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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芝蔓 -【灶上生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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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1: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田芝蔓 - 灶上生金

為了名正言順「治好」傻病,蘇沐暖費盡心思安排這出戲碼,
終于可以好好對付只會使勁壓榨的繼祖母與好吃懶做的二房一家,
她與哥哥聯手,雙雙挨打扮可憐,終是讓父親認清家人的丑惡嘴臉,決心分家,
而今賺的銀子不用上繳公中,她開始執行發家致富的大計,
在尹逍的牽線下,她與酒樓合作破布子生意,銀子嘩啦啦的流進口袋里,
說來這個獵戶真的是幫她良多,不但會送上鹿肉令她大飽口福,
還在暗中助她的「預言」成真,讓她「仙選之人」的名聲更上層樓,
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好男人,誰知竟瞞著她一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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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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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傻丫頭的轉變

看見在樹下等人的蘇丫時,村里那些頑劣的孩子們又嬉鬧了起來,因為他們知道,蘇丫正在等孫安。

十八歲的孫安在村子里可是很有名的,不只是因為生得清俊,他還自幼聰慧,小小年紀就通過了縣試、府試,整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這一屆院試最有希望考上秀才的童生。

這樣的孫安當然是村里很多姑娘們暗自傾慕的對象,而這些姑娘之中也包括了蘇丫。

蘇丫是個傻丫頭,人雖傻,但眼光很精準,從小就認定了孫安,總愛糾纏著他。

孫家只有寡母孤兒,孫安的母親劉氏厭惡透了這個老是纏著自己兒子的傻丫頭,可蘇丫就是個傻的,她能怎麼辦?把人送官?

孫安實在被糾纏得受不了,所以只要遠遠的看見蘇丫,他就會想辦法躲開,就像今天一樣。

然而那些頑劣的孩子就愛看笑話,眼見孫安躲著走,再看蘇丫沒發現孫安,便又叫又喊的提醒著蘇丫。

而後,孫安就被蘇丫抓住了。

「陪你、一起走。」

孫安看見蘇丫那傻笑就有氣,發現她抓著他的手臂要挽進懷里,他想用力抽出來,沒想到她的力氣還挺大的,他終于動了怒,用力地推了她一把,還手腳並用的踢了她一腳。

蘇丫一時沒站穩,咚一聲跌坐在地,可能是摔得疼了,扁著嘴大哭了起來。

盡管蘇丫的娘親葉氏一早起來總會給女兒打扮得整整齊齊的,可蘇丫常常用不了半天時間就把自己搞得像在泥地里打滾過一樣髒,兩條小辮子冒出了不少雜毛,黑糊糊的泥垢遮掩住她那張清秀的臉龐,本來若哭得好看一些也是我見猶憐,但她哭得驚天動地的,一臉糊了泥巴、鼻涕、眼淚,看起來實在嚇人。

孫安自然不可能憐香惜玉,「哭什麼哭,被你糾纏不休的我才想哭!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不準再在這里等我、不準踫我、不準接近我,要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說完這段狠話,轉身就逃跑了。

其實孫安也不是壞人,他實在是被糾纏怕了才會對蘇丫撂狠話,如今的他想不了太多,只要能逃開蘇丫,他可以說任何狠話。

蘇丫原本被孫安惡狠狠的模樣嚇著,但看他轉身就跑,傻傻地又跟了上去。

她越追,孫安就跑得越快,她哪里追得上他,一下子便落後得遠遠的,而後村子里的幾個小惡霸突然圍上來,她被擋住去路,徹底追不上了。

孫安一直跑、一直跑,連頭也不敢回,直到身後沒有腳步聲跟著了,這才敢偷偷回頭,沒看見蘇丫,便停下來喘著大氣。

旁邊有輛路過的馬車,半掩的窗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看來氣質雍容的婦人,一個是面色清冷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往窗外看去,正好看見了孫安賣命逃跑,而後停下來喘氣的樣子。

年輕男子並不願意搬到這鄉下村莊來住,他名下的產業離這里最近的都在十幾里外的縣城,但母親說了長溪村清靜,想來這里養老,他也只能跟著母親來了。

總之,都好過住在以前那里,那里有糾纏不休的人。

馬車停在一處宅子大門前,那宅子看起來雖然陳舊,但院子里亭台樓閣樣樣不缺,看得出來剛建好時應是不錯的宅子。

尹夫人看著兒子打量的樣子,笑著安撫他,「這不趕著住進來,所以還沒整修,有幾個院落維持得不錯,咱們暫時住著,等整修好了再搬進正經的院落去。」

「一切听從母親安排。」

「你……會住下來吧?」

「嗯,我會先休息一陣子看看後頭的情況,府城那邊我已經徹底交給管事去處理了,以後就不去了。」

尹夫人想起他們離開府城的原因,不由得嘆了口氣。雖然離開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只要為了兒子好,她可以說搬就搬。

「現在宅子里還沒有僕人,我們由府城帶來的人也不多,我已經讓人牙子帶人過來,你要不要挑個隨從?」

「隨從就不用了,對了,這陣子我不想人煩我,我院落里先不派新人。」

「好,听你的。」

母子倆說話的過程中,僕人們已經俐落地開始卸箱籠了。

這座宅子位在村子最主要的一條路上,平日里經過的人不少,此時,大老遠的听見有人喊著,「快點!快去蘇老頭家告訴蘇大,他家蘇丫掉進水里,剛剛被撈起來,沒氣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蘇大一家子可疼蘇丫了,這下可不好。」

尹夫人听見了,為那個不曾謀面的姑娘惋惜,連大名都還沒取,肯定是個未及笄的丫頭,小小年紀就這麼落水沒了,怎不可惜?

她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只見他望向村民指的地方,站著好半晌,最後才轉身收回了視線,「母親,我先進去了。」

「好,先進去吧。」

尹夫人是最知道兒子的,心地善良又熱心,听到這樣的消息怎可能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冷淡,還不就是一朝被蛇咬……

罷了!在鄉下休息一陣子,或許他能想開也說不定。

「噯,你們听說了嗎?那個蘇丫人都死透了,扛回家的路上居然突然醒了,大家都說是被妖魔鬼怪給附身了。」

「小聲點,沒見蘇大媳婦在前面走嗎?」

幾個拿著大木盆由溪邊洗完衣裳回來的婦人碎嘴著,後面說話的婦人雖把聲音壓低了,但葉氏還是把那些閑言都听了清。

「這蘇大一家子也真命苦,攤上那樣的家人也就罷了,好不容易生個蘇愷聰明伶俐,好好養以後也有盼頭,硬生生給蘇大那個老爹後娶的繼母給壓了下來不許讀書,生了老二又是個傻丫頭,苦日子可沒個頭了。」

「那傻丫頭死了就罷了,現在也不知沾了什麼不干淨的回來,禍害他們蘇家也是他們的命,可別給咱們村子添了晦氣。」

葉氏聞言只能暗自生著悶氣,有很多事她無能為力,有這樣的婆家是她的命,所幸他們夫妻和睦,有什麼辛苦的一起擔,日子倒也不難熬。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說蘇丫,她這個做母親的,只要女兒能活回來,她什麼都不在乎。

葉氏打起精神扛著木盆回家,家里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其實那些碎嘴的婦人倒是說對了,蘇丫是活了,卻不算完全回來,里頭那個芯已經換了,換成承襲了蘇丫記憶的另一個女孩。

蘇沐暖不知道是第幾次看手中的鏡子了,整整七天,任憑她看再多次,都沒能把她的臉給看回來。

她想過自己一定是在作夢,所以總是逼自己睡覺,可真的睡著了,又總是作著詭異離奇的夢境。

她的夢中交雜著出現兩段人生,有一部分人生是她很熟悉的,她出生在二十一世紀,二十多歲的她事業有成,有疼愛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身為獨生女的她從小就是天之驕女,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她在自家那一大片土地上開設了一間民宿兼休閑農場,善用她農業經濟學系的背景,經營得如魚得水。

而另一部分的人生她很肯定自己沒經歷過,可又真實得好似是她的記憶一般,她覺得這一段人生里的自己似乎懵懂得像個孩子,比如她有餓哭了的記憶,以她如今看來,她能理解是因為家中窮苦,所以很難吃飽,可在夢里,她只知道哭著向娘親要吃的,看著娘親無奈地偷偷哭泣,她也不懂得體諒,只曉得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兩段人生里她都擁有十分疼愛她的家人,可是那段明顯發生在古代的經歷,她無法用任何科學理由來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夢里?為什麼她會覺得那是自己的記憶?

總之,這兩個夢境都是以溺水作為結束。

二十一世紀的自己會死是意外,她是在一次台風夜巡視農場時,不小心跌進池塘里溺水淹死的,而在古代的自己會死卻是謀殺,她是跟一群小屁孩拉拉扯扯後被推入水底淹死的。

在她溺水的時候,她看見那群小屁孩還站在岸邊看,沒有撈她起來的打算,可她不太記得推搡她的人是誰,倒是她「死而復生」後發現自己手上抓著一片殘布,那肯定是從害死她的那個孩子身上抓下來的。

七天了,蘇沐暖用盡任何科學說法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身在古代,也用了七天來讓自己死心,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去現代了。

這就是電視劇里常看見的穿越吧!要是這里有手機,她一定會拍張照放在她那座農場的IG上,然後寫上一句——

嘿!想不到我穿越了,而且還回春到了十五歲。

想到農場,蘇沐暖嘆了口氣,發生了命案的農場,不知道還有沒有游客敢來?爸媽年紀雖然才五十多,但經營農場也不知道會不會太累,還有……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該有多傷心?

至于爺爺奶奶……年紀那麼大了,看見她的浮屍在池塘里,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

蘇沐暖想到這里,視線便一片模糊,眼淚由眼眶滑了下來。

「丫頭,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哭了?」

蘇沐暖用力地將眼眶里的淚眨出,就看見眼前這個十分關心她的婦人,記憶告訴她,這是她在古代的娘親,十分溫柔,完全沒有古代重男輕女的觀念,將她疼若性命。

「沒事,就是眼里進沙了。」蘇沐暖說完,不意外的看見葉氏瞪大雙眼看著她。

她知道為什麼,不是因為她用這種老掉牙的借口,而是她居然能口齒清晰的說完一句話,即便這句話只是短短幾個字,因為以前的蘇丫是沒這口條的。

想當初剛醒過來那日,有人在她床邊罵她——

「我說發現她是傻子的時候就該把她賣了,你們還寶貝得跟什麼一樣養大,要不是她是個傻的,能掉進水里?死就死了,直接扛到後山亂葬崗丟就好了,你們還抬回來說要辦喪事,辦喪事得花多少銀子啊?現在好了,沒死成,喪事不用辦了,結果又是看郎中,又說要吃藥吃好一陣子,那得多少銀子啊!就是個賠錢貨。」

蘇沐暖搞不清楚狀況,傻在當場,倒真跟蘇丫一樣像個傻子。

她醒是醒了,但這七天並沒有開口,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她覺得只要不要摻和進蘇丫的人生,她總能睡一睡又回去的。

可她一天一天照鏡子,臉是蘇丫的臉,身體也是蘇丫的身體,如今終于認命,這才願意說話。

葉氏在驚訝過後就是說不出的欣喜,本來閨女救回來後他們一家還在慶幸,怎知她醒了之後一連七天一聲不哼,他們都要以為這次溺水讓丫頭變得更傻了,如今她終于開口,話還說得這麼清楚有條理,葉氏怎麼會不欣喜?

她開心得不得了,把女兒摟在懷里,可還來不及說什麼,就听見外頭傳來咆哮聲,還伴隨著猛烈的拍門聲。

「老大家的,你還不去做晚飯,是打算等會兒讓一大家子喝風吃土是吧!」

蘇沐暖皺了皺眉頭,這聲音她這幾天听熟了,據說是祖父的續弦,她的爹爹是祖父的第一任妻子生的,而這一位祖母嫁來後生了二叔。

這位祖母嗓門可大了,整天不是罵爹爹就是罵娘親,這七天她在房里,祖母的聲音總是從外頭鑽進來,吵得她頭疼。

顏氏用力推開門時,看見她們母女抱著一起哭就來氣,「整天哭哭哭,家里都給你們哭倒楣了,快出來做飯!」

「好的,婆母,我馬上就來。」

顏氏見葉氏連忙推開蘇沐暖站起身,這才勉強滿意地轉身離去。

葉氏還想再跟女兒說些什麼,可又怕不立刻出去,等等婆母又進來罵人。

蘇沐暖看出了她的為難,微笑著說︰「娘,我沒事,有什麼事等吃過晚飯我們再說。」

「好。」葉氏見蘇沐暖又說出了一段有條理的話,高興得眼淚又忍不住落下,「等會兒你爹回來,我就跟他說你病好了,他一定很開心。」

「娘,你可以跟爹說,但這件事就我們家里的人知道,我說的我們家,指的是咱們大房,你懂嗎?」

「我懂,可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要找個機會把那個老巫婆嚇死。」

葉氏先是愣了愣,而後終于把「巫婆」這個陌生的詞搞明白,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拿食指輕輕戳了蘇沐暖的額頭幾下,「沒大沒小的。」然後,她想起了什麼,對著蘇沐暖說︰「丫頭,回頭別在你爹面前這麼喊奶奶,你爹他孝順,雖然你奶奶她……」

葉氏說不下去了,女兒現在看起來是不傻了,但她能明白續弦的意思嗎?萬一她不明事理,喊出一句「奶奶又不是親生的」,那她可有苦頭吃了,所以便說不下去了。

蘇沐暖當然明白其中關竅,當即裝乖討好起來,「我知道了,娘快去吧,等等又挨祖母的罵可不好。」

把葉氏送出去後,蘇沐暖這才起床好好打理自己,幸好她大學時玩過COSPLAY,穿古裝她不是不會,發型倒是能梳幾個,所以不像記憶里的蘇丫,總要等著葉氏來為她打理。

這七天她順了順蘇丫的記憶,結合賴在床上這些天听到的,已經把蘇家這一大家子模了個仔細。

蘇家人丁不算多,蘇丫的祖父人稱蘇老頭,當年原配死都還沒一年蘇老頭就續弦娶了顏氏,說什麼家里的活兒總得有人做,就為了掩飾老婆才剛死他就跟其他女人勾勾搭搭的事實。

蘇丫的父親蘇大娶了妻子葉氏,先生了兒子蘇愷,又生了女兒蘇丫。蘇丫今年才要及笄,所以還沒取大名,不過鄉下人家沒那麼講究,小名被叫了一輩子的女子也不是沒有。

顏氏生的兒子蘇二娶了妻子周氏,顏氏寵兒子,對蘇大的婚事毫不上心,對蘇二的婚事可是關心得很,不管鄰里閑言,讓蘇二早在哥哥之前娶妻,所以周氏生的大兒子蘇嘉比蘇愷的年紀要大,而後生的大女兒蘇和也比蘇丫年紀大,最後再生了二兒子蘇萬。

蘇家的家境並不是真窮到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家中有幾塊良田,收成繳了稅後能夠養活一家子,雖無富余,但吃飽肯定行。奈何掌家的顏氏氣量小又偏心,對蘇大是盡其所能的克扣,克扣下來的部分全給自己的兒子過好日子,這才有了蘇丫記憶里那餓肚子的事。

本來蘇老頭這個一家之主若公正些,蘇大一家的日子也不至于這麼難過,然而蘇大很老實,不會說什麼好听的話,而蘇二油嘴滑舌又會討好,再加上顏氏的枕頭風,蘇老頭對蘇大也就不甚在意。

蘇大、蘇二沒成親前,顏氏還會做點家務,後來蘇二娶了周氏後,婆媳兩個還互相分擔,可自葉氏進門後,顏氏及周氏就再也沒下過廚、做過家里的活兒了,全都交給了葉氏。

蘇沐暖嘆了口氣,她這對爹娘還真的是蘇家的受氣包兼長工,種家里的田被克扣不說,賺外快還得上繳六成到公中,難怪蘇丫老是餓肚子,這可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啊!

蘇沐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可難道她真要在這個家里一窮二白的活下去?

想到這里,蘇沐暖打開了蘇丫的五斗櫃,開始挑一些還能看的衣服。

在鄉下地方沒出息,若是這里待不下去,她就要想辦法離開這里,進城找個工作。

蘇沐暖才整理到一半,就見兩個人急匆匆的沖進房間,一看見她便開心地上前摟住她。

那是她的爹及大哥,蘇大及蘇愷。

蘇沐暖實在不能適應,古代人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嗎?就算是父女兄妹好了,也不興一見面就抱上來的這種招呼方式吧?

「丫頭啊!你娘說你病好了,是真的嗎?」

「嗯,我不傻了。」

「爹,丫頭這真是因禍得福啊!」

咦?這個哥哥還會說成語,應該不是完全不識字,看來爹娘人窮志不窮,蘇丫是傻的不能習字,但至少蘇愷是讀過 書的。

不過……蘇沐暖雙眼滴溜溜地看了房中一圈,以她家的家境,蘇愷大概也就識得些必要的字就難以再繼續學了,古代的筆墨紙硯是很貴的。

兩父子感嘆了一番後終于放開她,接著,蘇大由懷中拿出了兩個肉包子,塞進蘇沐暖的手中,「你先墊墊肚子,這樣晚飯就不用吃太多了。」

蘇沐暖傻傻的看著包子,想到蘇丫上了飯桌總是被顏氏嫌棄,說她坐在飯桌上,傻得連口水也盛不住的樣子看了就倒胃口,凶狠地把她趕下桌,所以蘇丫常常餓著肚子。

蘇沐暖模了模包子,還是熱的,想必是蘇大藏在懷里帶回來的,不知道為什麼,她鼻子有些酸。

接著,蘇愷又由懷中拿出了小玩具,是一個木刻的小人,四肢能夠轉動,雖然是很簡單的機關構造,但在古代也算是一門技藝了。

蘇沐暖撥了撥小人的手腳,小人便手舞足蹈起來,「這好新奇,大哥怎麼會做?」

「你忘了,教我識字的老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工匠,是他教我的啊。」

「是啊,你大哥不只會做些小東西,實用的用具也會做,你的五斗櫃就是他去撿廢材回來做的,你忘了?」

不是她忘了,是這種事蘇丫根本不懂,「我以前是傻的嘛,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現在不傻了,以後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們。」

「好。」

蘇沐暖一手拿著包子,一手拿著小人,不只鼻頭酸,連眼楮都發酸了。

「其實病沒好也沒關系,你能回到爹身邊就夠了,爹和你柳叔把你給抬回來時,看著你蒼白的臉,心都要碎了,我的寶貝女兒怎麼就折在溪水里了,明明你那麼怕水的啊!」

听他說完,蘇愷也抹了把淚,「我看見你時,覺得自己好像也沉在水里,沒法呼吸。」

當初知道妹妹是傻子的時候,他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責任,不是負擔,是一種疼惜,因為他知道只有爹娘及他會疼妹妹,未來可能沒有婆家要她,所以他得加倍的疼愛妹妹。

來到這里,蘇沐暖不是沒有怕過,畢竟是完全陌生的環境,但看見他們這麼疼愛自己,那種孤單感倏地消失了,因為她在這個世界不是孤獨的,她有家人,而且還是十分疼愛她的家人。

蘇大這時看見了她拿出的衣裳,不解地問︰「丫頭啊,你收拾衣服做什麼?」

蘇沐暖怎麼說得出口她是要為離家做準備?而且現在……她低頭看了包子及小人一眼,才道︰「沒什麼,我在整理一些衣裳,我現在好了,能給自己梳洗,不能再麻煩娘親了。」

听見女兒又說了一句懂事理的話,蘇大開心得紅了眼眶。

「好了,爹,咱們先出去吧,一會兒祖母覺得咱們進來太久很奇怪,會闖進來的,那丫頭可就吃不到包子了。」

「好好好,我們先出去。丫頭啊,你先把包子吃了,乖!」蘇大說完就帶著蘇愷離開。

蘇沐暖又想哭了,原來她離家這麼遠,還是能有親情的……

倘若她能去外頭掙錢……珠玉在前,穿越小說那一套拿出來用不就好了,她在現代都能三十不到就成了農場與民宿的主人,擁有超前一千年的知識,還不能在古代發家致富嗎?

她不走了,她要留下來,她要在古代成為大地主、大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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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落入陷阱中

在山坡上采野菇的蘇沐暖忍不住又罵了一次會相信穿越小說的自己。

她穿來的這個朝代叫周,但是這和她在歷史課上學到的朝代不同。不過很多文物、發明都是一樣的,至少……她想拿來賺錢的那些發明早就有了。

「什麼賣醬油賺大錢,賣冰發家致富,古代早有類似的東西,我怎麼會忘記〈清明上河圖〉里就有畫賣冰的小販了?」蘇沐暖抱怨一句,一邊挖起一株野菜。

都怪老巫婆克扣大房用度,她再餓下去可不行,看看現在這身軀,臉長得還可以,可這洗衣板的身材,比海平面還要平!

所幸她野菜、野菇認識得不少,便跑來山上挖野菇、拔野菜,想要晚上偷偷加菜。

這幾天蘇沐暖出房門後便裝得乖乖的,一聲不吭像啞巴一樣。

蘇老頭見狀對她倒不像之前那麼凶了,雖然也是冷冷淡淡的,但不再處處挑剔她。

而她上桌之後不像之前傻得連口水也接不住,顏氏自然沒理由趕她下桌,但每當她要多夾幾口菜就會被顏氏給撥開,說什麼蘇和正在長身子,而且最近要說親事了,太瘦了不好看,要讓蘇和多吃點。

明明才差半年啊!蘇和長身子她就不長嗎?竟有這種偏心偏到太平洋去的祖母。

蘇沐暖心中忿忿,沒想到蘇和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她好感動啊!怎麼蘇丫的記憶里幾乎沒有姊姊?就算有,她不是看見蘇和在打扮就是看見蘇和的背影,原來二房還是有好人的啊。

然而那口菜她沒吃到,顏氏將菜夾回了蘇和碗里不說,還罵了幾句,「夾給你你就吃,你姊好心你就欺負她嗎?」

天地良心!她怎麼就欺負蘇和了?那是蘇和自己夾給她的呢。

蘇沐暖覺得委屈極了,哪里知道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她氣炸——

「祖母別氣了,丫頭也在長身子啊,若不是她還沒長開,孫公子也不會對她……」蘇和說著說著就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我去!蘇沐暖在心里咒罵一句,這哪里是好人,根本是綠茶婊!她招誰惹誰了,蘇和沒必要這樣破壞她名聲吧。

幸好後來她爹冷著臉,說外頭都是亂傳的,蘇和為了維持形象才見好就收不再說了。

看見爹娘心疼她的樣子,蘇沐暖在心里把蘇和罵了無數次,害得她飯後還得向爹娘再三保證她現在病好了,不再喜歡孫安了,爹娘才放下心來。

這事蘇沐暖也是吃了個啞巴虧,外頭傳說她是被孫安拒絕了才氣得去投水。

拜托!蘇丫智能不足,她怎麼可能知道自己被拒絕了?而且她被罵了之後又追著孫安跑,根本就不知道其實孫安非常討厭她,怎麼可能為此自殺?

一定是那些該死的小屁孩傳出去的,為了替自己脫罪。

蘇和是認為她還會去巴著孫安?她還以為這種綠茶婊只會出現在小說、電視劇里呢……不過她搞不好就是穿進了一本穿越女打不過原住民的小說中,要不然怎麼解釋她都穿來好幾天了,還沒想到發家致富的辦法呢?

這時,蘇沐暖看見一朵大野菇,十分開心,這種野菇可好吃了!

她走上前要挖,卻忽然覺得腳腕一緊,接下來她就頭下腳上被吊在半空中了。

不會吧!人家女主角都可以挖野菜、野菇做出好吃的飯菜,怎麼她來挖就變成這樣?

