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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琪 -【新粉領貴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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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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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5 00:00: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花琪 - 新粉領貴族

「我不跟老闆吃飯,也不跟老闆做朋友,更不跟老闆談戀愛。」
唉~真糟糕,他顏仲南活了二十七、八歲第一次被女人電得這麽厲害,
人家卻完全不領情,
三兩句話就把他的真心真意給打發掉,
他從來沒有這麽吃不開過呀,真是沒臉又氣悶!
還好他生性樂觀又開朗,小小挫折算什麽,隻要有心,
幸福當然就是他的嘍……
當他說對她這張冷若冰霜的死人臉一見鍾情的時候,說不動心是騙人的,
但她討厭攀附上司、討厭被人八卦、討厭被旁人另眼相看,
而且她有暗戀的對象了,然而無論她如何加以拒絕,
他竟然毫不在意,真不想承認她的心已經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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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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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5 00:0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盛夏午後,一場驟降的暴雨讓大臺北部分地區陷入積水的慘況,交通因此癱瘓,不少車子被困在路上動彈不得。

「先生,真的過不去了。」計程車司機無奈地回頭。「再過去的話,車子一定會熄火。」

車內的顏仲南皺著眉頭向外麵瞥望,大雨下得狂急,淅瀝嘩啦地響著,玻璃窗外,一片霧茫茫的。

「好吧,我在這裏下車好了,謝謝。」顏仲南微勾了一抹笑掏出錢來。

「不好意思啊!」小費不少,司機接過後,開心地堆起笑,還下車熱絡地幫顏仲南打開車門,拿出旅行箱,大雨唰地打在旅行箱上。

顏仲南一手拿傘,」手接過旅行箱,才剛下車,鞋子就已經踩在一窪污水中了。「God!」他眉頭深牛

計程車在他眼前回轉開走,交通狀況極差,很多人不耐煩地催按著喇叭,顏仲南馬上意識到下車絕對是個錯誤的決定。

天氣太差,他被陷在混亂的車陣與汙濁的水流中。此刻的暴雨可不是「打」下來,而是狠狠地「砸」下來,手上的傘根本沒多大作用,他的身子已漸漸濕透。

他招手想再攔輛車子,但結果令人失望,腳邊的水不斷漫高,他站得都快麻了,也無心去感覺黃濁泥水的濕冷與惡心了。

招不到車子,他隻好放棄,想找個地勢高一點的地方站,沒想到他才側轉過頭,一輛貨車竟從他旁邊開過,啪地濺起水花,頓時他整條褲子全濕了。

「*#$%……」他罵的不再隻是Shit而已了。

真是夠了!顏仲南火大地收了雨傘,揮手攔車。

一輛迎麵駛來的大貨車對著他按喇叭,然後,令人意外地那輛大貨車帶開水花,在顏仲南麵一刖停下,司機開了車門。「上來吧。」

他楞了一楞。他怔住的原因,不是突來的好運和司機的好心。,而是這司機的聲音。

「快上來啊,我們會擋到別人的。」司機再喊他。

他?頭,看著那個司機。那細甜的聲音,真的是一個女孩子。女孩子綰了一個髻,漾水的大眼睛,白晰的皮膚和挺直的鼻梁,讓她看來有幾分混血兒的味道。他楞在大雨滂沱中看她,幾乎忘了雨正打在他身上。

轟隆轟隆,他聽到近似打雷的聲音,卻不是來自天際,而是他心頭震響。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的他,卻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心弦一綳。

「你到底上不上來?」女孩子蹙了眉頭。

「謝謝。」顏仲南倉促地一笑,拖著旅行箱,有些狼狽地上車。

「去哪裏?」女孩子看著他。「我趕時間,隻方便載你一程而已。」如果不是雨下太大,如果不是交通狀況太差,如果不是這男人看起來極為倒楣狼狽,秦小霜確定自己是不會開口說要載他的。 別說她趕時間,就是不趕時間時,她也不是會主動和人搭訕的那種人。

顏仲南展笑。「你要去哪裏,就載我去哪裏吧。」他本來是打一升坐車到飯店的,不過此時此刻,他隻想待在這輛車上。

這答案好奇怪。秦小霜皺眉,狐疑地瞅著他。

「我現在隻要能離開水就好了。」顏仲南扯著濕透的褲子,一臉笑意。

秦小霜一向不容易信任別人,可是眼前這男人的笑晴朗陽光,有一種孩子似的神態,竟然撤去了她心中的防綫。

她轉頭開著車子,沒有跟他搭話,卻也不覺得有什麽尷尬或不目在。

車裏開著冷氣,顏仲南打了哆嗦,哈啾一聲。

秦小霜關小冷氣,隨手扔了盒麵紙給他。

「謝謝。」顏仲南抽出麵紙,拭了鼻涕。「車子是你的嗎?」他看了眼亂七八糟的車內。

她坐在這輛大貨車上,給人一種很奇特的感覺。顏仲南打量起她,綰起發髻的她看起來古典而秀雅,那露出來的頸綫優美修長。視綫再往下,是她藕般的手臂,纖長好看的手指,十分適合彈鋼琴,可是她握的卻是大貨車的方向盤,而且她開車時那副駕輕就熟的模樣,真一讓人錯亂。

車內的雜亂,和她整齊的套裝更是不相稱。他糊塗了,心裏對她好奇得不得了。

「不是。」她簡單地回答。

「我看你車開得很順。」他試著開啟話題。他注意到她的嘴總是抿著,不大喜歡和人說話的樣子。

她果然沒答腔,他突然緊張了。車內陷入沈默,隻有空調冷冷吹著,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快,甚至微微燥熱起來。

無法引發她的興趣,教他覺得自己和人攀談的能力好像變得拙劣了,沈默越久,他的挫敗感越深。他從來沒有在女孩子麵前這麽吃不開過。

她雖然漂亮,可是鼻子太挺,膚色太白,看起來不是那樣好親近的人,和他以前交往過的類型不大一樣。可是在她麵前,他的心跳卻快過初戀的時候,而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裏下車吧。」她說。

顏仲南有些錯愕。「是不是因為我太多話,所以被你趕下車了!」他說得很坦白,甚至有些一哀嚎的味道。

她微微笑了,雖然不是開懷放縱的笑,卻也讓她的表情變得柔了。「雨已經小了,你在這裏應該可以叫得到車。」

她將貨車開到地勢較高的地方,這裏的車況雖然還是不怎麽好,不過路上已經可以見到計程車在載客做生意了。

一啊!雨怎麽變小了?」他望著窗外,失望地皺起眉頭。

她莞爾,眼裏有笑意。她覺得好笑,這人真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請問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他回過頭看她。

秦小霜的臉微微地泛紅,從他上車以後,一直可以感覺得到他目光裏的熱度。

向來討厭別人死盯著她看,可是他那雙發光的眸子卻沒有讓她反感,她想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睛看來澄澈乾淨,坦率而真誠的緣故吧到?!她搖搖頭,甩去自己多餘的心思。就算她不討厭他,也不表示她想和他有什麽瓜葛。

「真的不能嗎?」他巴看著她。「有些東西錯過會很可惜的。一她還是搖頭。

他臉上寫滿失望,抓了一張紙,匆匆地寫下自己的電話和名字。「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請你一定要聯絡我。」

他的熱絡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隻好說道:「我趕時間。」一句話,把他趕走。

「好吧。」顏仲南拿了旅行箱,打開車門,臨走前再看了她一眼。「我走了,謝謝你。」他展了個笑容。

他向來奉行「好聚好散」,離開前至少要留個笑容給人懷念。他帥氣地用手滑梳過頭發。「麻煩記得我現在很帥的樣子。」他晴朗一笑。

她楞楞地瞅著他,直到他跳下車,從視綫消失後,她才逸出笑。這個人,真是的。

秦小霜看著紙條上他留下來的名字——顏仲南……應該不會再有關係了吧!她順手將紙揉成一團,頓了一頓,把紙團放在口袋中,握著方向盤,繼續往前。

顏仲南剛剛雖然走得帥氣,卻沒有拿走雨桑

他杵在雨中,看著秦小霜把車子開走,咧開了笑。

合興食品他看得很清楚,秦小霜開的是「合興食品」的貨車。這間公司,嗯,他還算熟,看來他和她還會再見麵的。

「哈啾!」他打了一個噴嚏。

雖然會感冒,但是,老天,他真是感謝這場雨。

★★★

秦小霜趕到醫院,斂起所有的笑意,她的心情變得沈鬱。

她的好朋友洪麗欣人正躺在加護病房之中。下午,她收到洪麗欣男朋友羅峻毅的電話,立刻請假趕過來。

外麵的交通狀況不好,她沒跟公司報備,直接和管出入貨的伯伯說了一聲,就把貨車開了出來。

和顏仲南相遇,是她沒有想到的插曲。雖然沒有耽誤什麽時間,但她的腳步仍然急促。

等不及電梯下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著樓梯,趕到加護病房前。

「峻毅。」看到羅峻毅,她輕聲喚他。

羅峻毅濃眉大眼,個子高大,不是特別帥的人,卻是那種讓人覺得安心可靠的男人。

「小霜。」看到秦小霜,羅峻毅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笑意。

秦小霜趕到他身邊。「麗欣的情形怎麽樣?」

羅峻毅頹然地坐在外麵的椅子上。「腸胃道出血,醫生說情況小樂觀。」洪麗欣的身體本來就不是特別好的人,幾個月前,診斷出來她罹患了血癌。一這種病,在治療當中容易有合幷症,因為這樣,讓人更受折磨。

秦小霜輕拍他的肩膀。「麗欣是個很堅強的人,她一定撐得過來。」

「我知道。」羅峻毅」臉苦笑。「可是看她這樣搏鬥,很心疼地上他緊咬著唇,眼裏潤出了光。

秦小霜默默地遞出麵紙。

羅峻毅轉過頭去。「我一直覺得男人哭起來很丟臉,可是好幾次,想到麗欣受的苦,我都……忍不祝」

「我明白。」秦小霜低聲地說。

她和洪麗欣是多年的好朋友。洪麗欣是亮眼的係花,羅峻毅是她的學長,當年他是怎麽苦苦追求洪麗欣的,她在旁邊都看得很清楚。

他對洪麗欣一直都很好。當他知道她罹患血癌後,為了全心照顧她,就讀研究所的他甚至還辦休學。

羅峻毅嘆了一口氣。「看她受苦,我覺得好無力。為什麽人沒有能力替自己最愛的人受苦?」他喃喃。

秦小霜淡悠悠地低語。「不管一個人和另一個再怎麽相愛,生命,它就是單獨的。雖然沒有誰能代替誰受苦,可是當有人因為你的痛苦而難過不舍的時候,受苦就變得不再那麽孤單,不再那樣令人害怕,甚至它還可能是有意義的。陪伴以及被愛,讓孤單的生命得以圓滿。」

羅峻毅有些怔愕地看著秦小霜。她的聲音很溫柔,一時之間,好像觸著了他心底什麽東西。

被他這樣看著,她臉上輕紅,不自在地一笑。「我是這樣想的。」她刻意避開他的眸光。

他以為秦小霜避開他的目光,是因為她個性上原就很難跟人相熟的緣故。他揚起了笑意。「麗欣常說,你是個很聰慧,又很冷靜的女孩,常常會說出讓人佩服的話。」

他笑著,大手握搭住她的手。

他暖厚的手覆上來的時候,她的心跳冬冬冬地狂跳,幾乎要從胸口彈出,臉上潮紅泛熱。

她將頭壓得很低,她知道很多人覺得她的外表冷漠,她知道她最好的朋友認為她是個冷靜的人。

可是天知道,那隻是外表而已!!她心底嘶喊著。

「有你在真好。」他這麽說,誠摯地握住她。

她的呼吸緊窒,知道自己應該要抽手才對。

可是抽開手,很不禮貌,而且,她很捨不得……

她說不出來,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她一直都是在旁邊看一者的人,當他為洪麗欣做出許多事情的時候,她竟也莫名地受了感動。當他和洪麗欣開始交往的時候,他也成了她暗戀的對象,不過就隻是暗戀,她從沒想過要破壞洪麗欣和他的感情。

本來兩個人的距離,一直是很安全的。自從洪一圈欣生病之後,他對她的信賴越來越深,她就隻能越努力地去壓抑心中的蠢動。

她調整呼吸,掛起笑臉,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出來。「你們兩個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愛這兩個人,永遠也不想去破壞這樣的平衡。對於他們兩個人,她隻有很深很滿的祝福。

她的笑容擴大,深情的眼色蘊著溫柔。

★★★

由于洪麗欣的情況不穩,秦小霜連續請了兩天假,還好她脫離險境,情形回穩。這天秦小霜一回辦公室,就挨了上司一頓駡。

「秦小霜,你總算回來上班了啊!」秦小霜的上司暴吼。「你是怎麽做事的?竟然因為私人的理由,把公司的車子開出去。」

秦小霜平靜地說:「很抱歉,事情非常突然,不過我有把油加滿後才還給公司。」

「這樣很了不起,是不是?」上司瞪了她一眼。

「沒有,我隻是在敘述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她說話的時候,就像電腦螢幕跑出字來,看不出驚恐懺悔,倒也不是高效無禮。

秦小霜的上司目光變得無奈。

秦小霜進「合興食品」的行政部門,差不多快滿一年了。她和其他同事相處並不熱絡,不過,她有她的聰明,並不會去得罪人。在公事上麵,非常認真,能力也很強,一個人甚至可以做兩個人的事情。

「合興」是間創上止三、四十年的老公司,在市場上本來占有一席之地。不過這幾年隨著公司體製老舊,對手在通路上的擴張,廣告上的翻新,「合興」的營運逐漸遇到困難。二代接手之後,公司更加不平靜,很多陳腐的問題盤根錯節,最後終於淪落到被「鼎泰集團」入主的命運。這些日子以來,公司人心惶惶,氣氛極為不安,不過秦小霜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態度。

這樣一個性格特別的人,他實在拿她沒轍。

他嘆了一口氣。「我真想把你調去開貨車。」

「不管公司有任何處分,我都接受。」她說真的。

「你啊!」他橫看她一眼。「這不是處不處分的問題,昨天新的總經理已經來了,你這兩天給我捅這個事,不是更讓人家懷疑我們的管理能力嗎?你知道嗎?總經理還特別問起這件事……」

他的電話突然響起,他順手接了起來。「喂。」講了幾句話之後,他的麵色變得凝重。「是、是、是。」他不斷應是,掛了電話之後,他看著秦小霜。

秦小霜回看著他。瞧見上司看她的神情,她猜電話內容可能和她有關。說真的,不管出什麽事情,她都願意扛下來,隻是希望不要拖累別人。

他繃著臉說道:「新的總經理找你。」

「好。」她點頭,轉過身子要離開。

「等等。」他叫住她。

「請問什麽事?」

「昨天總經理來,你沒有看到他的人,我還是跟你說一下好了。總經理人很年輕,他是『鼎泰』顏回人的次子,以前曾經在『鼎泰』內部做過事,後來去留學,剛剛才從國外回來。人看起來倒是一臉笑笑的,隻是他的底是怎麽樣的,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應對的時候要當心。」

他的叮囑中有很多對她的關心,秦小霜淺淺地笑了。

★★★

顏仲南翻看著秦小霜的資料。他利用職權看她個人資料,不知道算不算卑鄙的行為,可是他真的對她很好奇。

叩!叩!叩!秘書敲門,他蓋上了資料。

秘書帶著秦小霜進來。「秦小姐來了口」

「好,你出去吧。」他揚起笑。

「是你?!」秦小霜愣看著他。雖然他一掃狼狽的樣子,不過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模樣雖然狼狽,不過還是看得出來他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出身良好。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鼎泰」集團弟二代繼承人。

「鼎泰」集團本來隻是台灣中部的中型企業,經營的是傳統食品業。「鼎泰」的四名兄弟,是企業的最大支柱,特別是老大顏回人,更是四個人當中的龍頭。十年前,顏回人毅然決然將投資的觸角伸向海外,由于他們投資眼光的正確,前瞻的經營策略,以及壯闊的魄力企圖,使得企業成長驚人。一這幾年,他們更將經營重心移往海外,在海外迅速擴張,成為傲視華人地區的企業集團。

顏家兄弟始終沒有忘記發跡的故鄉,因此他們以收購「合興食品」作為返回台灣的第一步。

經營「合興」的重擔,顏回人交給了刻意栽培的兒子——顏仲南。

秦小霜望著他,一臉錯愕。

雖然他西裝筆挺,儀表體麵整齊,可是他的眼神太純淨了,芙起來也太過陽光晴朗,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總經理的樣子。

顏仲南故意斂藏起笑意。「秦小姐,聽說你沒有跟公司報備就開走了公司的貨車,是嗎?」

聽他擺出上司說話的口吻,秦小霜蹙起眉頭,十分反感。

那天他坐上她的車子時,像是個朋友,現在卻是老闆的嘴臉。老闆的嘴臉她也不是沒看過,不知道為什麽,就他的嘴臉,她最不能忍受。

她冷淡地說:「您指的是那天您所搭的貨車嗎?」

碰到釘子了,他機敏地察覺她的不悅。看來,她並不因為他是她的上司,而掩藏這樣的情緒。

他隻能略帶尷尬地說:「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那天為什麽要把貨車開走。」

她掃了他一眼,勾了一抹笑。「您剛剛說的是『可以』和『希望』。」她的意思是說「不可以」,而且打算讓他「失望」。

顏仲南楞了一下,沒想到她的語氣比她的外表看起來更加冷漠。他有點錯愕,可是幷不氣餒,他相信她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要不然那一天她就不曾把他拎上貨車了。 怪他剛剛不該存著捉弄她的意思,才會惹毛了她。

「我想你應該補個理由給公司的。」他特地掛上一個笑容,希望能緩解氣氛。

她看著他,顯然在掂量他的用意。

她一直沒有表情,害他笑得很僵。他本來就是個愛笑的人,笑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問題,不過在她麵前,他笑起來好像特別吃力。

她終于開口了。「能說的,我都寫在請假單上了。」語氣稍微好了一點。不過所謂的「好了一點」,感覺上不過是從「氣他」到「懶得理他」。

顏仲南自胸臆吐出一日氣。

看來,他是遇到「急凍公主」了。這位小姐,冷凍很快,解凍得很慢。沒關係,顏仲南再度拉開笑。

「秦小姐,有沒有考慮改名字?」他突然冒出」句完全無關的話。

她」怔,眼睛愣大地看他。

他一笑。「你要不要改名叫做秦霜霜?double霜或者是霜的二次方,你那個霜不是一層,至少兩層,超冷。」

「無聊。」她睨著他。「你才超冷。」這麽冷的笑話,他也想得到。

話雖然這麽說,她僵冷的嘴角,卻因他的善意有了融化的跡象。

他看得出來她嘴角隱匿的笑意,內心稍微定了。「我是真的很謝謝那天你載了我一程。今天我這樣問你,沒有什麽惡意,我隻是想把公事和私事分開來處理而已。」

聽他說得很誠懇,她定定瞅著他。

雖然她確實有點不開心他之前的態度,可是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樣劍拔弩張。

她的心裏好像還沒準備好,讓他成為她的上司。他那天一臉狼狽,又一臉笑意的樣子,像個朋友,她心裏記住的就是這個樣子,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讓她抗拒他成為她上司的一這件事吧。

她一直緘默不語,他隻好先開口。「我晚上可以約你吃個飯嗎?我想謝謝那天你載我一程。」

他的笑容很滿,企圖很明顯,吃飯隻是讓關係更進一步的手段,感謝在這裏成了藉口。

曾經想追秦小霜的人很多,她馬上就看得出來他別有所圖。

「不用。」她搖頭。「你現在是我的上司,我喜歡我們的關係一單純一點,我不跟老闆吃飯,也不跟老闆做朋友。如果沒有事情要吩咐的話,我先走了。」也沒等他說話,她點了頭之後,就自已離開。

看她毫無眷戀地把門關上,顏仲南嘆了一口氣。「唉,糟糕呀!」他的人緣向來很好,可是怎麽在她麵前老是碰壁呢?

