,不該對你有師生以外的情感……”他低啞地道,心中的堅持已一點一滴地瓦解了。

  “在愛情的國度裏,並沒有限制任何人的身份。喜歡就是喜歡,為什麼要考慮那麼多?”她討厭把事情搞得太複雜。

  闕修文沉吟了下。是呵,喜歡就是喜歡,他何必堅持隱藏自己的心情,跟自己過不去呢?就讓他自私點吧……

  “我就告訴你,我的答案。”闕修文捧起她的小臉,溫柔地覆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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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期中考過後,洪於璿與三位好友相約在學生餐廳見面,或許因為明天就是週末的緣故,餐廳裏人潮稀落,只有小貓兩三隻。

  約定的時間尚未到達,然而,洪於璿已在她們習慣坐的位置上等待。

  “你先回家,我等一下就要回去了。嗯,我會小心的,bye—bye。”她收起手機,嘴邊噙著抹甜蜜的笑容。

  沒錯,電話裏頭的人正是她的“新家人”,也是她最心愛、最心愛的男朋友。

  在學校裏,他們是單純的師生關係,除去必修課兩人會碰面,其他時間根本就是各走各路的陌生人。

  沒課的時候,她會待在他的住處,打發時間,即使他不在家,只要被屬於他那股溫暖的氣息包圍,她就覺得相當安心。而且他也會趕緊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完,然後回到家中陪她,儘量不讓她孤單一個人。除了睡眠時間,她幾乎都賴在他家呢。

  呵,感覺真好。

  不過,他們兩人的交往是個秘密,絕不能公開。

  她不知道為何他老是義正辭嚴地對她耳提面命,但她一點也不在意,她只希望他能一直陪在她身邊。

  “笑什麼呀?那麼開心?”

  “心情好像挺不錯的,考試‘歐趴’了嗎?”

  同是外語學院的舒品潔和陶子綾一起出現在學生餐廳,她們倆任意揀了張椅子便坐了下來。

  “還好啦!”洪於璿的語氣裏淨是掩不住的笑意。

  從她生日的那天晚上起,她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呢,全都是因為“他”。

  天啊,她根本整個腦袋都徹底地被他給佔據了!

  “怪裏怪氣的,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陶子綾黛眉輕輕挑起,眸光也銳利地梭巡。

  直覺告訴她,洪於璿變得不一樣了。

  “奇怪,菁雲怎麼還沒到?”洪於璿連忙轉移話題,不想讓陶子綾觀察出任何端倪。

  “她一向都是提前赴約,今天怎麼反常了?”陶子綾也覺得疑惑。

  “來了,來了。”舒品潔指著餐廳門口,開心的揮手。

  “很抱歉,我來晚了。”藍菁雲坐了下來,歉然說道。她唇畔依然掛著溫柔的笑弧,然而,眼中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憂傷。

  “都到齊了。小璿,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變了喔?”陶子綾繼續逼問她。

  “哪有。”她否認。

  “對耶,聽子綾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你不太一樣喔,啊,你的頭髮變黑了。”舒品潔指出怪異的地方。難怪她一看到洪於璿那顆頭,就非常的不適應。

  “橘紅色留膩了,所以換個發色啊,有什麼好奇怪的。”洪於璿有些扭捏地摸摸頭髮。

  “你那一排亮眼醒目的耳環呢?”舒品潔繼續發問。

  “每天都要換來換去,麻煩死了,而且,戴久了,耳朵還會臭臭的,所以就全部拆掉了。”這一次,她不自在地摸摸兩邊的耳朵。

  “夠了!今天又不是公審大會,不要再問了!”洪於璿忍不住低吼,阻止舒品潔再度發問。

  她承認她真的對自己的外型稍作了些改變,其實也不能這麼說,她只是褪去叛逆的外殼、愛好流行的假像,將自己最原始的那一面展露出來罷了。

  先前會那樣,是為了要逃避父母死去的事實,忘卻孤單一人的事實。可是,現在她已經有了闕修文的陪伴,這些虛假的外表便不再需要了。

  而且她不希望成熟穩重的他,身邊站的人是個“橘紅毛”小丫頭。

  “不要再說我的事了啦,對了,菁雲,你怎麼晚到了?”藍菁雲的靜默不語,令她有些好奇。

  雖然她本來就不太多話,在她們四人當中總是當個溫柔的聆聽者,但她就是覺得她今天沉默得不太對勁。

  “我剛剛去行政大樓辦點事。”藍菁雲垂下眸,幽幽地說。

  “怎麼了?”她問。

  “我要休學了。”儘管藍菁雲刻意維持平靜的語調,但,仍是對她們投下了不小的震撼。

  她們三人異口同聲地說:“為什麼?!”