蘇沐暖想了想,這里離山徑不會太遠,獵戶不太可能放著陷阱不管,萬一被人截胡了怎麼辦?想必對方並未走遠,還在附近。

她也顧不了自己還在裝傻子了,大聲呼救起來,「救命啊!這是誰設的陷阱?誤抓到人了,快來救命啊!」

蘇沐暖被吊在半空中,身子還在慢慢的轉圈圈,喊完了那段話,身子轉了半圈,就看見有一個人站在底下看著她。

蘇沐暖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古代人說話,總之,裝乖一點總是對的,「這位大哥哥,救命。」她想了想,還眨了幾下眼,夠天真、夠無辜了吧!

蘇沐暖打量著那個盯著她看卻沒打算放他下來的男子,他穿的不像是讀書人的那種寬袖長衫,也不像是農人的短褐,而是俐落的貉袖。

蘇沐暖想想也是,打獵嘛,穿貉袖是方便些。

「大哥哥……救命……」

然而,不管蘇沐暖說了什麼,那個人就只是盯著她看,一動也不動。

最後,蘇沐暖生氣了,「喂!你這人听不懂人話嗎?」

那男子的視線往上移,本來是想看看自己綁的繩結牢不牢靠,然後在看見蘇沐暖的襯裙滑下來時,不好意思地別過眼。

蘇沐暖連忙把大腿遮好,雖然小腿肚還是露了出來,可她盡力了,她可沒那腰力,被吊在半空還能彎腰起來蓋好小腿。

「痛……」

男子回神,看見她被綁住的腳腕磨出了血痕,他很快解開繩子,拉著繩子慢慢的把她放到地面上。

他雖然是做陷阱害人受傷的人,但雙眸倒是防備十足,臉色也很冷。

「需要請郎中看看嗎?」

蘇沐暖扯好衣裙,然後看了看自己,除了有些擦傷見血,並沒有其他問題,她覺得沒必要看醫生,「沒事。」

男子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又問了一句,「真沒事?」

「真沒事,倒是你,我看你穿得不錯,是哪里來的大少爺?」

男子斜睨了蘇沐暖一眼,淡淡地說︰「我不是什麼大少爺,就是一名獵戶,只是今天剛好穿了新衣,之前那件補得不能再補了。」

蘇沐暖聞言便化身為森林巡邏隊,好聲好氣的說︰「我還以為你是來自富貴人家才不懂,既然是獵戶,就該知道這里生長了很多野菇野菜,會有人來摘回家吃,你設陷阱會誤傷人的。」

男子態度未改,只是說︰「小姑娘,野菇有毒不能吃,我觀察過幾日,這里不太會有人來,倒是些兔子、小鹿什麼的常常來,這才設了陷阱。」

太棒了!蘇沐暖偷偷笑了,原來這里的人還不會分辨能吃跟不能吃的野菇,她就說呢,怎麼這麼多野菜、野菇沒人跟她搶,原來是不知道能吃啊。

男子看蘇沐暖不知在想著什麼,以為她是在為難沒了吃食,他知道有些窮苦人家窮到三餐不繼,便道︰「野菇不行,但野菜肯定行,我看過山里的動物吃過,我幫你摘些。」

「不用了,我今天摘夠了,明天要吃的明天再摘就好了。」

摘多了就得放著,萬一讓二叔那一家或是祖母看見了,發現是能吃的玩意兒,以後肯定會使喚她每天來摘給他們吃,她又不是傻的。

蘇沐暖把剛挖的野菜、野菇全收拾進小提籃里,一邊收拾一邊問道︰「對了,這位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子本來不想回答,總覺得與她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但看她那天真可愛的笑容,他終究還是稍稍收了冷意,「我叫阿逍。」

「阿逍,請記得我常常會來,別再設陷阱傷了我喔!」

尹逍點了點頭,看她道了再見後想站起身,卻一時腿軟又跌了回去,便道︰「我還是帶你去看郎中吧。」

「不用,小小擦傷回去上個金創藥就好了。」

尹逍立刻由懷中掏出了一瓶金創藥給了她,他一向不喜歡欠人,就怕後頭會有什麼麻煩事,她既然不去看郎中,給一瓶金創藥就算是兩清了。

蘇沐暖接過來,打開瓶塞,聞到了類似廣東苜藥粉的味道,「謝啦!」

說完蘇沐暖便緩緩站了起來,嘗試性的往前走一步。

該死,腳還真有點痛,而且除了腳痛,肚子也有些悶痛。她果然很餓,要趕快回家才是。

「我先走啦!」蘇沐暖朝他搖了搖手,然後提著小提籃轉身走了。

尹逍看著她的背影慢慢走遠,冷著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起來。

「也不知道住多遠,這樣跛著走好像很辛苦……」他喃喃自語,隨後忍不住自嘲,怎就學不乖,人家不糾纏你不正好?

他之前遇見的如果是這種姑娘,想來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尹逍想著今日的偶遇,一回家就遇上了一臉擔憂的母親。

尹夫人沒有明說,只是陪著他進房,房里早放了一碗蓮子羹。

「先吃一點,一會兒再吃晚膳。」

「好的,母親。」

「你今天去打獵,沒獵到什麼?」

尹逍想了想,笑了,「獵到了人,一個小姑娘。」

「喔?」見兒子笑了,做母親的當然也放心的笑了,而後才想起話中提到的小姑娘,「怎麼樣的小姑娘?」

「很可愛的小姑娘,不過……我害她受傷了她卻沒怪我,只拿了我一瓶金創藥。」

「你怎麼害人家受傷?」

尹逍沒想太多,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母親。

尹夫人先是一愣,然後掩嘴笑了起來,「逍兒,你都二十歲了,還看不清楚嗎?事實上,也不是每一個姑娘都那樣唯利是圖。」

「這世上真有無欲無求的人嗎?」

「自然不可能,不過,也不至于都那樣勢利。」

「母親沒見到,怎知道她不是?」

「我听見的都是你念著她,她倒是很灑脫的走了不是嗎?」

尹逍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念著她?怎麼可能!

第二天,尹逍又去了同樣的地方,他不承認自己想偶遇那個小姑娘,只承認這里真的有小鹿出沒,完全忽略他其實更愛用弓箭打獵甚于設陷阱,也沒發現他躺在樹上等獵物的時候,還是不免去留意今天有沒有人靠近。

然而,那個說明天吃的野菜明天摘的小姑娘終究沒有出現,而尹逍的陷阱則抓到了一只小鹿。

尹逍扛著獵物回家時想了想,那小姑娘家里窮得要吃野菜了,要不……把這只鹿做成燻肉送給她壓驚?

他一邊盤算著,一邊擔心那個小姑娘,會不會其實傷處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樣輕?要不今天怎麼沒出現來摘菜呢?

蘇沐暖的確是躺在床上起不來,但不是因為傷得過重。

初潮?她疼得臉色發白,蘇丫居然快十五歲了才初潮?

上輩子的她身體健康,最被閨蜜們羨慕的就是生理期的時候她除了不能下水,其他都跟沒事人一樣,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生理痛。

肯定是因為蘇丫營養不良,現在這身體是她在用的,她會花心思好好調養。

古代沒有紅糖,要不然現在如果能喝一碗紅糖水或紅糖姜湯,肚子一定會舒服許多。

但想了想蘇沐暖就作罷了,古代的糖應該是很貴的,就算有糖,那個什麼都只給二房的祖母肯定不會讓她喝上一碗,她又不是蘇和,昨天她還看見蘇和把紅棗當零食吃呢。

不過不被祖母惦記著也好,听她的語意,好像把蘇和養好了就能許門好親事,好親事是什麼意思?不就是要聘金嗎,所以嫁不出去的蘇丫才會一直被祖母說是賠錢貨啊。

葉氏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熱湯進來,蘇沐暖懶懶地由床上坐起來,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問道︰「娘,你端了姜湯嗎?」

「嗯,是紅棗姜湯。你之前落水醒來後,郎中說你身子本就性寒,得養養,現在你又來了初潮,更該調養了,來,喝了。」

果然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蘇沐暖端著紅棗姜湯小心地喝著,喝了之後暖胃又暖心,肚子也好像真的不那麼痛了。

「娘得去做晚飯了,你爹及大哥應該快回來了。」

「好,娘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母女倆話音未落,蘇沐暖就看見顏氏一臉凶相的走了進來,暗自叫苦,這人一看就是來找碴的。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捧著的碗,娘應該不會傻得拿公中的紅棗及姜來煮湯給她喝吧?

「老大家的,你給丫頭喝的是什麼?」

「婆母,郎中說丫頭落水身子得補補,這是紅棗姜湯。」

「你哪里來的紅棗?哪里來的姜?」

葉氏再怎麼傻也不敢拿公中的東西,本來是很有底氣的,但因為長久生活在婆母的婬威下,總是唯唯諾諾的,說出來的話便覺得有些心虛,「就灶房木頭櫃子里放著的。」

「既然是灶房的,你拿的時候有問過我嗎?」

葉氏見婆母似乎想賴她偷東西,立刻解釋,「婆母,那是上回阿大去給雜糧行的張掌櫃打零工,走的時候張掌櫃給他的,回來我們繳了六成到公中,那些是我們自己剩下來的。」

「你撒謊,我前幾天見公中還有一大包呢,倒是你說你自己留著的我可從來沒見過。」

「婆母,你不能這樣,公中的弟妹早就用完了,平常她煮的時候沒分一點給我們,我們也不要緊,想著自己留了些,怎麼現在卻成了公中的了?」

蘇沐暖氣得險些要砸碗了,平常二房的人懶得做事,三天兩頭借故不下田就算了,現在連他們大房的東西也要硬說是公中的?

外頭,蘇大剛回來就听到了爭吵聲,正要往蘇沐暖的房走去。

一起回來的蘇老頭听見妻子又在罵媳婦,要把所有人都叫到廳里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讓蘇愷到後院喊人。

蘇沐暖身子很不舒服,可是看著葉氏低著頭被喚到前頭去,總是有些擔心,她出聲喊住了蘇愷,「大哥,我也要去,你扶我好嗎?」

「你身子不舒服就躺一躺,沒事的。」

「沒事?事情可大了,爹娘肯定要吃虧。」

蘇愷聞言嘆了口氣,頗無奈的往廳里看去,「不吃虧能怎麼辦?爹娘重孝,這種小事他們只會忍。」

「所以據理力爭也沒用?」

蘇愷搖了搖頭,他不是沒抗爭過,可結果如何?首先敗下陣來的總是爹娘。

「祖母……我是說咱們的親祖母,是生了爹之後難產血崩過世的,所以爹一直覺得自己是蘇家的罪人。可祖母難產又不是爹的錯,再說了,他這般忍讓,得到好處的是誰?是二叔他們一家。二叔都不是咱們親祖母生的,爹爹才是啊!你覺得如果咱們親祖母知道了,會希望爹這麼委曲求全嗎?」

「這也沒辦法啊。」蘇愷知道這是無解的問題,「你以前因為生了傻病,爹娘特別疼你,也就為了你他們還可能跟祖父、祖母爭一爭,其他的委屈他們怕是只會吞了。」

「不行!看來如果不分家,咱們不會有好日子過。」

蘇愷何嘗不知道,但祖父還活得好好的,若不是祖父主動提起,由爹提起那就是不孝。

「雖然爹娘疼你,然而這種事你可不能說,免得惹爹生氣。」

「我說了也要他們同意啊!以咱們爹娘這受氣包的個性,忍都忍這麼些年了,就算不生我的氣也不會同意分家的,可不分家,你看看,家里的活兒都是娘在做,田里的活兒都是你跟爹在做,二房在做什麼?那個蘇和還天天吃咱們家攢下來的紅棗!」

蘇愷安撫道︰「蘇嘉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在外游手好閑,在家就喜歡拿我出氣,他不去下田最好,省得我見他也鬧心。」

「你說……他喜歡拿你出氣?」

「有時在外頭也不知道他發生什麼事,回來就找我撒氣,幾次都因為小事就想打我。」

「他還想打你?」

「你放心,你大哥我身手可比蘇嘉好多了,他打不著我。」

蘇沐暖沉吟了一會兒,露出了笑容,「大哥……」

蘇愷低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妹妹的笑容,愣了愣,「丫頭,你在想什麼?」

「下回蘇嘉再想打你,你就讓他打,但你得讓他打那種一打就會見傷的地方。」

「什麼?」

「比如手、腳、臉啊!那種一打就會有瘀傷,而且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小心的避開胸、腹、背。」

「我為什麼明明躲得過還要自討苦吃?」

「大哥想分家吧!咱們大房得分家才有好日子過,分了家,爹跟你辛苦掙的錢才是咱們自己的,不用分給好逸惡勞的二房。」

「我假裝讓他打一頓就行?」

「嗯,其他的交給我。」

「好吧,听你的。」

妹妹以前是傻的,所以蘇愷已經習慣照顧她,可不知道為什麼,妹妹第一次要求他做事,他竟然下意識就服從了,是因為他第一次在妹妹的臉上看見這麼邪氣的笑嗎?

「現在,先扶我去廳里吧。」

蘇愷及蘇沐暖來到廳里時,正听見他們爹娘認栽,承認紅棗及姜都是公中的。

蘇沐暖知道她能據理力爭,但說了有用嗎?所以,她得反其道而行。


看顏氏那表情,分明是得逞了還不滿足,想借這個機會敲打葉氏一頓,蘇沐暖半轉過身,用力地瞪大眼,瞪得眼皮酸了也不闔上,不久之後雙眼泛紅,眼眶濕了。

顏氏正想開口讓蘇大拿錢來賠給公中,就听見一旁傳來了哭聲。

坐在旁邊一直不發一語的蘇老頭皺了皺眉頭,實在是因為這個哭聲有點吵。

「怎麼了?怎麼哭了?」葉氏心急地跑到蘇沐暖的身邊,以為她身子不舒服。

「娘,什麼叫公中啊?為什麼祖母說你拿了公中的東西還罵你?」

顏氏不疑有他,尖聲說︰「公中都不知道,活該你是傻子。公中就是咱們蘇家公用的,只要是蘇家人,不管是做田里的活兒,還是自己去外頭做事所得來的東西,都要繳一大部分進公中,余下的才是你們自己的。」

蘇老頭沒像妻子急著回答,他望向孫女,總覺得這個傻丫頭好像不太一樣了,至少……說話好像清楚多了。

「我知道了,原來都是我的錯。」

听蘇沐暖沒頭沒腦的認錯,蘇大及葉氏都不明白,「怎麼這麼說呢?」

「昨天我見姊姊在吃紅棗就饞了,娘一定是看見我饞得流口水,才會煮紅棗姜湯給我喝吧!我想著爹有下田、爺爺也有下田,那麼姊姊能吃的我應該也有一份,我不知道那是二叔家自己的,都是我的錯,害爹娘被祖母罵了。」

一听女兒罵自己,蘇大心疼了,女兒初潮痛得臉色發白,妻子才煮了碗紅棗姜湯給她喝,這在其他人家,只要買得起紅棗與姜的,誰不會給自家的閨女補一補?畢竟身子補好了,將來生個胖娃娃才沒問題,姑娘家總要嫁人的,能生孩子在夫家才有地位,補一補又怎麼了?

更何況那紅棗及姜真的是他掙來的,他方才是不想鬧得家里不寧才認錯,現在自責的卻是他的寶貝閨女,他心里怎麼過得去?

葉氏最是知道女子補身的重要了,也只是默默掉眼淚。

顏氏最討厭人哭哭啼啼,見蘇沐暖哭得這麼大聲,就要開口痛罵了,可一轉頭就看見蘇老頭皺眉盯著蘇沐暖看,一點也沒有罵人的打算,一時覺得事情不尋常。

蘇老頭看著蘇沐暖,她雖然沒有明說,可是說了他下田、她爹也下田,卻沒說她二叔有下田,這是什麼意思?代表公中的錢,她二叔可沒貢獻多少。

再來,她一開頭說了看見蘇和在吃紅棗,可全家上下誰不知道那些紅棗及姜是老大帶回來的,公中會有、大房會有,就是二房不該有,蘇和吃的紅棗不管是誰的都不對,吃了大房的是侵佔,吃公中的,那蘇丫為什麼不能吃?

更何況蘇丫才落水,喝點紅棗姜湯要被罵,說出去不得讓鄰居給戳脊梁骨戳死。

蘇老頭動了氣,不只氣蘇沐暖的話,更氣他無話反駁,開口口氣便不好,「好了!哭什麼?晦氣!」

蘇沐暖听到這里連忙止了哭聲,可咬著下唇的委屈樣,還有忍著哭聲抽氣的樣子,都讓蘇大夫妻心疼得紅了眼眶。

蘇老頭見妻子得意地準備說話,先開口打斷了她,「不過是一碗紅棗姜湯,丫頭前陣子落水也得養養,總之那些紅棗是老大去打零工賺來的,就都給丫頭補身子吧。」

「什麼?老頭子,丫頭傻了你也跟著傻了嗎?喝了的就算了,剩下的還要全給他們?」

「要不然呢?你想喝,也去落水死一回,我就去買一斤紅棗給你慢慢補。」

「呸呸呸,老頭子你咒我啊!」

蘇老頭懶得再說,轉身就要回房,「快些去做飯,回家也沒飯吃,你在家里都在做什麼?」

顏氏听了這話氣得不得了,跟著蘇老頭回房理論去了。

葉氏抹去眼淚,把蘇沐暖交給蘇大,「我得快點去做飯,丫頭交給你。」

「嗯,你去吧。」

蘇沐暖可不滿意,她本來想玩個委曲求全的,祖父這一招不就又讓爹想著他的好了嗎?雖然那些東西本就是大房的,但爹愚孝,可不會這麼想。

在蘇大及蘇愷扶她回房時,她又說了,「爹,不是我們的我們不要,我身子怎麼樣沒關系的,別讓祖母有話可以拿捏你們,如果要害你們被祖母數落,我寧可病死。」

蘇大一听氣了,「你怎麼說話的!什麼都沒你身子重要,怎麼能說你寧可病死。」

「可拿了公中的東西,爹娘在祖母那里肯定有苦頭吃,我不要。」

蘇大為了安撫蘇沐暖,只好說了實話,「那不是公中的,那是咱們家的,只是爹不想吵得家里不得安寧,所以才不反駁你祖母。」

蘇大本是打算安撫女兒,可是真把話說出口,突然又覺得委屈,東西本就是大房的,用了無端被罵,現在拿了東西還要被數落,的確,還不如不把東西給他們,之後還能輕松些。

更重要的是,這事還惹得閨女自責,連寧可病死這種話都說出來,他這個爹真沒用,他忍是活該,可閨女怎麼了,沒必要讓她也忍啊!

見蘇大不說話,蘇沐暖知道效果達到了,今天可以到此為止。有時痛久了會麻痹,她可不能讓她爹一直痛著,要讓他復原一下、痛一下,復原一下、再痛一下,這樣才能累積他的不滿,最終選擇分家。

她知道在古代雙親尚在卻提分家的確是不孝的,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得讓眾人知道事實,這樣他們分家之後就連外人也不會指責他們,還要讓爹在愚孝跟生存之中做出選擇。

直到回房,蘇沐暖都沒再說話,只是躺回床上時給了蘇大甜甜一笑,「爹爹,我說錯話了,爹爹別生氣好不好?爹爹生氣我這里會疼的。」

蘇大看見蘇沐暖捧著心口說出這樣的話,頓時心都軟得化為一灘水。

「爹爹沒生氣,你好好養著,晚飯就別上桌了,我讓你娘盛一些,你在房里吃。」

「好,謝謝爹、謝謝娘。」

蘇愷在一旁看著,終于也放心地露出笑容。剛才在廳里演的那一出他看懂了,幸好爹娘太疼丫頭,沒看懂,被丫頭給繞進計劃里了。

大房那里父慈子孝,和樂融融,而蘇老頭及顏氏那邊可沒這麼平和,顏氏一回房就罵蘇老頭偏心。

蘇老頭沒好氣的抬眼看了妻子一眼,「那紅棗真是公中的?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顏氏一時啞口無言,蘇老頭接著說了,「老大媳婦嫁進來二十多年了,她會不會拿公中的東西我會不知道?」

「那、那老大自己都承認了,你干麼還把東西還給他們,和丫頭可愛吃紅棗了,公中的那份不就都她吃了嗎?我想著大房那一份放那麼久了,要是放壞了,還不如給和丫頭吃。」顏氏底氣不足,所以說得有些結巴。

「你懂什麼,你沒見那傻丫哭得老大心疼,狗急了還會反咬一口呢!你把老大逼急了,他萬一像老二一樣不下田,咱們一家吃什麼?我把東西還給他,傻丫現在正需要這些東西補身體,給點好處他才不覺得委屈。」

顏氏想到家里的活兒不少,若沒了老大媳婦,那她可累了,老二媳婦指望不上的。

「這一回就算了。」顏氏也只能同意,要不然還能如何?