她真的很冷漠,那冰冷的眼神中,什麽也不讓人看透。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在那樣的外表之下,她的內心世界是怎麽樣的。

一直記得那天在大雨之中看到她時的景況和她的模樣,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讓他心跳加快。顏仲南自顧自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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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5 00:05: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隔天,一早上,陽光燦爛。

秦小霜坐在計程車內,車流堵得厲害,眼看著已經遲了半個小時,她都快瘋了。辦公大樓就近在眼前,她卻像是永遠到不了。

「這裏下車好了。」她掏了錢,快速地下車。

一下車,她一路上都用跑的。可惡,她從來都沒有這種遲到紀錄,都怪昨天睡得不安穩,今天早上才會爬不起來。

昨天晚上胡亂作了一些夢,那個顏仲南竟然莫名其妙地跑來她的夢中,真氣人,這男人竟然無端地攪和進她的生活中。

她悶頭跑入辦公室,險些撞到一個人。「對不起。」她霍地?頭,對上的是顏仲南怔愕的表情。

他先是一愣,在看到她嘴唇呆張的模樣時,頓時笑開。

看見他揚著一張笑臉,秦小霜的心跳冬冬冬地擂動。他的笑意是這樣深,連眉眼都彎亮。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黝亮的瞳孔,透出迷人的琥珀色,那裏流轉著深邃的溫柔與熾亮的笑。

該死,就是這張笑臉,擾了她一個晚上。她暗咒,不明白口他為什麽永遠都端著一張笑臉,讓人看了心亂。

「你遲到了。」他說著,一樣帶著笑。

她的臉唰地燒得紅透。可惡,她知道自己遲到,不用他來提醒。她發怒地瞪看他一眼。

唉!他又惹惱她了。不過,他旋即又笑了。至少她這次不是用那種冰霜冷淡的方式表達怒意。

這樣的她,像是卸下了麵具,不再那麽與人疏離。

「下次上班要準時。」他噙著笑,離開她的視線。

等他走遠後,她的呼吸終於稍微獲得平緩。他那是什麽話嘛,她進公司以來,今天可是第一次遲到。算她倒楣,讓他撞個正著。

她的耳根一直發熱,困窘地坐回位子上,連打卡都忘了。

她試圖鎮定,可是心還是跳得很厲害,淡妝掩不住紅潮,她的臉熱烘烘的,腦子昏昏的。

她隨便翻開公文,不但定不下心來,還聽到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是她敏感嗎?她怎麽覺得今天別人好似一直在窺看著她。秦小箱轉著眼珠,瞟著其他人。

咳咳!有人避開了她的目光,有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了視綫。

不是她多心,辦公室裏的人真的對著她指指點點,有些年輕的又人還對她拋以嫉妒與怨懣的目光。到底是怎麽了,她招誰惹誰了嗎?

秦小霜突然一肚子的火。

「秦小霜。」她的頂頭上司叫她。

她坐在椅子上,?一局視綫看他。他不會想在這時候也訓斥她一番吧?他難道不知道她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嗎?今天是個意外!

上司是笑著的,但是他的笑容有些怪異。「總經理今天下午要出去,不過他的司機請假,他要你去幫他開車。」

「啊!?」她一瞼錯愕。幫他開車,他有沒有搞錯?8總經理是這樣說的。」

「shit!」她的怒意完全無法掩蓋,啪地用手打著桌麵。「竟然找我開車?!我的工作是負責開車的嗎?可惡,剛才我遲到被他逮到,他怎麽沒敢富著我的麵說?
」這可惡的男人,真氣死她了!

全辦公室的人都楞住了,相處了快一年,從沒見過秦小霜這樣。

她不再是平常那種冰冰冷冷的態度,竟然發丸飆,所有的人皆錯愕地瞅著她。

辦公室頓時陷入那種打雷過後,萬物俱滅的極端死寂之中。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秦小霜抿了捉嘴。

★★★

車子裏,秦小霜鐵青著一張臉。「要去哪?」等著吧,她這一路,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動物園。」他的聲音飽含笑意。

「啥?」她愣愣地轉頭看他。去動物園做什麽?他們公司打算要生產動物飼料,他得先去探查市場嗎?

「動物園。」他笑得像是要去遠足的孩子。

她直視著他。不管什麽時候看到他,他總是一臉陽光,充滿朝氣,什麽喜怒哀樂全都坦率地寫在臉上。

這樣的人怎麽能當總經理啊,她突然替他擔心起來。她看他是那種家世良好的富家公子,也許他書念得不錯,可是這社會這麽複雜,他應付得來嗎?她甚至覺得他父親把他丟在這個位子上是殘忍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已是總經理?」她皺起眉頭。

「當然知道。」他一笑。「如果我不是總經理的話,怎麽能拉你一起蹺班。」

「拉我蹺班?!」她瞪他。「你是怕這間公司倒得不夠快嗎?」

「我隻蹺一個下午,公司倒不了的。」他笑嘻嘻地。

這什麽態度啊?!如果照她的個性,她一定事不關己管他去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忍不住和他說:「這不是一個下午的問題,而是你的工作態度的問題。像你這樣的態度,怎樣管理一間公司?」

「所以啊~~」他笑起來,手指比在嘴上。「我們今天去動物園是秘密,你不能告訴別人。」他低低地說,很專注地看著她。

地的心頭坪地一跳。當他說到「秘密一的時候,一種親密而微妙的感覺在她心中發酵。

她和人的距離一向是很遠的,可是他總能用很自然的態度,拉進兩人的距離。

突然之間,她的心跳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繼續說著:「我知道這樣很任性,可是我想請你成全我的任性。用一個下午慶祝我自己的生日。」

「生日?」她看著他。

他點頭。二這是我去年就和自己說好的,今年的生日要放自己一天假,讓自己做個不負責任、隻為自己而活的人。」

明明他說話的時候,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可是她卻驀地寬得有些心酸。

「什麽跟什麽啊?」她低嚷,沒有說出她對他的關心,可是那語調,卻是在等待,等著他說出更多關于他自己的事情。

「我是個個性閑散的人,我的興趣從來不在經營管理,是花了多時間,才讓我爸知道,我是個敗家子底的人。」說到敗家子,他還是咧著笑。「最適合接我爸棒子的人是我大哥,隻是幾年前他出車禍去世了……」

他頓了一下。都過去好幾年了,他沒想到再提到這件事情時,胸口還是會問痛,眼睛裏又有種蓄著濕熱的感覺。

他們兄弟雖然是不同個性,可是感情卻十分深厚,他大哥一直形照顧他的。

她不說話,隻是看著他的眼睛,然後發現他的哀傷。不知道為什麽,就這麽看著竟讓她感到難過。

他低聲說:「我要替我哥活下去。當他的屍體推進去火化時,我聽到父親嚎啕大哭的那一刻,我就這樣告訴自己。」他忍著,沒讓自己太過失態,甚至還輕揚了一抹笑。

看著他的笑,她的難過更是揪進心裏。

原來,人都有麵具的。原以為他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她冷漠,他熱情;她麵若冰霜,他笑意暖洋。

結果並不是如此。他們都戴著麵具,隻是她的是「冷漠」,而他的是「笑容」。

「可是你們是不同的人。」她忍不住這樣說。 本來死的是一個,可是如果他為了這樣扭曲了自己的生命,扭曲了自己的本質,那麽死的不就是兩個了嗎?
他看著她的神態,真的笑了。

她那句話裏,不隻有她的聰慧靈透,也有著她對他的關心。

「我知道。」他知道他為什麽做了這樣的選擇,他知道她話裏的意思,他知道她開始感受他的悲喜。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笑得這樣滿足、這樣感動。

她的心坎一動,他占滿了她的視綫,她想移開眼眸,竟有些困難。

好奇怪,她莫名有些不安徽躁,她勉強自己不要看他,握緊了方向盤,呼了一口大氣,發動車子。

她抿了嘴,眼睛裏頭隻有街道,隻有路況,這樣子,才能讓她的心跳慢慢回穩。她專心地開車,渾然不覺自己的臉正繃緊。

「有人說過你看起來冷若冰霜嗎?」他掛著笑容和她攀談。

「你是指我的死人臉嗎?」車子轉向附近的巷子。

她不見得喜歡端著這樣的臉,隻是除了這樣的表情之外,她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別人。

他一笑。「我好喜歡你這張死人臉,算是一見鍾情吧。」

嘎地一聲,她緊急煞車,一隻貓突然衝出來,在他們眼前跳開。

「Shit!」她低咒。她不知道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很容易出車禍的嗎?

她緊握著方向盤,心跳慌亂,連手指頭都可以感覺到強烈的脈動。

「都二十七、八歲了,還在說什麽一見鍾情,好像有點丟臉。一他笑著,俊臉上隱著暗紅。「不過卻是真的,下大雨的那天我真的有被電到的感覺。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電到。」

她不敢看他,臉上卻紅熱起來。

他怎麽能這麽坦率地說出這樣的話?!沒有掩飾、沒有試探,那樣的赤誠,微帶著青澀與靦。

沒看著他,她竟然能想像到他雙眸的樣子,黝亮澄澈,跟孩子一樣的乾淨,也許那就是他靈魂的本質。她的胸口抨動著。

「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是難得的緣分,所以我才會對你一見鍾一情。」他以前幷不這麽信仰著緣分這件事情,可是關于他們之間愛情的開端,他這樣相信,也這樣珍惜。

「一見鍾情……」她喃喃地這樣念著,把頭轉了過去,認真地瞅著他。「一見鍾情的,上輩子通常是冤親債主。」

他楞了一楞。「一見鍾情」應該是很浪漫的事情,怎麽會突然跳到「冤親債主」這種怨靈不散的說法。他串不上來。

她做了後續的解釋。「也就是說,我們之間是孽緣,不是情緣。」

他回神,驀地放聲笑著。老天,她真是太絕了。瞧她那認真解釋的模樣,好可愛。他忍不住想知道她腦袋裏還裝著什麽有趣的念頭。

他的笑聲這樣放肆,害她的臉紅滾了起來。「笑什麽啦?!」她惡聲製止他。在他的笑聲中,她覺察自己冷靜的形象徹底毀滅。

不是應該是由她來嘲弄他那可笑的一見鍾情嗎?怎麽反而是他笑聲不斷,而她心跳枰亂。

「懶得理你。」她悻悻地紅了臉,匆匆地撂下這句話,重新啓動車子。

他停了笑聲,閃著笑意的眼眸凝看著她。

她濃密的睫毛翩眨著,臉上還透著紅。他覺得與她之間的距離近了,他正」步」步地看到她本來的樣子。

「我想追求你。」他是說真的。

「死心吧,我不可能答應的。」她斷然拒絕。

「不能打開你的心房嗎?」聽她拒絕得這麽順口,她應該拒絕過不少人了吧。

這樣說來,在追求她的情路上,他還真不寂寞。

她沈默了半晌。「至少不是對你。」她低聲地說。

他本來就猜到她會拒絕,所以剛剛她拒絕的時候,他隻是有點失落而已,可是當她在這句話裏把他排開的時候,他的胸口倏地一間。

想想,他真的有些莽撞傻氣。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勇敢示愛之後的心理建設了,結果幷不是這樣,他還是會受傷的。

沈悶的緘默,讓她不由自主地看著他。兩人目光相接,他隱了傷口,有風度地展了笑。

她不安地把頭扭過。「我說過,我不喜歡公私不分,所以我不可能跟你談戀愛。」她沒騙他,這是理由之一。

「真的啊~~真傷腦筋。」他笑了。

「那今天就忘了我是你的上司,隻用朋友的心情,陪我去動物園,好嗎?」他用溫柔和笑臉邀請著。

「動物園。」對於去動物園這件事情,她並不是這麽能接受。

她斜睨他一眼。「你沒有童年啊?」她的語氣中沒有半點敬意,顯然已經徹底忘了他是上司的這一件事情。

在開往動物園的路上,她喃喃地念著。「真是的,為什麽我要陪你去重溫童年?」

這是帶著一點點親昵的抱怨啊,當然她幷沒有察覺。

★★★

動物園,溫帶動物園區中。

秦小霜不敢相信,顏仲南真的像個大男孩一樣,看到動物的時候竟然頻頻地叫喊。「北美熊耶!好可愛。」他的眼睛興奮地發亮。

「夠了。」她繃著臉製止他。「你幾歲了啊?」他怎麽能夠西裝筆挺地在動物園裏鬼叫,一群小孩的目光都已經遞向這裏了,他還不打算收斂嗎?

他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過今天二十八歲。」

她瞪了他一眼。「我真是被你氣死。」她又不是真的要問他幾歲!

「氣死?」他一笑。「那我的生日不就成了你的忌日。」

耍嘴皮子。「不——」她沈下臉來。「是你的忌日。」她一拳揮過去。

「啊!」他的胸口結實地挨了一拳,他誇張地向後倒退好幾步。

她被弄得哭笑不得,他轉過身子,突然一比。「你看那裏。」

「怎樣?」她看過去。一隻咖啡色的小淙熊,骨碌碌地張著烏亮的大眼睛正望著她。

「啊!」出乎立息外地,她也迸出了驚喜的叫聲。

「好可愛。」他在旁邊喊著。

「好可愛喔~~」那隻小淙熊一溜煙地竄過去,秦小霜笑了卅來。

他的目光從小浣熊的身上悄悄地退轉到她的臉上,看到她笑了,他的眼睛溫柔地笑開。

他終於看到她盛放的笑靨。她笑起來的時候,酒窩深甜。這樣的笑顏,一派燦爛,是拋棄了憂鬱的藍,澄淨的一片晴空。

這一幕,得來不易,他要牢牢地記祝

到動物園來過生日,不是為了重溫童年,而是為了勾動她的笑顏。她的笑容,才是他要的生日禮物。

他希望她能開開心心的。

今年,他要把願望送給她,希望她永遠快樂。

他們隻顧著玩,沒有注意到天空變得陰黑,突然之間,雨滴打了下來。

「藹—下雨了!」錯愕的叫聲中,人群慌亂地散開。

「下雨了。」顏仲南拉著秦小霜的手。「快跑!」

雨啪啦啪啦地下著,他抓著她跑,她的心跳快了起來。她還沒完全從剛剛的情境中脫離出來,隻是一步一步地跟著他跑。她的鞋跟答答笞地踩著,她的心跳冬冬冬地鼓噪。

明明每一步都踏在地上,可是身子卻有騰飛的感覺,失衡之中,她隻能緊跟著他的腳步。他牢握著她,那雙手又暖又大,很可靠的感覺。

她跑著,微喘,臉紅了。

「有沒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他突然回頭,笑開了一張臉。

「什麽?」她愣盼著他。

「我突然覺得很幸福。」他緊握她的手。他正緊握著她的手呵!雨打下來濕濕冷冷的,可是手這樣握著,卻很溫暖。

「神經病!」她瞪著他。

被雨打著,有什麽幸福嘛!她不懂,他怎麽能笑得這樣讓人心動,好像這樣就是幸福了。

★★★

雨雖然轉小了,不過還在下著,淋得他們兩個人一身濕漉漉。

秦小霜看著空掉的車位,一張臉綠了他們的車子竟然被拖市走了。

「還覺得很幸福嗎?」她斜睨著他,然後把頭轉開。胃痛啊,怎麽會這麽倒楣呢,本來是想躲回車裏避雨的。

「幸福啊!」他竟然毫不遲疑地便答。

她回頭看著他,明明天空是這樣的陰鬱,但他笑起來還是很陽光。

「至少是被拖吊走,又不是被偷走的。」

她慢慢地又多瞭解了他一些。在他的眼裏總會去看事情好的一麵,所以他總能臉的笑。

他真的很吸引人,她慌亂地發現了這一點。

她轉過頭,嘟囔著。「被拖吊走,那也很慘。」

「我們先去叫計程車吧。」他又拉了她的手。

「這位先生。」她沒有甩開他的手,隻是惡狠狠地叫著。「你的手——」

他一笑,把手放在她的眼前展示著。「很好看吧。」他還杷手正反攤放著。

她白了他一眼。可惡,他每次都順著她的話惹她。

「我以前可是彈過鋼琴的。」他洋洋得意地說,馬上就流露自我陶醉的神態。

秦小霜冷冷地收了視綫,大步地往前走。

他快步跟了上來。「你不考慮走小步一點嗎?這樣體態比較婀娜。」

她雙手插腰。「你不考慮閉嘴嗎?一這樣死得比較慢。」

「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嗎?」她的態度好凶啊!

「你希望我明年幫你燒上三炷香嗎?」難得的她展開了笑。

這笑,不懷好意藹—

他打個冷顫!她還真是凶殘。

一輛計程車駛來,他趕緊攔下。「嘿嘿,我們先上車吧。」

他打開車門,讓她先進去,然後才跟著坐進。

「去哪兒?」計程車司機問。

他這麽問,秦小霜突然回答不上來。
奇怪,她向來要去哪裏都有一個方向的,可是她竟然什麽都沒想,就跟著他上車了。

「離這裏最近的大飯店是哪間,就去那吧!」

她還沒回過神,就聽到他這麽說。

「去飯店?」她霍地轉頭惡瞪著他。這男人想做什麽?

他看得出來她想多了,趕緊解釋。「我們身上都濕了,至少光去飯店洗個熱水澡吧!如果你不要的話,那就直接回你家好了?」

「想去我家?」她哼地一聲。「想都別想!」

司機不耐煩地問:「請問到底要去哪裏?」

她低聲嚷著。「去屠宰常」她好把他給砍了。

「什麽?」他沒聽清楚。

「哈啾!」秦小霜打了一個噴嚏。「隨便啦!」她突然覺得一B點冷。

顏仲南馬上做了決定。「那就麻煩到最近的飯店。」

秦小霜縮了一下身體。拜托,她不會這樣就感冒吧。

「你還好嗎?」他擔心地擰眉。

「還好。」她看著他口車子外頭下著雨,她想起了他們兩個弟一次相遇的情況。那時他也打了個噴嚏。她沒意識到,她連這樣的小事情都記得。

她皺了眉。「我突然覺得,遇到你的時候,好像都很災難耶。」第一次的時候,臺北淹水。第二次的時候,被雨淋了一身,車子還被拖吊走。

「是耶。」他想著,突然又笑了。

「還笑?」怪了。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真好。」他的笑容擴大。「我災難的時候都還有你在我身邊。」

這種動人的說法太過溫柔、幸福,讓人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夾,心裏暖暖地滿了一些什麽。

喉嚨裏梗著,胸口窩熱。就算是經曆同樣的事情,他也總能帶她看到一個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風景。

就像在同一片太陽下,他見的是光,而她看到的是影。

他不吝惜地用光窩著她,她在不知不覺中,竟也攀著。

她有些無法整理自己的心緒了。她不說話,把頭轉了過去,看著窗外。

玻璃窗積了水氣,看出去的都是一片霧茫茫的。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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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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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5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踏進飯店房間的那一刻,秦小霜突然覺得有些荒謬。

她竟然就這樣讓他帶著自己去飯店開房間,他們才第一次一起出去耶。雖說是為了躲雨,可是還是怪怪的。

她脫下了顏仲南的西裝外套。那是之前為了免去她因為身子濕透,而曲綫畢露的尷尬,顏仲南脫下自己的外套,體貼地蓋在她身上。

「你先去洗吧。」他說。

她看著他。「我看你說這句話很順的樣子,常帶女人進飯店喔。」她半眯起眼她最好的朋友,說她冷靜而聰慧,可是她卻驀地覺得有些東西,她好像無法看清、分清、厘清。

而奇怪的是,這些事情都是在遇到他之後才發生的。

睛,有些審問的味道。

他笑了。「你吃醋了嗎?」

她白哲的臉上沒來由地一紅。不知怎地,她竟然說不出話來反駁他。她當然不會去吃他的醋,可是……

「老實跟你說……」她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想逗她。

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她突然愣愣地無法動彈。他穿的白襯衫濕透了,緊貼著古銅色寬闊的胸膛,陽剛而性感,她竟因為這樣而隱隱地不安。

他故意壓低聲音。「通常我都是叫女人先進浴室,在她剛踏進浴室的那一刻,一步竄到她的後麵,就像這樣」他長腿一跨,來到她的身後。

她可以感覺到他氣息霸道地欺壓過來,她的胸口立刻一窒。她整個人幾乎抵上他,兩人的衣服都是一樣的濕冷,身子卻在發燙之中,她的臉甚至微微地發紅。

他緘默不語,呼吸有些喘促。

他們靠得很近,他的呼息她聽得很清楚,耳根子竟熱了。

他的嗅覺變得敏感,空氣中除了潮濕的味道以外,還有一股屬于她的冷甜。他看到她的頸線,以及纖巧的肩頭。浸水的衣料變得透明,她滑膩細致的肌膚恍若裸程,幽秘的春光,曖昧隱現。

因為隻看得到她的頸背,所以關于她其他地方的想像,無限馳張。他的呼吸重了,他的眸光濃稠深黯。

他本來隻是想逗逗她的,可是一股騷動的欲望瞬間變得強烈,他的肌肉緊綳著。幾乎要按捺不住,直想就這樣抱著她。

他伸出手,握上她兩邊的臂膀,她的背脊頓時一僵,胸口緊縮著。

老天,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因為這樣而覺得虛軟?