  “我要結婚了。”這句話令她們更加吃驚。

  “別問我任何事,好嗎?”她柔柔地說道。“很抱歉我沒辦法請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話畢,不理會三人的錯愕,她起身離開,纖荏柔美的身影逐漸從她們的視線消失。

  藍菁雲離開後,她們三人繼續留在餐廳聊了會兒,對於她震撼的言詞,直讓她們無法從錯愕的情緒中抽出。

  直到三個人分道揚鑣,各自回家後,洪於璿仍不斷思索這個問題。

  “想什麼?”闕修文坐到她身邊,寵溺地輕點她的鼻頭。

  方才她一進門,只除了和他打聲招呼外,便兀自坐在沙發上發呆,連他忙完手邊的事走到她身邊,她都沒察覺,讓他有種被忽視的感覺。

  “菁雲今天去辦休學了。”她的語氣裏有著難掩的落寞。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知道藍菁雲是她系外的好友之一,而她相當重視那些朋友。

  “她突然說要去結婚,可是我們從來沒聽過她有男朋友,怎麼可能說結就結?而且她還要我們不要問她。我覺得菁雲一定不是出於自願的,她的臉上根本沒有任何喜悅。”洪於璿將自己的疑惑盡數道出。

  “她或許有難言之隱,不方便對你們說。既然你們無法幫她,那就只能默默地支持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不是嗎?”闕修文客觀地分析。

  “可是,人家不希望她休學嘛!我還以為大家可以一起開開心心畢業呢。”她討厭那種分離的感覺。

  “就算她們都無法陪你,別忘了,你還有我啊。”闕修文捧起她的臉,深情地說道。

  他已經毫無保留地完全釋放對她的情感,或許他仍介意橫亙在他們兩人之間的身份問題,但,當他們獨處時,他的眼中僅有她——這個他願用盡一生心力呵疼照顧的小女娃。

  凝視著她完美無瑕的臉蛋,漸漸地,他俯下身,攫取那令他依戀的甜美果實。

  輕啄、吮吻,舌尖靈活地勾勒她美麗的唇形,撬開她的貝齒,與軟滑香甜的丁香小舌翩然起舞。

  直至兩人氣喘吁吁,他才停止,然後將她擁在胸前。

  他愛極了她馨香甜美的滋味,但,每一次卻都能在欲望完全淩駕理智之前,中止動作。並非他不願再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然,只要他還是她的老師,他便會竭力克制這樣的念頭。

  因為他無法保證自己在要了她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在學校裏維持師生關係,他怕的是,自己會無時無刻地想佔有她。

  也因為如此,他幾乎每次熱吻過後,都得洗冷水澡降火哪!

  洪於璿倚在他的懷中,胸前急遽的起伏著。這種唇舌交纏的感覺,每一次都令她臉紅心跳。與每一次他的熱吻相較之下,上次她主動親他根本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嘛!

  她也真佩服自己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敢主動大膽地親吻男人。可是她如果不那樣做,以他那麼在意“師生”身份問題,他又怎麼可能會輕易地表露自己的心意呢。

  提到這個,她就有個疑問。

  “為什麼老師不能和學生談戀愛?這是誰規定的?”她在他的懷中,揚起小臉問道。

  “教師進入學校是為了作育英才,教導莘莘學子,必須謹守身為教師的本分,也因為如此,社會大眾會以更嚴格的標準來看待教師,並且不容許教師在杏壇上有任何人格瑕疵。”

  “你說得太複雜了,我聽不懂。我只知道,不准教師和學生談戀愛實在太不公平了。

  如果說那位老師已經結婚了,卻仍和學生談戀愛,那麼或許還能說他們的行為是不對的。可是,既然老師單身,為什麼他不能喜歡別人?那是他的權利啊,不能因為他喜歡的人剛好是學生,就指責他不對。”對於社會大眾對教師訂下的標準,洪於璿有些忿忿不平。

  “你這個小丫頭說得都對,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一樣簡單。”他寵溺地說著。

  “怎麼會有那麼多古板的人啊?一點都不懂得變通!搞不好有很多好姻緣就是被他們這種人破壞的。”她嘟囔道。

  “這樣偷偷摸摸談戀愛,真的難為你了。”他感到愧疚,若不是他縱容自己的感情,或許她就不會有這些困擾了。

  闕修文抵著她的頭頂,下顎輕輕地摩挲著。

  “不會,我一點也不覺得為難。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最親的家人喔,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她剛剛那些話才不是在抱怨,不知道他是不是誤會了。洪於璿美眸認真地凝睇著他,焦急地解釋道。

  “你不相信,那我證明給你看。”她第二次主動地吻住他的唇。

  學習他親吻她的方式,柔嫩的唇瓣輕輕地摩挲、舔吻著他濕潤的唇,小舌怯怯地照著他的唇形劃過……

  或許不是真的要證明吧,或許只是因為——她愛上臉紅心跳的感覺了。

  很快地,闕修文反被動為主動,攫住了她粉嫩的唇,將自己滿腹的深情渴望,化成了一連串激情纏綿的吻……

  淡淡的馨香氣息,不斷地飄進侵略他的鼻息,幾乎將他的理智啃噬殆盡。他加深了吻,狂肆地掠奪她的唇。

  霍地,闕修文停止動作,強迫自己離開她柔軟香馥的嬌軀,他深深吸了口氣,平息紊亂的氣息。

  “不行……”真該死,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衝動地要了她,不該是這樣的。

  “呃……怎麼了?”洪於璿氣喘吁吁,臉蛋漾起美麗的粉紅,她扇眨著迷蒙的雙眼凝望著他。

  天呀,現在的她看起來竟是如此地誘人。倘若在與她多相處一秒,他的理智絕對會徹底崩潰。

  “於璿,差不多該吃晚餐了,你先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我們等會兒去外頭吃飯。”闕修文低嗄道。

  唉,他也得立刻去沖個冷水澡,澆熄自己火熱的欲望哪!