倒是蘇老頭把方才在廳里的事想了又想,覺得傻丫有些怪。

她之前連話都說不完整,可溺水過一回後,雖然還是一臉傻樣,但現在不管何時看見,她都是干干淨淨的,不像以前總是不一會兒就像從泥地里撿起來的一樣,還有說話的樣子,之前蘇丫說話就跟七、八歲的孩子一樣,他也沒想太多,現在看起來,她頂多……像一個不符合她年紀的孩子,但絕對不是傻的。

「老婆子,你覺不覺得傻丫的傻病其實已經好了?」

「傻病好了?你見過快十五歲的丫頭說話還像她這樣像個孩子的嗎?」

「我覺得她說話比以前清楚了,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她總有一天會長大,不再傻下去。」

顏氏冷哼一聲,就傻丫那樣子,要等她「長大」怕是她都先老了。

「前幾天她帶著一籃子的菜回來,我還以為她偷錢去買的,結果你知道那是什麼嗎?是她摘的野菇及野菜。她若不傻,摘些不能吃的東西回來做什麼?還跟老大媳婦說想炒了吃呢!」

「喔?後來呢?老大媳婦有給公中一份嗎?」

「那東西又不能吃,給公中做什麼,傻丫是傻的,但老大媳婦可不傻,最後那些東西都丟了吧。」

蘇老頭想,他可能真的想太多了,連野菇及野菜都想吃,這傻丫的確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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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3: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神仙婆婆來指點

蘇沐暖靠著野菜野菇飽餐一頓,可後來躺在床上沒出門,又過起了半飽半餓的日子,所以一等葉氏肯放她出門,她就又去摘了。

她去的地方依然是上回那片山坡地,那里的好東西不少,除了野菜、野菇,她還看見能腌制入菜的樹籽與能當豬食的蕁麻草。不過她穿來這麼些日子了,也沒見過家里有養豬,蕁麻草應該用不上的,至于樹籽……她得問問娘,看娘會不會腌制。

然而等她問了葉氏後,才發現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蕁麻草可以當豬食、樹籽可以入菜。

于是,蘇沐暖一連去山上摘了三天野菜,每天回家還都不厭其煩的去找顏氏詢問是否要撥入公中,直到顏氏被煩得火大。

「以後你再摘這種不能吃的東西回來,不用問我,全都不必撥進公中。」

「祖母,這些可以吃的,野菜、野菇還有樹籽都是可以吃的。」

蘇沐暖在顏氏面前是傻子,她的話顏氏自然不相信,「要吃你吃,你傻我可不傻。」

目的達到了,蘇沐暖乖巧的應聲好,然後偷偷地露出計謀得逞的笑。

既然不用撥進公中,蘇沐暖打算摘些樹籽回來腌。

葉氏的廚藝不錯,對于腌制尤其拿手,听蘇沐暖說了大概的作法後便表示,可以陪她一起腌制。

葉氏原先也不知道野菜、野菇居然可以吃,可在蘇沐暖的堅持下,還是依她說的炒了炒,吃了發現竟十分美味。

所以這一回當蘇沐暖對她說樹籽也可以吃時,她雖然一開始也懷疑過,但隨後便信了。

蘇大對于這種後廚的事向來是不管的,只是听了蘇沐暖的點子後也難免好奇,「丫頭,你怎麼會做這些?」就算女兒傻病好了,也不可能憑空會這麼多東西吧。

蘇沐暖想過終有一天蘇大及葉氏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早就想好了答案,「我上回掉進水里會活過來,是被一個神仙婆婆救的。」

蘇大乍听這個答案只覺得荒謬,可是想了想,當時他被告知蘇丫溺死,匆忙趕去溪邊時,她的確是沒氣了的,他還在她身旁哭了好一會兒,直到交好的鄰居老柳提醒他該把孩子運回去,他才回過神。

有人抬來門板借他把蘇丫抬回去,他跟老柳一人抬一頭,路上可能他太過傷心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被石頭絆倒,自己摔倒不說,蘇丫的身子也跌在地上。

他連忙把閨女沾了灰的臉抹干淨,又好好的把她安置在門板上,可就在此時,她突然大聲咳嗽起來,把一肚子的水全給咳了出來。

當時他見女兒活起來,高興得不得了,把女兒抱進懷里就不肯放開,也不管其他人對她的「死而復生」指指點點,如今再听她說,才知道有這番奇遇。

「那時我也在,怎麼就沒見到什麼神仙?」

「神仙婆婆是在夢里救我的,她說我年紀太輕陽壽未盡,就把我救回來了,還一並治好了我的傻病。我重回人世後的那七天,一開始什麼都不記得,所以才會依然傻傻的,可神仙婆婆每天都進我的夢里,幫助我想起過去的事,後來覺得我很聰明,神仙婆婆就收我做徒弟,會知道這些東西能吃都是她教我的。」

「真的?」蘇大半信半疑,總覺得太玄奇,可女兒死而復生的確是玄奇的事。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爹、娘,你們知道這些東西能吃嗎?」

「這……那她還教了你什麼?」

「很多很多呢,不過現在用不上,我說了也是白說。」

他們已經習慣蘇丫不會說謊,自然蘇沐暖說什麼他們都信,而這個腌制樹籽的計劃,他們也同意了。

要取得樹籽必須連同樹枝砍下來,所幸這種樹越砍越茂密,摘取樹籽的人不用擔心來年欠收,通常是將樹枝砍下來再回家慢慢處理。

可蘇沐暖畢竟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姑娘,怎麼也搬不了這麼多樹籽,蘇大想了想,過幾天他要跟蘇老頭去縣城采買,那天不下田,便要蘇愷當天去跟老柳借板車,陪著蘇沐暖去砍樹籽再運回來。

蘇愷向來疼妹妹,當然同意了。

因為樹籽需要加水煮過,用多了柴一定會被顏氏數落,所以蘇沐暖及蘇愷計劃著到了山上要多撿一些柴薪回來。

兄妹倆聊得開心,蘇大看著看著臉色轉為落寞,葉氏本是笑著的,看見了蘇大的神情後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情,一並沉默下來。

說來是他們做爹娘的不好,讓閨女餓肚子,閨女才會想搗鼓這些吃的。

蘇沐暖沒有注意到爹娘的表情,她在心里盤算著,爹說要去城里采買,她試著做做看腌樹籽,若是效果不錯,或許能把腌樹籽運到城里去賣,多少也是一筆收入。

樹籽,也就是現代所謂的破布子。蘇沐暖上輩子的祖母是台南人,做破布子可是祖母的招牌手藝,她所做的破布子是塊狀的,里頭還加了花生,可以把塊狀的破布子撥開干煎,直接配飯吃,也可以揉碎煎蛋、炒豆包吃,都是傳統料理。

直到開了農場民宿,蘇沐暖把破布子加入菜單後,才知道原來很多人所知道的破布子,都是浸泡在調料里粒粒分明的那種,大多是做佐料使用,比如蒸魚、加入湯里增加風味,而不是一種配菜。

眼見許多民宿客人覺得稀奇,她便在暑假期間設計  DIY體驗行程供客人選擇,讓民宿客人可以自己動手做,做完之後還能把成品帶回家。

當然,這個行程是由祖母教授的,蘇沐暖自己在一旁也學會了一些,前置作業不是問題,但真的要腌制還是只知皮毛,幸好葉氏光听她解釋就能理解。

花生這個時候還沒傳入中原,所以只能做純粹的破布子塊,雖然吃起來少了一些層次,但口味是不會有影響的。

蘇沐暖跟蘇愷計劃了半天,一回頭就看見爹娘一臉沉重。

「爹、娘,你們在想什麼?」

兩人回了神,蘇大揉了揉蘇沐暖的頭,說︰「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對不住你們兄妹。」

「爹說這個做什麼?你跟娘又不是那種自己過好日子讓孩子吃苦的爹娘,怎麼對不住我們了?」

蘇沐暖當然是有心引爹娘想起祖父母的,蘇大也很輕易的就被她牽動了思緒。

多年來其實他不是沒怨過,只是為了家里安寧,他不愛爭,但現在看閨女這麼懂事,倒是生出滿滿的愧疚。

「你都快十五了也沒給你取個大名,當初你祖父母說你傻,要名字也沒有用,我們便沒取,阿愷的名字還是村里的先生在他洗三的時候見他笑得討喜,主動說要幫他取的,你的……我們一直沒有……」

「沐暖。」

蘇大話說了一半,被蘇沐暖打斷,就連愁緒也被打斷了,「什麼?」

「爹,我想叫蘇沐暖,休沐的沐、溫暖的暖。神仙婆婆說了,她想給我這個名字,她說我笑起來讓人像置身在百花齊放、春風送暖的草原上一樣,想給我起名叫沐暖。」蘇沐暖邊說,心里的惆悵更深,她的名字是前世的祖母取的,她方才說的取名由來也是祖母曾經告訴她的。

「蘇沐暖,這名字好听,可咱們家都是單名。」

「我不管,神仙婆婆取的,我就要叫這個名字。」

蘇大及葉氏想了想,當初說不想取名的是爹娘,那麼如今他們想給自己的閨女取什麼,他們也不會管了吧。

「好,你想叫這個名字就叫這個名字,以後爹就叫你沐暖,不再丫頭丫頭的叫了。」

「那麼……娘要叫你暖暖。」葉氏露出了促狹的笑,總覺得叫著小名,閨女與她就比與丈夫親近些。

蘇大怎會不明白妻子的小心思,笑著不反對。

倒是蘇沐暖傻了,上輩子媽媽就是叫她這個小名,她心緒一激動,上前抱住了葉氏。

「暖暖,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听娘這麼喊我,好開心。」

葉氏把女兒摟得緊緊的,也笑得很開心。

蘇大拍了拍蘇沐暖的背,告訴她,「你快滿十五歲了,到時去城里我看看有沒有漂亮的簪子,給你買一支當生辰禮。」

蘇沐暖由葉氏的胸口抬起頭,對著蘇大甜甜一笑,「謝謝爹。」

「我也有生辰禮要送你喔!」蘇愷不甘寂寞,連忙補了一句。

蘇沐暖轉頭也對著蘇愷甜笑,「謝謝大哥。」而後她想了想,又對她爹說了,「爹,幫我買把鎖,如果我不在,我要把我的房間鎖起來。」

葉氏松開蘇沐暖,不解地望著她,她有什麼寶貝藏在房里嗎?要這麼小心?

蘇沐暖知道爹娘有疑問,也知道說了爹心里會抵觸,可她還是得老實說,在他們分家之前,這是能保住他們自己東西的辦法。

蘇家前幾代也是過過好日子的,人丁興旺,所以老宅蓋得不小,現在雖然年久失修,後面那一進院落全倒塌了,只剩前頭這兩進的房子可以住,但要供蘇家十一口人住還是沒問題的,且大家都有一間房。

蘇大疼女兒,所以當顏氏只撥一間小房間給她時,他及葉氏便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她,她的房間是大房擁有的三間房里最大的。

蘇沐暖想過了,以後大房自己的東西還是不要再放在公有的地方了,要不然像上回紅棗那事肯定會再發生。

她不只要把大房的東西搬進房里,她不在的時候還得把房間上鎖,讓人拿不了才安心。

畢竟她還打算讓葉氏發揮所長幫她做破布子,那些東西需要地方收藏擺放,以免被人覬覦。

「以後撥給公中後剩下的東西就放我房里來的吧,別再放在公有的屋子里了。」

蘇大及葉氏互望了一眼,沒說話。

「像那些紅棗,讓姊姊吃了沒關系的,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嘛!可若我們自己吃了還得被祖母罵,我是寧可不吃的。我知道爹娘舍不得我,想幫我養身子,那就听女兒一次,咱們把自己的東西搬進房里吧。」

葉氏畢竟是嫁進來的,原先不是蘇家人,對女兒的私心自然更重。她想起之前有位親戚自己沒有生女兒,所以對其他人的女兒總是十分疼愛,前來做客時特地給蘇和及女兒都送了塊好布,但女兒那塊只模了幾天就突然不見,不久之後她就見蘇和穿上同花色布料做的衣裳。

她曾經問過,沒想到二房還能睜眼說瞎話,說他們是看了女兒那塊布的花色不錯,自己去布莊買了塊一樣的給蘇和做衣裳,還假惺惺的問他們的布丟了嗎?怎麼這麼不小心?

到底是婆母作主拿去的,還是二房膽大包天偷的,她至今也不知道,最後還是只能吞了,這樣的事不勝枚舉。

于是,在蘇大還沒做決定之前,葉氏已經應了,「好!就給你買把鎖,你放心,你爹不買我就托你柳叔去買。」

蘇大被搶白,萬般無奈,他怎麼會不知道家人委屈,只是想著蘇沐暖的房一旦鎖上,家里不知要怎樣鬧,擔心而已。

「瞧你說的,咱們閨女要的,我什麼時候不給了?」

蘇沐暖笑了,蘇愷在爹娘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對著她豎起了大姆指。

要讓蘇沐暖裝成蘇丫那傻樣,她是沒辦法的,因此在外她只能裝成孩子的樣子。

一直到了山坡地,只有她及蘇愷在,蘇沐暖才恢復成平常的模樣。

「你又摘這種不能吃的東西了。」

蘇沐暖正在努力的折樹枝,太過專心以至于並沒有發現有人走到她身後,當尹逍的聲音傳來時,她嚇了好大一跳,還不小心尖叫出聲。

尹逍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嚇到蘇沐暖。

山坡本來地就不平,蘇沐暖腳一拐險些滾下山坡,被尹逍給及時拉住。

蘇愷听到妹妹的叫聲立刻跑了過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他上前扣住尹逍的手,大聲斥責他,「放開你的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麼?」

尹逍是可以放開手的,可一放手蘇沐暖就要滑下去了,他兩相權衡之下,伸手托住蘇沐暖的腰,把她舉起來放在平地上,這才放開手。

蘇愷發現喊他放手他不肯,反而還模了妹妹的腰,氣得要上前給他一拳。

尹逍俐落地閃開了,看得蘇沐暖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這好身手,當個獵戶可惜了。

「大哥,阿逍他是幫我,你別誤會了。」

听到妹妹喊了人家的名字,蘇愷這才知道他們是認識的,「那你剛才叫什麼啊?」

「他突然出現在我後面,我嚇著了而已。」

蘇愷這人倒也老實,既然是自己誤會了,立刻就道歉,「原來是這樣,對不住,差點打了你。」

尹逍心里想著,是差點打了嗎?明明是被我閃開,但他沒把蘇愷的技不如人說出來,也沒回應蘇愷,只是轉頭問蘇沐暖,「你叫什麼名字?」

「你問我名字做什麼?」

「上回的陷阱不小心弄傷你,我想向你道歉,可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找不到你。」

「我叫蘇沐暖,不過這是剛取的大名,村里人大多不知道這名字,都叫我蘇丫。」

「蘇姑娘。」

「叫姑娘听了真不舒服,叫我小沐吧。」

蘇沐暖以往跟民宿客人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後,為了表示親切,會讓客人叫她「小沐」,久了便成為自我介紹的習慣。

尹逍看她年紀,覺得稱呼她小沐也沒什麼不可,「小沐,上回不小心害你受傷,很抱歉。」

「道歉就不用了,倒是你可不可以別在這里設陷阱,我以後要常來的。」

尹逍有要事要辦,休息了幾天沒上山,來了之後發現野菜有采摘過的痕跡,他便知道他錯過蘇沐暖了,因為知道她常來,怕再次誤傷她,他已經不再用設陷阱的方式打獵了。

「我明白了。」

「要不以後你設陷阱時,在旁邊貼張告示讓人小心陷阱如何?反正那些獵物也看不懂。」

尹逍挑眉看了蘇沐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不知道是不是笑意的弧度,「山里的動物很聰明,字條不是山里的東西,它們一開始可能不知道,但久了發現有同類在字條出現的地方被抓,以後它們便會知道字條是危險所在。」

蘇沐暖點了點頭,算是受教了。

蘇愷知道妹妹在外人面前一向會裝傻,可現在對著尹逍卻不會,不免覺得意外,他扯了扯妹妹的袖子,想提醒她,「沐暖,你……說話……」

蘇沐暖看蘇愷不明說,在那邊擠眉弄眼,搞了好半天才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在他面前不用,因為我已經露餡了,再裝傻他也知道是裝的。」

尹逍不解,臉上滿是疑惑。

蘇沐暖微笑著做了解釋,「我之前是傻子,現在傻病好了,可我不想讓人知道。」

「為什麼?」

「我有計劃,一個幫我家人脫離苦海的計劃,得要完成了才能讓人知道。」

他們所在的這個村子不大,蘇愷卻從未見過尹逍,猜想他大概不是住這里,但也還是不能放心,便道︰「這位小哥……」

「你跟小沐一樣喊我阿逍吧。」

蘇愷也不客氣,立刻改了口,「阿逍,雖然你不是村子里的人,但我希望你保密。」

尹逍沒有解釋自己的確是村子里的人,總之人家的要求也不過分,他便點頭同意了。

蘇沐暖看他今天又是空手,實在替他擔心,「你老是這樣獵不到獵物,會餓肚子的。」

尹逍很想解釋他打獵的功力沒那麼差,但還來不及證明,就看見蘇沐暖跑到一旁擺放的一只竹簍旁,把蓋子打開拿出什麼,又跑了回來。

「這是我的午飯,一塊烙餅,要不給你吃吧。」

「沐暖,那是爹省下錢來給你買白面做的烙餅,你給人吃了自己餓肚子,爹知道了會心疼的。」

「大哥,我為了摘野菜讓別人別設陷阱,我不想餓肚子就要叫別人餓肚子嗎?」

蘇愷被說得啞口無言,可還是心疼那塊烙餅。

尹逍沒接過烙餅,倒是對這小姑娘的善心印象深刻,她的家境並不好,好不容易能吃到白面做的烙餅,竟毫不吝嗇地給他,只因為覺得她擔誤了他的生計。

尹逍一直冷淡著的臉終于有了一點溫度,他露出微笑,蘇沐暖看見了,有些發傻,不只是因為尹逍這張臉長得有點帥,而是一個冰山美男子突然笑了,有些震撼而已。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妹喜聞裂帛之聲而笑,褒姒烽火戲諸侯之後一笑,會讓那些暴君為之傾倒了。

「我吃一個烙餅吃不飽。」尹逍突然說。

蘇愷皺了皺眉頭,又由竹簍里拿出一塊餅,是那種充做干糧,吃的時候得喝一大碗水否則會噎著的餅,「這是我的午飯,我們家疼閨女,好的都給她,不是故意給你不好的,你別嫌棄。」

這對兄妹真是善良,尹逍揮了揮手,「我說笑的,我打獵技術可好了。」

「當真?」蘇沐暖怕尹逍是逞強。

「真的,其實我說要登門道歉,是還打算送禮的。」

「送禮?太小題大作了吧。」

「你真不要?我那日獵到了一頭小鹿,現在已經做成燻肉,想送給你當賠禮。」

肉啊!蘇沐暖有些饞了,她來到這個世界快半個月了,除了那天爹給她帶的兩個肉包,還沒吃過一塊肉啊!

那雙寫明了「我很饞」的眼讓尹逍忍俊不住。

蘇沐暖直到听見了尹逍的笑聲才回神,「有你這樣要送禮還笑話人的嗎?」

「是,是我的錯。小姑娘,這禮你收不收啊?」

「收!當然收!」蘇沐暖隨即想到得撥入公中的家規,不禁蹙起眉頭。

蘇愷看妹妹那樣,想勸妹妹收了,雖然得繳公中,但至少她能有肉吃啊。

怎知蘇沐暖腦子動了動,說出了讓人意外的話,「燻肉保存得好可以放一段時間,我可以先寄放在你家嗎?」

尹逍愣了愣,明明都那麼饞了,還能等?「當然可以。」

蘇沐暖隨即後悔了,「要不……先送我只鹿腿如何?」

這下,尹逍仰天大笑起來。

「笑什麼,我只是不想把一大只鹿繳六成給公中嘛!」

「好好好,我等會兒就回家去拿只鹿腿來。」

尹逍陪著蘇家兄妹,幫忙摘樹籽、撿柴薪,與他們聊了一會兒,知道了蘇沐暖前陣子險些溺斃,也知道了他們想勸父母分家。

他是獨子,沒遇過這種苛待一房厚待一房的後宅情況,但也知道他們的處境有多艱難,難怪會想著分家。

幫忙了一會兒,看了看天色,尹逍提早離開,回家去拿來一只鹿腿。

蘇愷很意外,一直以為尹逍並不是村子里的人,便問了。

尹逍沒有立刻接話,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我住在附近山上,你沒見過我是因為我很少進村子里。」

「你獵到的獵物不是賣給村子里的人嗎?」蘇沐暖話才出口就發現自己問了傻問題,她都想要到城里賣破布子了,在這窮鄉僻壤是要把野味賣給誰啊。

「村子的大戶不多,我獵到的獵物大部分是賣進城里的酒樓。」

與她想的差不多,蘇沐暖點了點頭,果然她要賺錢還是得進城里賣才行。

「你……明天還來嗎?」

蘇沐暖想了想,回答道︰「三天後吧。」

「還來摘樹籽?」

「不,摘野菜。處理樹籽要很多時間,這些天就不來了。」

「那三天後我再給你帶一大塊鹿肉過來,午飯時可以配著吃。」

想到有鹿肉,蘇沐暖口水都快滴下來了,笑得眼若彎月,「好喔!」

尹逍見了,終于知道什麼叫人如其名,她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如沐春風。

把東西打理好上了板車,蘇家兄妹就跟尹逍分頭離開了。

尹逍沒急著走,目送他們走遠,這對兄妹心地好,人也有趣,今天與他們一起過得挺愉快的。

直到視線所及看不見他們了,尹逍才轉身離開,臉上居然是帶著笑的。

尹逍回到家後,尹夫人立刻發現了他的好心情,「逍兒,你很開心?跟你送鹿腿的那個小姑娘有關?」

「嗯,今天我遇見了她大哥,是對不錯的兄妹。母親知道嗎?他們家過得窮苦,可是以為我總打不到獵物,竟然二話不說就把他們的午飯拿出來要給我吃,選擇自己餓肚子。」

「這麼好的孩子啊!是哪家的?」

「姓蘇,蘇愷及蘇沐暖。」

尹夫人听到兒子所說的,暗自把這對兄妹的名字給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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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3: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祖母的助攻

運了一大車東西回來,蘇愷去還板車之前又听見顏氏在罵人,說他們兄妹若是閑得只會帶一大堆廢物回來,倒不如幫著家里做事,或是把家里一些木頭家具給修一修。

這讓在半路上看見孫安,已經心情不好的蘇愷更是臭著一張臉。

剛才回家的路上,他遠遠看見孫安在一棵樹下看著他們兄妹,要不是怕又有什麼謠言,他就要上前去打孫安一頓了。

他看得出來孫安看見蘇沐暖的模樣很意外,畢竟她安安靜靜的樣子還真不輸他在城里看見的閨秀,要不是他知道妹妹一肚子詭……啊!不是,是一肚子計策,連他都要被騙了,也難怪孫安會一臉驚艷。但現下就算孫安想要娶妹妹,他這個做哥哥的也不允。

于是,蘇愷趁蘇沐暖還沒看見孫安之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孫安被這記眼神給嚇著,當下就傻住了,直到瞧不見他們的身影他才回神。

在知道蘇沐暖因為他而投溪時,孫安本還覺得厭惡,甚至壞心地想著她怎麼活過來了,難道他真得被她糾纏一輩子嗎?

然而當他發現沒有人在路口守著他時,竟覺得不能適應。

他孫安是村里多少姑娘傾慕的對象,怎麼這一個傻丫還敢突然不喜歡他了?

而後當他再次看到蘇沐暖時,她抱著一堆野菜及野菇走在路上,他正覺得不知所措,卻看見她就這麼走過去,完全沒發現與他錯身而過。

後來他想,她肯定不是沒發現,是因為不想見他吧。

孫安本該高興的,也說服自己該高興,但再高興也禁不住方才看見蘇沐暖時的震驚。

她……變得好美,雖不是傾國傾城、不可方物的那種美,而是面龐清秀、雙眼靈動,卻讓人越看越喜歡。

如果過去的蘇丫是這模樣,他絕不會那麼狠心對她的。

說到「狠心」,孫安的心就揪了起來,想到了因為他說的話而投溪的蘇丫,他突然想著是不是該去道歉一下。

然而等他到了蘇家門口,就要鼓起勇氣敲門前,他的母親正好經過,看見了。

「安兒,你在這里做什麼?」劉氏剛跟村里的屠戶買了些碎肉回來要做包子,就看見孫安。

她實在怕極了他再沾上蘇丫,听到蘇丫投溪時她差點昏過去,不是為蘇丫擔心,而是緊張自己兒子的前程,所幸蘇丫醒了,也沒想賴他們孫家,劉氏這才稍稍放心。

「我想……該不該跟蘇丫道歉?」

「道什麼歉?又不是你把蘇丫推下去的。走!快跟我回去,你別忘了那丫頭是死過一回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沾上什麼晦氣,我們快走吧。」

孫安心里是不想走的,但唯母命是從的他沒什麼主見,母親拉了他,他也就跟著走了。

此時蘇愷才把板車給推出來,他方才要出來時從門縫看見了孫安,不想跟孫安打交道,這才故意在里頭等著不出門。

沒錯!道什麼歉?寶貝妹妹與他沒有一丁點關系,從此不再有交集更好。

蘇沐暖回家就把鹿腿交了上去,並私下告訴母親得到鹿腿的經過,她想著留下四成不說,至少晚膳時再不濟也能分到一塊肉吃。

結果顏氏把一整只鹿腿拿去,回來只剩下骨頭,那肉被削得一絲不剩,狗啃的都沒那麼干淨,她還說六成她削去了,剩下的那四成是他們家私有的。

蘇沐暖險些罵髒話,有這麼分成的?

肉沒了也就罷了,晚膳桌上就見蘇大及蘇愷各分得一塊肉末,蘇沐暖及葉氏都沒能吃上一口,有湯喝就不錯了。

顏氏還嫌棄那鹿腿太小,對方要道歉真沒誠意,怎麼不送只大一點的。

蘇沐暖氣得不行,難怪今天祖母這麼好心,讓娘不用下廚,原來是看在鹿肉的分上,那鹿肉很明顯被私藏了一大部分,她要是現在去找,祖母及二叔房里肯定都放了一大盆鹿肉湯。

「阿愷,待會兒飯後你去阿嘉房里幫他把那躺椅修一修,這五月天了,他午睡睡床上熱,得睡躺椅。」

在蘇沐暖第三次把他要夾給她吃的肉末退回來,表示「哥哥吃,我沒關系」時,蘇愷徹底惱火了,「沐暖沒能吃到鹿肉,我不能連她想吃樹籽都不依她,我要幫她處理樹籽。」

蘇老頭一听就不滿了,這話里的埋怨可是清清楚楚,家里人多,在家里不事生產的丫頭能喝湯就不錯了,再說了,大房不是還有四成私用的嗎?

阿愷平日里有下田才能吃得到肉,蘇丫沒有,和丫頭也沒有,這不是很公平嗎?