「小霜。」他溫柔地低喃她的名字。

她的心跳快了一拍,當覺察到他的臉就要靠上來的時候,一陣驚悸竄起。

「啪」地一下,她狠敲開他的手,肘往後一拐,把他頂開。大步走進浴室,砰地一下,把門關上。

關上門後,她的手放在胸一刖,大口地吐著氣。

她這才知道,即便他有著大男孩似的笑容,他還是一個危險的男人。她在男人麵一刖從來沒這樣慌亂無措過。

心好像不是自己的,在恐懼他的時候,竟也浮出了一股莫名叫期待。

她想到了羅峻毅,就算和他獨處的時候,她好像也不曾這樣慌亂過。

★★★

這個澡,她洗得有些久,為了沈澱方才躁動的心緒。

「叩!叩!叩!」他在外頭敲門,她的心跳突然又是一快。

「秦小霜,出個聲啊!」他貼著門板喊著。「你不會死在裏麵吧?拜托、拜托你千萬別死,要不然我們可是會一起上社會新聞……」

「閉嘴。」她手按著頭。 夠了,真吵,他真懂得惹她生氣。

「還好你沒事。」他一笑。「我剛剛去幫你買了衣服,如果你死了,那就隻能拿來做壽衣了……」

「閉嘴!」她吼著。什麽壽衣啊?!」她正感動于他的體貼,他竟然加了這麽一句話。

她從浴缸裏出來,簡單地擦了身子,將門開了個縫。「拿過來吧。」她一嚷,他就把衣服遞上。

她接過後,將門關上。他幫她買的是一件粉紅色的無袖短上衣,以及藍色牛仔裙。她皺皺眉頭,太粉嫩了,她不覺得適合自己。

礙於沒有別的選擇,她還是穿上。

她走出來後,他看著她,一楞,眼睛發亮,然後笑了。「很好看。」她總是綰著髻,繃著臉,穿著套裝。這樣看起來雖然典雅端麗,但是少了一點她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活力。

他喜歡她這個樣子,烏黑的頭發,濕亮微髻,隨立息地被著。粉紅色的上衣襯出她另外一股柔媚的味道,她露出來的臂膀白晰好看。牛仔裙下,她一雙小腿勻稱修長,就算是不穿絲襪,她的小腿也是毫無瑕疵。

「我懷疑你的眼光。」她橫了一眼看他,打斷他上下打量的目光。

這種穿法,讓她覺得自己像個陌生人,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看。

「真的好看。」他再三保證。「雖然和你平時的打扮不一樣,不過還是很好看,你實在應該常做一些不同的打扮。」他有感而發。

「不用,浪費時間。」

她的話真是簡潔有力埃他不氣餒,笑著說:「怎麽會浪費時間,不同的打扮,會讓你看到自己另外一種的可能,這是很有士忌思的事情。」

另一種可能?!她皺起眉頭。

看她皺起眉頭,他頓了一下。大多數的女人,就算不習慣某種穿著打扮方式,被這樣稱贊之後,也應該露出笑臉,而不是皺起眉頭來。

他想著,驀地輕輕地笑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害怕改變?包括規律的步調,一致的穿著,以及一直封閉的感情生活……一「你想太多了。」她眉頭一揚,打斷他的話。

他敏銳而細膩的觀察,讓她莫名其妙地慌了。就算是方才她身子濕透,曲綫在他麵前若隱若現時,她也沒有這樣不安。

她對上他,他的眼睛澄澈而清朗,像是能一眼就看透她的心。

她討厭這樣。「你到底洗不洗澡啊?」為了把他趕進浴室,她甚至抓了床上的枕頭砸他。

「喂。」他嚷著。「就知道我身體髒,你還拿枕頭砸我。」

「還不快點進去。」她催著。

「好啦,好啦!」他拿起疊好的衣服,轉進浴室裏。

「真是個多話的男人。」她嘟懷,在鏡子一刖麵吹起頭發。

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她楞了一瞬。

不明白啊,「這男人到底看到了一個什麽樣子的她?而她又看到了一個什麽樣子的他?她一直以為他隻是個充滿孩子氣的富家子,後來卻發現幷非如此,套句她主管的話,他的底,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讓她更困惑的是,每當多瞭解他一點,她似乎就對自己多了一點的不瞭解。

「秦小霜。」他的叫聲讓她回過神。

她一轉頭,看到他濕淚濂的頭,橫出門縫,黑黑大大的眼睛望著她,那模樣太可愛了,讓她味地笑出來。

老天,她知道不該用可愛來形容男人,可是他這個樣子,真的很可愛。

「你笑什麽?」他皺起眉頭。好怪,她笑得太開心了。

「你讓我想到今天探頭出來的小浣熊。」對!她終于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的可愛了。

「為什麽?」他抗議。

「不為什麽。」她聳肩,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這麽覺得。

「你怎麽這樣說我?」他躲回門板後麵,還乾嚎了兩聲。

她的笑意更深。「喂,不要縮回去嘛。你探頭出來總有個日的吧,你要做什麽,還沒說耶。」

他的頭再度探了出來,這次隻有露出一半的臉,一隻眼睛巴巴地看著她。

她確定他在耍 寶,又笑了。

這一幕直直地撞進她的心坎裏,他的那一記眼神中,好像隻看得到她的身影,這樣專注的眸,讓人感動。

「我是要跟你說,不要頭發一吹好,就先走掉了。等我,我送你回去。」

送她回去礙…多小的一件事,可是他說得好慎重。

「好啦!」她」笑,根本忘了之前的戒心。她的生活,本來是一直抗拒著別人侵入的。

★★★

秦小霜吹好頭發之後,躺在床上等著顏仲南出來,沒想到才一曾兒,她竟然睡著了。顏仲南出來後,看見她睡著的模樣,揚勾了一抹笑。

「母豬。」他蹲在床邊,輕聲地叫著。

她翻了半個身子,嚶嚀了一聲,繼續賴睡著。

看著她酣睡的樣子,他的眼眸中流遞出溫柔。他喜歡她這樣的神態,她睡得好甜,一向倔傲的唇角甚至微微漾開。

他想,此刻酣甜的睡顏才是她本來的樣子吧!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要端出一張冷漠的臉,可是相處下來,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內心脆弱、敏感而溫暖。

可以看見這樣的她,真好。他笑著,小心翼翼地側過頭,靠上了床沿,將眼睛閉上。細細聽著她勻勻的呼吸聲,一種寧靜而幸福的感覺翻湧而上。

突然間,他的手機響動,他迅速翻起。

「嗯。」她嚶嚀了一聲,被這種陌生的聲音驚醒。

「喂。」他接了手機。「爸埃」是顏回人打給他的。

「喔、喔。」他點頭,和顏回人一父談著公司的事情。

顏回人簡單地問過公事。「沒事就好,自己照頭自己。」

「我知道。」他展了一記笑。「再見。」電話掛了,父親始終沒有記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看著他,笑容裏好像有些落寞。「你爸打來有什麽事嗎?」他好奇地問。

他一笑,精神又來了。「我爸問我今天睡在哪個女人的床上。」

她抓了枕頭,這次他有了防備,及時間了過去。「我又沒有要跟別的女人睡,你不用生氣的。」

「誰生你這種氣。」秦小霜臉上一紅。

「要不然,你為什麽要丟枕頭過來?」他把枕頭扔了回去,還故作無辜的樣子。

「我……」秦小霜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話。是啊,她幹麽要為了他那句話發飆,害得自己一再被他奚落。

「顏仲南。」她繃起臉。「建議你回去把棺材訂做好,以防那天突然要用到時才有得用。」她瞪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他趕緊湊到她身邊。「母豬要走了啊?」

「什麽母豬?!」她再翻眼瞪他。

他嘿嘿露著笑。「誰剛剛睡得像母豬,就是母豬。」

她臉上又紅了。平時根本沒人敢家顏仲南這樣逗她,她受的訓練小夠,就算被他氣得要死,都不能馬上想出話回他。

最後她隻好虛張聲勢地說道:「都是你,害我太累了,我才會睡得這麽熟。」

「是因為累嗎?」他皺了眉頭。「我們才剛認識吧?」

「問這做什麽?」他這麽一問,一定有鬼。她警戒地看著他,他可別想她會讓他在話頭上再占便宜。

「我們熟嗎?」他笑笑地問。

「當然不熟。」她馬上說。她都說不熟了,看他還有什麽花樣。

「怪了!」他雙手環在胸前,輕輕頂著她的臂膀。「如果我們這麽不熟的話,沒道理第一次在飯店中單獨相處,你就可以睡得這麽地熟啊?你睡得真的很熟,像母豬一樣不但叫不起來,還會打鼾……一她急急打斷他的話。「誰說我打鼾」

「你既然睡著了,怎麽知道你沒打鼾?」他理直氣壯地說。

她一時啞口,隻能氣得臉紅。

他笑著,欣賞她臉紅的樣子。他喜歡看她這樣,沒有麵具的樣子。

他又碰了碰她。「奇怪嘍,你說跟我不熟啊,那你為什麽可以這麽放心地入睡呢?」

聽他這麽一問,她的心跳冬地加快,臉上一陣熱。

說真的,以她的個性,就算是累癱了,她也沒道理睡得這樣沈。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他總能降低她對人的防衛。

「會不會……」他勾揚起一抹迷人的笑。「你嘴巴雖然還很倔強,其實你的心早已不知不覺喜歡上我了?」

「誰喜歡你啊!」秦小霜心跳一快,她才不可能喜歡他呢!反一拳,反擊啊!秦小霜,你一定要反擊埃

她冷揚了眉頭。「你以為喜歡一個人,一天就夠了啊?那是因為我根本不覺得你能威脅我,所以我高興怎麽睡就怎麽睡。」

「是嗎?我倒覺得喜歡是可以在一瞬間發生的。我們認識的那一天,可是你主動讓我坐上你的車子,要相信人跟人之間是有緣分的。」他咧著笑。

這樣得意的笑,真是刺眼哪!

她橫了他一眼。「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讓你上車嗎?」

「當然了。」他眼睛一亮。

「站好。」她把他挪調一個位子,橫在她的一刖麵。

「做什麽?」他突然覺得不大對勁。

「聽好埃」她轉過頭,難得地,露出恍似他朝陽般的笑容。

「嗯。」他拉長耳朵。「啊!」突然之間,他的身子失衡。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了他,一個過肩摔,啪地把他摔到床上。

「啊見」他腦袋暈暈的,哀嚎了一聲。

她清脆地拍了拍手,丟了一抹笑。「這就是答案。」她可是學過防身功夫的,才不怕他對她怎麽樣哩。

她瀟灑地轉開身子,打算離開。「啊~~」

他突然從後麵撲了過來,把她箝祝「秦小霜,你敢這樣對我?!」他的手扣著她,用絕對優勢的體格把她壓在地上。

她無預期地被他壓在地上,他的氣息侵逼而來,他有力的臂膀,鐵一般地箍住了她。她不知道他這樣有力,心慌地想掙開他,卻隻是更感覺到他的體溫,還有他的膚觸。

這樣密實的貼近,一股莫名的熱流在她身上躁竄著。

她加重呼吸,卻隻是讓他的氣息更滿滿地進入她的鼻中。他身上剛沐浴過的味道,讓她迷眩暈軟。他的呼吸聲,暖昧地在她的耳邊吐息。她以為自己該是想掙開的,卻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掙紮變得虛軟。

他的喉嚨緊繃。他們這樣相近,她的身子這樣軟綿,她的味道這樣香甜,他覺察自己的欲望不安分了。他想輕輕齒啃她軟柔的唇瓣,汲取她的芬馨。

「喂……」她困難地開口。「起來啦!」

「下次還敢偷襲我嗎?」他說,想藉著這樣多逗留在她身旁一下下,就是一下也好。

她嘟囔。「是你自己想知道答案的……」地板突然晃了下。 怪怪,怎麽回事?

「啊!」直到地板越晃越厲害的時候,她才發現是地震。

「地震。」他緊抱著她,把她護在懷中。

「啪」地一聲,飯店的供電係統突然跳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隻有一小盞緊急照明燈適時亮起。

昏暗不明中,她的臉頰潮紅,地震震得她心跳加快,他護衛的臂彎卻讓她在慌亂中滿了感動,胸臆一腔的熱。

地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沒事了。」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嗯。」地坐起來,整了整頭發。他的目光好像一直停在她臉上,她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老天,她可不希望他發現她的臉紅。

她吸了口氣,看著他。

雖然有些昏暗,不過他還是隱隱看到她雙頰浮了抹嫣紅,眼睛漾著水亮。

他放開笑容。「還好剛剛隻是虛驚。」

她轉了視綫。「你剛剛不應該抱著我,我們應該要躲在建築最穩固的梁柱下的。」她的聲音應該回複平穩了吧?!」

聽她這樣說,他先是一楞,然後放聲笑了。

他以為她會感動于他的捨身保護,沒想到她卻是糾正他對危機處理的態度,他真是被她打敗了。

聽他這樣笑,她臉上紅得更厲害,可是回心一想,卻也覺得好失。「我就是這樣嘛。」所以他們才會說她冷靜。

地震時,他們相擁,地震一過,他們笑聲交錯。她看著他,心裏突然覺得很親密。「喂,顏仲南,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真的很災難,連生日都會遇到那種會停電的地震。」他們好像老是一起度過很奇怪的情境。

「不會啊,我們不都沒事?」他笑著,腦子突然有個念頭閃過。「等等。」他起身,找了一隻打火機出來。

他把打火機一父給了她。「你點著打火機。」

「做什麽?」她眉頭一皺。「你不會想燒人家房子吧?」

他笑出來,輕輕敲她的頭。「你腦袋裏怎麽都是一些奇怪的念頭。」

「誰知道你想做什麽事嘛——」她睨著他,揉了揉頭皮。第一次有人這樣敲她的頭呢,感覺好……複雜。

「點好。」他說著。

他把手伸了出來,她照著他的話點起打火機。

「看著。」他的手放在火光後麵,攤展開來。

很漂亮的手,她的目光被他的手吸引住,他的手握成了她熟悉卻手勢,光打在墻上,影子印出了一隻狗。「啊~~」她驚呼,童年的感覺一時湧了上來。

她小時候也會這麽把手弄成了狗或是鳥,不同的是,他的狗會吐舌頭,鳥會飛翔。他的手以魔法的節奏幻變著,她驚呼連連,在他的手中看到了一個熱鬧的動物王國。

「一起唱生日快樂吧!」他笑著,一開口哼唱,渾厚低沈的嗓音刻緊緊抓住人的耳朵。

她楞了一下,從不知道他的嗓子會像是柔軟的緞子,聲音竟是這樣好聽。她跟著低哼,他手中的動物,一同歡愉與慶祝。

停電的時刻,本來應該是惶恐,或是沈悶的,卻因為他而充滿奇幻、想像與驚奇。

她突然有些明白他開口閉口說的幸福了。他說,災難的時候有她在身旁真好。

她卻覺得因為有他,幸福的感覺竟然無所不在。

他說的一些話,突然之間,好像也變得有些道理。

他說,喜歡是可以在一瞬間發生的。她本來不相信的,可是她現在卻可以感覺得到。

她喜歡這樣的一刻,這樣的他哪!這樣的感覺強烈地在胸口肆漫。她想,他是有魔法的人,如果不是這樣,她的冰霜怎麽會這樣輕易地就融化,她的眼眶怎麽會變得潮濕而溫暖。

「好棒。」他笑著,為他們共同唱完一曲生日快樂而鼓掌。很棒的生日,她和他一起度過的。

「生日快樂。」她關了打火機,一下子四周又隻剩幽微的光影。她笑起,眼睛亮彎彎地閃著光。

「送你一件生日禮物。」她主動開口。

「真的嗎?」他喜出望外。

「嗯。」她點頭,拉起他的手。

他的心跳快了,他突然變得好緊張,他不知道她想送給他怎樣的禮物。

她的小指頭,勾住了他的小指頭。「送你一個朋友。不管你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支援你的。」

她的笑甜得暖人,他的胸口卻是輕疼。她想做的,竟然隻是朋友。

她跟他打勾勾,他們的手大小差了好多,她的拇指有些吃力地按住了他的拇指,許下了朋友的承諾。

他揚起笑容,不該惆悵的。就是當朋友,那也是跨出了好大的一步啊8朋友」可能是他們之間的終點,也可能是他們之間的起點。

「很棒的禮物。」他的笑容陽光晴朗。他知道,從今天起,他的生命又會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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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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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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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秋了,但暑氣仍未完全消退,辦公室裏,冷氣運轉,由于機齡老舊,嗡嗡地作響。混雜著辦公室裏的電話聲、打字聲、鞋子蹬踏的聲音,低聲交談的聲音,很容易就讓人感到不耐煩。

「喂。」秦小霜桌前的電話響起,她沈聲接了起來。「您好!」

「小霜。」

電話那頭聲音含笑,是那個不知死活的顏仲南打來的。

她心裏一震,眼睛覷轉,偷瞄著其他同事的動靜——還好,沒人注意到她。她壓低聲音問:「你打來做什麽?」

「約你吃中飯埃」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瞪著話筒,嘴角無意識地輕揚。得細細察覺,才會看出深藏的笑意。

她和顏仲南雖然說好要當朋友,不過畢竟他們在工作上是上司下屬的關係,再加上「合興」目前不斷進行著人事精簡,為了避免造成困擾,兩人說好了,絕對不公開他們之間的朋友關係。

「中午?!」她眉頭輕皺。「你要不要駕著直升機來接我,以免別人不知道。」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中飯隻能在附近吃,這樣不就很容易讓人、看到了。

「可是我好久、好久沒有跟你吃飯了。」他說得好哀怨。

聽他說話的語氣,好像是個被拋棄的小孩。她笑了出來。「哪有很久?」

誰也不曉得呵,他在她麵前竟然常常流露出孩子似的神態。連她自己也很難想像,他總是一這樣放肆而親昵地用一種孩子的眼神看著她,用一種孩子的語態和她說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所以在她麵前,他這麽表現既不丟瞼,也很自然。

她知道,在別人麵前,他雖然總是帶著笑,卻不是這樣的。

他有禮而斂收,觀察著錯綜複雜的人際網絡,小心翼翼地處理隱浮在「合興」底層的人事糾紛,同時推動改革與人事精簡。

幾個月下來,他真的成了辦公室裏的核心,不隻是因為他手中所握有的權勢讓人害怕,他所付出的努力也贏得了敬意。

除了敬佩之外,女職員們對他有更多的愛慕。為了他,甘心自願留下來加班的女職員不在少數。

「那改約晚上好了。」顏仲南提議。

「晚上……」秦小霜沈吟。

「等等。」顏仲南的手機響了。「我接個手機。」

「喔。」秦小霜點頭,聽到顏仲南大喊的聲音。「Linda?!」

秦小霜眉目一凝。她不知道Linda是誰,能讓他這樣忘情喊出,她猜想,那人和他的交情應該很深吧。

透過電話,秦小霜可以聽到顏仲南說了一串話。她來不及仔細聽清楚他說的話,卻可以感覺到他的興奮。

顏仲南接起電話。「小霜,晚一點我再跟你說好了。」

「好埃」她下意識地牽動嘴角,像是一抹笑,這樣才不會與他飛揚的語調不相稱。

電話掛斷後,她的神思有一瞬頓逸。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從恍惚中轉醒。「怎麽了?」她回過頭,坐在她後方的女職員,對她努努嘴,擠擠眉,使著眼色。

她順著女職員的指示,轉動視線。

一個打扮入時的大美女,拿著手機,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他們的辦公室。

她穿了件削肩、緊身,露肚臍眼的黑色上衣,配上短裙、皮靴,曲綫凹凸有致,身材修長窈窕,勾得所有人眼睛一亮。

「那是誰啊?」後麵女職員低聲地問。

秦小霜聳肩,表示不知道。

「小姐,找哪位?」有人出麵來問。一個男同事,感覺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像詢問,倒更像是搭訕。

「顏仲南,我已經被你們公司的人擋住了,你還不出來?」大美女暫且放下手機。「我找你們總經理。」

她笑笑地說,雖然穿得很辣,身材很好,不過她的笑容清純甜美,氣質甚至是不錯的,」點也不像是狐媚的「野女人」。

辦公室內所有女性亮起警戒訊號,頭號敵人入侵一級戰區。

雖然還不曉得大美女的名字、來曆,不過憑著女性敏銳的嗅覺,她們都可以感覺到大美女的威脅性有多*局。

火辣如魔鬼的身材,清純如天使的臉孔,這對男人來說是極口「啊,對其他女性來說則是永遠的天敵!

「我出來了,你沒看到嗎?」顏仲南噙笑,走出辦公室。

雖然看到他了,大美女還是拿著手機。「看到了。」她一看,一笑,果然不愧是美女,明眸善睞,巧笑嫣然。

明明就隻差幾步路還用手機對講,以為這樣很浪漫嗎?有人輕蔑地轉過頭,表示不屑一顧。不過,這種人通常眼角還是會掃回來偷覷的。

就是用眼角,也可以清楚看到顏仲南熱情地張開手臂。

大美女抱住了他,臉頰親昵地與他靠在一起。「好久不見。」雖然不是激烈的擁吻,不過在衆目睽睽之下,這樣的動作也算大膽了。

「Linda歡迎回台灣。」顏仲南誠摯地說,放開了大美女Linda。

「因為你回來,我才回來的。」Linda笑著,說的似真似假。

顏仲南看著她,一笑。「中午吃飯時間也快到了,我請你吃飯。這麽多年的老朋友,這一頓飯,我是不會小氣的。」

他像個哥兒們」樣地搭起Linda的肩,對其他人微微一笑,眼神卻是瞟向秦小霜的座位。

秦小霜沒有看他,其他人的目光或許有所躲藏,不過他們對他和Linda的好奇都是無法隱藏的。

隻有她看都不看,徑自翻動著桌上的公文。

她是漠不關心,還是有其他原因?