  翌日

  週末假期,天氣晴朗,是個相當適合出遊的好日子。

  午餐過後,闕修文便開車帶她前往北海岸。

  轎車馳騁在公路上,他將車內的空調關掉,搖下前座的兩扇車窗,享受著自窗外吹進的舒適涼風。

  往窗外看去,收進眼底的儘是一片蔚藍的大海。海天連成一線,描繪出壯麗的自然景色。

  見到此景,洪於璿睜大雙眸專注的凝望窗外的景物,她的心情既雀躍又興奮。

  天知道,她有多久沒接近大自然了。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她倚在車窗上,一邊享受著海風的吹拂,一邊問道。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過了半晌,車子駛進一處停車場,車一停妥,洪於璿已迫不及待地下了車,跑向停車場前廣場那一頭瞭望大海。

  “好美喔,這是什麼地方啊?”她綻開燦爛的笑顏,對著後頭正走過來的人詢問道。

  “這裏是北海岸相當著名的觀光景點——石門洞。”闕修文輕撫她被海風吹亂的發絲,溫柔地看著她美麗的笑顏。

  “洞?可是我都沒有看到洞啊?”取這個名字好奇怪喔!她左右張望,根本看不出任何一個像洞的地方。

  闕修文微笑不語,牽著她滑嫩的小手,往停車場外走去。

  驀地,壯觀的天然石洞映入他們的眼簾。

  “哇——真的有洞耶!怎麼會有那麼大一個洞,是誰刻的?”洪於璿忍不住驚歎道。

  “正確的說,它應該是‘海蝕拱門’。它原本是海邊的一顆巨石,岩層因受到海潮長期侵蝕而形成海蝕洞,再經過長期海浪衝擊,將岩壁貫穿,而形成海拱。”闕修文詳細地為她解答。

  “原來如此,大自然實在是太神奇了,竟然能創造出這麼美麗的景色。”她讚歎道。

  “走,我們過去看吧!”闕修文帶著她往海蝕拱門內走去,出現在眼前的是石門洞的海濱岩石區。

  放眼望去,岩石上佈滿細石和貝殼,清澈見底的海水隨著海風的吹拂,一波接著一波輕輕地拍打著細石,與灑落的陽光映照出粼粼波光。

  不少的遊客在礫灘上嬉戲追逐,有人彎身撿拾貝殼,有人裸露著腳丫子,坐在岩塊上踢打海水。

  “我從來都不知道臺北有這麼美麗的地方耶,謝謝你帶我來這裏。”洪於璿朝他綻開燦爛的笑顏。

  “傻丫頭,以後我一定會帶你玩遍臺灣每一個角落。”

  “你說的,可不許賴皮喔!”她嘟起小嘴,稚氣的說。

  其實不管到哪里,只要有闕修文的陪伴,她就覺得好滿足。

  “我發誓一定會帶你玩到動不了為止。”她噘翹的嫩唇,令他顧不得周遭眾人的目光,忍不住俯身輕啄。

  “討厭啦,人很多耶。”洪於璿嬌嗔地捶打闕修文的胸膛,螓首低垂,羞怯的環顧四周。

  還好遊客們都顧著玩,沒人有閒工夫去注意他們,否則真是羞死人了。

  咦,那個人好像是……倏地,洪於璿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某一定點,心中感到十分疑惑。

  “怎麼了?”闕修文循著她目光直視的方向看去,除了來此觀光的遊客,他並沒有發覺任何異狀。

  “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長得很像何盈臻的人。”不過那抹身影一閃而逝,讓她無法百分之百確定。

  “或許只是剛好長得很像吧!”擁有大眾臉的人多得是,他並不會因此感到特別驚訝。況且,臺北這麼大,他不相信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倘若真的是她呢?”洪於璿十分擔心。她和闕修文交往的事情會不會因此而曝光?

  “別想那麼多,既然出來玩就別顧忌太多,否則就失去了我帶你到這兒玩的意義了。”他寵溺地輕撫她的腦袋,勸說著。

  “嗯,應該是我看錯了。你說的對,要是我顧忌這、在意那,就枉費你特地帶我出來玩了。所以,我們現在就去玩個痛快吧!”洪於璿握住他溫熱的大掌,開心地沖向石門洞內的海濱岩石區。

  同一時間,石門洞的某一個角落站在一個女孩子,忿恨地瞪視他們,手中的照相機一刻也不得閒地拼命朝他們倆拍照。

  原來闕教授老是不理她,都是因為洪於璿的緣故;洪於璿也真不要臉,表面上裝作討厭教授,實際上心機竟然這麼重,私底下偷偷勾引他。

  可惡,我一定要你們好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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