蘇老頭用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斥責蘇愷,「你是要造反了?讓你修你就修。」

「我不要!蘇嘉整天游手好閑,他自己不會修嗎?」

「阿愷,少說一點。」蘇大皺起眉頭,雖然妻子沒能吃上一塊肉,但周氏也沒吃,沐暖沒能吃,蘇和也沒吃,這回母親的處置難得公平,阿愷的確不該這麼無禮。

「爹,這鹿是沐暖受了驚嚇人家賠的,總之我不修,蘇嘉哪邊涼快哪邊去……」說到這里,蘇愷冷笑起來,「對,我忘了,蘇嘉的確很會找涼快的地方,田也不用下,苦力活也不用做,再這樣下去都要養廢了。」

蘇嘉的臉色很不好,被數落當然生氣,但這麼多年看妹妹玩的把戲他也很懂,見祖父拍桌而起,他還懂得上前安撫,讓祖父別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蘇大也被今天兒子的無禮氣著了,不由分說就給了他一巴掌,「你給我道歉。」

蘇愷不怪父親,父親剛由外頭回來就上了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忍著脾氣沒頂嘴,就是默默的站起來,依然堅持說︰「我去幫沐暖處理樹籽。」

顏氏可沒同意,「那樹籽處理了也不能吃,處理什麼啊!」

「我妹妹餓到連不能吃的東西都想吃了,我就當給她一個美夢也不行?」蘇愷緊握著拳,而後轉身離開。

這回蘇沐暖的反應不是演的,她是真心因為蘇愷疼愛她而感動落淚,而後她瞪了她爹一眼。

蘇大感覺到這個視線,愣了愣,再看妻子,發現妻子也在瞪他,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剛才肯定做錯事了。

蘇沐暖也發現葉氏的不滿了,好啊!不愧她多日來的潛移默化,娘終于有些開竅了,接下來得好好敲打一下爹了。

說來要不是祖母今日做得太過分,計劃的進度可能還不會這麼快呢!雖然覺得對不住蘇愷,可他這一巴掌挨得好,等會兒爹知道了實情,還不自責死。

祖母你這回的助攻,我給你八十七分。

蘇老頭要去茅廁時經過了廚房,就看見葉氏把鹿腿骨放在了盛滿水的鍋里。

他走近,道︰「都做成燻肉的鹿骨了,熬湯也只是吃個味道而已。」

葉氏以為公爹在嫌她浪費柴薪,嚇得把家里的柴給放下了,「暖暖她饞了,我想著至少還是有些肉味。」她想了想,便朝蘇愷道︰「阿愷,把今天撿的柴給我吧。」

「那是給沐暖熬樹籽用的,說好了公中的柴可以用,咱們要熬樹籽的柴用量大,都有自知之明自己撿了,怎麼喝碗湯還不能用公中的柴嗎?」

蘇愷今天很叛逆,但蘇老頭這回已經沒底氣生氣了,因為方才用完膳回房,他在房里看見了一大鍋鹿肉湯,顏氏還得意的告訴他,老二家也有一鍋。

他沒吃過鹿肉也看過鹿走路,剛才見肉少還以為那鹿真的小,六成公中才分得那一點,後來看見一大鍋肉,又奇怪怎麼六成公中可以分到這麼多?那得是只多大的鹿?

結果顏氏告訴他,她連骨頭算了,所以分得的肉才能多一些。

蘇老頭沒在鹿肉湯里看見骨頭,想必骨頭全給了老大家,現在他看見鍋里的鹿腿骨,這才知道所謂的六成肉是怎麼來的。

蘇老頭難得和藹,對著葉氏說︰「既然是規矩就要公平,熬樹籽用的你們自己撿,丫頭要喝的,就用公中的柴吧。」

「多謝公爹。」

沒得到半點好處還道謝的葉氏,讓蘇愷暗暗翻了一對白眼。

「這樹籽真能吃?」

葉氏不想說謊,但又不想勞動的結果給婆母分去,就折衷說︰「暖暖說能吃,我不想她傷心就依她了,總之吃過發現不能吃,她就不會再堅持了。」

蘇老頭發現再說下去就是他婆娘苛待丫頭的鐵證了,就不再自討沒趣,轉而問道︰「丫頭取大名了?」

「嗯,叫沐暖。」

「好听,誰取的?」

「夢里的神仙婆婆。」

蘇老頭听得一頭霧水,但總之不是花錢請人取的就好,要是有錢去取名,不如拿出來公中用還值得些。

蘇愷看蘇老頭走了,才對葉氏道︰「娘,我昨天看見二嬸燒了一大鍋熱水,說是要給蘇和泡澡呢!」

蘇家畢竟不是富裕之家,家里只有蘇老頭有資格享受泡澡,其他人都別想,就是燒些熱水沖澡而已。

葉氏想起兩家女兒的差別待遇,婆母總是說把蘇和養好了才能說個好親事,卻從沒想過她家暖暖。

「阿愷,泡澡這事別讓你爹還有暖暖知道。」

「如果爹爹不知道剛才祖父說可以用公中的柴燒水的事,我沒事提蘇和泡澡做什麼?」

敢情是交換條件了?葉氏盯著兒子,想從中看出這是不是他的心機,可怎麼看都還是那個憨厚的兒子,只是有些忿忿不平,她便想應是自己多慮了。

「當然,這種小事我不會告訴你爹。」

蘇愷在心里呼出了一口氣,又不得不佩服妹妹一回,沐暖教他,當看見爹娘因為祖父母給了他們應得的,卻一臉感激涕零的時候,他就不輕不重的提醒一下祖父母的偏心,要實話實說,不能說謊,也不用說得太憤慨,臉上有些不甘心或不服氣就夠了。

一開始蘇愷的確挺不會演的,幸好他很懂得有樣學樣,他覺得自己跟妹妹在一起久了都變聰明了,也能看懂妹妹給他使的眼色了。

樹籽處理暫告一段落後,蘇大一家子都聚在蘇沐暖的房里,她的房間大,大家睡前都喜歡在她房里待著,一起說會兒話。

蘇沐暖捧著鹿骨湯喝,一邊還委屈真的連一點肉渣渣都沒有。

「鹿骨湯補身,有喝總是有好處的。」葉氏慈祥笑著,模了模蘇沐暖的頭。

「嗯,多謝娘。」

蘇大已經把鹿腿事件給搞清楚了,見兒子沒埋怨他,他就更自責了。

「沐暖再過幾個月都能說親了,是得好好養養。最近村子里新搬來了一個大戶人家,說是姓尹,尹家買的莊園太老舊了,院落大多不能住人,就想在村子里征人整修房子,我瞧著給的工錢不錯,又可以挑農閑的時間去做事,去多少時辰給多少錢,因此想去尹家做工,雖然得給公中六成,但多少能貼補一些。」

「我也去吧。」蘇愷突然開口,一夜尷尬的父子終于說上話了。

「阿愷,你別怨爹,沐暖過去是傻的,我只是習慣多疼她一些,不是只想著讓她議親卻忘了你的。」

蘇愷毫無芥蒂的笑了,順便又坑了祖母一把,「爹在說什麼?我才不是吃味,爹自己不也是比二叔晚成親嗎?我想過了,我得好好把沐暖嫁出去後再來考慮自己的婚事,我說我想去,是想給沐暖多賺一點嫁妝。」

蘇沐暖瞪大了眼,怎麼話題說著說著轉到她身上來了?爹啊!哥啊!你們可不可以別這麼父慈子孝一心為我,我還不想嫁啊!

而且這鄉下地方,她這段日子看來看去,也就那個阿逍長得還能看一些,就連以前蘇丫喜歡的孫安她都沒能看上眼,嫁?她嫁誰去啊嫁!

「我才不嫁!」

蘇大及蘇愷听見了,以為蘇沐暖害羞了,沒理會她。

倒是蘇愷想起了與妹妹的大計,狀似無意的說了一句,「欸……六成公中真的很多,要是能不交就好了,沐暖的嫁妝也能多些。」

听到這話,蘇大不禁抿起了唇,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賺給公中的再多,母親也不會給沐暖備太豐厚的嫁妝,倒是蘇和那頭可能嫁妝會好看許多。

蘇大第一次有了想分家這個罪大惡極的念頭,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真的孝順,雖然分家後兒子也會固定每月出一份例銀奉養父母,可他總覺得到時就真的只是「養」,沒有「奉」了。

蘇沐暖對于爹及大哥要給出的六成公中真心覺得不公平,這不是變相處罰會賺錢的人嗎?看來她得加快進度,在她爹領到工錢之前把這家給分了。

她得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讓祖母再作死一回,還有祖父,該怎麼讓祖父也入套才好,目前為止,祖父看起來還挺公平的,但也就是表面上做個樣子而已,他若真的公平,他們大房就不會過得這麼苦了。

「爹及大哥心里有了合計,我也有的,我要賣樹籽賺錢。」

連樹籽能不能吃都還不知道,還賺錢呢!三人這樣想著,但因為不想讓蘇沐暖失望便也沒說。

蘇沐暖說她有了合計是真的,想了想又道︰「只是……我現在連本錢都沒有,怎麼買壇子裝啊?」

還得花錢?蘇大不是不想滿足女兒,只是……買壇子得要多少錢啊?

他想起了後院的壇子山,「你要壇子家里有,在後院里,明天我去跟你祖母說說。」

跟祖母說,那還不如去買呢!蘇沐暖忙道︰「既然家里有,我自己想辦法,爹你忙自己的事就成了。」

蘇大知道蘇沐暖想靠自己,也不堅持,總之她若要不到他再出面就成了,頂多花點錢,總好過去外頭買。

蘇家後院真有一座壇子山,看上去有些年歲了,上頭積了厚厚的灰塵,大部分都是破損的,蘇沐暖算了算,有四十來個是完好可使用的。

她問了葉氏壇子山的由來,說是祖母,也就是蘇大的親娘帶過來的嫁妝。人家是十里紅妝,她來的時候陪嫁了十車女兒紅,酒雖是自家釀的,但勝在醇厚,村子里的人一次買不起一壇,就自己帶著小酒壇來裝。

這酒賣了很多年,甚至在蘇大的親娘過世之後蘇老頭還在賣,但蘇大卻沒怎麼享受到賣酒的錢。

蘇沐暖看著那座壇子山,更加痛恨顏氏的偏心,爹爹小時候看見祖父賣著他娘的嫁妝,去偏寵後娘及弟弟,心里該多傷心?

她靈機一動,隨意拿了一個半破的壇子玩,還裝水潑後院的菜園,等著顏氏過來。

顏氏平常喜歡到後院菜園走走看看,數葉氏摘了多少菜,有沒有全上桌,盯著她看有沒有私藏,蘇沐暖知道這是她的例行公事。

果然顏氏一見她就揮手驅趕,怕她踩了菜園里的菜。

「祖母,壇子可以給我嗎?」

「你要壇子做什麼?」顏氏看了蘇沐暖手中破損的壇子一眼,絲毫不擔心她的手會割到。

「裝水、裝樹籽啊。」說完,蘇沐暖把剩下的水潑在菜園里,玩得一臉盡興的樣子。

顏氏早看後院那座壇子山不順眼了,哪一個繼妻容得下前妻的東西?要不是那座壇子山勉強可以替代後院頹倒的牆,她早把那些壇子丟了。

再說……她嫌棄地看了蘇沐暖手中的壇子一眼,若是完好的多少還有點用處,留下來總有一天能用上,都破損成這樣了,留著也沒有用。

「拿去吧,反正放著我看了也礙眼,想砸了又白費我的力氣。」

于是,蘇大準備去尹家上工前,就看見蘇沐暖在後院搬壇子。

「沐暖,你祖母允了?」蘇大覺得疑惑,繼母這回竟然沒有為難沐暖?

「我問了祖母,她說可以拿。」

蘇大看到這座壇子山也有些感慨,這是母親的嫁妝,她的親孫女要用,居然還得問父親的繼妻。

蘇沐暖的挑法很簡單,有破損的就砸了,完好的放一邊,本來就是想制造一堆垃圾給顏氏添堵,因此她摔得很快意。

蘇大沒想太多,還以為是蘇沐暖失手,擔心得要她別挑了,等自己回來再幫她,就怕她從壇子山上摔下來。

蘇沐暖身手可好的,上輩子爬樹下坑都沒問題,更何況這個身子身量小,爬起來更靈活。

就在搬走了一半的壇子後,她看見原來壇子山後面還有塊空地與幾間破敗的房子。

「爹,後頭有房子啊?」

「是啊,以前咱們家很大,有三進,只是後面的房子漸漸倒了,家里住的人也少了,就都搬到前院來住了。听你祖父說有一回因為後院破敗,有賊人翻了進來,偷了好幾只雞,因後院那塊地是荒地種不了莊稼,後來你祖父就搭了新的牆,那塊地就這樣閑下來了。」

有些可惜呢,她居高臨下,可以看見舊後牆的遺跡,是塊很方正的地,前頭後頭各有院子,後院還有座小池塘,看來好幾代以前,蘇家應該是大戶,算算那些傾倒的屋子,要住上十口人都沒問題,而且原先的後門開在路旁,出入方便,只可惜蘇家現在沒什麼錢重新整修。

「好了,沐暖,你下來吧,別挑壇子了。」

「不行,今天娘要幫我把樹籽熬好,我得趕快洗些壇子給她用。」

「可是……」
  
「爹,你不是要去尹家賺銀子嗎?快去吧,你賺到銀子才能給我買肉吃啊。」

听到女兒想吃肉的願望,蘇大立刻打起精神來,再看蘇沐暖爬上爬下很是俐落,多少放了些心,就去喊蘇愷一起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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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砸鎖闖進門

父子倆一出門,就看見尹逍剛好走過來。

蘇愷很意外,他們沒跟阿逍說過自己住的地方,他居然能找來。

蘇大也很好奇,這個陌生男子是誰?村里人他基本都認識,可好像沒見過這人?

「阿愷,這是你朋友?」

「阿逍,這是我爹。爹,這是沐暖的朋友,阿逍。」

尹逍恭敬地向蘇大問好。

「朋友?」他家那個丫頭傻病才剛好,就交了朋友了?

「我等等路上跟你說。」蘇愷回答完父親,又回頭問尹逍,「你怎麼來了?」

尹逍其實走到這里就猶豫了,總覺得會不會太唐突。

三日之約已到,可他一直沒等到蘇沐暖,揣著那塊鹿肉等了又等,突然起了念頭直接來找她,若她還未出門,就跟她一起走到山坡地那里。

想著蘇沐暖對外說她得了傻病,所以他問路找的是蘇愷,就這麼一路問到了蘇家。

「我想著……小沐她……」尹逍看了看四下,沒有其他人才說︰「小沐她一直沒到,我想著來接她。」

「她跟我娘說要忙著做樹籽,今天大概不會去了。」

「可我帶了鹿肉。」

蘇愷想起那天的鹿腿蘇沐暖沒能吃上一塊,可心疼了,見尹逍送了鹿肉來,自是開心極了,「太好了,那天那鹿腿,沐暖就只喝了點湯。」

蘇大是沒見過尹逍的,但看他與兒子女兒似乎認識,倒也沒去深問那鹿肉是怎麼回事,只是想著爹娘稍早出去了,二弟一家不是去串門子就是在外廝混,家里基本上沒其他人,總不能放這人單獨跟女兒這個大姑娘在一起。

「阿愷,你去請你娘過來,讓你娘好好招待一下你朋友。」

「好的。」蘇愷應了聲好,轉身進去了。

尹逍本想說不用那麼麻煩,讓蘇愷帶他進去就行,轉念一想就想通了,蘇沐暖不管是不是傻子,終究是大姑娘一個,在外頭還好,在宅子里兩人獨處容易生閑話。

等葉氏弄清楚幾人的關系,領著尹逍來到後院時,壇子山已經剩一半了。

尹逍看蘇沐暖爬得那麼高,再次感嘆她跟其他姑娘真不一樣,在自己家後院都能爬山。

「暖暖,你搬壇子就搬壇子,做什麼砸了呢?」

蘇沐暖很專心的在挑壇子,听了葉氏的問話,頭也沒回的答道︰「娘,壇子破了,我爬起來危險,索性砸在廢棄的後院,既不會傷到人,到時要清理也比較不佔位置。」

葉氏明白後,笑著道︰「暖暖,你不看看是誰來了?」

蘇沐暖回頭,看到人很驚訝,「阿逍,你怎麼來了?」

「我們不是有約嗎?」

蘇沐暖拍了額頭一記,這才記起她把這事忘了。

「我想著你若沒來,這鹿肉可惜了,就來找你。」

听到鹿肉,蘇沐暖就雙眼放光,手腳靈活的爬下壇子山。

葉氏見女兒高興,她自己也高興,想著還要去準備待會兒熬樹籽要用到的東西,就道︰「我就在那邊備料,有事叫我啊。」

「好的,娘。」

看著葉氏離開,尹逍的疑問就忍不住了,「小沐,你爬那麼高做什麼?」

「我在挑壇子啊,挑些完好的腌樹籽用,挑完了還得洗干淨,所以今天才沒有空去摘野菜。」

尹逍看著那座壇子山,懷疑她今天能不能做得完,便自告奮勇道︰「我幫你吧。」

「真的?今天我要做的事很多喔。」

「嗯,放心吧,我可是一個成年男子。」

蘇沐暖笑眯了眼,然後對著不遠處的葉氏喊,「娘,咱們有苦力可以用了!」

尹逍聞言一愣,他成了苦力了?

蘇萬踱著步要去跟玩伴會合,就見姊姊蘇和又躲著偷看孫安了。

蘇和跟村子里大多數的未婚姑娘一樣,都暗自傾慕著孫安。

其實要說長得俊,孫安的確不錯,可蘇萬知道姊姊這麼執著,更多是看上孫安前途無量,哪天孫安考取了功名,那可是官老爺啊!

蘇和看著孫安走遠了,這才走出藏身的樹。

想到方才看到孫安看著蘇沐暖,似乎有些驚艷的樣子,她就氣得很。

以往孫安從不理會蘇沐暖,可自打她活著回來,取了好听的名字,連人都變好看了,如今孫安的視線竟被她吸引,這叫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姊,你又在偷看孫安啊?」

「要你管!我說你,上回我讓你辦的事你什麼時候要去辦?」

蘇萬不敢說,其實他已經辦了,可那傻丫就是活著回來了,他能怎麼辦?

她回來後,他擔心東窗事發,一直躲著她,直到發現她似乎不知道他做的「那件事」,才敢一如既往的嘲弄她。

「知道了,我會再找機會。」

蘇和冷哼一聲,給了弟弟一記眼神後就離開了。

蘇萬看著她的背影發顫,這個姊姊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但在他們兄弟面前卻是原形畢露。

顏氏是在午膳時間回來的,想著回家時媳婦肯定煮好飯了。

葉氏將午膳送上桌後,當著顏氏的面盛了適量的飯菜準備送去後院,說是蘇愷的一個朋友來幫她們母女做樹籽,要跟他一起吃飯。

顏氏看葉氏沒多盛,就是平常她們母女倆的飯量,就也不在意,直到她看見灶上還放著一塊烤鹿肉。

「我就說上回那只鹿腿怎麼這麼小,原來你還私藏了一塊。」

葉氏見婆母生氣,甚至出手要搶那塊鹿肉,她顧不得禮數,上前先把鹿肉給搶了過來,「不是的,婆母,這不是私藏的。」

「那你哪來的銀子買鹿肉?」

「這位婆婆,那是我的鹿肉,有問題嗎?」

尹逍與蘇沐暖前來幫葉氏端飯菜去後院,結果來到灶房就見顏氏在刁難葉氏。

蘇沐暖正想著被祖母發現要大失血了,沒想到尹逍天外飛來一筆,保住了那塊鹿肉,她在心里歡呼起來。

「你?你是誰?」顏氏不好在外人面前搶肉,終是把手收了回來。

「我是蘇愷的朋友,今天來幫伯母及小沐的忙,我自己帶了飯團及鹿肉當午飯,蘇伯母說鹿肉涼了,幫我再熱過。」

「是你帶的啊……」顏氏不太肯相信,而且她從沒見過蘇愷有這個朋友。

「是,我是獵戶,有時饞了就留點肉下來做成燻肉,很下飯。」

顏氏無話可說,只能眼睜睜看著鹿肉被端走,他都說了是自己帶的午飯,她還能搶不成?

她悄悄跟著他們到後院,躲在一旁偷看,就看見尹逍大方的把鹿肉分給葉氏及蘇沐暖,又看蘇沐暖夾菜回報他,真是恨得牙癢癢的,回頭上了飯桌,看著那一桌沒有一絲肉味的飯菜,想到前幾天吃的鹿肉湯,差點就要捧著飯碗到後院去蹭飯了。

等到稍晚收拾好碗筷要洗碗時,顏氏又湊了上去,發現他們把鹿肉吃得一點也不剩,氣得不輕。

所以當她看見蘇沐暖想用井水洗壇子時,便喝斥她,「家里這口老井水快干了,就只能拿來做飯用,要洗壇子到溪邊自己提水去。」

葉氏知道這規矩,所以洗衣她一向是到溪邊去洗的,就算見周氏都拿井水洗衣,她也不曾抱怨過,可這些壇子要運到溪邊不容易,她又得看著火,心疼女兒才讓她用井水洗,沒想到會被婆母給斥責。

尹逍今天可是好好見識了蘇沐暖這個小氣的祖母,他請葉氏幫他借板車,載著壇子與蘇沐暖往溪邊去了。

「阿逍,今天真是多謝你了。」蘇沐暖被顏氏找麻煩心里也很氣,可規矩就是這樣,即便她問為什麼二房可以也是沒用的,祖母只會睜著眼楮說瞎話,說她從沒見過二房用井水。

「無妨,說了今天就是來幫你的,而且我一個大男人,做這些都是小事。」

兩人邊說邊走,就見有些婦人扛著木盆也要往溪邊去。

蘇沐暖要裝傻子,自然不能再說話了,換上傻笑掛在臉上。

尹逍原是喜歡看她笑的,如今看這笑卻覺得心疼。

方才在挑壇子時,她已經跟他說過那只鹿腿拿回家後的事了,尹逍難以置信會有祖母偏心至此,也難怪她要裝傻子並計劃分家,如今再看她強顏歡笑,對自己的無能為力頗為懊惱。

幸好,他還能幫她做這些雜事。

溪邊的婦人眼見蘇沐暖跟一個男人一起到溪邊來,很是好奇。

剛才出借板車的柳嫂也是其中一個,便問︰「蘇丫啊,這個人是誰?」

蘇沐暖對老柳的妻子印象很好,給了她一個真心的大笑容,「是哥哥的朋友阿逍,哥哥去做工,阿逍則幫我做工。」

「你哥哥也去尹家做工啊?」

「是啊!賺錢給我買肉吃。」

尹逍一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被蹲在身邊的蘇沐暖給偷偷擰了一下大腿。

他吃痛,連忙收起笑意。

其實最近蘇沐暖偶爾會出門逛逛,很多人都發現她比過去干淨多了,說話也正常多了,只是說是正常,又明顯不符合她的年紀,就像個七、八歲大的孩子一樣,便沒人想到她其實是傻病已經好了。

听到她的童言童語,一部分洗衣的婦人們笑了,另一部分沒笑的,是與劉氏交好的婦人們。

劉氏厭惡蘇沐暖的事大家都知道,與劉氏交好的婦人自然沒給蘇沐暖好臉色,這可是未來秀才的母親,以後保不齊孫安能爬到什麼地位,先巴結著準沒錯。

「噯噯噯,你洗的那是什麼?髒兮兮的,別弄髒了我們的衣服,去下游洗!」其中一個婦人出聲斥責她。

蘇沐暖想想也是,沒理會那人明顯不善的口氣,與尹逍載著壇子往下游去了。

柳嫂看不過眼,但她們說的確實有理,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問了蘇沐暖,「蘇丫啊,你洗那些壇子要裝什麼?」

「要裝樹籽啊。」

「樹籽?裝樹籽做什麼?」

「樹籽可以吃啊!」

柳嫂一時無話可說,怎麼連樹籽都想吃,這孩子是被餓著了嗎?