顏仲南猜不出來,微微有些失落。他會加上那句「多年老友」,就是說給秦小霜聽的。他希望她能清楚他和Linda的關係,不會因為這樣而誤會。可是她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在意,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太過在意,所以……

「帶我去哪吃啊?」Linda半轉過頭,?眸看著他。她微皺起眉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覺得顏仲南似乎有點閃神。

「去了就知道。」顏仲南很快回神,重新掛上笑容,帶著她離開。

秦小霜一直不敢?頭,直到後麵那個女職員踢著她的椅子。「小霜啊,你都不好奇那女人和總經理的關係啊?」

秦小霜看著她,心跳有點快,不知怎麽了,她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她原就不擅長和人交際,這問題對她而言,好像不是很好回答,最後她隻好輕描淡寫地說:「他們不是說是老朋友嗎?」

女職員皺起眉頭。「他們說了,你就相信啊,我看他們是老情人。你沒看他們兩個,男的帥、女的美,多登對啊,更別說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那個樣子。」

「喔。」秦小霜虛軟地應了一聲。眉來眼去?是這樣嗎?她沒?頭看,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別人的事情她一向都不大幹涉的嘛,知道這麽多做什麽呢……

有人插進話來。「我倒是覺得他們應該真的是老朋友耶。」

這個話題,引發了所有人的興趣,七嘴八舌,大家討論得凶,每個人爭著說話,辦公室裏嗶嗶剝剝地,像是滾沸的一鍋水。

秦小霜照例,在所有的話題之外。

女人相信她們願意相信的事情,討論經常與真理真相無關,有關的,通常是她們心中」廂情願所編的故事。

她的手撐著額頭,第一次,辦公室裏頭的吵雜一讓她覺得煩躁而雞以忍受。

大家為什麽這麽關心他們兩個呢?她都……她都……不關心了……

她隻是在想顏仲南今天晚上應該沒空吧,那好,她跟他一樣,晚上也是有事情的。

秦小霜拿出手機,她本來想跟顏仲南取消掉晚上的約,後來卻遲疑了。

他們晚上本來就沒約好,再說,現在打過去的話,好像……好像是吃醋了,還是什麽的。

這麽想的時候,秦小霜的臉微微地泛紅。

那還是……秦小霜的眼睛盯著螢幕,最後關機。反正她晚上要到醫院去,開著手機也不適合。不如就這樣吧,聯絡不到,約會自然取消。

工作了!秦小霜掛起笑,翻動桌上的文件。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怎地,就是覺得胸口悶悶的。

也許是天氣太熱了吧?!秦小霜的手指滑過光潔的頸子,她的頭發和往常一樣盤得整整齊齊的。

她向來不容易受到悶熱天氣影響的,那她到底是為著什麽而感到窒悶,情感上膽小而保守的她,不願去想。

★★★

晚上,秦小霜去醫院看洪麗欣。從發現病情以來,這是洪麗欣第三度入院做化學治療。

雖然才七點多,但是病房內聲音悄寂,她放輕了腳步。一堵熟悉的背影出現在她視綫內,她低聲地叫喚:「峻毅。」

羅峻毅回過頭來,對她露出笑容。「你來了。」

「嗯。」她點頭。

羅峻毅躡手躡腳地離開床邊,可能是因為疲 憊吧,洪麗欣已經入睡。他拉開給看護或家屬睡的躺椅,招呼秦小霜坐下。

「吃過了沒?」他一瞼溫和的笑,打開湯麵的盒蓋。

她的視綫往下遞移,看著湯麵中氤氳的熱氣,她喜歡那種暖和的感覺,讓人感覺接近幸福。

他以為她餓了,笑著說道:「先給你吃,我再去買。」

「不用了。」她?眸,急著說:「我不是很餓。」

他看著她,猜想她是不好意思。「一人一半吧。」

他蹲下身,從床邊的櫃子拿出塑膠碗和免洗筷子,例落地把湯麵倒出一半來。

她在他旁邊坐下,小聲地說:「謝謝。」

「不客氣。」他的笑臉在暖人的熱氣底浮現。

看著他的笑臉,秦小霜想到了顏仲南,他們都是細心而體貼的人,隻是羅峻毅像個大哥,而顏仲南則像是個小孩子。

羅峻毅或許沒有顏仲南那樣的帥氣,可是沈篤的氣質,更讓她心動吧。秦小霜是這樣以為。

她和羅峻毅吃著同樣的一碗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為了怕吵到洪麗欣,他們壓低了聲音。

這樣的交談,對秦小霜而言,不但不會不盡興,反而有種奇異的親昵感在心中擴大。

因為小聲,他們必須靠得很近,而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雖然小是秘密,卻是隻有對方才聽得見。

這是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她心中很清楚,他將是她永遠的暗戀與單戀,偷渡來的親密感,不能見天日,隻能在心頭浪浮載沈。

麵吃完後,羅峻毅把東西收了,兩人幷坐著。晚上有點涼意,他們兩個自然而然地靠近。

她的目光本來還盯著洪麗欣滴滴答答的點滴,後來卻在不知小覺中,打了個盹,睡著了。

恍惚間,她不知怎麽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對上來,卻是洪一麗欣一雙淒惶的大眼睛,沒來由地,她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病房內蒼白的日光燈打在洪麗欣的臉上,更吞掩了她本來就單薄的血色。好好一個大美女,豐腴的樣子被折磨得形容枯槁,一向明艶的笑容,現在也成了死灰。

嘔吐、發燒、不斷地輸血、打寒顫、不斷地掉頭發,所有化療的副作用都折騰著她。她眼中的神采不再,太大的眼睛,常常 暴露的是無措而神經質的樣子。她直勾勾地望著秦小霜,沒有笑意,好像是在深思什麽,茫一忙的眼神中,有一種哀傷閃過。

她醒來之後,就一直看著,看著秦小霜側頭親密地抵靠羅峻毅寬闊的肩膀,兩個人看起來都睡得酣熟。

「麗欣!」秦小霜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喉嚨裏吐出她的名字。「你醒了埃」

她試著拉開笑容。

洪麗欣點頭,揮手招秦小霜過來。

秦小霜繞過羅峻毅走過去,心髒冬冬地撞著胸口,洪麗欣的眼神讓她心慌。

洪麗欣示意她在床邊坐下,驀地握住了秦小霜的手。

她的手有些冷涼,秦小霜兩手覆住了她。

「小霜。」洪麗欣淺淺地一笑,喚住了她,她擡眸,兩人對望,洪一麗欣的眼底一昊名翻出了水光。「你喜歡峻毅嗎?」

秦小霜的心髒差點麻痺,像是個現行犯一樣,她的臉狼狽地辣熱起來。「你在說什麽?」她心虛地說。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埃」洪麗欣綻了朵悠悠的笑。「幫我照顧他好嗎?這世上……」她的聲音一梗,眼鼻都酸了。「我最捨不得的就是他了。」那朵笑沾了淚,看了讓人心疼。

秦小霜心頭惻惻地痛著。「不要胡思亂想了……」

洪麗欣還要說什麽的時候,羅峻毅咳了兩聲,翻身起來。

「你們都醒了啊?」他定了定焦距,展開溫和的笑容。

「是埃」秦小霜站了起來,換上沒事的笑臉。「我去換掉熱水瓶的水。」隨便找了個藉口抽身。

方才洪麗欣這樣說的時候,她心底便清楚,現在,該是她和羅峻毅拉開距離的時候了。為了不想讓洪麗欣以為她在躲避什麽,她可能再寒暄個幾句,就要告辭離開了。

「熱水瓶這麽重。」洪麗欣笑笑地說。「峻毅,你去幫小霜提吧。」

「不用了。」秦小霜一口回絕。

洪麗欣看著她,悠悠地拈了笑。「小霜,你這樣看顧我,我心裏一直有很多過意不去的地方,這點小事,就讓峻毅代替我來幫你吧。」

秦小霜不說話,女人之間是很細膩的。

很多話,不明說,那意思彼此也就了然了。洪麗欣是有意要成全她和羅峻毅的。

羅峻毅覺得有些怪,但是很快地不以為意了。「我來拿吧。」他笑著從秦小霜手中拿起熱水瓶。

秦小霜沒說什麽話,隻扯了抹笑,就走了出去,羅峻毅跟在後頭。「剛好。」

到了病房外,他一臉的笑。「小霜,有件事情,我正好單獨和你商量。」

「什麽事?」因為「單獨」那樣的字眼,讓她神經一繃。

她看著羅峻毅,他沒說話,臉上泛著紅,竟有幾分赧然。

這樣的表情她很熟悉,以一刖他為了追洪麗欣而找她商量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神態。

又是為了洪麗欣。秦小霜看得出來,羅峻毅幷沒有別的意思,雖然有抹極輕的失落感掠過,但她倒是放心了。

她沒繼續問他,兩個人走進茶水室,她的水都換好了。他還沒把話說出口,她把熱水瓶再度交到他手上,看著他,他紅著臉,好像很緊張。

「等你準備好再說了。」她微笑,步出茶水間。

外頭是間半開放式,給家屬聊天或是打電話的休息室,繞過這裏,就是走道了。洪麗欣的病房在走道的中間。

「等等,」羅峻毅急著叫住她。「我們到那裏去。」他指著窗戶口。

她狐疑地望了一眼。

「那邊好說話。」他說。麵對著窗戶,就可以背對著人群,不會有人看到他的瞼。

「好吧。」她一笑,跟他並肩往窗戶走。

病房位在七樓,俯瞰下去,可以收納這一帶的夜景。靛青的夜色,雖然看不到星光,但是綴連的燈火閃爍,遠遠近近的車燈,有點像似夏夜裏的螢火蟲。

羅峻毅說:「我學了一首歌……想唱給麗欣聽。」

「啊?」她愣愣地瞅他。他追洪麗欣的時候,她一路看著,可從沒聽他想過這種方法。出乎意料啊!

他的臉脹得紅了。這樣沈篤的男人紅著臉的時候,竟特別一讓人受他牽動。

秦小霜收了視綫,笑著。「想唱歌就唱歌啊,這種事情為什麽要說給我聽?」

「真覺得我唱得很差,就阻止我。」他清了清喉嚨,很認真地說。

她逸出了笑。「就算唱得差也無所謂,麗欣不會計較的,她一定會很感動。」

她保證。他對洪麗欣的心意,一直是讓她感動的。「我怎麽也沒想到你會想唱歌給她聽。」

「是啊,她以前要我唱給她聽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其實,他一直是個沈靜甚至靦腆的人。

「怎麽想通的?」她一笑。

他的眸光眺向窗外。「我不知道以後是不是還有機會唱給她聽。」他的聲音低啞黯然,這樣說的時候,胸口就疼了。

她低頭,碎聲地說:「對不起。」

「沒關係。」他勾動嘴角。「我看資料說,化療的話,存活三年以上的機率大概是三成。自體骨髓移植的,五年存活率為三成半至四成。異體的骨髓移植,五年以上的存活率才能拉高到五成多。麗欣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他人作骨髓移植,如果不能的話……總是要抱著一綫生機,努力地和病魔對抗,我們不能放棄未來的可能,但是一定要珍惜著現在。」

這些話,他反反覆覆地告訴自己很多次了。說是不放棄未來,又說要珍惜現在其實暴露出的是他的恐慌,恐慌他們會沒有未來。

他對她的心意是很真誠的。能讓人這樣愛過,不管是不是能活下去,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秦小霜是這麽想的。

「你想唱什麽歌?」她輕輕地問。

「與你到永久。」他的臉上又掠過了一抹暗紅,如果不是和秦小霜這麽熟,他大概沒有勇氣把這樣的心事說出來。

「聽過。」她低聲地說,腦子裏已經有了旋律。「你唱得不好的話,我抓得出來的。」

他咳了一咳,清了清嗓子。雖然反覆練習了很多次,但是沒唱給人聽過,他現在緊張得很。

「對著窗口,要不要閉上眼睛唱歌隨你。」她的聲音異樣溫柔,跟夜色融在一起。

「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聽她的話,閉上眼睛,緊抱著手中的熱水瓶,低聲唱著。「風兒輕輕的吹,雨也綿綿下個不停。望著走過的腳印,有崎嶇有平靜。看著你的眼睛,我最熟悉的表情……」

他走音了,聲音甚至還顫動著。她嘴角輕漾,心弦仍然為此撥動。他唱得這樣認真,讓她第一次為這首歌曲而感動。

在他的歌聲中,她想起她看到的點點滴滴。好多幕,她都暗自感動。

她曾以為這首歌太過俗濫,可是放入他的真心,放入他們兩人的回憶後,這首歌出奇地令人心酸。

她輕輕哼唱著,導引他的旋律音調。

「一路上有你,因為有了你,人生旅程不再冷清。」

意外地,他們兩個人的聲音是這樣地搭配,共鳴,使得胸臆震動。

「迎著風,迎向遠方的天空。路上也有艱難,也有那解脫,都走得從容。因為你是我生命的所有,將我的心放在你手中,陪你到永久……」

他越唱越好,好到讓她的眼眶微微地酸熱。

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幷不是她,她隻是他演練情歌的對象。在一首情歌中,她永遠隻是合音。

這首歌不論再怎麽感動,她隻能用耳朵聽過,不能留在心底的。留久了,她怕自己模糊了,那原是要唱給別人的歌,不是給她的。

「可以嗎?」他問她,眼眸興奮而發亮,顯然,他覺得自己唱得很好。

「當然可以了。」她笑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還不去唱給她聽。」

「喔。」他的笑容靦腆泛紅。

他離去的時候,手裏仍然緊緊抱著熱水瓶。

望著他的背影,她的眼淚啪地掉下,胸臆微疼,溫燙的眼淚,有著感動,也混雜若暗戀中忍吞的酸楚。

「是這裏嗎?」電梯的門開了,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很自然地回頭,含淚的眼睛睜大,在電梯口,她看到顏仲南錯愕的表情。

「不是這裏吧?」Linda親昵地拉著他的手。

看到兩個人,她心一慌,急匆匆地走開。

「小霜!」顏仲南在後麵叫她。

她沒有地方可以逃,隻好往窄小的廁所躲去。

顏仲南追了上來,Linda拉住他。「喂喂,你這是做什麽啊,進去是廁所耶,這樣很變態。」

秦小霜聽到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她的心跳得好快,她的眼眶裏還蓄著淚,她不知道怎麽去麵對顏仲南。

雖然顏仲南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她卻心虛地覺得讓他看到了她的秘密。

「那是什麽人啊?」

秦小霜聽到Linda在問,心髒緊張得好似要迸出胸口。

顏仲南沈默了半晌,沒有回答。

他在想,秦小霜是為了什麽哭了,又是為了什麽要逃?如果她要逃的話,他怎麽能帶著Linda去追呢?

「沒事。」顏仲南擠了一個笑。「可能是我眼花了,我們走吧。」

聽到他走,她鬆了一口氣,隻是心口仍然悶著。

也許除了洪麗欣及羅峻毅,顏仲南是她現在唯一的朋友了。但是她的心事,仍然不能跟他說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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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秦小霜上班的時候,習慣性地從安全門的樓梯口走上十三樓。她不喜歡在電梯遇到同事,封閉的空間中,她會不知道怎麽和人應答。為了避開一這樣的情形,她寧可走樓梯上辦公室。

雖然要走十三樓,可是樓梯內安安靜靜地,不會有其他人出現,這樣反而讓她覺得自在。

「啊?!」走上二樓的時候,她輕呼出聲。沒想到,顏仲南竟然會在這裏出現。

「早安。」顏仲南咧著一張大大的笑臉,很有精神地和她打招呼。他知道她習慣走樓梯,今天是特地來攔截她的。

「早安。」她細聲地說,神情顯得局促。

「你吃過早餐了沒?」顏仲南揚開笑,手中拿著兩袋早餐。

看著他的笑臉,秦小霜遲疑了半晌,在他麵前晃出了一隻袋子。「我有了,謝謝。」

顏仲南開朗的俊容瞬時閃過失望,不過馬上又再度展揚笑臉。「那我多吃一份好了。還有時間,我們坐下來一起吃吧。」

「現在?!這裏?!」她吃驚地問道。他的腦袋裏總會蹦出她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對埃」他笑笑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樓梯間的空氣不好,我還是回辦公室去吃吧。」心中還記著昨天被撞見的尷尬,她並不想和他單獨相處。

「空氣不好礙…」他誇張地擠了擠眉頭。

她輕笑,鬆開了心中的防線。

「那好。」他眼睛一亮;「我們去頂樓曬太陽,吃早餐。」

「頂樓?!」她瞠大眼睛瞅著他。「你要走上去吃早餐?」二十層耶,他會不會太衝動了?

「當然不了。」他眸中閃著笑意。「我們坐電梯埃」

她馬上皺了眉頭。「那會被人撞見。」她不想讓人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

「小心一點就好了埃」他笑意滿滿地說服著她。「人生,怎麽能沒冒險呢?」

她看著他,他果然不是那種沈穩的人。可是,當他說「冒險一時,那發亮的眼眸會牽動著人,讓人胸口微熱。

「來吧。」他驀地抓住她的手,探向安全門的出口。

「喂!」她心跳一快,分不清楚是因為他正握著她的手,還是因為害怕被人撞見。

「噓。」他示意她小聲。「你在一這兒等著,我去開電梯,叫你出來時,你就出來。」他湊上她的耳朵邊這樣說。

他呵吐的氣息熱了她的耳根子,她的臉頰微紅,心跳更加紊亂他探看著旁邊,沒人,放心地按著電梯。電梯門開了,沒人。快點!」他壓低興奮的聲音,招呼她進來。

她沒有片刻的遲疑,隻記得加快腳步,走進電梯裏。

她覷看了他一眼,他對她一笑,小聲地說:「我們一人站一邊被撞見,就當作是巧合。」

她睨著他,挪了身子。 怪了,她怎麽會跟他做這種事呢?

電梯往上爬升,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她的心口,隨著電梯開開合合,上上下下的,就怕這時候撞見了認識的人。她的雙手不自覺地纏握在一起,人來人往,她緊繃地直靠著牆壁,眼睛則是不安地覷轉。

陌生的人群橫在她和顏仲南之間,她下意識地往顏仲南那裏看。」。他高大挺拔的身軀,讓她可以毫不費力地看到他。

他暗暗地與她對望,黑黝深亮的瞳眸,閃著狡黠的笑意。

她斜睨著他,都是他害她心口枰跳得這樣厲害。可是眼眸相接的那刻,她胸臆又漫開微妙的感覺,層層隔阻的人群中,他們隻靠目光凝觸,就能這樣相親相近。

電梯直上最高樓層,人都散去了。

電梯門開了。「成功!」他興奮地拉著她往頂樓衝去。

她蹬蹬地跑著,心跳怦怦地加快。

向來冷漠的臉龐,這時微微地透紅,感染著他雀躍奔動的情緒,她笑了。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們秘密進行了一場隻有他們兩人知道的冒險。

頂樓,風吹來,她的發絲飛揚,他笑笑地看著她,眸中盡是溫柔。他總希望她能一直一這樣開心。

她不經意地看著他,撞見他眸中溫柔的刹那,說不出的感受漫著胸臆。她不自在地閃避他的目光,低下了視綫,這才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十指交扣,像情人一樣。

她尷尬地縮了手,指節後撤的時候,她擡眸往他的臉上看去。

他的笑容在一瞬間暗了,她的胸口不由得一緊。她的心緒,早在不知不覺中,隨著他而起落。

他到底是個溫柔的人,那樣的失落隻有一瞬,在她麵前,他還是很快地笑了。

「我們來野餐吧。」

「好。」她一笑。

他們兩個一罪著肩,早餐擺在頂樓的矮墻上,吃了起來。

二十樓,在臺北市幷不算最高,但是站在這裏,還是會讓人誤以為收納了整個臺北市的視野。

他們往下麵看去,這個城市總是這樣喧鬧,這樣充滿活力。

她想到了昨晚的夜景,同樣是居高臨下,昨晚她覺得這樣冷清寂寞,可是這一刻她一點都不覺得孤單。

九月底的朝陽,溫煦而不灑人。因為他,一早上,她便沾了滿身的暖意。

她看著他,淺淺的一抹笑中,收了視綫,眸光再度遠眺著。

「Linda不是我的女朋友。」他啃著三明治。

她的心跳不知道為什麽快了。「跟我說這個做什麽?」她笨拙地插上吸管,啜了一口香熱的奶茶。

暖甜的液體入口,胸口熱了。雖然她也不以為Linda是他女朋友,可是親口聽他說出來,感覺還是不一樣。

她看著他,兩人都笑了。笑得有些莫名,卻又好像理所當然。

她輕睇著他。「昨天你跟她去醫院做什麽?」

他笑著。「以前我們認識的一個朋友生了孩子,我們兩個一起去看她。」

她眉頭一皺。「可是病房應該不在那裏埃」

他的臉上有著窘赧,半晌後,咧著一張大大的笑。「我想在冥冥中我們是注定要相遇的。」

她笑了出來,擡起下巴,睨著他。「路癡還找藉口。」呵呵呵,原來他是個方向感不好的路癡。

他忍吞著羞辱的感覺,雙手張開。「這是神的旨意,你要相信啊!」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雪恥的。

她瞄了他一眼,悠哉地吃著早餐。

他看著她。她始終沒有主動提到昨天為什麽會在醫院哭了的事情,他很想問,卻還是忍了下來。

她瞅著他錯雜的表情,放下手中的飲料。「神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麽我會在醫院出現?」

他亮著笑容。「這一點,我跟她的溝通就不是太好了。」

「我最好的朋友得了血癌。」她平靜地說。

他斂去笑容,真誠地說:「希望她早日好轉。」他猜想,那就是她哭的原因了。

「我也是。」她說。雖然沒有把事件和他說明清楚,但這是第一次她讓別人知道洪麗欣的事。

他在她的身邊,慢慢地,她把一些心事傾了出來,多出來的空間,曬著明爽的陽光。

★★★

晚上七點多,秦小霜坐在公車裏頭,想著,等下該要去的地方。

本來她應該要去醫院探望洪麗欣的,可是她卻開始猶豫著。如果她去看洪麗欣的話,又會遇到羅峻毅,到時候,會尷尬吧……

他們兩個是那樣相愛,她橫在中間,怎麽都是多餘。再說,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去麵對洪一麗欣的目光。

畢竟洪麗欣沒有猜錯,她確實一直偷偷喜歡著羅峻毅,雖然她從來沒打算破壞他們。

「呼。」她嘆了一口氣,目光向外麵眺著。

「下一站……公園。」司機報著站名。

「公園」兩個字吸引了秦小霜的注意力,她好久沒去逛公園了。車子發動著,她的神思遁遠恍惚,公園的路燈在她麵前亮起,站牌也隨之晃了過去。

公園?!她突然起身,急急地拉鈴,刺耳的鈴響大作。「下車!」她喊著,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手忙腳亂地掏著悠遊卡。

公車司機停了車,不耐煩地催著。「小姐,你快一點。」

「對不起。」她拿出悠游卡,刷卡後快速地下車。

下了車,風吹來,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都熱了。也許這對很多人來說,隻是一件小事情,對她來說,卻是很難得的情況。

她向來都是規律而按部就班的人,很少有這種一時興起的情況發生。這不是她的風格,比較像另外一個人顏仲南會做的事。

一想到他,她原本綳緊的臉,竟然不自覺地浮出笑容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了!既來之,則安之,今晚就去公園閑晃!晚上的風微冷,吹起來沁著人很舒服,她攤開雙手,迎著風,聽到有音樂聲傳來。

她朝著樂聲出處走去,發現有人在公園裏的小舞臺上表演古典音樂。也許不是太有名的樂團吧,所以公園裏停駐的人並不多。

秦小霜選定一個位子坐下,她喜歡這樣,人不是太多,坐起來很舒服。她對古典音樂瞭解幷不多,可是一聽這溫柔的弦樂,立刻就喜歡上了。

那不知名的曲目,有著淡淡的哀傷,她凝著眉頭,心頭竟然酸了。音樂撩穿著她心底幽隱的情事。

她不是莫名多感,而是被觸動了心弦。

她向來說不出口的東西,都在這樂聲中悄然嗚咽。

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這一刻她真想要有個胸懷可以讓她枕著,低哭。

這一首曲目結束了,聽見有人鼓掌,她才恍然醒過來。

她微微一笑,跟著鼓掌。很棒的夜呢,雖然讓她想哭,她仍然覺得很棒。她想到了顏仲南,他應該還在加班吧!