「你還真是傻子,樹籽怎麼吃?」劉氏身邊又一個婦人惡言出口。

「她啊,八成是從水里撈回來後被餓死鬼附身了。」另一個婦人與她一搭一唱起來。

「別胡說,哪來的鬼啊!」柳嫂真真氣不過了,搗衣杵一丟就罵了回去。

「人都死了好半晌了,卻又活回來,不是附身的是什麼?今天真倒楣,竟然遇見她,也不知道會不會沾了她身上的晦氣。」

尹逍氣憤地正想開口理論,被蘇沐暖偷偷扯住了手。

倒是柳嫂沒忍住,指著那個婦人就罵了,「喂!你留點口德,蘇丫能救回來是好事。」

此時,蘇沐暖站了起來,對著柳嫂神神秘秘的說︰「柳嬸,你家會有好事發生喔!」

柳嫂雖還氣著,但對蘇沐暖卻是笑容滿面,「喔?有什麼好事啊?」

「我也不知道,是神仙婆婆告訴我的。」蘇沐暖很認真的回答。

「哪來的神仙婆婆?」

「救了我的神仙婆婆啊!我上回掉進水里,就是神仙婆婆救我的。」

「你掉水里是老柳撈的,你傻啊!」旁邊的婦人又嘲笑起了蘇沐暖。

「神仙婆婆是把我叫醒的人。」

柳嫂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的意思是,她死而復生是神仙救的?「你是說,你掉水里……那什麼了,是神仙把你救醒的?」

蘇沐暖用力點了頭,「神仙婆婆在我夢里跟我說,我是仙選之人,然後我睜開眼楮,爹爹就說我活回來了。」

「神仙婆婆?我看你是真撞鬼了。」

柳嫂一听,連忙喝斥那婦人,「你別胡說,這是對神仙不敬!」

「我偏不信,就她一個傻丫,能是什麼仙選之人。」

「是真的!神仙婆婆還說,柳嬸心地善良,會有好事發生的。」

不管是惡意的還是善意的,大多數的婦人都是不信蘇沐暖的。

劉氏沒有加入對話,只是冷眼看著。自家兒子被她糾纏了那麼多年,甚至看到小姑娘都怕,就算她是什麼仙選之人,自己也還是一樣厭惡她。

蘇沐暖與尹逍分了好幾趟才把所有壇子清洗完,載著一車壇子回家。

路上,尹逍猶豫了許久,終于還是問了,「真有什麼神仙婆婆?」

蘇沐暖搖了搖頭,「我是真的活回來了,所以我相信是真有神仙的,只是沒有神仙婆婆來入夢就是了。」

「那你為什麼要編一個神仙婆婆的事?」

「我不在乎人家對我指指點點,可是關于我掉進溪里的事,不實的謠言已經太多了,人人都在笑話我爹娘,而我偏偏活回來,給了村里那些三姑六婆更多談資,我只是想編一個說法,至少敬畏神仙的人總不敢再說了吧。」

「可柳嬸家如果沒發生好事呢?」

「沒人會倒楣一輩子的,下回她家若發生了好事,她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我說神仙婆婆說她家會發生好事。」

尹逍見她因為小聰明露出的笑容,不知為何心軟了幾分,他伸出手揉了揉蘇沐暖的頭頂,「我倒相信你真是仙選之人,要不然掉進水里的人那麼多,怎麼不見別人活回來?」

蘇沐暖在他收回手後,也伸手模了模自己頭頂,甜甜的笑了,「我出口就是謊言,還裝傻子騙人,你不覺得我是壞人?」

尹逍突然嚴肅起來,今天他看見了蘇沐暖是怎麼受人欺辱的,先不說那些外人,竟連她的祖母也苛待她,那鹿腿是他送給蘇沐暖的,她卻沒吃到一口,而今天她娘熱好了鹿肉,她祖母居然想要搶!

他從小沒過過苦日子,從沒想過蘇沐暖小小年紀,生活就如此艱難。

見她自嘲著說自己是壞人,他望向遠方,眼神變得幽遠,「小沐,這世上懷有惡意的人太多,會因為你沒做過的事而指責你的人也多,只要你不害人,做些能夠保護自己的事又如何?不能稱之為壞人。」

蘇沐暖看著尹逍的神情,發現他似乎是被她的話觸動了愁思,她心口有些發疼,他是想到了什麼才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送蘇沐暖回家後,尹逍沒有馬上走,幫忙把煮過的樹籽做成塊,然後一塊一塊的放進壇子里,封好壇口,多余的空壇子也沒放過,全送進蘇沐暖的房中收著。

「等破布子做好後,我弄一道菜給你吃。」

尹逍點頭,「好,那我等你。」

「一定。」

「你……什麼時候還去摘野菜呢?我來接你一起去。」

「就三天後吧,你帶飯團,我帶破布子,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去。」

「好!我也給你帶飯團,一言為定。」

有白米飯吃當然好啊!蘇沐暖來到這個年代還沒吃過白米飯呢,因為白米實在太貴了,今天看到他帶了飯團,她還想著打獵真是太好賺了,可惜她身手不夠好,要不然早打獵去了。

既然蘇沐暖是傻的,她自然不能把尹逍送出門去,正好蘇大及蘇愷回來了,蘇愷便去送他。

蘇大及葉氏看著蘇沐暖目送尹逍的樣子,相視一笑。

「暖暖啊,阿逍姓什麼啊?」

蘇沐暖愣了愣,笑了,「我忘了問。」

「下回問問他吧,順便問一下他住哪里,他幫了這麼大的忙,我們好去道謝啊。」

「好,下回我問他。」

蘇大及葉氏感覺尹逍是個不錯的孩子,動了念頭想去打听打听。

蘇沐暖不知道爹娘打的什麼主意,只是覺得每次和阿逍在一起都非常開心。

另一頭,蘇愷送尹逍出去的路上,听見了奇怪的敲擊聲。

「好像是沐暖房間那邊傳來的,我們家值錢的東西基本上都放在沐暖房里,這是打算硬搶嗎?」蘇愷皺起眉,握起拳頭,滿是不悅。

尹逍便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我能行。」

「好吧,我也不方便再留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到時記得告訴我一聲,別讓我一直懸著心。」

「好。」

送走了尹逍,蘇愷就往蘇沐暖的房間跑去,半路上遇上了聞聲而來的爹娘與妹妹,便一起前往。

誰都沒有發現,蘇沐暖的臉上露出了冷笑。她就知道不用設套,二房那一家子自己都會作死。

剛才她看見蘇嘉回來,故意大聲嚷著「要藏好、要藏好,有好東西吃了」,蘇嘉自然以為她藏了什麼寶貝卻沒有拿出公中的份。

蘇大一行人來到蘇沐暖的房門前,就看見蘇老頭正在指揮蘇嘉砸 鎖。

「爹,你為什麼要砸沐暖的門鎖啊?」

「你今天去尹家上工,工錢呢?」

「還沒領啊。」

蘇老頭沒想到一向老實的蘇大敢騙他,「胡說什麼!像這種臨時的活兒都是當天發工錢的,更何況我問了,隔壁的阿柳已經領到工錢了。」

「是真的!為了避免宅子修到最後去的人越來越少,工頭說少爺有交代,如果上工的日子超過工期的一半,而且工錢願意等到完工再一起領,可以多領兩成工錢。」

這的確是真的,不過雖然兩成工錢的誘惑很大,還是有不少人選擇現領,畢竟會去接這種臨時活兒的都是家里不怎麼好過或是急需用錢的,要不然整天忙田里的事都累死了,怎麼一有空還往工地跑,就像隔壁的老柳,他是個佃戶,有錢領哪兒能等?

蘇大原先也是這麼想的,是蘇沐暖勸他,說反正日子也苦這麼久了,不差這些日子,不如等到時再領,還可以多領一些。

蘇沐暖暗自笑了笑,還得感謝那位神秘的尹家少爺想出這好法子呢!當初她知道這年代臨時工的工錢可以現領時,氣得差點咬碎了牙,因為想在爹及大哥領到工錢前分家的計劃落空了,結果就听爹爹說了這件事,她當然說服爹爹先別領。

至于蘇嘉以此去告密,那可真是無心插柳。

「尹家的宅子得蓋多久?若到時領不到呢?」蘇老頭半信半疑,但兩成的誘惑實在很大。

「祖父,剛才蘇丫笑嘻嘻的說房里藏了東西呢,沒領工錢哪里來的銀子買東西啊!」

「是啊,村頭的狗子媳婦還告訴我,說丫頭在溪邊說老大去做工賺銀子給她買肉吃呢!」顏氏想起中午沒吃到的鹿肉就有氣,現在听蘇嘉說蘇沐暖藏了東西,自然一定要挖出來。

以前老大家的東西都放公用的地方,怎麼突然全 鎖進傻丫的房里了?沒有鬼才怪。

蘇老頭被蘇嘉及妻子給說服了,兒子去修宅子不就是想賺錢嗎,哪里能等得了,更何況尹家不是小門小戶,那麼大一個宅子,要修好得要兩三個月吧。

蘇沐暖等著祖父母及二房一家鬧事,此時又加了把勁,「我沒有藏東西,那是祖母給我的。」

「胡說什麼,我哪有給你什麼東西。」

「真的!真的!是真的!」蘇沐暖急得都快哭了,還跑去擋在房門前。

「把鎖打開。」

「爹,你不信我?」本來蘇大大可以打開鎖讓父親檢查的,可見父親不信,他覺得受了傷,他都三十幾歲了,可曾對父親說過一句謊話?

「不開可以,阿嘉,砸!」

蘇嘉得了令,喝斥蘇沐暖,「快滾!」

「東西真的是祖母給我的,那是我要吃的。」

「看吧,那傻子說漏嘴了,我可沒給過什麼東西,更別說是吃的了。」

于是蘇嘉用力的推開了蘇沐暖,她跌倒在地,手掌都擦破了皮。

葉氏急忙上前扶起女兒,心疼地看著她手心的傷口。

蘇大站在原地動也動不了,蘇嘉那一下下,就好像父親拿石頭砸在他的頭上一樣。

而後,鎖被砸開了,蘇嘉進去就看見一個個壇子放滿了蘇沐暖的床底。

他拖出一壇,打開就看見一顆一顆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浸泡在醬汁里,再拖出一壇,看見了一團一團土黃色的不明物體。

蘇老頭走近,皺起眉頭,「這是什麼?」

「是樹籽,我要吃的。」蘇沐暖跑上前,一手一個牢牢抱住那兩個壇子。

孫女在搗鼓樹籽,蘇老頭不是不知道,雖然變了個樣子,但怎麼看也不像用錢買來的東西,不過……這麼多壇子也要用錢買吧。

「壇子呢?哪里來的?」

「我剛才說了,祖母給我的啊!」蘇沐暖一張小臉掛著眼淚,嘟著嘴彷佛控訴。

顏氏一時語塞,方才傻丫說東西是她給的,又接了一句是吃的,她一時沒想到是後院的壇子裝著樹籽。

「你祖母哪里來的壇子?」

「是真的,公爹,是後院的壇子,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葉氏心疼女兒護食的樣子,上前幫她擦去眼淚,又幫她把壇子給封好。

蘇老頭至此本來已經相信了,但回頭看到蘇大一臉憤恨似是不諒解,內心又起了一把火,他還真的邁步去後院確認了。

蘇大看著父親的行為,心冷了一半。

去到後院,蘇老頭看到拿來當牆的壇子山已經不見了,後牆開了個大洞,又看地上破瓷片一堆,當下就大聲罵蘇沐暖,「這誰砸的?你嗎?」

蘇沐暖躲在娘親的懷中,怯怯的說︰「是啊。」

「你這死丫頭,要的你挑走就好,砸什麼砸啊!」顏氏看見消失的壇子山也錯愕了。

見牆破了個大洞,要修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再看自己誤解了老大一家,蘇老頭惱羞成怒,竟一個大步上前想給蘇沐暖一巴掌。

蘇愷眼明手快上前擋住,蘇老頭一怒,反手就把巴掌打在蘇愷的臉上。

這一掌連蘇沐暖也嚇著了,她沒想到蘇老頭竟會打人,忙使出絕招,放聲哭了起來,「祖母說放著礙眼,砸了白費力氣,我才幫祖母砸了!」

「你胡說什麼!」顏氏也急了,連忙辯解。

「婆母,暖暖還是個孩子,她會說謊嗎?」葉氏一手抱著蘇沐暖,一手模著蘇愷被打的臉,十分心疼。

「我……」

蘇老頭知道顏氏肯定是這麼說了,蘇沐暖才會听進去,只是蘇沐暖是個傻的,分不清是抱怨還是真的,他這正常人能跟一個傻子計較嗎?

最後,他只能氣得轉身回房,連晚飯也不吃了。

而蘇嘉及顏氏最後像沒事人一樣,一句話也沒說,去灶房里各自掃了一堆飯菜,各自回去吃了。

葉氏看著沒剩多少的飯菜,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蘇大看著兒子、女兒接連受到委屈,又看見妻子抹淚的樣子,當下怨起自己來,他怎麼這麼沒用,連自己的家人都沒辦法保護?

他更怨父親,自從他能下田干活,活兒就沒少做,為什麼卻永遠得不到父親公平的對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苛待?

他不傷心,真的,因為心已經冷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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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4: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破布子出名

三日之約,蘇沐暖用葉氏省下來給她吃的雞蛋做了盤破布子煎蛋,再把一丸破布子拿起來,加入她之前采的野菇干煎,最後全裝進一只竹籃里,就依約要去山坡地。

半路上,蘇沐暖看見一群小屁孩擋道,暗叫不妙。

說是小屁孩還真不冤枉他們,這群小屁孩是蘇萬的跟班,約莫十三、四歲大,平日總跟著蘇萬在村子里調皮搗蛋。

蘇萬對她一向不友善,本來她也不願跟孩子計較,當他不存在就好,卻沒想到他會領著一群孩子來擋路。

怕是那天蘇嘉出了糗,隔日還被祖父數落了一頓,蘇萬便想著來替哥哥報仇吧。

只是……當她走得夠近,看見那群小孩中的其中一個時,她停下腳步,神色陰沉起來。

蘇丫雖然是傻的,可這個孩子的臉蘇丫記得很清楚,因為她會掉進溪里,就是這個孩子推的。

透過蘇丫的記憶,蘇沐暖只能看見溪邊有不少孩子在笑、在鬧,絲毫沒打算伸出援手,沒想到竟是這群孩子,更沒想到的是蘇萬也是其中一個,蘇丫可是他姊姊啊!

「你叫什麼名字?」蘇沐暖不裝傻了,指著那個推蘇丫入水的小孩,沉聲問著。

大概沒想到總是傻里傻氣的蘇丫會突然凶巴巴的質問,那被指住的小孩呆住了,傻傻的說了自己的名字,「方小毛。」

蘇沐暖伸手就想抓著方小毛回家告狀,可她還沒能拉住他,身上就被砸了一個泥團子,她循著泥團子飛來的方向找去就看見蘇萬。

蘇萬起了頭,開始有其他孩子也向她丟泥團,一時之間她無法反抗,只能牢牢抱著裝著食物的竹籃,以免里頭的菜弄髒了。

「你們做什麼!」

一個喝斥聲響起,那群小孩還真的停下手了。

蘇沐暖抬頭,眼神更冷了,是孫安。

「你們幾個圍著一個小姑娘丟泥巴成什麼樣!」孫安說完走到蘇沐暖面前,關心的看著她,「蘇丫……啊,不是,听說你有了新名字了,叫沐暖……」

蘇沐暖瞪了他一眼,她跟他一點也不熟,不想听他喊她的名字。

「你弄髒了,要不要回家洗洗?」

「喂!孫安,你識相就快點走,要不然連你都砸。」

「你們都多大年紀了,不是該下田幫家里務農,就是該上學堂念書,整天無所事事已經夠不成材了,還在路上欺負一個姑娘家?」

蘇沐暖都要翻白眼了,像這種小屁孩打就是了,跟他們說道理他們听得懂嗎?更何況他們要真想下田或念書,還會在這里堵她?

「你當自己是誰啊,還教訓我們,我們偏要砸,你能怎麼樣?」說完,一個小屁孩又對著蘇沐暖砸了一個泥團子。

蘇萬大笑起來,看蘇沐暖這麼狼狽,回家應該可以交差了,于是又拿起一個泥團子準備丟出去,手腕卻突然被人扣住,他一時吃痛,半跪了下來,「放、放開我啊!」

來人是尹逍,他一臉輕松地扣著蘇萬的手,但蘇萬卻叫得像是手快被折斷了一樣。

「這位公子,有話好說,不該使用暴力。」

尹逍不屑地看了孫安一眼,哪里來的酸儒,這個時候還想講道理?

他也不與孫安廢話,拿過蘇萬手里的泥團子就往他的臉抹上去。

「呸呸呸!你做什麼?」

「怎麼,就你能砸人,我不能砸你嗎?」尹逍把蘇萬的手甩開,還在他上補了一腳,就看見蘇萬跌了個狗吃屎。

幾個小孩想著人多勢眾,圍上來要打尹逍,殊不知他是有武功底子的,三兩下就把一群孩子全都打趴在地,哀叫連連。

尹逍走到蘇沐暖面前,抽出手帕擦著她的臉,發現實在擦不干淨,就要帶她去溪邊清洗,準備要走時才發現被他晾在一旁的孫安。

「小沐,這人是誰?你認識?」

「他叫孫安,我們不熟。」

孫安?那個傳說中蘇沐暖為了他投溪的人?尹逍不知為什麼,突然看孫安更不順眼了。

「既然不熟就別理他,走,我帶你去溪邊清理一下。」

孫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尹逍拉走蘇沐暖。

這段期間他一直在找機會接近蘇沐暖,可惜她的身邊總是有其他人,方才看那些孩子在欺負她,他本想著上前搭救她後可以順勢跟她說說話,不承想居然出現了這個男子。

更令孫安氣悶的是,蘇沐暖顯然更願意親近那人,因為當那人要帶著她走,她就乖乖跟著去了。

他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一臉失落。

而一直躲在暗處偷看弟弟欺負蘇沐暖的蘇和也看見了,恨得快把手絹給絞破了。

蘇沐暖的確沒想搭理孫安,因為在蘇丫的記憶里,孫安對她實在太壞了,她連當他是個路人都不願意。

她被尹逍帶到溪邊大石上坐下,尹逍把手帕打濕,小心翼翼的幫她擦起臉來,仔仔細細的,像呵護著什麼一樣。

一開始蘇沐暖沒有多想,後來突然發現尹逍與她靠得很近,近得她都可以看見他的眼珠是深褐色的,還有他那像扇子一樣的睫毛。

蘇沐暖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心也跳得像要由喉頭跳出來一樣。

尹逍擦著擦著發現蘇沐暖紅了臉,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也愣住,兩人互相凝視了好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轉身去洗手帕。

等心跳平穩下來,蘇沐暖就看見尹逍反覆在洗手帕,因方才的曖昧讓兩人都有些尷尬,她忙伸出手說︰「把手帕給我吧,我自己來。」

拿過手帕,蘇沐暖便低頭清理自己的衣裳,借以躲開尹逍的視線。

尹逍也只能找話題轉移尷尬,「那群孩子是誰?」

「我弟弟及他的狐群狗黨。」

「他們常欺負你?」

「我傻病沒好之前常常欺負我,不過我現在好了,可不會讓他們好過。」

尹逍見她氣憤的樣子,忍不住消遣她,「是是是!好嚇人,剛才怎麼不見你發威?」

「猛虎難敵猴群,更何況我又不像他們,我可是有腦子的。雖然不能像你一樣打他們一頓,但我也不會像孫安一樣只會出一張嘴。」

既然發現蘇丫的死跟蘇萬有關,她就得好好利用這件事,剛才她是一時氣昏頭了,也是心疼蘇丫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現在冷靜下來,當然得好好籌謀籌謀。

「他就一書生,不用說的能怎麼辦?」

「所以我最討厭這種人,你听過百無一用是書生嗎?」

「我只知道士農工商,士為最上流。」

蘇沐暖冷哼了一聲,十分不認同這句話,「讀書做什麼?識字懂道理就夠了,讀的再多要做什麼?做官?政治不是人人都可以玩的,做貪官名聲太差,做清官就得餓肚子,要我,不如把時間花在想怎麼賺錢。」

「喔?你長大想從商?」

「什麼長大想從商?我現在就在想要怎麼帶著我家發家致富。」

「喔?那你有想法了沒有?」

「我琢磨著沒人知道破布子,想到城里去賣,應該可以讓我賺到第一桶金。」

尹逍忍俊不住,先別提他不知道那破布子的滋味如何,就他那天幫忙做的那一團團土黃色的東西,她想賺到一桶金子?

「你的破布子能不能賺到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街上叫賣是絕對賺不了金子的。」

「第一桶金不是一桶金子的意思,而是希望能賺到一筆錢,讓我可以做其他生意。」

「喔?就靠破布子?」

「看你這麼小看破布子,我實在很不高興,來!把你的飯團拿出來。」

「現在才巳時中,你就準備吃午飯了?」

「我得證明給你看多好吃啊!」

看蘇沐暖催促,他只好解上的包袱,然後就看見蘇沐暖把竹籃的蓋子打開,里頭有兩個碟子,一碟是煎蛋,一碟看起來像是干煎過的破布子。

「來,你試試。」蘇沐暖由竹籃里拿出筷子,交到尹逍的手中,「其實破布子還可以加很多食材來做菜,只可惜以我家的情況實在買不起其他,能有個蛋都是我省下來的,我想著若到城里去賣,順便教買的人怎麼入菜,這玩意稀奇,應該生意會不錯。」

尹逍半信半疑,拿著筷子準備嘗一口,「若我吃了覺得好吃,我就負責幫你介紹酒樓,在街頭叫賣不知什麼時候能夠錢,直接給酒樓買斷才賺得多。」

「真的?你認識城里的酒樓?」

「要不然你以為我的獵物都賣去哪里了?」

「好,說好了喔!你快點嘗嘗。」

那天傍晚,陪著蘇沐暖摘完野菜,並送她回家後才返家的尹逍,因為滿面笑容引來了母親的關切。

「逍兒,你今天又去找那個叫沐暖的姑娘了?」

「母親怎麼知道的?」

「因為你笑了。」

尹逍模了模自己的臉,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讓他失去了笑容,母親在一旁看著,肯定十分擔心吧。

「母親放心,我沒事了。」

「有空我真得見見那位姑娘,看看她是怎麼讓你笑的。」

「她啊,可有本事了。」

「喔?這話怎麼說?」

尹逍想起早上那兩道菜,雖然簡單,可的確好吃,重點這是一種沒人用過的食材,又新奇又特別。

「她做了一種可以當一道菜單獨品嘗又可以當佐料的腌菜,叫做破布子,我要幫她介紹給酒樓。」

尹夫人掩嘴笑了,酒樓何需介紹?

「這麼特別?讓我也想吃吃看了。」

「等她把破布子賣進酒樓,母親就能吃到了。」

「酒樓太遠了,我得想想法子。」

最近,發生在蘇沐暖身上的都是好事。

走在路上,村人見到她笑得很燦爛,便湊上前來問神仙婆婆還有沒有給她什麼指示。

為什麼會這麼問她呢?當然得歸功于那日她在溪邊夸下的海口,說神仙婆婆指示,柳家會出好事。

結果過沒幾天,柳家遭賊了,而這賊不是人,是匹狼,進柳家就是看上了他們養在後院的雞。

老柳在尹家做工領了工錢,立刻給家里添了三只母雞,想著養著可以生蛋,不養了還可宰來吃,沒想到竟然招來了狼。

但也不知是那狼是餓到四肢無力,還是那三只母雞護蛋的關系,那狼竟硬生生讓三只母雞給抓死了。

那可是頭野生的狼啊!狼皮可賣,狼肉可吃,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錢啊!

听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圍過來要看那頭狼,怎麼知道來到柳家只來得及看見尹逍及老柳駕著驢車拖走那匹狼。

原來柳家不會取狼肉、剝狼皮,想著干脆整只賣了,正巧給來找蘇家的尹逍听見了,因為他有門路,便要幫他們把狼運去城里賣。

老柳去借驢車跟著尹逍去縣城,回來時懷中揣著一只鼓鼓的錢袋。

村里人沒見到狼的傷痕,但想著總不會是柳家人殺了狼,還硬是說雞干的吧!

于是有人提起蘇沐暖在溪邊說過的話,柳家白白得了頭能換銀子的狼,這還不是好事?

神仙婆婆的話成真了,蘇沐暖是仙選之人的說法也就成真了。

蘇沐暖本來就知道她的「預言」會成真,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還這麼稀奇。

不過當她發現尹逍莫名其妙上門來找她,又正巧趕上柳家進了狼,她突然想通了什麼。

可他似乎想當沒這件事,蘇沐暖便沒戳穿他,總知她心里知道阿逍做了什麼就好。

再後來,是她的破布子料理。

破布子腌好後,蘇沐暖變著法子試做,除了能給家人吃些新鮮的口味以外,她也借機想些食譜,想著到時要賣破布子,不給個食譜怕是買的人也不會料理。

只可惜她家窮,很多食材買不起,要不然她真想給她的爹娘哥哥吃點更好吃的。

除了在家里吃,蘇沐暖也會送去尹家的宅子給蘇大吃,有時會有其他人上前來分一口,想不到破布子料理的好滋味就這麼傳開了。

因為破布子料理出了名,顏氏听到了風聲,要她把做好的破布子上交,她便鬧著說祖母說話不算話,還把新買的鎖頭的鑰匙揣在身上,避免顏氏指揮二房的人進她的房去搶。

一來二去的鄰里都听見了她的哭聲,不免議論說蘇沐暖是仙選之人,顏氏年紀一大把了,怎麼做祖母的還跟一個傻子孫女搶東西?

這不算是背地里戳脊梁骨,而是明著笑話了,這叫蘇老頭的面子怎麼掛得住?于是他喝斥了顏氏一頓。

蘇沐暖終究是保住了她的破布子,但她也不是小氣的,只要她想出新的菜色讓她娘試做,午飯或晚飯定會分享那道菜給其他家人的,免得換成她被戳脊梁骨。

由于顏氏這一鬧,蘇沐暖發現破布子生意可能真的有盼頭,于是找蘇愷又去了一回山坡那里,把剩下的樹籽全給摘了。

開玩笑,這是獨門生意,若被人琢磨出怎麼腌制,搶先一步把樹籽摘完,那她還玩什麼?至少要確保今年的生意。還好壇子還夠用,她跟娘要趕工把剩下的樹籽全做成破布子。

都說人怕出名豬怕肥,蘇沐暖是仙選之人,又做出了破布子,村里人再也沒說她死而復生是不祥了,可她反而開始覺得困擾,許多人開始關注她,她要裝傻子越來越難。

其實都說她是仙選之人了,傻病治好了也無可厚非,可這得慢慢來,至少得等她分家大計完成了再治好。

沒想到這個煩惱很快就解決了。

某次蘇沐暖去尹家宅子給蘇大送午飯,有人提到她現在一點都不傻了。

一個尹家的老嬤嬤正好經過听見,突然說了一句,「外頭都在傳她是仙選之人,可見神仙正在醫治她的傻病,現在看著雖像孩子一樣,可或許漸漸的就醫好了。」

尹家嬤嬤的神來一筆實在是巧得像上天都在幫蘇沐暖一樣,再也沒人對她看起來不傻產生疑惑,因為他們認定神仙正在慢慢醫治她的傻病,她的煩惱也解決了。

這天,蘇沐暖又來尹家宅子了,因大家都相熟,工頭沒攔著她,她熟門熟路的走到工地,就看見工人們正在涼快的地方休息。

說來尹家人很厚道,如今天氣很熱,尹家雖然因為趕著入住而讓工人趕工,但也很照顧工人,未免他們得熱得中暍,平日里涼茶都是備著的,昨日還特別給每個工人準備一顆寒瓜,讓他們下工後帶回家享用。

寒瓜,就是現代的西瓜,小小一顆,但價格可是很貴的,給工人一人一顆,尹家的確是很大方。

因昨日蘇大回家得較晚,寒瓜性寒,顏氏說太陽下山後吃不好,等今天晚膳前再剖來吃,就把寒瓜拿去了,還說今天剖瓜一樣他們拿回四成,剩下的六成給大家吃。

蘇沐暖听了差點翻白眼,所以他們家吃自己的,二房吃公中的?這還得是祖母真的把瓜公正分了的情況,可別到時說四成是瓜皮,六成是瓜肉啊!

蘇沐暖想著她還是做好吃不到寒瓜的心理準備比較不會失望,只是就算真的只給她瓜皮,她也能變出吃的就是了。

「小姑娘,嬤嬤有事找你。」

蘇沐暖回頭就認出是上回幫她說話的尹家嬤嬤,立刻走過去。

「如今天氣熱,我家夫人吃不了太重口味的東西,吃清蒸的又嫌沒味道,我看你會做些新奇的菜,你有沒有辦法做出能讓我家夫人增加食欲的菜色呢?」

「嬤嬤,有魚嗎?」

「有。」

「可以勞煩嬤嬤稍晚些到我家去嗎?我拿一些食材給嬤嬤做蒸魚,再教嬤嬤怎麼做。」

魚是很貴的食材,尹家嬤嬤本來還有些懷疑,給這個傻乎乎的孩子糟蹋好嗎?可夫人交代了,不管這小姑娘說要什麼食材都依她,尹家嬤嬤也只好應了,「好。」

「我剛剛看見有寒瓜,我還可以給夫人做一道涼拌菜,可是這個得費些功夫,我先帶回家做,待會兒嬤嬤來再一起拿。」

在現代時她曾跟花蓮的西瓜果農合作,在西瓜收成前,她可以優先到田里去挑選,在西瓜上做記號,到時收成後會直接送到民宿來,除了供給客人食用外,她也會將西瓜皮做成醬菜來販賣,這可不用奶奶的手藝,她自己就能做。

「你要帶一顆寒瓜回去?」

「不用,給我寒瓜皮就可以了。」

寒瓜皮不能吃,最後只能丟了,尹家嬤嬤就給得很大方,「這沒問題,給你一大籃都可以。」

「不用那麼多,裝得進我的竹籃里就可以了,我提不動。」

「好,我等等給你準備,這些就夠了?」

「寒瓜皮要調味,我家沒有。」

「那簡單,都告訴我,我來準備。」

「那……做好了我可以留一些下來給我爹娘吃嗎?」

「當然可以。」

蘇沐暖的笑容很甜,讓人看了舒服,尹家嬤嬤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你啊!有你這笑容,給什麼不行?」

于是,蘇沐暖帶著一籃的西瓜皮離開了。

她剛回家,就看見蘇愷在角門那里鬼鬼祟祟的,她偷偷模到他身後,把他嚇了好大一跳。

「沐暖,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你沒做虧心事的話有什麼好怕的?」

「我當然不會做虧心事,是別人在做虧心事。」

「什麼?」

「你看前院里有誰?」

蘇沐暖依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方小毛。

她跟方小毛有「殺身之仇」,他化成灰她也認得,而且他身上還穿著一件帶有補丁衣裳,不正是她落水那天他穿著的嗎!

對于靠著當初手里抓的布料指證凶手,蘇沐暖本來沒抱太大的期望,畢竟被她抓下那麼一大塊布,衣裳肯定得丟了,可她卻算錯了一點,在這樣的窮鄉僻壤里,衣裳補了又補的人還是佔大多數的,尤其那塊布料還很新,肯定是新做的衣裳。

「蘇萬每回叫來他那群狐群狗黨,我就知道一定是要做壞事,這不就剛好听見蘇萬夸口說家里有一顆寒瓜,他肯定在打那顆寒瓜的主意,我們該怎麼辦?」

蘇沐暖聞言低頭沉吟,久久不回答蘇愷。

蘇愷看到她的模樣不由急了,她不想辦法保住寒瓜嗎?那有四成是他們家的啊!

蘇沐暖在心頭盤算許久,最後扯著哥哥離開角門,直到把他拉進房里,才開始說悄悄話。

「沐暖,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大哥,我們的機會來了,可能今天就能讓爹爹自己開口說要分家,可是你若舍不得那顆寒瓜,機會就會溜走。」

蘇愷冷靜下來,經過這段時間,他已經很相信妹妹,在妹妹的努力下,他看得出來娘親的確是想分家了,只是礙于爹的緣故,她不敢說出口,至于爹……雖然沒開口提分家的事,但爹的心寒卻是表現得很清楚。

「你有什麼計劃?」

「我們就算把蘇萬抓個現行又如何?爹爹氣歸氣,這事還是這麼過了。祖母拿著那顆瓜,我們很可能吃不到,不如就讓蘇萬偷。」

「可讓他偷了、吃了,結果也是祖父發頓脾氣而已,爹才不會因為這樣就提分家。」

「如果只有寒瓜被偷當然不會,但如果祖母誣賴我偷了寒瓜呢?」蘇沐暖說著,伸手將竹籃提了提。

蘇愷這才看見她竹籃里的寒瓜皮,雖然不知道妹妹有什麼想法,但他知道他的角色只有一個……

「知道了,到時我看你的眼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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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雙雙挨打演大戲

今天天熱,顏氏早早就把寒瓜放井水里冰著了,想著晚飯前把瓜分了給大伙兒吃。

一顆瓜的六成分給十一個人吃,很顯然是不夠的,她嫌棄尹家家大業大,要送瓜怎麼就送那麼小一個,又氣蘇愷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那天正好沒去尹家做工,要不就有兩顆寒瓜可吃了。

所以顏氏打的主意就是大房吃他們自己的四成,他們余下的人吃六成,當然,瓜皮要算在四成那邊。

可當她開開心心的到井邊要取寒瓜時,低頭一看,哪里還有什麼寒瓜?要不是原本放著寒瓜的水桶被拉上來放在井邊,她都要以為寒瓜不小心掉到井里了。

她匆忙趕到前院,大吼道︰「寒瓜呢?誰拿走了寒瓜?」

蘇嘉正在房前走廊上的躺椅打盹,被顏氏的喊聲給嚇了一跳,想起身,沒想到躺椅在此時斷了只腳,他一跌坐在地,都要摔成四瓣了。

「噯唷!」蘇嘉回頭一看,壞掉的正是上回蘇愷不肯幫他修,他只得自己修的地方。

顏氏見了只道︰「讓你修個椅子也不會,拿去給阿愷修吧。」

她急著找寒瓜,想到蘇萬一早來問過什麼時候可以吃瓜,會不會是他等不及,自己先吃了?她方才看水桶還沒干透,那瓜肯定才撈上來不久,連忙追出門要找蘇萬把瓜要回來。

「知道了。」蘇嘉困難地起身,一邊揉著一邊把躺椅摺好要去後院找蘇愷。

剛過了角門,他就看見坐在走廊邊矮凳子上的蘇愷在搗鼓一個木箱子,而蘇沐暖在 灶房門口不知在搗鼓著什麼。

「阿愷,你這兩天都沒出門啊?」

「這兩天不用去田里,我給沐暖做生辰禮。」

蘇嘉仔細看了他手上的東西,原來是個附抽屜的鏡台,已經做好了,他正在上桐油。

「我看這鏡台差不多了,你先把我的躺椅修了吧。」

蘇愷抬眼看他一眼,沒打算理他,「我沒空,說了要給沐暖做鏡台。」

「也不差這一天,我躺椅每天睡午覺都要用的。」

「我沒時間也沒義務幫你,你自己修。」

「是祖母叫我拿來的。」

「祖母來我也是這話,我這手藝要是拿到外頭去是能換錢的,要不你給我工錢,畢竟公中的那六成,最後祖母也是用在你們二房身上。」

蘇嘉一直是對大房能多壓榨就多壓榨,怎麼可能給工錢,再說了,就算六成公中都用在二房身上,不也有四成是大房拿去的嗎?

「咱們是兄弟,要算得這麼清楚嗎?」

「你砸開沐暖房門的鎖時,想過你們是兄妹了嗎?」

蘇嘉這才懂了,原來蘇愷是埋汰他呢!當下他就不悅了,「叫你修你就修,要不回頭我讓祖父祖母來叫你修。」

「你當然會去找祖父祖母,你也沒其他本事了。」

「竟敢笑話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打不著我,不是試過很多次了嗎?」

蘇嘉沒等蘇愷說完就一拳揮了過去,蘇愷俐落地閃身避過,只是這一扭身,他看見不遠處蘇沐暖正盯著他,對他使眼色。

他突然想通了,裝做沒站穩一樣跌坐在地,蘇嘉的拳頭就跟著下來了。

蘇愷被打了幾拳,發覺蘇嘉真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他怕蘇嘉力道不夠不能留下瘀青,這樣自己就白被打了,生生讓蘇嘉多打幾拳才打了個滾躲開。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然後就瞪著蘇嘉。

蘇嘉過去常找蘇愷的麻煩,蘇愷雖然從不還手,但躲得也快,今天他居然打中蘇愷了,正得意呢,可一看蘇愷站穩了身子看向他的眼神,他不禁頭皮發麻,以為下一瞬蘇愷就要撲過來了。

「知、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快把我的躺椅修一修。」

「沒門。」

蘇嘉一氣,拿起地上的鏡台發狠地往地上一摔。

蘇愷見他撿回尹家不要的舊銅鏡破了,他為那面銅鏡制做的框以及鏡台的兩只抽屜也被摔開了,氣憤不已,拳頭一握就要往蘇嘉臉上招呼去。

突然,一只軟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蘇愷回頭就看見蘇沐暖抱住他的手,一臉淚痕的說︰「大哥,我怕。」

蘇愷的氣立刻消了,想起了他答應蘇沐暖的事,終于松開了拳頭。

蘇嘉方才真的覺得蘇愷像要吞了他一樣,嚇傻在當場,此時回過神,他面子掛不住,但也不敢再找蘇愷的麻煩,便拿起躺椅撂下狠話,「你不修,我回頭讓祖父拿來叫你修。」

等人走了,蘇沐暖才捧起地上的鏡台。蘇丫慣用的那把銅鏡在她穿越來醒來後被自己的臉嚇著時摔壞了,蘇愷好不容易拿廢材給她做了一個鏡台,如今又壞了。

只不過她看著鏡台,不禁贊嘆起來,不需用膠、不需用釘子,只用卡榫就拼起一整座鏡台,看來她這個哥哥的確有好手藝,不是只會做玩具小人給她玩而已。

「大哥,壞了再修就好了,我等你。」

蘇愷很心疼,他想著妹妹的傻病好了,年紀也大了,到了該好好打扮自己的時候,才想著今年生辰給她送些實用的,如今卻被蘇嘉給摔了。

「可是這來不及當你的生辰禮了。」

「我已經收到你送的生辰禮了。」蘇沐暖抬高手模了模哥哥被打傷的臉頰,「有了這個,我們的大計完成就只在這一、兩日了。」

「蘇丫你這個死丫頭快給我滾出來!」

突然听到顏氏的喊叫聲,蘇愷及蘇沐暖都皺起了眉頭,可很快蘇沐暖臉上就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了,現在開始是我的戲了,我要你去躲起來,不管祖母做了什麼都別出來,別讓祖母有借口說你的傷是她打的,祖母是長輩,爹爹看了可能還不那麼氣。」

「下一步我該怎麼做?」

「等爹爹回來再出來,裝做一副剛知道我被罵的樣子。」

「好。」

等蘇愷躲回房後,蘇沐暖回到了 灶房邊。

她答應尹家嬤嬤要給尹夫人做醬漬西瓜皮,稍早她已經把所有西瓜的綠皮部分都削下來了,然後一塊一塊切成適當的大小,灑了粗鹽用重物壓著,可以把瓜皮的水分去除。

這個去水的過程大約一個時辰,趁著這個空檔,她去準備了待會兒要給尹家嬤嬤的破布子及腌制醬漬西瓜皮的調料。

古代的調料都是很貴的,要不是跟尹家拿,她也做不出這樣的東西。

現在食材都備好了,她將西瓜皮拿出來,洗去表面的鹽分,然後用塊干淨的紗布包著,試了試調料後,覺得味道不錯,便把調料倒進由尹家拿回來的小缸里,接著把西瓜皮給放進去。

尹家這樣的人家肯定有冰窖,拿回去冰鎮一下,飯前吃很開胃,當配菜吃也行。

這時,在外頭喊不到人的顏氏終于走進來,她來到蘇沐暖的面前,看見地上一堆削下來的綠皮,不由分說打了蘇沐暖一巴掌。

蘇沐暖被打得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幸好剛才她把缸放下了,要不然辛苦了一個多時辰的西瓜皮就白做了。

記憶中,顏氏還真沒打過蘇丫,可能過去蘇丫是傻的,顏氏打了會落人口實,現在她正常多了,倒讓顏氏忘了她是個傻子,這一巴掌打得著實不輕,她只覺得耳朵嗡嗡響,像有千百萬只蜜蜂在她耳邊飛一樣,耳朵被這麼一搧,不知道會不會聾了?

她眼角余光看見蘇愷想要沖出來,連忙做出了阻止的手勢,她打都被打了,可千萬不能白白挨打。

她看見蘇愷握緊了拳頭又退了回去,這才放了心,然而下一瞬,她就被顏氏扯著手臂拉起來。

「果然是你這個死丫頭偷的,那顆寒瓜就那麼一丁點大,分給一家子吃都不夠了,你還自己偷了吃掉!」

「我沒偷寒瓜。」

「你還說謊!我剛剛問了阿萬,他說他看見你鬼鬼祟祟的,寒瓜肯定是你偷的。這里只剩皮了,瓜肉在哪里?你藏在房里了?把鑰匙交出來!」

「我沒偷寒瓜,房里沒有瓜肉。」

由角門望出去,遠遠的,她看見剛從尹家下工的蘇大與出門辦事的葉氏走了進來。

蘇沐暖見時機到了,放聲大哭起來,這一哭,果然把蘇大及葉氏都吸引了過來。

蘇大一進後院,看見蘇沐暖被打出五指印的臉頰,整個人都傻了。

葉氏想不到她才出門半天不到,女兒居然被打了,兒子這幾日在趕制給女兒的鏡台,有他照看她才放心出門沒帶著女兒的,他人呢?怎麼讓妹妹被打了?

她上前抱住蘇沐暖,一向逆來順受的她第一次用不諒解的眼神看著顏氏。

顏氏可沒覺得做錯事,大罵起來,「看什麼看?先問問你女兒做了什麼好事!」

「暖暖做了什麼,婆母不能用說的嗎?為什麼一定要打暖暖?看把她打得,暖暖這張臉如花似玉,婆母你怎麼下得去手?」

顏氏氣笑了,這年頭做錯事都不能打了?「現在會偷東西,長大就會偷人,現在不教,要等她以後被浸豬籠才來教嗎?」

哇!蘇沐暖在心里咋舌,這個祖母嘴真毒。

蘇大聞言再也忍不住,沖上前來擋在妻女面前,怒視顏氏,「母親這話說得也太難听了,沐暖才多大,傳出去她還要做人嗎?」

「她敢偷東西就別怕不能做人。」

葉氏終于听到了重點,婆母口口聲聲說女兒偷了東西,到底偷了什麼?一定是誤會吧。

「暖暖,你告訴娘,祖母誤會你偷什麼了?」

「祖母說,有人告訴她我偷了寒瓜,我說沒有,祖母就打我。」蘇沐暖說著說著又哭了。

「你們自己看看,咱們家就一顆寒瓜,如果不是她偷的,地上這是什麼?」

蘇大及葉氏都看見了地上的綠皮,但他們絕對相信女兒不會偷東西,便道︰「或許是其他人偷了,吃得只剩下皮,被沐暖撿來玩了。母親你該再問清楚些,怎能就這樣打人?再說了,會做這頑劣事的向來只有蘇萬,母親問過他沒有?母親一口咬定是沐暖偷的,只因為沐暖不是你的親孫女嗎?」

蘇老頭剛從外頭回來,听到吵吵鬧鬧的就滿心不悅,一來到後院就听到大兒子那不孝的發言,氣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兒子嗎?」

蘇大自從上回砸鎖事件後,對父親母親再不如從前愚孝了,因此對于蘇老頭的指責,他沒有立刻認錯,只是沉默不語。

蘇沐暖則趁這個機會打了手勢讓蘇愷出來,于是他急急忙忙的跑來。

「怎麼了?怎麼了?沐暖怎麼哭得這麼大聲?天啊!沐暖的臉怎麼了?」

葉氏看兒子低頭察看妹妹的傷勢,忍不住斥責他,「你去哪里了?怎麼沒看好妹妹?」

「我……」蘇愷捂著臉欲言又止,沒敢抬頭。

葉氏看他動作怪異,拉下他的手就看見他臉頰上的傷,還有破皮帶有血漬的唇角,驚訝地問︰「阿愷,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蘇大聞言轉過身來,把蘇愷拉到面前詢問︰「怎麼傷了?」

蘇愷看了看周圍的人,又捂住臉頰,「蘇嘉讓我給他修躺椅,我說我要幫沐暖做鏡台沒空,他就打了我。」

一直躲著看好戲的蘇嘉連忙跑出來,他還沒看夠蘇沐暖被打呢,怎麼能把事兒引到他頭上來!

「祖父,是阿愷先打我,逼急了我才打回去的。」

蘇老頭立刻相信了蘇嘉,實在是因為蘇愷身手很好,蘇嘉的說法很是合理,于是對著蘇愷說︰「就你的身手,能被打嗎?」

「他當然打不著我,是我不小心絆倒了,他就坐在我身上一直打。他說我打他,他有傷口嗎?要說他被我逼急了,那見我絆倒了他還不逃,怎能打我一頓,然後把我要做給沐暖的鏡台都給摔壞了?」

蘇老頭愣了愣,回頭看生得富態的蘇嘉完好無損,再看身子結實挺拔的蘇愷一臉慘不忍睹,他無法替大孫子說話,面子又掛不住了,「所以你為什麼不幫阿嘉把躺椅修一修?」

蘇大回頭,看見兒子女兒臉上都掛了彩,一個有口難辯,一個蒙受不白之冤,他從來沒有這麼心寒過,他也是蘇家的兒子,他的兒子女兒是蘇家的孫兒孫女,為什麼他們活在蘇家就好像低人一等,不能抬頭做人?

「蘇嘉今年二十多了,他做過一份正經活兒沒有?他下過幾次田?一張躺椅他自己不能修嗎?蘇和今年十五歲,平日里母親用公中的錢給她買首飾、買衣裳我都不計較,沐暖就要一個鏡台怎麼了?阿愷他還是拿廢材做的鏡台,蘇和的鏡台可是母親到城里去給她買的。」

顏氏眼見自家理虧,連忙提醒蘇老頭蘇沐暖做的事,「你要算帳是吧!蘇丫她……」

「我女兒叫蘇沐暖!母親為什麼老是要用賤名喊她?」

「好,蘇沐暖,蘇沐暖她偷寒瓜的帳怎麼算?」

蘇老頭一听也氣了,「什麼?她偷了寒瓜?」寒瓜這玩意兒他一輩子也沒嘗過,正想著今天晚膳前能吃到的,沒想到竟有人偷走。

「怎麼?連父親也想打沐暖一巴掌?」蘇大忍無可忍地吼了出來。

蘇老頭這才看見蘇沐暖臉上的五指印,但想了想便道︰「做錯事還不能打了?」

「做錯事要打可以,姑娘家一定要打臉上嗎?更何況沐暖真做錯事了嗎?母親只看見一堆瓜皮就說沐暖做錯了事,都沒問過沐暖能不能解釋這些瓜皮是哪來的?」

「瓜皮是尹家嬤嬤給我的。」蘇沐暖終于找到機會說出了瓜皮的來處。

「胡說,尹家人給你瓜皮做什麼?」

「瓜皮可以吃啊!尹夫人想吃,嬤嬤給我瓜皮做菜吃。」

「你是傻子,當尹家人也是傻子嗎?」顏氏冷笑著諷刺蘇沐暖。

「婆母忘了,先前你也以為樹籽不能吃。」葉氏冷冷的補了一句,倒叫顏氏一時無言。

蘇老頭正在沉吟,思考著蘇沐暖說的是不是實話,就听見外頭有人喊聲。

「有人在嗎?我是來找沐暖的。」

蘇愷一听覺得這是妹妹的救星,連忙出去把人迎進來。

尹家嬤嬤看見後院這大陣仗,雖然有些不解,但也上前問了。

「沐暖,你說要給我的破布子及寒瓜皮……噯唷!你的臉怎麼了?」她下午才模過的細嫩臉頰,如今留下了一個明顯的五指印,看得她好生心疼,「誰打你啦?」

蘇沐暖眼眶含淚,委屈的說︰「祖母說我偷了寒瓜,打我。」

尹家嬤嬤低頭看了地上蘇沐暖指的綠皮,又看了看她指的那個小缸,分量和她給蘇沐暖的差不多,便道︰「這寒瓜皮是我給沐暖的,她說能做涼拌菜,蘇家奶奶,你誤會沐暖了。」

蘇沐暖拿手背抹去眼淚,把一旁的小缸拿起來,交給尹家嬤嬤,「嬤嬤,這是要給夫人的涼拌菜,回去冰鎮一下就能吃了。」然後她還把破布子也給了尹家嬤嬤,大約說明怎麼做破布子蒸魚,就乖巧的要請走尹家嬤嬤,「就快用晚膳了,嬤嬤快回去吧,這兩樣菜能讓尹夫人想吃飯的。」

「你不是說了想分一些給你爹娘吃?有留了嗎?」

「我不貪心了,要不是我想著要分一些給爹娘哥哥吃,也不會帶寒瓜皮回來,更不會被打了。」

蘇愷听了只是一聲冷哼,「哼!怕是沒有寒瓜皮,祖母也能冤枉沐暖偷了寒瓜。」

蘇愷一出聲,尹家嬤嬤才發現他臉上的傷比蘇沐暖更精采,這是個什麼樣的家庭,輪著打孩子出氣?