音樂聲再度響起。她突然拿出手機,撥打著顏仲南的電話。

「喂。」顏仲南接起電話。

「噓。」秦小霜壓低著聲音說。「仔細聽喔。」

她把手機對著樂團,讓溫柔的弦樂可以傳入他的耳朵。沒想太多,想著就是她喜歡這音樂,也想讓他聽聽。

「很棒吧?」她拿回手機,小聲地說。

「很棒。」他笑了。由于表演的場地不是封閉的場所,所以音樂聲音有點散開,幷非圓潤而飽滿。

不過對他來說,這仍然是最好聽的音樂。因為,她聽著這場音樂,竟然會惦著他,想起他。「你人在哪裏?」他問。

「我在公園裏。」秦小霜把所在的公園說給他聽。

「你等我。」

「喂。」她來不及和他說,他就把手機掛斷了。

秦小霜微擰著眉,她沒有想過要叫他來埃在公園裏頭聽著音樂會,這種感覺太像是「約會」了。

她並沒打算和他「約會」呐!他們隻是朋友,她自己這樣認末。

一想到他等會兒要來,秦小霜接下來便聽得不太專心。她有點懊惱,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太衝動了。

可是那時候想要分享給顏仲南的心情,卻是那樣真實。

秦小霜厘著自己的感受和思緒。她想,她是真心想和他分享許多的悲喜,隻是她不希望分享的距離拉得這樣近。

耳中聽著音樂,她的目光不時地尋覓著顏仲南的身影。

一首又一首的音樂表演過去,顏仲南卻遲遲沒有出現。

怎麽了?她的心口比方才更加忐忑不安,她終于忍不住打了他的手機,手機響了許久,卻沒有人接起來。

秦小霜蹙起眉心,他是忘了帶手機出門,還是怎麽了?

音樂結束,人群星散離去,隻有秦小霜孤零零地留著。

她看著手錶,九點多了。她都已經等到這個時候,可以離開了。 本來她是不希望顏仲南來的,但這時候她卻沒辦法這樣灑脫地走。

再等等看吧……她跑到了小舞臺上,這裏視野廣,能讓顏仲南一眼就看到她,她也比較好找他。

雖然有路燈,但是晚上的視線實在不好。

「這豬頭!」她一邊吃力地尋著他的身影,一邊喃喃嘀咕。

真的沒看到他啊8顏仲南——」她的手放在嘴巴前,圈成筒狀。「你再不來的話,我要走了。」

她喊著,與其說是等不到而憤怒,倒不如說她是因為心急而無措。

「對不起。」她聽到他的聲音。

她霍地轉頭,他氣喘籲籲地從小舞臺的另一邊樓梯上來。「我找不到確切的地方,又忘了帶手機。」

「你這路癡!」她惡狠狠地瞪著他。「知道自己路癡,竟然還不帶手機。」豬頭,害她以為他怎麽了。

好奇怪,心裏一放鬆下來,她的眼眶竟然泛濕。

「對不起。」他驀地抱住了她。

她的胸口一震,綳緊的心弦掛著的是他,也因為他而撼動。

她悚然一驚,是不是,是不是她低估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推開了他。「我要回家了。」

他看著她,在她濕潤的眼中,隱藏著他猜不出來的心緒起?

「我送你。」他笑笑地這麽說。

「你會迷路。」她睨著他。

「我有找到這裏來,隻是在公園裏頭亂了方向。」他解釋他幷不是在臺北長大的,臺北他確實不熟。

接了她電話,他興衝衝地趕來,由于太興奮竟忘了帶手機出門。

「死要麵子。」她轉過頭,往前走著。

「當我死要麵子了。」他跟著她走。「那你賞不賞臉?」

「不賞。」她搖頭。

他很有耐心地跟著她走,她回頭瞪著他。「你!」他聽不懂她說的話啊,她不讓他跟。

「你罵吧。」他立正站好,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我懶得罵你。」她別過頭,雙手交叉著。

他湊上她的身邊。「你會等我這麽久,是不是心中一直掛著我?」

看見她在等他的時候,他心中是很感動的。這樣的解釋,也許是自作多情,但是他真的希望是這樣。

聽他這麽說,她驀地心虛。「亂講。」

雖然燈光昏暗,但他還是看出她臉紅了,他一笑。「你是不是很怕愛上我?還是你已經愛上我了,自己卻不知道?像我這樣有魅力的男人,愛上也是很自然的。」他越說越樂,好像事情真的是這樣。

「顏仲南。」她冷覷著他。他總是這樣耍 寶,像個孩子一樣,她才不可能會愛上他。

「我不會愛上你的。」她說得很篤定。

她的表情這樣認真,動搖了他的信心。。這種事情很難說的。」他隻能虛張聲勢地這麽說,在她麵前,他對愛情格外地沒把握。

她看著他,即便說好了隻是做朋友,他也從來沒有掩飾對她的喜歡。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他會受傷,或者他們會一起受傷。

秦小霜往旁邊的椅子坐下來,突然不說話。

「怎麽了?」他真的覺得不大對勁了。

她想了想,吐了一口氣。「放棄我吧,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頓時陷入沈默之中,沒聽到他的聲音,她心慌著。「顏仲南。」她拉著他的袖子,「又不是世界末日,你說個話吧。」

顏仲南掛上一抹笑。「我就覺得奇怪,像我這麽好的男人,你怎麽會還沒有愛上?」

她凝瞅著他,他就是這樣,一貫的笑容。

如果沒有羅峻毅,她是不是會愛上他呢?明明很清楚知道他不是自己心中理想男人的典型,當他這麽說的時候,她竟沒有辦法肯定自己的心意。

「那我回去了。」她起身。

「多待一會兒好嗎?」他擡眸看她,本來要拉住她的手,放了下來。

他還是笑著,隻是笑得很落寞。

她突然很捨不得看他這樣。她點頭,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他閉著眼睛,低低地哼著。「在這裏聽音樂真的很舒服。」他幻想著,他早來一個小時,和她在音樂聲中,度過這一個舒服的夜晚。

「是埃」她小小聲地說。無法否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覺得舒服開心的。

他張開眼睛,情緒平複許多了。

他微勾了一抹笑。「你這麽被動,什麽話又都藏在心中,不跟人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很辛苦的。是暗戀吧?」

他說話的聲音好溫柔,就像那時弦樂一響,她的淚幾乎奪眶而出。

是啊,是暗戀。是啊,是好辛苦。

「他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跟別人說信件事,話一出口,淚就成串落下。

「我沒有想做什麽,隻是想喜歡他而已。」她低聲哭著。

「我懂。」他把手輕靠罪在她的肩上。

她伏靠罪著他的胸懷,他的胸膛是這樣寬闊而溫暖,靜默地收納她的眼淚。

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這樣失態。他終于明白她冷漠的外表下,是怎樣的孤單和善良。他突然很心疼她,她總是把自己裝得這樣無動于衷,卻默默承受了許許多多。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的心情,他能懂的。

她起來,擦著眼淚。「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他溫柔地笑。

「我不應該這個樣子的。」伏在他胸口哭泣的時候,那種感覺太親密了,她有些害伯,害怕界綫會就這樣過了。「你是個朋友,沒有必要陪我陪到這個程度。」

他深深地望著她,眼色讓她心酸,她低嘆。「收回你的愛情,收回你的同情,我需要的隻是一個朋友。」

「我會盡量做」個好朋友的。一他笑笑地說。「隻是我恐怕沒有辦法收回愛情。太陽會出來,星星會發亮,而我會愛你。對我來說,這一切就是這麽自然地發生了。」

「你說得太誇張了。」她轉過頭去。不是沒有心動,隻是信種詁聽起來太過虛幻,隻會讓她更加的不安。

「我以前也覺得這種話太誇張了。」他的聲音中仍然有著笑意,隻是笑得深沈而酸柔。

在沒有遇到她之前,他真的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這樣自然的一件事情。

明明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是一這一刻就這麽天真而執著地相信

隻要太陽依舊會出來,星星依舊會發亮,他就會一直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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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天,顏仲南去上班的時候,還是在樓梯間等她,隻是這次他幷沒有等到秦小霜出現。

他不安地離開樓梯間回到辦公室裏,看見她的位子空著。

「總經理早。」一位女同事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

「早。」他微笑,收回視綫,往自己的辦公室裏走去。一路上,他和別人寒暄著,回到自己的位子後,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來看。

沒有來電、沒有留言、沒有簡訊,秦小霜沒有和他聯絡。

他不覺得她是遲到,他有預感她今天不會出現。是因為昨天晚上他和她說的那番話,讓她覺得有壓力而想躲他嗎?

他的身子向椅子靠去,沈思著。

雖然對她示愛,不表示在愛情裏頭,他就沒有絲毫的恐懼。示愛隻是坦白自己的心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要怎麽拿捏,他其實也是小心翼翼的。

他勇往直前,幷不表示能拉近彼此距離,因為這可能使得她更加努力退縮逃避。即使她是這樣孤單,她也不會讓自己輕易投入愛情之中。

她會因為這樣而選擇避開他嗎?

他並不確定,不過她的責任感很強,就算想躲他,也不至於不來上班吧。

那她是為了什麽沒來上班?和她的朋友有關嗎?還是……

她的心房不開,她的事情,他能知道的實在有限。

他撥了她的號碼,無人接聽,他隻能繼續焦急,或者……

他遲疑半晌,撥了內綫電話給他的秘書,「Sue,給我今天員工請假的狀況。」

秘書不知道他要這東西做什麽,楞了一下,連忙說:「好。」

他不直接問秦小霜是否請假,是為了掩人耳目。動用職權去瞭解她的狀況,不是好事,不過,他賊賊地把這樣的事情歸類為「默默關心」。

★★★

火車內,秦小霜拿起手機。有一通沒有接到的電話,她看著顯示號碼,認出是顏仲南的號碼。

她的心跳快了一拍,緊握著手機,按捺下想回電的衝動。她猜他是打電話來問她怎麽沒去上班。

怎麽和他說呢?她爸死了,就這麽一回事。

秦小霜的神思飄遠。爸爸的臉孔,她竟然已經模糊了。

印象中,爸爸對她很好,國小的時候,她一直以為她的家庭幸福美滿。直到小學四年級那一年,她母親赫然發現,她的模範父親竟然在外麵有另外一個家庭,一個女人及一對兒女,一切遽然變樣。

她母親近乎瘋狂,對她而言那是背叛、是欺騙、是羞辱,一層層一叠叠的憤怒,都深齒骨髓。

本來是人人稱羨的婚姻,最後以徹底決裂的方式分離。母親把她帶離中部的家,在父親找不到的地方住了下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往來。

她母親對父親的恨意太深,深到不願聯絡,不留回憶,她連一親人的照片都不曾再看見過。

她母親到死都不願意告訴她父親。有時候,她會驀然為母親的恨意寒顫。要離得這樣決絕,死得這樣淒冷嗎?

母親過世三年了。她沒讓父親來參加喪禮,隻是簡單地寄了一封到信給父親,讓他知道。

除此之外,她不再聯絡父親。為了什麽,她其實很難確切說個明白,也許是不想打擾她父親,也不想受她父親打擾吧。A她從來沒想過,這樣不留音訊,竟然會使得父親的死訊要傳到她耳朵變得這樣的困難。

她父親死去好幾天,另一個家庭的人,費盡心思,輾轉才聯絡到她。聽說想見她一麵,一直是她父親最終的心願。她現在來得及趕上的,就是做頭七法事的那天。很多人相信,那天亡魂會回來看眷戀不舍的親人。

秦小霜閉上眼睛,輕逸出一聲嘆息。

她已經不做父親的親人很多年了,這一次,或許是最後一次。

★★★

秦小霜下了火車後,搭著計程車來到父親的住處。這地方對她而言,並不陌生,因為她在這裏住過十年。

看著眼前的房子,秦小霜突然一怔。十年,很長的時間了,隻是她離開的時間竟然比居住的時間還要長。

「請問?」一個婦人看著秦小霜欲言又止。

她是秦小霜父親當年外遇的對象。她曾經見過秦小霜小時候的模樣,秦小霜生得那樣漂亮,讓人印象深刻。再加上她父親留了不少張秦小霜的照片,那樣漂亮的眉目,幷沒有變多少,所以盡管秦小霜的神態冷漠許多,她還是認得出來。

隻是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秦小霜才對;叫秦小姐好像很奇怪,叫小霜好像又太過親密了。

是那女人!秦小霜認出她來了。她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那女人的長相,卻沒想到再見到麵的時候,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女人沒什麽變,隻是多了些憔悴和蒼老,身子還是那樣瘦瘦小小,永遠看起來溫順柔和。

秦小霜看著她。「我是秦鬆崗的女兒,請問你是秦太太嗎?」她沒辦法叫她二媽,那女人是母親心中永遠的痛。

婦人的臉上閃過尷尬。秦小霜看起來是這親近,她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她囁囁著。「我是,請問我應該叫你……」

「叫我秦小姐吧。」她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我是來給我父親上香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事情嗎?」

「沒有。」婦人禮貌地笑一下。「晚上八點的時候,做法事的道士才會來。那時再請你給你爸爸念幾部經吧。」

「知道了。」秦小霜點頭。

「請進來休息一下吧。」婦人招呼她。她不像是她父親的女兒,倒是比較像遠來的客人。

「不用了。」秦小霜搖頭。

「媽。」一對年輕男女,從屋子裏麵出來,看到秦小霜的時候,他們突然不作聲,隻是打量著秦小霜。

秦小霜看著他們,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年輕男女和婦人是家人。是不是家人隻需要去感覺,就能分辨,就算他們不叫那聲媽,她也知道這兩個人就是她父親背著母親在外頭生下的小孩。

她一直長得像母親。而這兩個人,長得反而像父親。

一股荒謬難過,而且難堪的情緒在胸口漫開。

她收拾了心緒。「我晚上再回來。」她說話的樣子,像是在交代公事,那樣的冷漠,是拒人千裏的。

連一聲再見都沒有,秦小霜就背轉過身子。

等她走了好幾步之後,婦人才急急地趕上她。「秦小姐。」婦人還是以這個生疏的稱呼叫她。

「有什麽事嗎?」秦小霜看著她。

婦人誠懇地說:「你爸的遺囑裏頭有提到你。他一直覺得對不起你,你爸爸說他沒什麽可以留給你的,這棟房子留給你做嫁妝。」

她這麽說,並不是要秦小霜感動或是什麽,她隻是希望秦小霜不要這麽怨恨她的父親。秦小霜冷漠的態度讓她難以忍受,她不想秦小霜帶著這樣的臉,帶著這樣的心情,來為她因丈夫上香。

秦小霜幷不如她所想的,閃過淚光或是感動地軟了眼眉,她反而皺起了眉頭,平著聲音問道:「他留給你們什麽?」

婦人楞了一下,支吾著。「沒有留太多……就一些生活費而已……」她沒有說謊,那是她僅有的,她怕秦小霜不相信要來跟她搶。

看著她的表情,秦小霜哧地勾了嘴唇。「房子給我,你們住哪裏?」

「我們會去找地方祝」婦人小小聲地說。丈夫所有的決定,她都會支援的,雖然……

「我在臺北工作,要一棟彰化的房子做什麽?」秦小霜蔑然了笑。「他一直都是這樣,任性而偽善。」

她口中的他,是她的父親。他們一家人一陣錯愕,看著秦小霜再度轉過身子,邁著步伐離開。

「她怎麽這樣說爸爸?太過分了!」等她走了,婦人的兒子和又兒才回過神來,憤憤不平地說。

「唉。」婦人搖頭歎息。

★★★

晚上,秦小霜再度回到她父親生前的住處。

她一身的黑,削瘦的身子顯得更單薄,白皙的臉龐則近乎慘日。道士在靈位前誦經,她默默地捧著經書,猛地一看,更似誤闖的幽靈。

那雙大眼睛,空茫茫地瞅著她父親的照片。

裊裊渺渺的煙霧繞著她的視綫,熟悉又陌生的照片與她對望,這一眼如此真切,卻是陰陽隔離。

牌位、人偶、供品、蓮花,迎亡者來,也送亡者走。誦經磬中,神佛慈悲、亡靈懺悔,應當是生者悲啼、死者踟蹰,而她卻沒有哭泣。

她身旁的人,都穿著一身黑色,一切像是影子叠出來的,虛幻不真。她到現在都還沒辦法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已經死的這件事情。

她還沒準備好了結和他這一生的愛恨啊!他就這樣先走了。

一直都是這樣的,他說丟,就這樣丟下了她。他口口聲聲想見她最後一麵,卻在頭七的法事中,把她丟給了一群陌生人。

這些陌生人,是他的親人,卻是她母親的仇人。而她,因為共同的血脈,而尷尬地杵著。

若他的魂,真有來的話,她想問他,是不是曾經認真地為她想過,要不,怎麽能如此殘忍地待她?

他是她的父親,按理說,是當她一存在,就注定應該會愛她的人。

音樂鈴聲突然響起,亂了規律的誦經聲。

所有人錯愕地尋著聲音,秦小霜皺緊眉頭認出了鈴聲,那是她手機的聲音。

她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中,放下手中的經文,接起了電話。「喂。」她走到旁邊去。

電話那頭傳來顏仲南鬆了一口氣的聲音。「MyGod!我終于找到了你。小霜,我人在彰化,你在哪裏?」

乍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喉嚨突然一熱,說不出話。

她不說話的空隙中,他聽到電話的背景中,有誦經的聲音傳出。他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擾到儀式的進行。

「你人怎麽會在彰化?」她問。

他趕緊解釋。「我聽說你請喪假,要回彰化,我不放心,所以跟來看。」

她眉頭微皺。「你怎麽知道我在彰化哪裏?」

「我就是不知道埃」他這一路上拜托過上帝、觀音、阿拉、媽祖。「還好連絡上你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的天啊!」她低呼。他竟然什麽都不知道就來了。他可能撲空,可能白跑,還可能被她斥回。他怎麽這樣衝動啊!

「你那邊情況還好嗎?」他擔心地問。聽到地低呼的那一聲,他以為她出了什麽事。

「還好。」秦小霜移開目光,其他人正往這裏看來。

她的「親人」們,一邊誦經,一邊不友善地觀量著她。

秦小霜收回視綫。「你方便的話,十一點來這個地址接我。」她報出「家中」的住址。

「好。」他二話不說口「我等你。」她掛掉電話。拿起經文,重新回到人群之中。

同樣穿著黑色的衣服,但是她知道自己融不進這裏。 比起她死掉的父親,她更像是漂泊的靈魂吧。

始終不知道哪裏是她可以落腳的地方,但是至少,至少現在她知道有一個人會等著她埃

她的目光望向門口,想像著顏仲南將要出現。心因為這樣而安了。

★★★

晚上十一點,顏仲南來接秦小霜離開。

他下了計程車,看到秦小霜和一名婦人交談著。「秦小姐,等出殯的日子決定之後,我們會再告訴你的。」

「那就麻煩了。」秦小霜的態度像是和葬儀社的人說話,而不是死者的妻子,名義上她的二媽說話。

顏仲南朝這裏走來,秦小霜轉頭瞅著他。「我走了。」她大步地邁向顏仲南。

顏仲南對她一笑。「有什麽東西要我拿嗎?」他聽到有做法事的聲音,以為應該是在寺廟,可是這裏看來像是住家。

「沒有。」秦小霜回答他。「我的東西都放在旅館中。」

「旅館?」他覺得奇怪,她的老家不就在這裏,為什麽要去旅館?