蘇老頭正覺得理虧,蘇愷的話立刻讓他轉移了注意力,「有你這麼說話的孫兒嗎?」

蘇大語氣冷冽地反駁,「阿愷這麼說有錯嗎?他好好的想幫沐暖做個鏡台,莫名被打了;沐暖好好的想幫尹夫人做個開胃菜,也莫名被打了,這都不冤?」

蘇沐暖知道時機差不多了,更何況還有外人在,更容易激怒蘇老頭,她走上前扯了扯蘇大的袖子,「爹爹,咱們不生氣好不好?沐暖會怕。」

尹家嬤嬤自覺蘇沐暖被打和她有些關系,便出聲安慰,並保證道︰「沐暖別怕,瓜皮是我給你的,就算上官府我也能幫你做證。」

「嬤嬤不知道,很恐怖的,我不能再死一次了,這回神仙婆婆來不及救我怎麼辦?」

「上官府不會死的。」尹家嬤嬤忍不住心疼,這孩子看來是嚇壞了啊!

「不是官府。」她小聲的對尹家嬤嬤說︰「是壞人,上回把我推到水里的壞人。」

蘇大一听便問︰「上回把你推水里?什麼意思?」

這時蘇沐暖有點氣自己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公分高的身材,又怨她爹怎麼生了個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她很拼命的踮起腳尖,蘇大才看出她想說悄悄話,主動彎子。

「爹爹,不要再惹祖母生氣了,壞人听了會把我推進水里的。」

「什麼壞人?」

「跟祖母說我偷寒瓜的壞人。」

雖是悄悄話,但蘇老頭及顏氏卻都听清楚了。

見蘇沐暖想把她投溪的事賴給蘇萬,顏氏氣得不清,大聲斥責,「胡說什麼?溪是你自己跳的,還怪別人?」

「母親,我能問問是誰跟你說寒瓜是沐暖偷的嗎?」

「我……」人家尹家嬤嬤都做證了,表示蘇萬真的說了謊,顏氏結巴了好一會兒才說︰「阿萬也沒說是沐暖偷的,就只說沐暖鬼鬼祟祟的,所以我說,你們養孩子為什麼不好好養,老是讓她搗鼓這個搗鼓那個,才會被懷疑。」

「所以只憑蘇萬隨便說一句,母親就指稱沐暖偷了寒瓜?還有,沐暖這不是鬼鬼祟祟,她至少做出了吃食,蘇萬整天帶著一群小混混廝混就是正經事了?」

與此同時,前院,蘇家二房的人正聚集在那邊。

蘇二去酒肉朋友那里喝了一下午的酒,剛回來準備吃寒瓜。

周氏則是帶著蘇萬回來的,她內心有些忐忑。

下午她去方家串門子,方小毛回來難得沒討吃食,方家人問出他剛吃了寒瓜,可他們家人沒去尹家做工,哪里來的寒瓜?

見方小毛說是蘇萬給的,周氏心喊不妙,就怕是蘇萬把家里的瓜給偷了,于是去了蘇萬平常玩耍的地方,打算拎著他回來順便串供,要把偷瓜的事賴給大房的孩子。

蘇萬听了大笑幾聲,說他早在祖母面前把這事賴給蘇沐暖了。

周氏覺得最近蘇沐暖聰明得有妖,決定趕緊回來看看情況,結果他們一家三人才進門就被蘇和擋在前院。

蘇和也是剛剛才回來的,正好看見尹家嬤嬤下馬車,偷听到了後院發生的事,就想把他們往外趕。

周氏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可不知所以然的蘇二因為多喝了些酒,對于蘇和趕他們的舉動甚是不快,吵鬧聲引來了後院等人的關注。

蘇愷來到前院,一見到蘇萬就不由分說的扯著他往後院走去。

蘇二有酒壯膽又不知自己兒子闖的禍,周氏與蘇和則是想著長輩慣來偏心,應該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便也安心進去了。

蘇大一見到蘇萬,立刻問了出來,「蘇萬,瓜是不是你偷的?」

蘇萬不肯承認,「我看見了,是蘇沐暖偷的。」

「好,你說是沐暖偷的,證據呢?倒是你,偷了一大個寒瓜吃了也不消化,肯定還有其他人一起吃,要不我讓阿愷去把你那些狐群狗黨都給叫來,一個個問他們是不是吃了寒瓜如何?」

「不、不就一顆寒瓜嘛,回頭我讓我爹再買一顆回來就是了。」蘇萬雖然對那群朋友明令過不能說出去,但娘親都知道了,肯定是有人泄露,索性破罐子破摔。

蘇大冷冷道︰「不用了,不吃寒瓜不會怎樣,讓你爹去買也是拿公中的錢,公中的錢大部分是我賺的。」

听到兒子連這話都說出來了,蘇老頭心知有異,正想開口再斥責,蘇大沒給他機會,接著問︰「為什麼沐暖說她上回掉溪里,是你推的?」

「我沒有推她。」

「爹爹,不是他推的。」蘇沐暖扯了扯蘇大的袖子,「是他讓人推的。」

「誰?」

蘇沐暖有些害怕,蘇大拍了拍她的背,「乖!你說,有爹在。」

「是方小毛推的,蘇萬就站在一旁看,笑我不會水。」

蘇萬頭皮發麻,他還以為蘇沐暖忘了,原來她都記得,只是在找機會說出來?

這可是殺人的事,他不敢認,連忙反駁,「你亂說!你有證據嗎?」

蘇沐暖被這麼一嚇,縮了縮,「我有啊!我有一塊布料,在房里,是從方小毛身上抓下來的。」

蘇愷一听十分憤恨,他雖然知道妹妹的分家計劃,但妹妹險些……不!是真的被淹死了,要不是有神仙婆婆救的話,她也沒辦法活回來。

「爹,方家窮,就算衣裳破了也只會補一補,咱們去跟方家對質,只要能搜出那件衣裳就能證明了。」

「好。」

蘇大回頭就要帶著蘇沐暖去取布料。

尹家嬤嬤再好奇也不能跟著去方家,便帶著東西告辭了。

蘇老頭看今日的架勢,總覺得蘇家有大事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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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8 00:04: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分家搬出來

方家突然迎進了一大批人,包含興師問罪的蘇大、蘇愷及蘇沐暖,還有醒了酒正發愁的蘇二,他覺得自己那頑劣的兒子真可能干出這事,以及皺著眉的蘇老頭,這事若是真的,他也不知該如何收拾。

听了蘇家人前來的原因,方家人連忙喊冤。

蘇沐暖偷偷讓蘇愷把方小毛抓出來,蘇愷也不羅嗦,立刻去找。

方家沒蘇家大,就只是一個破舊的土方屋而已,他跑出去繞過屋子,看見在後院玩泥巴的方小毛,他二話不說上前揪住方小毛的領子,把人拉到屋子里去。

蘇沐暖見人來了,當即告訴蘇大方小毛穿的就是那件衣服。

他由蘇沐暖的手上接過布料,往方小毛胸口上的補丁一對比,頓時氣得發抖,他竟不知道女兒醒過來的這段日子過得是如此擔驚受怕。

害她的人就住在家里,整天跟著親手推她的人一起玩,她該有多害怕才會嚇到什麼也不敢說?

「方家嫂子,如今證據擺在眼前,很清楚了吧?你家小毛敢把沐暖推進溪里,就要有上官府的準備。」

方家嫂子抱著兒子哭了起來,這是她的獨苗,不能進官府啊!

方小毛的爹也是腳底發寒,兒子干下這種事,要他賠償他也賠不出來,真的得下獄去坐牢嗎?

方小毛似乎發現情況不對了,連忙招供,「是蘇萬叫我推的!他說他看傻丫不順眼,傻丫一直纏著孫安,孫安是他姊姊蘇和喜歡的人,因此他要教訓教訓傻丫。」

「別胡說!你賴我兒子不夠,還要賴我女兒?」蘇二氣得不輕,這事要是傳出去,蘇和還怎麼嫁人?

「是真的,他還給了我們一人一袋彈珠,說是什麼封、封……」

「封口費?」蘇愷替沒什麼知識的方小毛接了下去。

「對!封口費。」

「蘇萬哪來的銀子買彈珠,你別胡說。」蘇愷知道二房的人乃至于祖母肯定會問,索性先問了,也好做準備,哪里知道問出了另一個秘密。

「當然不是他買的,是他大哥蘇嘉賭錢用的。」

蘇萬知道這下賴也賴不掉了,彈珠是他由哥哥那里偷來的,那是哥哥賭錢用的,他看準了哥哥怕賭博的事被知道不敢聲張,所以才敢放膽偷,這下全被方小毛這個嘴不牢的給說出了。

先是西瓜,再是彈珠,又是推蘇沐暖,蘇萬頭一回擔心起來。

「這下很清楚了,把蘇萬及方小毛都送官吧。阿愷,先去請村長來。」蘇大命令兒子。

村子離縣城遠,遇到事都是先請村長做初步決斷,然後再由村長陪同前往縣衙告官。

蘇愷到了門口就被蘇二給攔住,「不行,送了官府,我兒子這輩子就算毀了。」

「你兒子殺我女兒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一點?」

「父親!」蘇二沒辦法,只能向蘇老頭求救。

蘇老頭擰著眉,他知道二房就是些沒用的家伙,關也就關了,但這事鬧大了,整個蘇家都會被人看笑話。他的確不能容許手足相殘,可沐暖不是沒死嗎?這事不能就關起門來道個歉便揭過去了?

「老大,家丑不可外揚,再說了,家里出了這種事,阿嘉阿萬不說,有這種哥哥弟弟,和丫頭及沐暖還怎麼嫁人?還有阿愷豈能說到好親事?」

「我……」蘇愷正要表示他沒關系,就被蘇大攔住。

蘇大窩囊了一輩子,愚孝了一輩子,都到這個地步了,他終于體認到自己該為兒子女兒據理力爭,而不是讓兒子自己出頭。

「阿愷的臉剛才來的一路上已被不少人看見,蘇嘉怎麼在家里耀武揚威的事很快就會傳出去,至于我家沐暖,她是受害者,是蘇和嫉妒、蘇萬狠心置她于死地,她沒什麼好怕嫁不出去的。」

「你……你打算把這事傳得全村都知道?」

「這是能為我兒子、女兒討公道的唯一辦法。」

「爹爹,我不要上官府,听說縣老爺很嚇人的。」蘇沐暖挽著蘇大的手臂,害怕地說。

「看看,還是沐暖懂事。」蘇老頭听見蘇沐暖這麼說,頓時放心了。

蘇大見蘇沐暖的樣子,只是更心疼,「不行,這樣你只會一直被欺負。」

「要不我們搬出去,別跟祖父祖母還有二叔他們一家一起住好不好?」

蘇沐暖是童言無忌,但大人們全都知道「搬出去」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蘇大看蘇沐暖害怕的樣子是真,真的上了公堂,萬一她嚇得說不出話來,讓蘇萬及方小毛逃過一劫怎麼辦?

但真要他就這麼放過蘇萬及方小毛嗎?

蘇愷是不怕上公堂的,可他們最主要的目的是分家,上了公堂後若家還是沒分成,沐暖未來一樣會受欺負,而且祖母那個人只會公報私仇,他跟爹常常不在家,哪里能及時保護沐暖?

蘇愷想了想,便勸起蘇大,「爹,咱們還是別上公堂吧,免得到時有人公報私仇……」

蘇大仔細思考起他們一家的困境,覺得上公堂理論最後的結果並不一定能讓他們滿意,再加上兒子那「公報私仇」四個字……他看著兒子及女兒臉上的傷,當真心有余悸,最後他做了決定。

「爹,要我不把這事鬧上公堂可以,我要蘇萬及方小毛一連七日,每日到家門口罰跪半個時辰,還要讓阿愷監視,有人問了,就由阿愷解釋他們為什麼跪在那里。」

蘇老頭氣得不輕,他想著家丑不能外揚,這不是一樣傳得全村子都知道了嗎?「這不行,這跟上公堂不是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這樣算私了,蘇萬及方小毛不用坐牢,蘇和也能把這事推得干淨,要是上了公堂,蘇和的名字就不免會被提起了。」

「不行!」蘇二著急得不得了,一個兒子就夠讓他心疼了,怎麼能還賠上女兒?

「父親及二弟你們考慮看看吧,對了,這只是條件一,條件二是……我要分家。」

「什麼?分家?你這個不孝子!」蘇老頭上前給了蘇大一個巴掌。

蘇大沒躲,「我兒子女兒都受了,我不受倒覺得心里過意不去,父親這巴掌打得好,多謝父親了,但我的條件不變。」

「你……你……」蘇老頭氣得都快暈過去了。

過去的蘇大會為此擔心,但如今他可不會,因為他的心已經冷得像冰一樣了。

「父親,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午時沒得到答覆,我便直接去找村長了。」說完,蘇大還恭敬地給蘇老頭行了個禮,這才帶著蘇沐暖及蘇愷離去。

蘇愷本也跟著,想了想覺得不行,回頭把方小毛身上的衣服給剝了做證據,這才跟著父親及妹妹離開方家。

蘇老頭想分家嗎?當然不!田是他及蘇大耕的,他倒是不怕餓死,但他都多大年紀了,能養二房一家多久?家里的活兒都是葉氏干的,若大房分出去了,這家該成什麼樣?

但他能不分嗎?二房一家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沒錯,但他能不管嗎?

蘇嘉及蘇和都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蘇嘉賭博這事傳出去,哪家女兒敢嫁過來?蘇和到底有沒有教唆弟弟雖不可知,但若她沒跟弟弟說她傾慕孫安,蘇萬能知道?

再說到蘇萬,偷寒瓜已經是小事了,畢竟是自己家里的東西,可教唆人推姊姊下水,還險些淹死姊姊,這是什麼罪名?是要坐牢的!

顏氏及二房自私,自然不希望分家,蘇二整天求蘇老頭以父親的威嚴把蘇大壓下來,但蘇老頭幾次看見蘇大的臉就開不了口,他從沒在蘇大的臉上見過那麼冷的表情。

他只得把妻子及二兒子斥責回去,怪他們平日不好好待大房一家,才把蘇愷及蘇沐暖打了,回頭還要人不要討公道,要是發生在蘇嘉、蘇和或蘇萬身上,他們會不討公道?

最後,蘇老頭只得無奈分了家,只是他怒氣未平,要分家可以,怎麼分可是他說了算,後院後頭那個傾倒的三進院,他分給了大房住,那麼一大塊地割給他們的條件是他們得負責把後牆的破洞修好。蘇家還余下幾塊田,但良田他是沒打算給蘇大的,就給了他幾塊種不了稻的旱田。

這是他要給大房的教訓。

蘇大听了蘇老頭的分配也沒說什麼,其實他要分家也只是要一個正當的名義,他只要可以不被戳脊梁骨的搬出蘇家就滿足了。

好在他先前在尹家做工還沒領工錢,便先支領了吧,沒賺到那兩成無妨,過日子總要銀子的,再說了,現在可不用上交公中的六成了,說來還是多了不少銀子的。

等到蘇大他們一家正式搬出蘇家時,有不少鄰里來幫忙,這些人都是老柳找來的,老柳一向與蘇大交好,那幾日蘇萬及方小毛跪在蘇家門口的事已傳遍了整個村子,全村的人都在為蘇大一家抱不平呢!

這整個事件里,有一個人受了無妄之災,那就是孫安。

孫安遠遠看著蘇大一家忙著搬家,心里當真不是滋味。

蘇沐暖被推下水的事傳開後,就開始出現一些耳語,說蘇沐暖長得當真不賴,也不需要非得巴著孫安不可,哪里就會為他投溪了。

還有些早就嫉妒他成就的人,甚至說那是他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而故意放出的話。

而同樣听到閑言的還有劉氏,她有次在半路遇上了蘇沐暖,質問蘇沐暖為什麼要傳出孫安自抬身價的流言。

對蘇沐暖來說,劉氏就像新聞里常看見的那種「都是別人家孩子的錯,我的孩子是被帶壞的」的家長,她十分冷淡地道︰「孫夫人,我不知哪來這種閑言,就跟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說我是為了孫安而投溪一樣,當時我都沒為自己辯白,這時又怎會為了別人辯白?」

劉氏本以為她是個好拿捏的,哪里知道一段時日沒見,蘇沐暖完全變了個樣子,她為此氣壞了身子,躺在床上幾天了,對蘇沐暖更是恨之入骨。

但孫安恨不了,他甚至開始後悔,若他早點發現蘇沐暖是長得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若他當時多一點耐心,是不是現在蘇沐暖也會對他這麼笑?

孫安握緊拳頭,看著等在蘇家門口的蘇沐暖一見到尹逍就露出笑容,而感到嫉妒。

蘇沐暖見尹逍終于來了,今日鄰里要來幫他們搬家及整理房子,都是來做白工的,他們也不好讓人餓肚子,于是她拜托尹逍把要送她的那只鹿送過來,好給來幫忙的人一頓飽餐。

沒想到送來的不只一只鹿,是兩只。

「我只知道銀子借人會生利子錢,不知道小鹿放著竟能生大鹿?」

「我說了當時是要送你一只小鹿嗎?分明是一大一小兩只鹿。」

蘇沐暖知道尹逍是要幫她,她很感動,「總之多謝你了,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家……」

「我才不管你家呢,我是幫你。」

蘇沐暖總覺得這句話似乎有別的意思,她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尹逍沒等她接話就又道︰「肉是有了,可只吃肉也不行吧!」

「家里還有準備其他食物,柳叔也幫忙了。」

老柳家自己也不好過,但還是帶了些蔬菜來,葉氏把家里剩下的粗面全拿來烙餅了,剩下幾日需要的糧食,蘇大打算明日去尹家把工錢領了再進城去買。

蘇家這座三進院房間很多,蘇大打算就先理出三間夠住就好,未來真有辦法再慢慢修繕,要把房子整理好,再搭一個新的灶房,總也要七、八日,老柳便先讓出一間房讓他們住,晚上蘇大及蘇愷打地鋪,葉氏及蘇沐暖睡床,應該也能挨過這幾日。

大老遠的,幾部驢車接龍一般的來到蘇家門口,領頭的人跳下驢車後,看見尹逍愣了愣。

尹逍見狀連忙對蘇沐暖說外頭交給蘇大,他們去里頭忙。

蘇沐暖想想也是,活兒可多著呢,就跟尹逍走了。

兩人走了,尹家工頭才恢復正常。

蘇大不解地迎上來,「工頭,怎麼了?怎麼來了?」對于這個笑眯眯的工頭,他一向很有好感。

「你說要領工錢,我家夫人詳問了你家的事,覺得你很辛苦,便讓我把用剩的建材給你送來,說丟了也浪費,就送你了,還讓我送些糙米及粗面,省得你還得進城去買。她說了,糙米及粗面不是送你的,要由你的工錢里扣。」工頭說完比了個數字。

蘇大瞪大了眼,看著一車的米面,這點錢連兩斤都買不到,更何況是一車。

「這怎麼行?」

「沒什麼不行,夫人說了,要蘇姑娘常常去給她做飯吃就夠了。」

「沐暖她也不是真的會做飯,就是會搗鼓些新奇玩意兒……」

「會做飯的人尹家多的是,夫人就要蘇姑娘會的那些新奇玩意兒。」工頭拍了拍蘇大的肩,接著說︰「你也別推辭了,把家里的事做好趕緊回來上工,更賣力的做工報答夫人也就是了。」

蘇大不識字,卻也懂什麼叫卻之不恭,只得點頭道謝,「我知道了,現在我也沒有田可下,等家里處理好,我就天天去上工。」

「那太好了,你身材結實,耐力又足,一人頂兩人用,還有你兒子也不差,你們來做工可是幫了我好大的忙。」

「別這麼說,這都是應該的。」

「好了,叫人來卸貨吧。」

昨天只是搬家及簡單清潔整理,今天卻是要真正動工了,蘇大一家等著听蘇沐暖有什麼規劃。

這回的整修由蘇沐暖全權處理,尹逍遠遠就看見蘇沐暖正在跟大伙兒說明。

分家完成了,蘇沐暖也不裝傻子了,把鄰里嚇得個個都呆呆的听她說話。

「與老家相隔的破洞得補,外牆也得先修,要不然房子蓋好了,門戶洞開也不能住。前頭的院子,我覺得可以闢出個菜園子自己種些菜,左右耳房就拿來當灶房及儲藏間,咱們得新砌一個灶,還得挖個煙囪,其他的就依原來的計劃先修好三間房,其他的以後再慢慢來,還有後頭……」

蘇沐暖用襻膊將寬大的袖子系起,一手叉腰、一手拭汗後,指向了屋子後方,「我看見後頭的院子比前頭大了一倍,里頭有個池塘,附近又有一條溪,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活水引進來灌入池塘,再挖個渠道匯回溪中。」

大家似乎對這個提議感到不解,議論了起來,頓時有些鬧哄哄的。

蘇沐暖喊著,「各位叔叔伯伯,有問題可以舉手問我。」

有個鄰里舉起了手,他早年專門蓋房子,懂得工法,只是他必須了解蘇沐暖的需求。

「沐暖啊,你要池塘做什麼?」

蘇沐暖當然有她的主意,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太早,只能隨意說︰「或許養個魚什麼的,自己養總比買的便宜,引了活水就不用擔心還要清理池子,怕魚被溪水帶走,只要在池塘的進出口都架上柵欄就可以了,還有池塘邊最好再搭個竹寮。」

竹子容易取得,可以去山里砍,池塘養魚的點子也不錯,那個發問的鄰里說︰「說來這塊地位置好,後頭的院子是個小坡,後低前高,只要挖好渠道,溪水會自己流進來又流出去,不過進水出水的地方只有柵欄擋著是不行的,還得有閘門,否則池塘的水怕是不會太滿。」

這種事果然是要專業的來,蘇沐暖沒想得這麼深,昨晚告訴爹娘時,他們也是有听沒有懂,就只說全听她的,現在有了鄰里的幫忙,看來是沒問題了。

等蘇大領著大伙兒散去工作時,尹逍才來到蘇沐暖身邊,「明天我來接你,我已經約好了酒樓的掌櫃及廚子,他們答應試吃你的破布子料理。」

「你這麼快就約好了?」

「要不是你要處理的私事這麼多,我早約好了。」

「太謝謝你了,總得先分了家,我辛苦工作的成果才不用白白分享給二房那一家子,這花了我一點時間。」

蘇家的後宅破事已傳遍整個村子了,尹逍自然也听過,點點頭表示理解,又道︰「酒樓听我說有新奇的食材要賣他們,他們也很期待。」

蘇沐暖卻搖了搖頭,上回阿逍說得對,光是賣破布子要賺大錢是不容易的,她這些天在想食譜時發現,這些食譜同樣是無價之寶啊!白白送給酒樓不是傻的嗎?要賣,當然得食材及食譜一起賣,她會給酒樓專賣權,破布子不會出現在其他地方,而酒樓就是貪一個新奇,試想有一種東西整個縣城都吃不到,就只有你家酒樓有,這還不夠有噱頭?