她看著他,平靜地說:「這是我爸第一和第二任太太的家,不是我的家。」

他恍然大悟,輕輕一笑。「那我們坐計程車去吧。」視線的餘光掃到有三個人影在門口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秦小霜看到他的表情微有不同,薄唇一勾。「那是我爸爸和第二任太太生的小孩。他們應該是在猜,你是什麽人、來做什麽。」

秦小霜勾動的薄唇,流露著嘲弄。「你可以過去和他們說,你要帶我去旅館開房間。」

父親一死,回來奔喪的時候,卻和一個男人開房間,這種話聽來夠嗆了。顏仲南卻驀地覺得心酸。

他本來還在想著,喪父之痛會讓她如何哀痛,可是他看到她的時候,她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流,隻是用著奚落甚至是刻薄的語氣述說著自己。因為一這樣,讓他更加難過。

他猜想,她不是不在乎,而是除了傷心之外,她有著更多無可名狀的憤怒。那憤怒也許是對自己,也許是對父親的另外一個家庭。無可排遣的慎態,最後以一種冷然而犀利的言詞來偽裝。

他深邃的眸光一柔,她輕覷了一眼,低頭轉去。

她經常能成功地用冷漠來隔絕人和人的距離,唯有他,她辦小到。他總是笑笑地,用不說出口的溫柔,一眼將她看穿。

是不是這世上,真的會有這麽一個人,他會用最獨特的眼光和態度,去看待自己,對待自己?

她的眼眶突然泛潮,他總是讓她變得脆弱而多感。

他一笑。「帶你開房間,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看著他,他慣常在戲譫中隱藏體貼。她點頭,有淺淺的笑意逸出。

他滿了笑,伸出手來。

他想牽她的手。她看著自己的手,又瞅著他,終于把手伸出去。在笑容中,他用暖意將她的手握祝

★★★

他們在一間小旅館住下,陳舊的房間,以怪異的粉紅色為基調。這種房間通常不適合開電視。

電視一轉開,常會出現令人尷尬的畫麵。

「不好意思。」秦小霜收著東西。「住在這裏,委屈你了。」

「不會。」顏仲南搖頭。「隻要能找到你就好了。」

秦小霜放下手邊的東西看著他,「你實在太衝動了,你可能會找不到我,白跑了這一趟。」臺北到彰化,也需要好幾個小時的車程。

「我知道。」他一笑。「可是我放不下你。」

她沈默了半晌,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又拿回了手邊的東西。

「你想說什麽?」他問。

「其實……」她碎聲地說。「其實我可能不需要你幫忙的。」她就是不想麻煩他,也不知道怎麽麻煩他,才不把這件事情和他說。

「我知道。」

他的答案出乎她的料想,可是片刻之後,她就思索清楚了。她沒有撥打電話給他,就表示她沒有向他丟出任何求助的訊息。

她皺了眉,不明白既然這樣,為什麽他還要冒著這麽多的夙險來?

「我按捺不祝」他深深地看著她。「萬一你對我有那麽一點點的需要,而我卻不在你的身邊,我會很氣自己的。所以我寧可衝動一點、任性一點,也不要有一點遺憾。」他輕輕地一笑。「大不了就是讓你趕回臺北了。」

一直不想哭的。真的,她一直不想要哭的,卻在睜睜地看著一他的時候,濕了眼眸。「謝謝。」她的聲音哽咽。

「謝什麽?」他坐在她身邊,」臉暖笑。

「我以為……」她抑不住鼻頭酸熱的感覺。「我以為以後我就是一個人了。」

不是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但是她蓄緊的情緒卻在他的溫柔中崩解。

眼淚模糊她的視綫。「雖然我和他很多年沒有聯絡,可是他還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麽都沒想到他說走就走……」

他遞出衛生紙給她,她像個小孩一樣,哭紅了眼。他驀然察覺,躲藏在她心中那個不知所措的小孩。

「他每次都這樣……」她擦著眼淚。「我永遠弄不明白發牛什麽事情,就要被迫接受……他不是很愛我們嗎?為什麽背著媽媽和別人生了小孩……為什麽可以不管我……」

他在她斷續的哭泣中,綴補起她破碎的過往。

她丟出一連串的問題,他終于明白了她的秘密。父親的背叛外遇,讓她隻能在缺殘的愛中成長,也讓她對愛裹足不前。

看著她哭,他也跟著難過。「願意相信你父親還是愛你的嗎?」他衷心希望,也許她父親的愛給得不夠完整並不是不愛。

她搖頭。「我不知道。媽媽後來都不讓我跟他聯絡了。他第二任太太說,他把彰化這棟透天厝留給了我,可是這樣就算是愛了嗎?」

他望著她迷茫的眼眸,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在等著他主動來跟你道歉?」她並不一定會接受她父親的道歉,但是他猜想,她是在等著的。

他的話觸動了她的心弦,她的聲音陡然揚高走調。「他不欠我嗎?不欠媽媽嗎?至少給我個解釋啊!」

他第一次見她,雙手握著拳頭,全身緊繃,甚至是微微地顫動著。

愛恨在她心頭盤結,錯綜而複雜,而這所有的一切,沒有人可以分擔,她隻能獨d自承受著。而今,這樣愛恨牽係的對象,驟然離世,她的愛恨還在,卻不知道要對誰發洩。

孤零零的,她是孤零零的。

他好心疼,啞著聲音。「你願不願意相信,他不是無情,隻是軟弱;他不是不想解釋,隻是不知道怎麽麵對。」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他的解釋好溫柔,害她的眼淚一直掉,心不斷地酸沈。

他沈聲。「也許你爸爸和你一樣,都很脆弱的。」

傷人的和受傷的,其實往往一樣脆弱。

她的眼淚在床上一圈一圈的暈開,冗長的誦經儀式幷沒有使她獲得安慰,他的陪伴,卻讓她終于能好好釋放累積的情緒。

她的脆弱、她的孤獨,全看在他深柔的眼眸中。

他收納著她的一切,和自己說好,會默默陪伴著她,守護著她,讓她心底的傷慢慢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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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天,他陪她搭一早的火車回臺北。她很堅持不要他因為她而耽誤了上班。

火車內,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她接起。昨晚痛哭了一場,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小霜。」電話傳來的是羅峻毅的聲音。

她振作起精神。「峻毅啊,什麽事情?」

峻毅,一個陌生男子的名字,顏仲南的表情微變。

「麗欣不見了!」羅峻毅緊張地說。

「什麽?!」秦小霜嚇了一跳,顏仲南向她看去。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羅峻毅都快瘋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她的手機也沒開,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如果她怎麽了,我一定無法原諒自己……天礙…」

「等等。」秦小霜打斷他的話。「峻毅,你先不要緊張好?」她低柔著聲音,試圖穩定他。「你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給我發現她不見的時間、地點,還有院方的紀錄,我們先拚湊看看事情是怎麽樣的。」

她冷靜的態度、有條不紊的邏輯,讓羅峻毅慢慢穩定下來。

羅峻毅和她說著,秦小霜拿出紙筆,記錄著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她是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在醫院不見的。看起來,她那個時候好像是有意要支開你的樣子,我想她應該不是走丟了才對。那她這幾天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舉止嗎?另外,她有丟了什麽東西嗎?或者是帶了什麽東西離開嗎?」

「她這幾天……」羅峻毅回想著。

「嗯哼。」秦小霜適時地給予回應和引導。聽完羅峻毅的敘述之後,秦小露說道:「你不要緊張,我幫你去找。有什麽消息,我隨時通知你。」

「好。」羅峻毅安了心,掛掉電話。

秦小霜瞅著手機,眉頭愁凝著。

「你怎麽不向他說明你人在火車上呢?」顏仲南問道。

秦小霜淡淡地說:「說這個做什麽,讓他更發愁嗎?」

「那你有什麽方法嗎?」顏仲南看得出來這個叫峻毅的男人很依賴秦小霜,而秦小霜也很願意讓他依賴。

電話之中,秦小霜完全沒有把她自己的狀況說給那男人知道,她隻是不斷地安撫他,給他力量。

他忍不住要猜測,這個男人就是她暗戀的對象。他……羨慕這個男人。

秦小霜看著他,坦白地說:「沒辦法。」她隻是安撫羅峻毅而已。

「沒辦法!?」顏仲南皺了眉頭。「好吧,那我幫你一起想。」

她瞅著他,輕輕一笑。

她總覺得他挺她挺得義無反顧,他對她一如她對羅峻毅。隻是她對羅峻毅的愛意,隱而不說,而他清楚明白地宣告對她的感情。

就算他不說她也很清楚,他將愛說出口,不是要拿愛來「脅迫」她,隻是單純地坦承自己的心意而已。他的溫柔和善立息,她是清楚的。

她的手機再度響起,她拉回了神思,接起手機。「喂。」

「小霜,是我。」電話裏頭傳來的是洪麗欣興奮的聲音。

「麗欣!?」秦小霜拉高了聲音。「你在哪裏啊?」

洪麗欣啊了一聲。「你接到峻毅的電話。」

秦小霜沈下臉來。「你到底在做什麽啊,你知不知道峻毅很擔心你?」

「我沒事啦!」知道秦小霜慍惱,洪麗欣馬上對她撒嬌。「你不要生氣,今天是峻毅的生日,我想給他個驚喜嘛!」

秦小霜抑下怒意。「那個『驚』字的確是有了。」雖然不想發脾氣,不過她的聲音裏還是有些微的不快。

洪麗欣嘟撅著嘴,不說話了。

秦小霜一想到她現在是病人,隻好放棄訓她的念頭,盡量以平常的語氣說道:「你在想什麽,怎麼不跟峻毅說一聲就自己跑出來?」

「我現在要去唱片公司。」想到自己的計劃,洪麗欣聲音又愉快地揚高。

「做什麽?」她不解地皺眉。

「記不記得我們三個人曾經去聽過演唱會,那時候我就知道峻毅很喜歡那個歌手。所以我想去要那個歌手的簽名,請他錄一段祝福給峻毅。」一想到這裏,洪麗欣就很高興。

她和羅峻毅擔心得半死,結果竟然是這小姐在耍浪漫。秦小霜一時語塞,半晌後,她才說道:「人家這麽忙,怎麽會理你?」

「我跟他聯絡上了。」洪麗欣一副「想不到吧」的口吻。

「啊?」秦小霜難以想像,這種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做的。

「他對快死的人,都很好的。」洪麗欣半開玩笑地說。

秦小霜攢起眉頭。「不要這樣說,你還是有機會治愈的。你要去拿他的簽名,當然很好,可是你自己的身體要顧好啊!」

「我知道。」洪麗欣一笑。「幫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隻要是她和羅峻毅開口的事情,她幾乎沒有不答應的。

「你去幫我安撫峻毅,不要讓他太緊張,可是也不要讓他知道我去做什麽,這樣才能給他驚奇。」

浪漫她耍,難處理的事情卻要秦小霜負責。

秦小霜抿唇,還是點了頭。「好。可是你不要太晚回去,隨時要和我保持聯絡,知道嗎?」

「我知道。」供麗欣甜甜地笑著。「小霜最好了,謝謝、謝謝。」她不停地道謝。

秦小霜微微一笑。「不用謝啦,你自己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就行了,快點回醫院,不要讓我擔心,她再三叮嚀,才掛了電話。

顏仲南看她的表情語調變了好幾次,問道:「又怎麽了?」

「沒事了。」秦小霜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說給他聽。

顏仲南皺起眉頭,對洪麗欣處理事情的方式,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沒說她的壞話,隻說:「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她好運。」

秦小霜一笑。「其實能交到她,也是我的好運。」

她的答案讓他意外,他直瞅著她。

她笑著說:「麗欣很愛撒嬌,有時候會有一點任性,可是她不是小心眼的女孩子,她對朋友其實也很願意付出的。一開始和她交朋友時,我總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她還是對我很好,很少有人不被我嚇跑的。」

顏仲南笑了、他一直很少有機會看到她和其他人相處的情形。現在他更確定了,隱藏在冷漠外表下,她是怎樣寬柔的人。

「能愛上你這樣的人,真好。」他笑看著她。

她的臉上一紅,他莫名冒出這樣一句甜暖的話,害她亂了心跳。

「你暗戀的那個男人,有什麽讓你心動的地方嗎?」他靠上她,輕聲地問她。

她心跳得很快,他的氣息和陽光般的笑容,亂了她的思緒。

她睨覷著他。「他很沈穩。」不像顏仲南一這樣。

「這剛好是我的優點。」他拉開笑。

她白了他一眼。沈穩!?真看不出來。

他依舊嘻皮笑臉。「還有嗎?」

「他很深情。」這一點真的讓她很感動。

「太好了!」他拍著胸膛。「我是人稱深情無悔癡絕賽楊過。這一點,誰能跟我比?」

「瘋了。」她轉過頭去。

什麽深情無悔癡絕賽楊過。顏仲南真是瘋了!

她的笑窩漾開,不自覺地笑了。

★★★

十一天過後,進入十月,秦小霜的父親出殯後,秦小霜才讓羅峻毅知道這件事情。

洪麗欣從羅峻毅那裏知道這件事情,特地向醫院請了假,出來看秦小霜。

「鈴——」她按著秦小霜的電鈴。

怎麽會有人按電鈴,秦小霜納悶著。「誰?」她跑出來開門。

門一打開,看到洪麗欣一臉病容,她楞了下。「麗欣!?你不是在醫院嗎?怎麽出來了!要來怎麽不跟我說?」

洪麗欣走進去。「你父親死了不也沒告訴我。」

「你在住院啊,我說這些事情讓你煩心做什麽?」秦小霜把門關起來。

洪麗欣皺起眉頭,認真地說:「你對我這麽好,你父親去世,我就算什麽事情都幫不上忙,至少也該下去南部給你父親上一炷香。」

秦小霜淡淡笑。「我知道你會這麽做,才不說的。」她倒了一杯水給洪麗欣,請她坐下。

洪麗欣沒有動桌上上的水,隻是張著大眼睛看著秦小霜。「小霜,你最瞭解我了,可是對于你的事情,我永遠都很難瞭解、很難知道。家人死掉,你的心情一定很糟,可是我不但沒能分擔你的心情,甚至連這件事情都不知道,最後還是峻毅告訴我的。」她說得很難過。

秦小霜看著地,她知道重感情的洪麗欣心裏是真的受了傷的。

「你知道,我本來就是個不喜歡說自己的人埃」秦小霜在她對麵坐下來。「而且,我的事情沒有什麽好說的。我父親和我母親離婚後,我和父親就沒什麽往來,沒什麽情感累積。他死了,我就盡最後一點孝道,去為他上香。」

這不算對她撒謊,隻是她百轉千折的心緒,隻讓顏仲南知道。為什麽隻讓他知道,說真的,她也不曉得,好像自然而然就說了出來。

如果說她的心房上了鎖,那他就是那個目前為止唯一能開鎖的人。

秦小霜繼續說著。「我是喪家,你是病人,我當然會覺得,最近不要去找你比較好。等我處理好之後,讓峻毅再告訴你一聲就好了。」

「峻毅在你心裏頭,是不是比我更重要?」洪麗欣幽怨地瞅著她。

秦小霜心跳一快,麵上卻是微微一笑。「誰說的,我跟峻毅說,那是因為他的情緒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有些事情,我隻會告訴你,不會告訴峻毅。」

「真的嗎?」洪麗欣的眼睛因為這樣而發亮。

秦小霜臉上輕掠過一抹紅。「有人在追我,我兩次下去彰化,他都陪著我。」

她知道這樣說的話浪漫的洪麗欣就會轉移注意焦點,心裏頭也不會再掛著什麽事情了。

「誰、誰、誰?」洪麗欣急著抓著秦小霜的手肘。「快說、快說!」

「我又還沒決定要不要答應他。」秦小霜轉過頭去。

她沒有發覺自己的語氣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甜蜜。

「看你這個樣子,我看是差不多了。」洪麗欣笑著。

「哪有?!」秦小霜臉上一昊名地泛紅。

洪麗欣驀地握住她的手,秦小霜看著她,楞了一下。

洪麗欣放開笑容。「對不起,我之前還以為你跟峻毅怎麽了。你不要誤會喔,我是真心祝福你和峻毅的。如果我死了,有你照顧峻毅我就可以放心了。不過,既然現在有好對象,那你可要好好把握。」

「你又不認識他,怎麽知道他是不是好對象?」秦小霜逸出一抹笑。

「我從來沒看過哪個男人讓你一提到就眼睛發亮、臉上發光的,他一定是個好對象。」洪麗欣側頭看著她。「說嘛,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埃」秦小霜想了想,釀了甜的一笑。「是個嘻皮笑臉、死皮賴臉的人。」

呵呵,是啊他是這樣的人埃

他總是嘻皮笑臉,讓她沾惹他的笑意。他總是死皮賴臉,讓她不知不覺中依賴著他。這男人,心機深得很呢!

★★★

晚上七點多夜市裏

秦小霜和顏仲南並肩走著。

「笑什麽?」顏仲南低眼看著秦小霜。 怪了,她最近常常這樣莫名笑了起來。

秦小霜笑睇著他。「你不是常說自己很聰明,猜吧!」

「猜礙…」顏仲南眼神中閃著笑意。「你等等啊!」

他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認真。

「做什麽?。她睜大眼眸瞅著他。

「不要說話。」他壓低聲音。

沒看過他這種神態,她連動都不敢動,僵著身子,沒想到他驀地湊了上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她胸口一窒,敏銳地覺察他額上的溫度,以及輕呵的氣息,她的心跳微微快了,臉上隱隱泛紅。

「呃——」他甩了甩手。「你以為這是蹄膀啊!」

她的手指往他額頭一點。「這是豬頭。」又往他手上一敲。「這當然是蹄膀了。」她飛揚眸光斜眺而上,笑吟吟地睨著他。

他的眼色含笑,看著她無意間流露出嫵媚風情,她向來冰霜的容色,春光一現。他笑得很柔,終於看到她越來越明朗的笑顏。

雖然他對人都很好,但她是他獨獨呵寵的人。

觸及他的眼神,她的胸口一跳,她別了視綫,眼睫羞澀地眨了眨。跟他在一起,胸口常有微妙的悸動,甜甜暖暖地,像是棉花糖蓬鬆開來。

她轉著水亮的眼眸,看到了一間店,她拐了拐他的肘。「走吧,去拍一張大頭貼吧。」她指著路邊放著大頭貼機台的店。

「你會拍大頭貼?!」他看著她,眼睛大睜,很難想像。

「麗欣帶我拍過一次。」她拿出皮夾,突然一頓。「算了,沒什麽好看。」她笑笑地把皮夾收了起米。

他輕蹭她的額頭,纏綿厮磨,他們鼻唇之間,相距咫尺,彼此的氣息暖昧輕暖。人來人往中,他親昵地與她相抵,她不推不拒,心口枰跳得厲害。

「我猜到了」他笑笑地說,這才放開她。

她穩了穩心跳楞大眼睛瞧著他。「你猜到什麽?」

「你猜。」他霏出大大的笑臉。

可惡,她被騙了。秦小霜斜睨著他,眼睛溜溜一轉,把他的手抓起來,輕咬了一口。

「啊!」他低聲慘呼。「你做什麽?」

「你剛剛靠上來的時候,沒有猜到我要咬你嗎?」她張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他恨聲地說:一是沒有,要是有的話……」

她擡高下頦,拋了他一記白眼。「有的話怎麽樣啊?」

「有的話,」他眉頭高高一擰,一眨眼,轉了一張笑臉。「我就會先消毒嘛。」

她哧地笑出。「不用,你鹵過就可以了。」

他巴望著她,想看她的照片。

他那黑黝黝的眼神,一讓她覺得拒絕他會很罪惡,她皺了眉。「真的想看?」

他霎時亮了臉,對她堆起笑。

她閃過不妙的念頭,雖然看起來都是他在討好她,可是他好像也在不知不覺中摸透她的個性,吃定了她。

「不要怪我沒警告你喔。」她把照片拿出來。

裏頭是她和一男一女的合照,女的是洪麗欣,男的……顏仲南抿了嘴。他猜那是羅峻毅——秦小霜暗戀的對象。

秦小霜看著他的表情,小聲地說:「對啦,就是他啦。」

照片下方的署名也證實了顏仲南的猜測。上麵寫了「峻毅」、「麗欣」、「小霜」。

顏仲南看著羅峻毅的臉,沈默了半晌,終於說道:「他沒有我帥。」

「沒關係。」他轉了個笑臉。「那表示你是個不重視外表的人。我就知道讓我愛上的你,不是個虛榮的人。」

他嘿嘿笑著湊了上來。

這次不是鬧假的,他的笑臉在她的視線裏擴大。「喂,別鬧了。」她心慌意亂地想躲開他,身了往旁邊一挪。

「埃」她撞到人,身子失衡,他及時攬住她的腰。

被撞的人瞪著他們兩個,她不好意思地臉紅。

「對不起。」他順勢把她抱在懷中,笑笑地向人道歉。

他和煦的笑容化解了那人的不快,那人點了一下頭,然後離開。

他的手繞過她的腰際,扣成一個圓,她的背倚著他寬闊厚實的胸膛,風微微一吹,她的發絲撩過他的頸。

她在他的懷裏,心也慌,也安。入秋晚上的風吹來已有一堡息,她的身子卻莫名輕熱。

感受他侵襲的氣息,她的臉一紅,拍著他的手。「都是你啦!」掙開他的懷,她大步地走。

「對對對。」他順著她的話說。「錯的都是我。」快步地跟上她。

她回頭睨了他一眼,嘀嘀咕咕。「就會賣乖。」

「對對對。」他笑嘻嘻地說。「這是我另外一個專長。隻有你發現,你真是我的知音。」

她被他逗得啼笑皆非。「去拍照啦!」帶他進了拍大頭貼的商店。

他跟她掀開機器的簾子,轉入裏麵。

秦小霜依著模糊的記憶,操作按鈕。

她正專心操作的時候,卻聽到他在她後麵說了一句。「你都沒有叫我仲南。」

她和羅峻毅合照的大頭貼下麵署名的地方都是兩個字,可是他們相處這麽久以來,她叫他的時候,都是連名帶姓。

她分神,回頭瞧了他一眼。「你很好笑耶,這樣就吃醋了。」

「對,我吃醋了。」他坦承。「你快點安撫我,叫我仲南。」

「神經。」她才不理他咧,按下拍照的按鈕。「快點,臉對著這裏。」她催著他,沒想到他突然抱住了她。「叫我仲南。」

「快放手啊!」她可一點都不想被機器逮到這個畫麵。

機器發出生硬的聲音。「要拍了,五、四、三……」

「仲南——」她求饒似地大叫著。

「二、一。」機器最後喊著。

喀嚓一聲的同時,她可以感覺到他放了手,卻輕輕地吻上她的臉頰。

鏡頭抓到她緋紅的雙頰,沒有抓到一刹那她怦跳的心,空白的腦子。

「我們交往吧」

過了許久,她的腦子才輸入他說的這一句話。

交往?!她愣愣地看著他。圍起來的空間內,她的臉熱呼呼的,腦子裏頭鬧烘烘的,她隻看到他那張笑臉。

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當他攫掠她粉嫩的唇瓣時,她不能思考,隻是憑著本能環住了他的腰。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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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十二月,天氣越來越冷,洪麗欣為了接受化療再度入院,因為發燒把她折磨得更加孱弱,下了班之後,秦小霜特地去陪她。

兩個人窩在病房裏,秦小霜正削著蘋果。

洪麗欣背靠著枕頭,半躺在床上。「你還沒答應和仲南交往啊?」

「沒有。」秦小霜手中的刀一圈又一圈地繞削著蘋果。

「為什麽?」洪麗欣皺起眉頭。

秦小霜擡頭瞅她。

為什麽礙…

因為對自己沒有把握。在她的想法裏,一旦答應了要和顏仲南就應該要全心全立息去愛他。可是,她暗戀羅峻毅這麽久,真的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嗎?如果她的心還在兩個人之中遊稔,那對顏仲南不公平。

「你知道,我並不相信什麽天長地久的愛情,我對愛情是有恐懼的。我沒有辦法輕易答應任何一個人的追求。」

「會有天長地久的愛情。」洪麗欣說得很認真。

秦小霜一笑。「那是因為你很幸運,你遇到的是專情的峻毅。你們兩個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知道我很幸運。」洪麗欣逸出了幸福的笑。「我很感謝老天爺把峻毅給了我,愛過這一場,讓我能確定這一輩子絕對沒有白來。」

「是埃」奏小霜含笑的眸光中,滿著羨慕。

羅峻毅對于洪麗欣的真摯情感,滿足了她對愛情所有美好的想像。不論洪麗欣的容貌變得怎麽樣羅峻毅對待她的情意,始終不曾變過。更別提,他是怎樣盡心盡力地照顧病痛纏身的她。

「因為峻毅上發我對生命有了很多的眷戀,我已經決定要接受治療,做自體的骨髓移植了。」洪麗欣笑著將決定告訴秦小霜。

「太好了!」秦小霜露出笑顏,為她打氣。「你要好好加油,你一定能打敗病魔的。」

「我們一起加油。」洪麗欣笑笑地看著她。「我們都要更勇敢地麵對未來。小霜,我真的希望你能放手去愛,我相信仲南能讓你幸福的。雖然我看過他的次數不是很多,可是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很好的對象。他對你這樣的好,你可要好好把握哪。」

「他對我真的很好。」秦小霜淺淺一笑,目光卻幽幽的。「如果真要抱怨什麽的話,就是他對我太好了。」

「什麽意思?」洪麗欣不明白。

秦小霜嘆了一口氣。「我們之間,好像是不平衡的;他總是給予,而我總是接受。我本來嫌他孩子氣的,可是仔細想想,卻都是我在依賴著他。他有了困難,卻從沒讓我來分擔。」

她蹙起眉頭。「『鼎泰』雖然在華人地區成長快速,可是他們對國內的市場,還不是很熟悉。從他們接手我們公司以來,我們公司的股票已經是攔腰折半再砍半,跌到不能再跌了。『合興』的拖累,造成『鼎泰』資金運轉的大缺口。現在為了尋找金援,把他都忙壞了。」

她每次看到財經報導時,心情都會很沈重。偏偏他們現在相處的時間,這樣地短,他又不大提這件事。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分擔才好。

秦小霜愁著一張臉,洪麗欣卻是笑意滿滿地看著她。

「情況真的很糟糕了。」秦小霜皺深了眉頭。

「是啊,是很糟糕了。糟糕了——」洪麗欣笑著,清晰地吐著每一個字。「你、愛、上、他、了。」

秦小霜臉上驀地飛來一陣紅。「拜托,我說的是他的事業,和我……和我愛不愛他,有什麽關偽。」她的皮膚白哲,一旦泛紅,看起來特別明顯。

「不要嘴硬。」洪麗欣笑嘻嘻地看著她。「我和你在一起多久了啊,就算我還看不透你心裏真正的想法,你有沒有什麽變化,我還看不出來嗎?你以前是那種不大說話的人。真要說起話來,總是有條有理,沒多一句廢話。不管什麽情況,都是冷靜到不行。可是你說起他的事情時則完全不一樣,一臉擔心得快要死掉的樣子,我從來沒看過的一這樣子。」

「有嗎?」秦小霜心虛地轉開視線。

「有的、有的。」洪麗欣興奮地說。「雖然你還沒答應要和他交往,可是我看他走進你的生命裏了。」

「你說的太誇張了啦!」秦小霜睨了她一眼,耳根子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熱了起來。

洪麗欣說得實在太誇張了,秦小霜是這麽以為。

他的確是一點一點地瞭解她的內心世界,慢慢地纏錯入她的生活、她的人際關係之中,但是這樣應該不能說是走進生命裏了吧。

隻是如果她和顏仲南不到這樣的程度,為什麽當他在她身邊出現的次數減少的時候,她會隱隱覺得……覺得寂寞了。

她擡眸,外麵正下著雨。也許是因為十二月總是又濕又冷,才會讓她覺得清寂吧。

看她發呆了洪麗欣笑吟吟地說著。「不要用太多的理智去分析了。小霜,感覺你所感覺的吧。嗯,耶誕節就快來了,我這樣問你吧,你耶誕節想和誰過呢?」

「跟誰啊?」秦小霜轉看著她。

「這麽快樂的日子,你想跟誰過呢?」洪麗欣追問著。

秦小霜一時答不出來,隻好說:「那天已經不是國定假日,取消了放假。沒什麽好快樂的,也沒什麽特別的。如果要說特別的話,就是餐廳特別不好定,東西特別貴,路上的人特別多,耶誕歌唱到特別的爛。」

「秦小霜!」洪麗欣快被她這個「急凍人」氣死了。「你怎麽這樣講耶誕節啊,那可是情人的節日,是準情人節。」

情人!?洪麗欣說的是顏仲南嗎?

秦小霜腦子給洪麗欣攪糊了。愛是什麽,她竟然越來越不明白了。如果說顏仲南是她的準情人,那她暗戀許久的羅峻毅該被放在哪個位置裏呢?

★★★

布置典雅的餐廳內,顏仲南和Linda對坐著用餐。

用餐當中,顏仲南和平常一樣說說笑笑,氣氛極好。

Linda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你這樣子,我真是既放心又不放心。」

「為什麽?」顏仲南吃著口中的牛肉,看了Linda一眼。不愧是頂級牛肉,口感滑膩。他享受著口中的美食。

「你隻把快樂的事情都說出來,那不快樂的事情放在哪裏呢?」Linda雙手環在胸前,深深地看著他。

顏仲南笑了下。「你請我吃這麽一頓好料,我當然得讓你開開心心的,為什麽要把不愉快的事情說出來讓你煩惱呢?」

Linda勾了扶笑。「你對我這樣,對她也是這樣嗎?」

Linda口中的「她」指的是秦小霜。她從顏仲南的口中知道了秦小霜的存在,不過顏仲南為了保護秦小霜,幷沒有讓她知道秦小霜的名字。

「她不一樣。」他笑了,連眼裏都有光。

「收拾起你的嘴臉。」Linda嬌滴滴地睨了他一眼。「那會讓我很嫉妒她的。唉,我知道,你是為了她才不找我們家談合作的。雖然我們兩家本來有些競爭和摩擦,可是我們家對你們家的股票有興趣,也有能力接手。 過去的恩怨可以化解,大家從合作中再出發不也是美事一件嗎?再說,生意的歸生意,你何必顧忌這麽多,把自己搞得焦頭爛額。隻是為了她,這樣做值得嗎?」

顏仲南一笑。「我不完全是為了她。」

這答案出乎Lida料想之外,她皺眉瞅著他。「喔?」

「我這麽做也有一部分是為了你。」顏仲南坦承地說。「如果我們兩家合作,絕對會成為媒體的焦點,到時候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很可能被迫浮上臺麵。我想這樣會給你帶來很多困擾的。」

他不希望外界炒作他們的新聞。說白一點,就是胡亂寫他們兩個人是男女朋友,甚至寫什麽「豪門聯姻」之類的,這對她,不會是好事。

她嬌媚一笑。「你就是這樣一個人,也不枉費我特地從美國回來追你。雖然說我愛不到,至少也沒愛錯。」

「你是個好女孩……」

Linda哀怨地打斷他的話。「少來這一套。」她輕睇他一眼。「我才不想聽到什麽你很好,但是我不愛你這樣的說法。」

顏仲南無奈地一笑。感情這種事情很奇妙,有時候,就是怎麽都無法從朋友那一步跨出去,好像少了那麽一點點火花,那麽一點點緣分。

照秦小霜的說法,他們上輩子可能不是冤親債主。

「對了。」LINDA輕啜了一口酒。「你們到底是交往了沒?」

「還沒。」顏仲南苦笑。

「她心裏還是愛另外一個男人嘍。」這麽說的時候,LINDA突然時地一笑。

「笑什麽?」顏仲南問。

「對不起。」LINDA瞅著他。「我隻是覺得這世界怎麽這麽有趣。我們這些人之間,好像有個愛情食物鏈一樣。我愛你,你愛『她』,『她』愛另一個男人,另一個男人又愛另一個女人。」

「不完全是這樣的。」他明朗地一笑。

「怎麽說?」她皺起眉頭。

「我想,我和她的問題,並不在於她愛的是另外一個男人。」顏仲南很有自信地說。「她說過,她愛那個男人的專情。其實呢,當她這麽說的時候,那個男人對我來說就已經不構不威脅了,因為……」他嘿嘿地笑。

「你怎麽笑待這麽賊啊?」

「這是一個邏輯。」顏仲南一副鐵口直斷的樣子。「如果那個男人變心愛上她的話,那男人就不值得她愛了。」

看他一臉自信,Linda忍不住說:「可是愛情有時候不在邏輯裏頭的,你就這麽有把握?」

「其實也不是有把握。」顏仲南自嘲地笑了。「說不嫉妒那個男人是假的,隻是這麽想會讓我好過很多。她是個對愛很不信任的人,我想她根本不敢放開自己去愛任何一個人。」

「不放開自己……」Linda喃念著,一笑。「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還是同一種人了。」

「是嗎?」顏仲南微皺著眉頭。

「相信我,」Linda軟媚地笑了。「我可是一個愛你的女人。」

顏仲南是個很會保護別人的人,而他的脆弱幷不會讓人看見,但這不表示他沒十二月二十四號的夜晚,路上到處閃著燈光和歡樂的氣氛。

顏仲南和秦小霜幷肩走著,路過一家便利商店的時候,秦小霜突然停下腳步。

「想買什麽嗎?」顏仲南注意到她的眼睛睜亮。

「霜淇淋買一送一耶。」秦小霜像個孩子一樣興奮。

「好。」顏仲南笑道。「一人吃一盒。」看她的表情,他沒問十二月吃什麽霜淇淋,對她是百分之一百的寵溺。

「限同種口味,」秦小霜指著宣傳海 報下方的一行小字。「那口味我來眩」

她一雙黑眸睜睜亮亮地看著他。

顏仲南故意深情款款地回看著她。「你喜歡吃草莓,難道我還會喜歡吃巧克力嗎?」

這男人呵!秦小霜笑睨著他。正要說話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喂。」

「小霜,」電話是洪麗欣打來的。「峻毅不見了。」

「不見!?」小小霜皺起眉頭。

「峻毅跟我說要來找我,可是我一直都等不到,你說他會不會出事了?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啊怎麽辦?我好擔心。我想出去,可是醫院的人不讓我出去。」洪麗欣情緒不穩,說起話來,有些歇斯底裏的。

「沒那麽嚴重你不要緊張。」秦小霜安撫她的情緒。「上次你從醫院跑出來,把峻毅嚇壞了。」

「這次我不準你出來,我去找就好了。一有消息,我就馬上聯絡你。你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

「我聽你的話,不離開醫院,可是你一有他的消息,要盡快告訴我喔。」洪麗欣不安地叮嚀。

「好,你放心。」秦小霜承諾著,安撫了洪麗欣幾句之後,掛了電話。

有脆弱的那一麵。

「不好意思」她抱歉地看著他。「我們約下次吧。」

「好埃」他淡淡地笑了。

「再見。」她急著離開,因為愧疚。

「小霜。」他拉住了她。

「什麽事?」她回頭。

「耶誕快樂。」他一笑。縱然心微酸甚至泛疼,他對她,始終給予祝福。

她怔了半晌張開嘴,念著:「耶誕快樂。」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好難過,突然不想離開他。

洪麗欣說耶誕節是準情人節,那一刹那,恍恍惚惚、懵懵懂懂的,不知名的東西撞著她的心口城市的燈光繼續亮著,隻是不論多麽燦耀,這仍然是偽裝的星子。天空幷不澄淨到能見得著閃爍的笑意。

「怎麽了?」顏仲南看著她。「誰打來的?什麽不見了?」

「麗欣打來的……」秦小霜吞吐了一下。「她要送峻毅的禮物不見了,要我去幫她找看看。」

不見的是羅峻毅,不是什麽禮物。她撒謊了,心跳加快著。

她打算結束這個才剛開始的「約會」,為了去幫洪麗欣找羅峻毅。

雖然對顏仲南覺得抱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她就是說不出實話,下意識地,她想避開什麽。

她的心越跳越快越慌亂,胸口頓窒。

「要我陪你去呢?」他覺得她的話不對勁,但是仍保持著笑容。

「不用。」她的回答又快又急,幾乎是斷然拒絕。

他的笑意一下子消退,深深地看著她。

心虛的她,覺得自己會被他一眼就看穿。她想躲開他的眸光,可是又移不走。

他的目光,澄澈而非淩厲,這樣的澄澈中,隱隱地帶著一種哀傷。

★★★

秦小霜打了羅峻毅的手機,如她所預期的,隻是電話留言。她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先到他租屋的地方去看看。

她按了電鈴,幷不以為能這樣順利找到他。按了好一會兒,沒人來開。她吐了一口氣,打算離開。

背過身,卻聽到門開的聲音。「誰?」

那樣濃濁的超音,讓她覺得奇怪,她回頭。「峻毅!?」

天啊,羅峻毅的樣子讓她嚇了一大跳。他的樣子好糟,衣衫不整,雙眼還泛著血絲。認識他這幾年,她從來沒看過他這樣。

什麽味道?她夾不及辨認時,皺了眉頭。

驀地,他撲抱著她。「小霜!」那味道撲鼻而來,是狼狽的酒酸。

「不要離開我,我好需要你。」

他抱她抱得好緊,聽他一這樣說著,她的身子僵硬,心跳得很快,可是不是因為情迷狂亂,而是因為不知如何反應的尷尬。

她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

他們如此相近他狠抱著她,這樣的距離,心跳幾乎要靠著心跳。他口中說的應該是她夢寐以求的話語。

她應該悸動、顫抖,應該拋棄所有的一切與他相擁,而不是這樣愣杵著,隻是尷尬。

她咽了口口水「你怎麽了?」她半推著他,進了屋子裏頭。

他的身子好沈,酒味好重,他方才的話應該是一時衝動,是不能相信的——她這麽想,竟隱隱鬆了一口氣。

房間內,淩亂地散著幾瓶空酒瓶。羅峻毅向來是不喝酒的人,那幾瓶酒足以讓他爛醉。

「怎麽喝成這樣!」她皺了眉。

羅峻毅頹喪地靠著牆壁。「我弟打電話來給我,說我媽得了癌症。我不知道,我以為她隻是容易疲倦,我不知她的身體已經……」

秦小霜一愣!懂了。不到一年,連續兩個最親近、最愛的人罹患癌症,那對一個人來說的確是重大的打擊。

她知道,羅峻毅的家在南部,可是他大多數的時間都盡量排在臺北,一邊接零星的翻譯來做,一邊照顧洪麗欣。這樣對他來說,已經很辛苦了。

以後他的辛苦,又會更加一層。除了麵對著更加沈重的心理壓力之外,還得來回南北奔波,照顧母親和女朋友。

「小霜,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真的醉了,嘴上含糊喃喃地。不自覺地,他又抓起了地上還剩半瓶的酒。

秦小霜抓住他的手。「你已經喝得夠多了。」沒有疾言厲色,但是她的態度很堅定,她的聲音柔。「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需要的不是酒,你要的是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你沒有辦法照顧自己的話,更不可能去照顧你媽媽和麗欣。你這樣子,連我都要替你擔心了。」

她的溫柔讓他像牢抓著浮木一樣地,緊攀著她。

「小霜、小霜。」他緊握著她的手,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我心裏好難過,可是這些話,我又不能對麗欣說。」

他突然靠向她削弱的肩頭,嗚嗚地哭了。

不能和洪麗欣說出口的,他一股腦兒地向她傾訴。一個大男人壓在她的肩上,她隻能扛著。

洪麗欣大概了心麽也想不到這樣的光景吧?!她們一致認為沈穩而可靠的男人,此刻竟然在她的麵前爛醉痛哭。

看起來不可思議,可是事實上卻又是再合理不過了。

羅峻毅並不是不負責而沒有擔當的男人,相反的,他很願意去扛負責任。正是因為這樣,擔子才會如此沈重,他已經緊綳到一個臨界點了,突然橫加的壓力頓時讓他崩潰。

羅峻毅抽搐地哭著。「我不希望因為……我媽媽的事情……給麗欣陰影和壓力……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還像平常一樣……」

「我知道。」她知道他為什麽今天要躲開洪麗欣,這就像有些女人,沒有化好妝就沒辦法和心愛的男人見麵一樣。

他還沒準備好白己,現在的他是這樣脆弱,和平常的他完全不同,他不會想讓洪麗欣看見。

如果不是藉著酒意,說不定,他也不會讓秦小霜看見這樣的一麵。雖然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她深深地依賴。

「麗欣那裏我會代你去陪她,你就先不要擔心了。」秦小霜搭著他的手。「隻是峻毅,受苦的不一定脆弱,照顧人的不一定堅強。世界不是繞著你一個人轉的,你不要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扛下來,這樣你會太辛苦了。」

羅峻毅歎著氣,悶聲哭著。

酒精在他腦子裏發酵,他的神思並不清楚。秦小霜的話語他不是都能明白,隻是最後那一聲「辛苦」,教他淚流不止。

有時候,隻辛苦能被人瞭解,心弦瞬間就被觸動。

秦小霜柔聲地說:「你要相信,你給麗欣的不隻是照顧,你給她的還是一種成長。你慢慢和她說你的處境,她能瞭解的。她也很堅強,雖然你以後或許不能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但是她會讓自己勇敢地去對抗病魔。說不定,你媽媽也會有契機,癌症也不一定是絕症啊,現在有很多方法可以控製病情的。」

她一長串的話,不是他現在混沌的腦子可以消化的。

可是她的聲音、她的態度,還有她的陪伴,讓他覺得安穩。

「小霜,你真好,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嘟嘟懷喔地說。「有你在,真好!」

他環抱著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有多親昵、多麽不適當。他哭得累了,嘴上還叨叨地念著。

她意識到現在和他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可是她依然和他說著話。那樣溫柔的聲音,讓他放鬆。