「我明天不是要賣食材,是要賣菜譜。」

「什麼?」

「明天你就知道了。」

尹逍挑眉看著蘇沐暖,總覺得她的雙眼閃閃發光,像真的有金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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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與酒樓合作

尹逍介紹的酒樓名叫廣聚樓,在當地頗有名氣,盡管早過了午飯的時間,整個大堂里依然每桌都坐了客人。

蘇沐暖及尹逍到達後,掌櫃親自來迎,只是因目前客人眾多,無法久待,便安排包廂讓兩人先進去休息。

蘇沐暖推拒了,請掌櫃幫他們安排在大堂角落的座位。

等掌櫃走了,尹逍一臉明白的看著她,「你是有意要坐大堂的是吧?」

「是,我想看生意怎樣。」

「喔?為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到客人差不多離席後,掌櫃及廚子都來了。

要賣食材當然得給人試吃,蘇沐暖借了 灶房,把這段時間跟葉氏一起研究的菜色好好發揮了一番,做出一道又一道的菜。

別說尹逍了,就連廣聚樓的人都不知道,這看來不起眼的破布子居然能做出這麼多料理。

尹逍陪著廣聚樓的人試吃,只覺得每一道菜都很新奇。

蘇沐暖看廣聚樓的人十分滿意,心就安了一半。

干煎及煎蛋都太家常了,蘇沐暖本以為廣聚樓看不上,卻不承想因為稀奇,廣聚樓還真打算讓它們上菜單。當然比較復雜一點的菜色不是沒有,比如拿來蒸魚、煮雞湯等等,廣聚樓都願意嘗試。

蘇沐暖接著說了還有一些涼拌菜,比如破布子冬瓜醬什麼的,廣聚樓的廚子真是開了眼界,小小的破布子居然有這麼多妙用。

「破布子能做的菜雖然多,但如果滿桌都是同一個味道,那反而沒什麼意思,我建議現在夏天,可以出一些干煎或是涼拌菜,冬天則可以賣雞湯,至于蒸魚倒可以一年四季都賣。」

尹逍點了點頭,掌櫃及廚子看見後也點了點頭。

蘇沐暖忍不住笑了,怎麼掌櫃及廚子自己沒主見嗎?

「那麼蘇姑娘,你有多少壇破布子呢?」

「破布子是用樹籽做的,我家附近目前我只找到幾株,做出了不足四十壇,我想留幾壇自用,所以像這樣的壇子大約可以賣三十壇。」蘇沐暖比了比她今天帶來的那兩壇不同種類的破布子,示意大小。

掌櫃仔細算了算,破布子的用量很省,若以尋常的銷路,三十壇賣個大半年沒問題,再說了樹籽這東西又不是只有長溪村有,真的銷路好了,他們可以趁著產季找人摘來,給蘇姑娘工錢讓她代為制作即可,破布子成本低,但樓里賣的菜可不便宜,說來利潤不少。

「蘇姑娘,你看這樣,你的破布子我們全買了,一壇七百文……」

正在喝茶的尹逍被茶水一嗆,忍不住咳了起來。

掌櫃頓了頓,「一壇用一兩銀子跟你買,你看如何?」

三十壇各一兩,就是三十兩,這是長溪村大部分的人賺十年都賺不到的錢,掌櫃心疼得很,雖然廣聚樓還是賺了不少,但與原先的打算差遠了,那可是得多付許多啊!

哪里知道蘇沐暖听了搖了搖頭,並不同意。

「蘇姑娘不滿意?」

「雖然破布子的制作很費功夫,又得用掉不少柴薪,但我只跟廣聚樓收五百文就好。」

有這好事?別說廣聚樓的掌櫃及廚子,就連尹逍都瞪大了眼。

「五百文——」

「等等。」蘇沐暖出聲打斷了掌櫃的話,「可這一壇五百文,不包括菜譜。」

剛才蘇沐暖是獨自在廚房中做菜的,廚子沒得偷師,這又是一種沒看過的食材,沒菜譜他們也不會做啊!

掌櫃有些忐忑的問了蘇沐暖,「那麼蘇姑娘,菜譜打算怎麼賣?」希望她可別獅子大開口啊。

「我要每一道破布子料理的一成收益,當然,我把菜譜賣給你們,那麼整個縣城就不會有第二家酒樓能吃到破布子料理。」

「蘇姑娘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沒有野心怎麼賺錢呢?掌櫃不消細算都知道這是賺錢的買賣吧。」

一成?雖然一道菜的一成看來不算什麼,但累積下來的金額可是十分可觀,蘇沐暖的破布子或許是讓利,但掌櫃哪里不知道她這是在防自己,怕有一天他們廣聚樓研究出了破布子的制作方法,這生意也就斷了,抽成才能長長久久。

掌櫃有些猶豫,可也是真舍不得那些破布子,對能上廣聚樓的客人來說,吃不是只為了填飽肚子而已,還講究奇巧,破布子雖不是什麼珍饈美饌,但好吃是真的、新奇也是真的,更別提到時候慕名而來的外地人會很多,來也不會只吃破布子料理,還會點其他的菜,而廣聚樓需要付給蘇沐暖的,只是破布子料理的一成而已。

再三猶豫之下,掌櫃與廚子互相討論了一會兒,似乎是有了決斷。

這中間,蘇沐暖看掌櫃與廚子的互動只覺得好笑,她怎麼覺得他們總有意無意地望向阿逍,難道是想看看消費者的反應?

不過阿逍真的很捧場,他吃得很盡興,肚子不餓的人看他吃東西都會覺得東西很好吃。

「你們做什麼看著我笑?」尹逍終于發現大家的視線都在他臉上了。

「有沒有人說你吃起東西來很像倉鼠?」

兩頰鼓鼓地塞滿食物的尹逍不悅地放下筷子,雙手抱胸轉頭生悶氣,但氣歸氣,嘴里還是不斷地在嚼嚼嚼。

蘇沐暖忍不住大笑起來,掌櫃及廚子看了,也一副要笑不敢笑的樣子。

阿逍的身材比例不錯,放到現代來說就是九頭身的模特兒,頭小自然就臉小,隨便塞了些食物,臉頰就像倉鼠的頰囊一樣鼓鼓的。

蘇沐暖撐著下巴看著尹逍,真覺得他不只身材好,臉蛋也好看,完全就是天菜男神啊!

拿了訂金十兩銀子,約好了派人到家中載破布子的日期,又同意了分成,兩方簽好了契約,蘇沐暖便帶著契約書離開了廣聚樓。

揣了揣懷中的銀子,蘇沐暖感到十分滿足。

尹逍與蘇沐暖走在街上,想起當初她發下豪語說要用破布子賺到第一桶金,如今獲得的銀子的確是長溪村里大多數人想都不敢想的。

「現在呢?回村子?」尹逍問了蘇沐暖,見她滿臉笑意,一定想著快快回家給爹娘說這個好消息吧。

「我想去市集走走,看看鴨崽的價錢。」

「鴨崽?你想養鴨?」

「嗯,要不然我要池塘做什麼?」

「不是養魚嗎?」

「海魚池塘不能養,溪魚大家自己去溪里抓就好了,我養了又不能賣錢,家里人少也吃不了幾條,我養魚不是傻嗎?」

尹逍這才知道蘇沐暖的一步步都是有計劃的,昨日不先說大概是因為一沒跟廣聚樓談好,二也還沒確定池塘真能修得成,如今兩件事都沒問題,她自然想付諸實行了。

「養鴨要水不便,你當時怎麼不想著養雞就好?」

蘇沐暖與尹逍認識有一、兩個月了,這段時間她漸漸的對他十分信任,知道他不會泄露她的計劃,這才對他說了,「因為鴨稻共生,我可以省很多鴨食。」

「什麼叫鴨稻共生?」

在現代,南方的農田可以耕作三期,但為了養田,農民通常會把其中一期拿來種豆類、地瓜之類的作物,水稻只種兩期。

穿來這里後,蘇沐暖跟蘇大探問了一次,說是農田一年兩收,她推斷這里的緯度跟她上輩子住的地方差不多,而前些日子一期稻作已經收成了,目前正在養田好再播二期。

「田里蓄了水、插了秧後,鴨崽可以幫忙吃田里的害蟲及雜草,卻不會吃水稻,鴨崽在田里排出的鴨糞還能當作田里的養分,只需有人每天把鴨子往田里趕,傍晚再趕回來就好,這樣對種田的人有利,也可以省鴨食,鴨子有充分的運動,肉質也會好,可以說是雙贏。」

「只吃草就夠?」

「要喂飽一群鴨子,一塊田是不夠的,幸好我爹他人緣好,可以由他出面說服家里有水田的人家。其實我原先也是想想,因為一是沒錢二是沒地,如今兩樣都有了,等我查好鴨崽的價錢,就能回家跟我爹娘細談了。」

尹逍听蘇沐暖大略說明了鴨稻共生的概念,十分驚訝,「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她生在資訊爆炸的時代,古代人怎麼會知道未來人掌握了什麼樣的科技,于是她又推給了神仙婆婆,「我夢見的。」

「你上回已經告訴我沒有神仙婆婆。」

「但我說了應該有神仙,或許真是神仙告訴我的。」

「你想出抽成的辦法也是夢到的?」

「不,這是我想的,我花了那麼多時間想菜譜,總不能白白給廣聚樓吧!要知道,時間就是金錢。」

看她神氣的樣子,尹逍忍不住笑了,「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尹逍帶著蘇沐暖去了市集,市集里十分熱鬧,有來自外地的販子叫賣一些新奇的物品。

蘇沐暖朝著賣鴨崽的攤子去,問到了鴨崽的價格,又去賣鴨子的攤子問了鴨子的價格。

她有些意外,這中間價差還挺大的,難怪古代人若有閑錢就會養些雞崽、鴨崽,看是要賣還是養來過年加菜,都可以省一筆開銷。只是要像她一下子想養個幾十只,要費的鴨食不少,不是戶戶都花得起就是了。

雖然破布子能賣錢,但樹籽不是一年四季都有,她得想點其他的賺錢方法。

「阿逍,上回我問怎麼村子里的人都不認識你,你說你剛搬來不久,又總是在山里打獵,村子里的人不認識你也不奇怪,可你對縣城挺熟的。」

尹逍沉默了一會兒,蘇沐暖沒等到他的回答,她還以為是市集太吵了,正要再問他一回,他便說了︰「我先前雖不住長溪村,但縣城倒是常來,要不然怎麼知道廣聚樓?」

「想必你還住其他地方的時候,就已經把獵物賣給廣聚樓了吧。」

尹逍看著蘇沐暖,有些欲言又止。

蘇沐暖沒發現他的異狀,因為她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

尹逍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是一個怪模怪樣的販子賣著怪模怪樣的東西。

蘇沐暖走到了攤子前,那販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攤子上賣的是花生及地瓜這兩種來自美洲的作物。

祖父給了他們幾塊種不了稻子的旱田,她還想著種菜來賣不知道可不可行呢,如今有了花生及地瓜,真是太好運了,這兩種作物在旱田也能種,種植期都不長,而且地瓜高產,只要能成功推廣,那得是多大的經濟效益啊!

尹逍好奇地看著攤子上的怪東西,再看蘇沐暖雙眼放光的樣子,這東西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

蘇沐暖只說︰「這位小哥,你攤子上的東西我全買了,算我便宜一點吧!」

因花生及地瓜太多,尹逍只得回廣聚樓借驢車來運,掌櫃想著反正都要走一趟了,干脆把剩下的五兩給了蘇沐暖,派一輛板車送她回家,又派一輛驢車要把破布子運回城里來。

蘇沐暖買這滿滿的一車,總共只花了三兩銀子,可對尹逍來說,三兩還多花了,「你買這個做什麼?」

「我家的旱田要迎來春天了。」

孫家家世普通,幾代都是讀書人,只是有成就的沒有,最後都成了教書先生,一直到孫安入了學堂,被先生看出他的資質,贊他來日考上進士成為天子門生都很有可能。

劉氏早年守寡,所幸家中幾代人下來也算有恆產,雖不至于到清貧的地步,可養著孫安這個兒子也是辛苦的。

劉氏自詡孫家為書家門第,架勢端得很足,孫家養不起馬,倒是有輛車,頂蓋是可拆卸的車篷,平時可運貨,架上車篷可載人。

劉氏有需要時會向鄰居借驢拉車借人駕車,然後給點銀子為補償。

長溪村里能用馬車的人家不多,所以劉氏代步用的驢車很是引人注目,尤其遇上了蘇和這樣的有心人……

蘇二一家雖然名聲不好,但鄰里倒是覺得蘇和是蘇二一家的清流,這全歸功于蘇和的演技還有長溪村人的純樸,根本沒人看出蘇和那美麗的外表下就是一副壞透了的心腸。

教唆弟弟制造蘇丫的「落水意外」未果,弟弟還險些被送上公堂也沒能讓蘇和消停,她認為全長溪村就沒人配得上孫安,除了她之外。

可孫安就是個油鹽不進的,逼得蘇和兵行險招,她讓蘇萬抓了幾只田鼠躲在暗處,一等孫家的驢車來就放出田鼠,田鼠逃竄驚了驢,「正好經過」的蘇和便被嚇著,跌坐在地崴了腳。

變故中,劉氏也在車廂里跌傷了,她听見外頭的對話聲,打開車廂門看情況,看見蘇和困難地起身,顯然是傷了腳。

劉氏雖然討厭蘇沐暖,對蘇家其他人倒沒有特別的喜惡,而蘇和在鄰里間的名聲還不錯,是劉氏看得最順眼的蘇家人了。

「老王,蘇姑娘怎麼了?」

老王是給劉氏駕車的人,他回頭應著,「方才被驢嚇著跌倒了,崴了腳。孫家嫂子,方才我听聲音你似乎也跌倒了?」

「沒事,就撞了一點小傷。蘇姑娘崴了腳可不好,得看郎中。」說完劉氏便轉頭對蘇和說︰「蘇姑娘上車來吧,我先送你去看郎中。」

老王跳下車擺了墊腳凳,等蘇和上車後才駕車往村子里唯一的郎中那里去。

劉氏見她手里提著竹籃,露出一些布料邊角,便道︰「籃子里的東西快掉出來了,先收拾好吧。」

蘇和低頭見了,把竹籃放在膝上,順手整理起來,「也不是些什麼重要的,就是今天去張嬸那里買了些針線,又給她看了幾個繡樣。」

劉氏看見蘇和細心整理的繡樣,挑了一幅來看,發現蘇和人美手也巧,「繡得不錯。」

「多謝孫夫人夸獎。」

「你給張嬸看繡樣做什麼?」

「我讓張嬸帶些去城里的繡莊看看,或許能接些活計貼補家用。」

「你怎不自己進城去買,張嬸那里繡線顏色不足,賣得又貴,你讓她幫你接活計,肯定要從中剝削不少。」

「我還未出嫁,老是去城里拋頭露面也不行,總是有事托人,張嬸要些抽成,我便只當是給張嬸的辛苦錢了。」

劉氏就喜歡姑娘家如此懂事得體,可惜村里大多數的姑娘只要有機會總想著進城去看看,蘇家那個蘇沐暖更是夸張,听說先前做了些叫破布子的玩意兒,整天送去尹家工地給她爹加菜,那工地里可全是男人啊!

這事暫且不說,她平日里也沒多知禮,老是跟一個年輕男子走在一起,也不想想自己是未出嫁的姑娘家,以前是傻子便罷了,現在正常多了居然還這樣,便是不知檢點了。

「蘇家能養出你這樣好的姑娘,怎麼會養出蘇沐暖那樣的丫頭?」

見劉氏提到蘇沐暖滿心不悅,蘇和暗喜,表面上卻是嘆了口長氣,引得劉氏好奇。

「怎麼了?怎麼嘆氣?」

蘇和一臉隱忍,出口也是欲言又止,「我那妹妹……我們也是沒法子了……」

「她又做了什麼?」

「沒什麼……」可蘇和的表情就是一臉「有什麼」的樣子。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家門口那出連演了七天的戲,全村子都知道了。」

蘇和適時地表現出感到羞恥的模樣,聲音低低地說︰「是我弟弟的錯。」

劉氏倒也沒客氣的罵了,「你弟是真錯了,不過蘇沐暖也是,這種事關起門來教訓便是了,鬧得這麼大。蘇家大房也真是的,想分家就分吧,把事兒鬧大多難看!」

劉氏對蘇沐暖的偏見真是幫了蘇和大忙,她委曲求全地為大房說話,「說來我大伯及大伯母真是好人,倒是沐暖她死而復活之後變了個人,我大伯及大伯母也是被她給影響的。」

蘇和著重了「死而復活」這四個字,畢竟村子里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什麼仙選之人的奇遇說法,倒是覺得晦氣。

果然劉氏一嗤,一臉的不屑,「說什麼神仙婆婆,我看她那作派,根本是被鬼叫唆了。」說完看見蘇和低頭似是為難,她倒生出了歉意,「你也別怪我說得難听,蘇沐暖之前是個傻子時就一直糾纏著我家安兒不放,我也真是煩夠她了。

「現在倒好,時不時出現在我家安兒面前,卻故意裝出冷漠的態度,倒把我家安兒給唬得失心瘋,總是像被她牽了魂兒一樣,我估模著這樣下去肯定會毀了安兒的前程,想把他先送去縣城住一陣子,我看蘇沐暖那丫頭還能玩什麼把戲。」

把孫安送去縣城,蘇沐暖是見不到了,但蘇和同樣也見不到了,她蹙起了雙眉,想著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劉氏見了以為蘇和是對自己批評她的家事感到左右為難,又說了最後一句,「我說你啊,也別總是念著什麼姊妹情分,我听人說你娘跟鄰里哭訴過,都是蘇沐暖攛掇著你大伯及你爹分家。」

「我娘她是看不慣沐暖一些作為,今早听說她又要去城里拋頭露面做什麼生意的,還叨念著呢!不過她實在不該在鄰里面前說這些。」

「還做生意?當真沒一個姑娘家的樣子。」

蘇和很滿意劉氏的態度,整個長溪村都知道孫安孝順,只要劉氏不喜歡蘇沐暖,那孫安再喜歡也沒用。

劉氏帶蘇和去了郎中那里,孫安回來時听到消息還以為是劉氏出了什麼事,連忙趕過來,才知道受傷的是蘇和,劉氏只是有些破皮而已。

老王還有事得去辦,來一趟郎中這里拖延了不少時間,孫安只得請他先走,可劉氏及蘇和都傷了,還得用到驢車,老王便把驢繼續借給他們用,稍晚再去孫家把驢拉回去。

于是回程時駕車的人就成了孫安。

孫家離郎中家較近,劉氏便說了想先回家歇息,讓孫安好好的把蘇和送回蘇家,畢竟是因為他們家的驢車而受傷的。

而這就是蘇和搞這麼一出大戲的目的,其實本來就算老王沒急著走,她也會想辦法拖延時間,好讓老王留下驢車讓孫安送她回家,目的就是要讓人看見她與孫安同行。

在回程的路上,蘇和坐在車門邊不斷與孫安談天,孫安不好冷著臉,再加上她是蘇沐暖的姊姊,他即便無心與她多談也陪著笑,而這樣的畫面就被村人給看在眼里。

蘇和知道村人閑來無事最愛說長道短,她就是要給他們提供談資。

在把人送到了蘇家門口時,孫安看見了蘇沐暖及尹逍。

蘇家老家在村子的主要道路上,蘇大家的大門用的是過去蘇家老家的後門,也就是路口轉角進去不遠的距離而已,所以蘇沐暖要回家總得先經過蘇家老家。

蘇沐暖在路口時跟尹逍一起下了廣聚樓的板車,正要指揮驢車拐彎,就看見一輛驢車駛來,停在了蘇家老家門口。

蘇沐暖本也沒覺得有什麼,直到看見孫安從驢車上下來,放了墊腳凳後,有禮地扶著蘇和的手臂助她走下驢車。

孫安也看見蘇沐暖了,但那張因為看見她而歡喜的臉,在看見尹逍時又黯淡了下來。

蘇和看在眼中自然是不快的,想起就是這個神情讓劉氏擔心,想把孫安送去縣城,她便把一切都怪在了蘇沐暖的頭上。

蘇沐暖本只看了一眼就要走,孫安卻自己解釋起來,「蘇和姑娘被我家的驢車傷了腳,我母親送她去看了郎中,然後命我送她回來。」

蘇沐暖對他的解釋沒有多大的興趣,倒是蘇和氣得暗自絞手絹,因為孫安一字一句都在和她撇清關系。

蘇沐暖听了就當沒听見,拉著尹逍要走。

孫安自以為蘇沐暖在吃醋,內心暗喜,攔住了她,「我說的是真的。」

尹逍見蘇沐暖不悅,以為真是孫安送蘇和回來而起,正感到吃味,但下一瞬听見的話讓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我沒說不信你,畢竟整個長溪村都知道你對你娘有多孝順不是,所以我勸你別常找我說話,你娘可不喜歡我。」

「但是我喜……」

蘇沐暖知道孫安打算說什麼,可她沒打算听,更沒打算讓他說出來。

其實她很討厭孫安這種人,以前看不上蘇丫,現在卻對她獻殷勤,她跟蘇丫可是同一張臉,孫安有這種變化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看不起蘇丫是個傻子嗎。

她本也不怪孫安嫌棄蘇丫是傻的,至多當他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偏偏他一副想追求她的樣子,又總是因為劉氏的反對而畏首畏尾,當然,他若硬起來反抗母親,她也不會真接受他,可至少會看高他一些。

但他不是,他根本就是一個媽寶。

「沒有什麼但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費心跟我解釋,省得我又受你娘白眼。」

蘇沐暖說完就指揮著驢車往自家去了,尹逍自然也立刻跟上。

孫安知道蘇沐暖這是嫌棄他唯母命是從,可母親早年守寡獨自扶養他長大,他對母親孝順不是應當的嗎?

孫安情緒低落,與蘇和草草道別就駕車離開。

蘇和越想越氣,想著絕對不能讓蘇沐暖好過。

倒是蘇沐暖沒在意這插曲,她關心的是她發家致富的大計。

蘇大家改做灶房及儲藏間的左右耳房已經整修好了,本來打算先做好的外牆,因為池塘的關系,得等渠道做好再修,倒成了最後一道工事。

蘇沐暖讓人幫忙把地瓜及花生放進了儲藏間並上鎖後,就送尹逍出來。

「今天真是多謝你了。」

「不用客氣,我喜歡幫你。」

「喔?為什麼?」蘇沐暖偏頭問著,不是喜歡「幫助人」,是「喜歡幫她」?這個句子太有針對性,是為了什麼?

尹逍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

蘇沐暖也不逼他,只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她知道尹逍喜歡看她笑,「說不出原因就不說了,總之我知道你對我好就是了。」

「你又知道我對你好了?」

蘇沐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說著,「誰對我好、對我不好,這里會知道,所以我告訴你我裝傻子的事,也告訴你柳家會有好運的事,還告訴你我賺錢的法子,因為我信任你。」

听到蘇沐暖這麼說,尹逍卻突然收起了笑容,「如果我騙過你呢?」

「你騙過我什麼?」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騙過你呢?」

「那就看會不會傷害我了,如果會,我就跟你絕交。」

尹逍有些著急,急忙解釋,「不是的!我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

「那就……氣你幾天,不跟你絕交了。」

尹逍一臉松了口氣的樣子,這讓蘇沐暖很肯定他絕對騙了她什麼。

她等著他的話,他卻一直沒有說出口,她便想這事大概已經過了坦白的時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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