他終于睡了,伏在她的腿上。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身來,幫他擦臉,拿棉被,打理一切。今天晚上所有發生的一切,她都打算淡淡地讓它過去。

她慢慢看清楚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了。對他而言,也許她不是他的最愛,卻是他情感最綿深微妙的牽係。

他不和洪麗欣說的事情,渴望她來分擔。所以當門打開,他一見到她的時候,他會求她不要離開。

她不會因為他的眼淚,就否定他的勇敢。她不會因為他的狼狽,就將他的承擔視若不見。

雖然他的樣子,讓她有些錯愕,但是她能理解,所以她才能成為他的出口。

為什麽能理解?因為她深知,人是脆弱的。她也是脆弱的。

關于他們三個人,她想,隻留下溫柔的對待就好了,她比以前更有把握不會破壞三個人的平衡。

因為她終於確知,原來她並不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這樣愛他。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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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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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5 00:07: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秦小霜一進辦公室裏,就發現今天的氣氛不同,所有的人低聲交頭接耳,不知道討論什麽,討論熱烈得很。

像這種情形,她通常不會參與。她照例往椅子上一坐,打開她的電腦。

「小霜。」後麵的女職員熱心地招呼她。

她禮貌地一笑。「你好。」

「好,好得很呢!」女職員笑得花枝亂顫。「跟你說一個天大的消息。」

「什麽啊?」看她的表情,秦小霜的好奇心也被勾動了。

女職員探頭探腦,看著門口,確定顏仲南還沒有來,放心地拿著八卦雜誌湊到秦小霜麵前。「這一期的雜誌,你沒看吧?」

「沒看。」奏小霜搖頭。她沒看的不隻這一期,她是每一期都沒看。

女職員翻開雜志。「看好藹—」裏麵鬥大的字寫著「商場對敵仇深,兒女相愛情長」。

這什麽和什麽啊?!誇張而矯情的筆法,讓秦小霜嘴角一勾。

她已經沒什麽胃口看下去了,卻聽到女職員在旁邊得意地說:「上次我看到那女人來曆不簡單,果然哪!」

「哪個女人??」秦小霜還在狀況外。

「你還沒認出來礙…」女職員指著一張照片。「蕭玲玲——Linda,『國統企業』的獨生愛女。」

秦小霜心跳突然加快,這才認真地往下麵看下去。

除了Linda的照片之外,雜志還附上一張Linda和顏仲南共餐的照片。內容披露Linda和顏仲南在美國就讀同一所大學,感情非比尋常。下筆者繪聲繪影地描述兩人過往甚密,linda甚至為了顏仲南提前回國。

兩人的情感發展引人關注,最主要是因為「國統企業」和「鼎泰集團」之間的恩恩怨怨。

「國統企業」和「鼎泰集團」都是以傳統食品業起家。「鼎泰集團」在台灣的發展幷不特別,但是在華人地區卻有驚人的成長。「國統企業」進入華人地區的速度比「鼎泰集團」還要慢。

但是「國統」夾帶著在台灣優勢豐厚的資金進入市場,產品南上市推出,火力驚人。

「鼎泰」為了坐穩華人地區的食品龍頭,回應也不手軟,緊接著推出相似的產品,捉對厮殺的一息圖明顯。雙方互比贈品廣告,一來一回,令人目不暇給,戰到激烈處,你死我活,互不相一讓。

後來「鼎泰集團」在通路精耕的效益下,開始拉大雙方的差距。「國統」終於不敵,「鼎泰」正式坐穩龍頭寶座。

雙方梁子深結,「鼎泰」回國後,承接「合興」,卻沒料到股價大跌,竟使得資金周轉不靈,逼不得已出賣手中部分控股。

對於「鼎泰」的資金缺口,「國統」耽視著。聽說「國統」曾經去交涉過,可是「鼎泰」的反應並不積極。 畢竟雙方互信基礎不足,這樣買賣是合作?還是吞並?是雙贏?還是獨大?一切耐人尋味。

不過雙方一對小兒女戀情的發展,卻可能使得一切變得微妙而不同,透過聯姻,說不定可以化解雙方的仇恨,化敵為友。

據悉,兩人在「鼎泰」爆發危機後,關係更加緊密,Linda似乎有意為雙方穿針引線,文章後麵開始兩人交往的種種甜蜜……

「看不出來喔……」女職員嘖嘖地說。

「是埃」秦小霜虛應著故事。

這篇報導,徹底擾亂了她的心緒。 關於Linda和顏仲南之間……論家世、論學曆,Linda的確比她更適合顏仲南的。

他們兩個人之問,是如同報載所言的男女朋友,還是如顏仲南一直所說的隻是朋友?

秦小霜心口不安地跳動。顏仲南有任何理由欺騙她嗎?為了什麽?她能給他什麽?身體?美色?

不會的!秦小霜相信顏仲南不會為了這樣欺騙她。她不相信他的溫柔善良會是假的。那是他靈魂的本質,她堅信。

或許有一天他會不愛她,可是他不會欺騙她的。

「想不到Linda的家世這麽驚人。」女職員叨說著。

「是埃」這是讓秦小霜最驚愕的地方,也是讓她感到沈重的原因。

「總經理也真是了不起,能瞞我們這麽久。」女職員皺了眉頭。

「是埃」她想他是故意不讓她知道的。

「如果他們真的聯姻,那公司就不會倒,我們就有救了。」女職員的語氣開始轉為興奮。

「是埃」她悶悶地說。這個念頭開始在她腦海裏盤旋著。她對他總是什麽忙也幫不上,Linda就不一樣了。

「雖然說總經理這麽好的男人被搶走,多少會讓人難過。不過,想想,也是認了嘛。人家是情投意合,門當戶對,天造地設。」女職員八卦地指著照片。「喲~~你看看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多登對啊!」

「是埃」他們兩個若是在一起,對「鼎泰」一定會有利的。

「說不定沒多久就要辦喜事了。」說著說著,女職員的眉眼都飛來了喜色。

「是埃」秦小霜小聲地應著。

女職員不快地皺緊眉頭,興致勃勃地和秦小霜說這麽多,她的語氣卻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小霜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有埃」秦小霜擡眸。

「你的臉色怎麽不大好看?」女職員眉一皺。

「有嗎?」秦小霜勉強扯了一個笑。

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喂。」她到旁邊,接起手機。

電話是顏仲南打來的,他劈頭就說:「小霜,你看了雜志沒?千萬不要相信那些屁話。可惡,我真想去砍人。」

秦小霜從來沒有聽過他這麽失態地罵人。她低著聲音說:「晚上我們吃個飯,你再跟我好好地說吧,我要先忙了。」

她掛了電話,女職員好奇的目光向她遞來,最後終于忍不住還是問:「你男朋友嗎?」

「不算。」秦小霜淡淡地丟了一句。「不過以後應該也不會是了。」她把放在桌上的雜誌還給女一職員,打開檔案,開始敲起字來。

一字一字,沈沈地。

★★★

不幸成為雜志中的男主角,為了避開旁人好奇的目光,秦小霜乾脆和顏仲南約在她家吃晚飯。

沒特別準備什麽東西,她很簡單地煮了麵。

他看她一路都沒怎麽說話,急著跟她到流理台前。「你要相信,雜志上那些都是胡說八道的。我說喜歡你,是很認真地……」

她笑笑地打斷他。「如果我覺得你是那樣的人,我根本就不會讓你進我房子裏,更不會請你吃麵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果然瞭解我。我真想抱你、吻你……」

秦小霜白了他一眼,顏仲南識趣地改口。「沒有啦,我隻想吃你煮的麵。」他堆著笑。

她眼角眉梢逸出笑意。

「你怎麽笑了呢?」他故意皺緊眉頭,看著她。「我這樣說,可是把你當廚師,不把你當女人。」

「隻要你不鬧我,我管你怎麽看我。」秦小霜把他趕走。「你過去那裏坐,不要鬧我。」

「好吧。」顏仲南乖乖地回去坐,卻還探頭向她大聲說話。「是不是我在你身邊你就會心慌意亂啊?」

秦小霜馬上回過身瞪他。「你再羅唆,我直接剁了你的蹄膀做豬腳麵線。」

顏仲南拿起自己的手,假意啃著。「我自己吃,叫做資源回收,跟你一起吃,那就叫資源分享了。」

秦小霜想綳著臉,卻又忍不住笑了,「你閉嘴啦!」她最後隻能無奈地睨著他。

「是。」他故意端著臉,舉手致敬。

秦小霜收回視綫,放了簡單的青菜在麵裏。他不鬧她,她的動作就快多了。

他看著她靜謐而熟練的動作,心情好了許多。

這是她第一次邀他到她家吃麵。想想,算是因禍得福了。他展了笑,一定是因為雜志的報導引發她的危機感,所以她才會這樣。這樣的發展雖然很老套,但是劇情通常都是這樣上演的。

「好了。」她端了一碗麵出來。

「謝了。」他趕緊接了過去。

一人一碗麵他們對坐,吃了起來。顏仲南揚開笑容。「我最喜歡吃麵了,我喜歡那種熱騰騰的感覺,讓人覺得幸福。」

同樣的感覺,她也是有的。

這就是戀人交往之中,會有的小小驚奇。兩個人從陌生到熟悉的曆程當中,常常不經意地發現,明明是不同的人,可是某個小地方,卻會冒出一樣的想法,或是一樣的感覺。

不是什麽多了不起的事情,但是這就足以讓心口暖暖甜甜的。

「我也是。」她淺淺地一笑。那樣的暖甜中,泛著酸楚。

「你怎麽了?」他敏銳地覺察她的不對勁。「你有心事嗎?」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其實本來她就無心吃麵的。「我在擔心公司。」

他一笑。「我這個做總經理的都不擔心了,你擔心什麽?」

她試探地說:「如果你喜歡Linda的話,很多事情都可以……」

他微有不快地打斷她的話。「你知道沒有那種如果的。」

她不放棄地說:「你知道,我不愛你,你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如果她真的喜歡你的話,你可以……」

「可以什麽?可以娶她?可以愛她?」他們相處以來,這是第一次,他連續打斷她的話,幷且嚴肅地把臉沈了下來。

「我是為了你好。」她的表情也認真了。

「不需要。我從小到大,已經聽過太多的為我好了。」他有些慍惱。「我自己要什麽、我自己愛什麽,我很清楚。」

「真的有這麽清楚嗎?」愛是一種認定。這種認定,可能是一種謬誤。她也曾以為自己愛的是羅峻毅,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這樣認定。「想想什麽是愛吧,兩個同床多年的人,可能一朝醒來,突然發現不愛對方了,更何況,你對我還是一見鍾情,這當中有多少是虛幻的迷戀。」

話一出口,她突然感到戰栗,赫然察覺原來那是她的恐懼。

她不是不曾為他的愛所感動,隻是她擔心那隻是他虛幻的迷戀。

他惱火了起來。「這就是你的想法嗎?你就是這樣想我的嗎?」他追問著,揚這了聲調。「沒錯,我對你是一見鍾情,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判定我後麵所做的事情。讓我一路下去的,並不是第一眼。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怎麽可以這樣看待我的愛?你感覺不到嗎?我是怎麽陪著你哭,怎麽陪著你笑,怎麽為你心疼,怎麽為你著想,怎麽因的開心,怎麽因你難過,點點滴滴是這樣的真實,你怎麽說是虛幻的迷戀?」這段戀情中,他並不總是開心快活,但他總是把笑臉給她看。是因為這樣,才讓她認定這樣的愛並不深刻嗎?

他不知道!他的怒火無法壓抑,而心口卻因冷寒發疼。

「你怎麽能輕看我的愛,以為我可以隨便去愛一個人,為了一段利益結合的婚姻。」他看著她眸底濕了。

她說不出話。麵碗的熱氣蒸著她,模糊了她的視綫。

「你從來不管愛人,明明孤寂,卻從來不打開心房。」他沈沈地說。「你很聰明,不受傷,不付出,所以你可以用大方的姿態,把我『送』出去。」

他站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又何必來礙你的眼。」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的喉嚨梗著,她想說些什麽,可是除了睜睜看著他之外,她竟然說不出話來。

「去愛一個人吧。」他開了門,沒有離開,站在門口看著她。「去愛一個可以讓你不孤單,可以讓你幸福,可以讓你相信愛的人吧。」

他一直以為白己可以是那個人,現在才知道,原來他高估了自己。他的愛無法讓她感受到,又乍麽讓她相信呢?

他苦澀一笑。那是習慣,總是一張笑臉給她。

門關了,她的淚掉下來。「不是這……」她喃喃地念,知道不全是這樣的。

★★★

十二月底,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天空總是一片陰霾,又冷又濕地,讓人難受。

除夕那個晚上,雨勢歇了,空氣中依然透著寒意。

各地的跨年晚會,讓人群傾巢而出,逼近倒數的時刻,所有交通轉運的據點都是人,特別是捷運站內,摩肩擦踵,人擠著人。

這樣的推擠中,秦小霜不覺得溫暖,隻覺得無法呼吸。

她幾乎是用逃的,也不管這一站是哪裏,硬是從車廂裏頭擠了出來,熱濁的空氣讓她胸悶,沸騰的人聲則讓她頭疼。

一出捷運站,外麵空氣清冷許多,她縮了縮肩膀,雙手環在胸前,隨興地漫步出去。

這附近種了不少行道樹,沿著行道樹而行,雖然依舊濕冷,可是至少呼吸順暢許多。

她覷看著周圍的環境,對街的書店,綴了一排又一排的小燈,在寒冷的天氣中看起來格外的溫暖。

過街吧!秦小霜這麽想,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趨光的小蟲。哪裏有光,就往哪裏飛去。

真糟糕啊!她暗歎。她這一輩子,好像從來沒有這麽糟糕的感覺。那天之後,顏仲南幾乎不再和她連絡。

由于位階不同,要避開兩人見麵的機會其實幷不難,偶爾見了麵,他也隻是禮貌性地點頭,而她則是心虛而不知該如何回應。

綠燈亮了,她過到對街去。

這是東區著名的書店,書店前的廣場經常舉辦藝文活動。她看到有舞臺搭起,舞臺前的階梯,零星地散了一些人坐著。

看來今天晚上應該也有活動表演才是。她拾級而上,走到最高的階梯上,不同一般人選擇階梯坐下,她選的是高出一階的大理石小平臺坐下。這裏視野好,隻是坐下來的時候,屁股曾一涼,而且這裏的風會最大。

這就是她選擇位子的方式,不是最親近表演者的地方,而是遠遠高高,然後看到所有的一切。

顏仲南說的也沒錯。她就是這樣的人,跟人交往的時候,她不會把自己放在一個與人親近的地方,向是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如果她把自已放在這樣的位子,那便注定要孤單的,既是如此怎麽能害怕寂寞?寂寞的時候,又怎麽好想起他呢?

他指控她不懂得愛人,不能敞開心扉。

當她失去了愛的能力時,也許也失去了讓他愛的權利,隻是……

旁邊陸續湧著人,人潮滿滿地占了周圍。還好這是在戶外,加上她的位子孤立,不至於讓她不能忍受。

她拿出包包裏的冷麵包啃著。 本來,她是可以到便利商店,買杯暖呼呼的熱湯來喝,不過這幾天她不再喝熱暖的湯,因為當氤氳熱氣撲上來的時候,她會脆弱地想哭。

主持人上臺介紹著今天的表演,她才知道第一場的演出是擊鼓。主持人希望所有的人在原始的鼓聲之中,聽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沈澱舊的一年,迎接新的一年。

表演團體出場,他們敲擊著數麵中型的鼓,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舞臺下一麵巨大的鼓。

寒風之中,表演著赤裸著上半身。他身材精壯,肌理勻稱,神情沈靜肅穆而一壯嚴,鼓末擊下,就已經讓人屏息,收斂起心神。

他緩緩地敲出了第一響,鑼聲鏗鏘地應和。 表演者再擊,那底蘊深厚的鼓聲震撼了所有的人。

其他中型鼓跟著鼓敲擊,冬冬冬,冬冬冬,單純原始的聲音,與心跳脈動如出一轍。

她的血脈竄熱著,她的胸口鼓動著,她聽到自己心音的呐喊。

她愛他!她是管他的,也許膽小地愛著,也許自以為是地愛著,可是那終究是愛。

鼓聲結束,在眾人熱烈的掌聲中,她倏地醒來,啪啪啪地跟著旁人鼓掌。

表演團體的團一後走上舞臺和主持人寒暄。

主持人請團長許個新年的願望,長發優雅的團長,用著沈柔的嗓音說出她的願望。

她許了三個願望,第一個願望是希望世界和平。

秦小霜微哂。「和平」是人類卑微而溫柔的願望,也許永遠不可得,但是始終不能放棄努力。

她喜歡這個願望,充滿暖意與善意。

「第二個願望,」團長含笑說著。「希望相愛的人不吵架。」

秦小霜心口跳得好激動。

相愛的人不吵架啊!在她與他吵了這麽一架之後,這個願望,溫柔得讓人鼻酸。相愛,她愛他他愛她,他們本來是相愛的。

她知道的太晚,體認的太晚,才會那樣傷了他。

「最後一個願望,我希望吵架的人能和好。」團長一說完,鼓聲落下。

一刹那,秦小需淚眼婆娑。

她想和他和好她想和他和好啊!她好想現在見到他,和他和好,不再爭吵。

能相愛是這樣的不容易,她卻傷了彼此,而在受傷之後,放任著彼此越走越遠。

麵對爭執,她是無措,可是她不能看著他們之間就這樣了埃

主持人說著。「希望大家都鼓起勇氣,麵對新的一年。」

表演繼續進行中,氣氛歡愉而熱鬧,臺上的舞者身著七彩的衣服,台下放眼看去,人群是黑鴉密的。

秦小霜所站的平臺旁邊也擠了人。

「對不起,借過。」秦小霜拍著旁邊人的肩膀,那人詫異地看著她。

在他麵前,秦小霜從平臺上麵跳了下來。「對不起,借過。」她從人群中穿擠過去,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騷動平息,她從後麵繞了出去。

拿起手機,她撥打著顏仲南的電話。

「喂。」顏仲南接了電話。

她心跳快了、慢了步伐。「喂……」

顏仲南認出了她的聲音,一時之間,尷尬地不作聲。

上次吵架之後,他就突然變成了一個笨蛋,拿捏不出分寸和她相處。

他向來不喜歡吵架,所以總會下意識地去避開衝突。 變成這樣的局麵,他始料未及。

不過吵一吵也好,這樣他終于可以明白她的心意,而他受傷的情緒也清楚地表達出來了。

隻是吵完後呢?一個痛苦,一個不好受;一個尷尬,一個不知所措。

接下來怎麽做他對她的感情——該放棄?想放棄?能放棄?

一連串下來,都是捫心自問啊!

因為愛而受傷,受傷了之後,仍然還是愛埃他愛得慘,愛得苦,愛得跌跌撞撞,這才真正明白,在愛的麵前,誰都會退卻,即便他以為自己是這樣的勇敢。

她對愛是這樣恐懼,這樣裹足不前,這讓他難過,卻從不怪她。

她本來就可以保有她的選擇權,從他愛她的那刻起,他便有了認知。

隻是他對她的選擇,真的能承受多少呢?

他在路上游蕩了好久,這問題始終無解。

她沿著行道樹走著,水銀路燈打在她的臉上,她的臉龐透白,眼眶濕亮著。她猜,他是很難原諒她了。

一直沒聽到她說話,他也緊張了。她打了電話來,怕是有什麽急事吧?8你……」

「你……」他們同時出聲。

默契是在不知小覺中培養出來。

「對不起。」秦小霜專注著講電話,撞到了一堵人影。

「對不起。」顏仲南和迎麵撞上的人道歉。

等等,他們兩個不會這麽有默契,連道歉都同時吧?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轉到被撞的人身上

老天!他們笑了。沒想到他們竟然走在同一條街上。

「秦小姐。」顏仲南揚開了他向來溫煦的笑容。「請問你打來有什麽事情?」

他調皮地繼續拿著手機和她對談。

看到他久違的笑容,她感動得想哭。「我想告訴你——」她鼓足了勇氣。「我好想你。」話一說完,眼眶裏的熱淚滾了出來。

「怎麽哭了?」他趕緊掛掉手機。

看他的表情,她很確定,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在乎她。

眼眶裏還淌者淚,她卻還是漾開笑。「因為我發現,原來我愛你,所以我被自己嚇哭了。」

他看著她,胸中窩熱了起來。

我愛你!他從來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一句話,那是他這輩子活到現在收到最美好的新年禮物了。

他明白了,為什麽她又哭又笑的。當心口悸顫而狂喜的時候,眼眶是會忍不住泛酸的。

「我也愛你,與你一樣惶恐。」他抱緊了她。

他們相擁,汲取彼此的體溫。因為惶恐,他們終於懂得更加珍惜。

這個城市,正在熱鬧地倒數計時,五、四、三、二、一——砰砰砰地,遠萬亮了煙火。

煙花下,她迎上他的唇,輕輕含吮。

上次那個吻,是他偷襲來的。

「我……」

「我……」沒想到同時改了口,他們輕聲笑出。

這次,是回擊的時候了。她用滿滿的思念回擊,他不介意她的攻城略地,恣意地耽溺在她的甜美之中。

唇舌纏綿,關于對方,他們的渴求,同樣熱烈。

三、二、一——

他們將共同迎接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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