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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笙 -【戀人過期不候(願結緣系列之盤長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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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5 00:00: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醉笙 - 戀人過期不候(願結緣系列之盤長結)

愛上一個人的癥狀——
一、  無時無刻不想她;
二、  見了面卻又束手束腳;
三、  一見她眼紅紅便什麼都願意效勞。
怎麼辦?他樣樣具備?
他承認他是喜歡她,
可還沒有恐怖到愛的地步吧?
包何況他還沒從以前戀愛的陰影中走出!
咦,他為什麼要听信這個鬼電台DJ在這胡說八道,
還要一一對照?
難道他真的病得不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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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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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5 00:01:07 |只看該作者
前言

這是第一次寫系列,當編輯徵詢我的意見時,我一口就答應了。因為總覺得一群人寫同一個題材卻編織出了不同的故事是個很奇妙的過程。

這次的主題是「中國結」,很幸運我是第一個挑選中國結樣式的作者。第一眼就挑選了「盤長結」,因為它長命百歲、迴環延綿的寓意。本來打算寫一個關於千年老妖或者跨越時空的故事的,但卻發現自己對於現代題材的偏愛到了偏執的地步,於是再次和古代故事無緣。

選好了樣式,我才上網找資料,這才發現某人真的很無知。這個盤長結不就是中國某個通信公司的LOGO嗎?於是我和朋友開玩笑,乾脆寫這兩個通信公司里的職員的愛情故事好了。

朋友先是熱情地附和:「好啊、好啊,先敵對再戀愛,最後兩家吞併成一家好不好?

我拍手鼓掌,好啊!

「好個頭!」結果朋友罵我豬頭,因為她最討厭某家公司的雙向收費制度了。

前不久做了個心理測試,結果說我是有虐待傾向的作者,就是喜歡把男女主角整得慘兮兮的那種。我先是不同意,把那個網站臭罵了一頓。但當我寫完這個故事,從頭再看一遍的時候,我把那個網站推薦給了一個同為寫文的朋友了。楔子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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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5 00:01:3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在上海的某個角落有一條不長的街道,它平凡又安寧,兩側梧桐成蔭,知了長鳴,紅磚白牆的建築在租界時代已淪為歷史昭告著它的滄桑。這是一條普通的道路,卻有著一個不凡的名字——甜愛路。

剛過完十四歲生日的葉可可就住在這條甜蜜的小路上,趁著家人不在,她打開窗戶,費力地攀上窗檯,矮小的身子踩在一張方凳上,踮起腳尖她看到了這個夏天第一眼的炎熱,看到了吵得她整日整夜的蟲鳴,蒼白卻透著異樣緋紅的臉蛋上綻放了笑容。

夏天的風吹散了屋檐下不見天日的中藥味,可可舒心地趴在窗台上望著樓下閃閃發亮的葉片,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忘了自己是個病人的煩人事。

她,葉可可,年歲不大,病齡卻不小。聽媽媽說她的哮喘是先天的,所以她從有記憶以來就是在病房裡度過的。雖然間接會去學校上課,但只要一病發,她就得面對慘白慘白的牆壁和走廊里綠色的塗料。同樣,她對人也沒有特別的印象,除了爸爸、媽媽和哥哥,她沒有見過更多的人。醫院一家家地換,病友一床床地換,她從要人哄騙的小女孩長成了會安慰別人的小大人。

是啊,她已經十四歲了。當院長告訴媽媽,她的病已經穩定很多,可以回家靜養的時候,她開心得幾乎跳下床來,但她按捺住了,因為她怕她的病會複發,她不能讓這個好機會毀在自己手上。在她的身上,她過早地了解到了樂極往往會生悲。

十四歲生日那天就是她出院的日子,她告別了病房裡的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她把所有的禮物都送了人,她把所有的鮮花都送了人,她要把所有的病痛留在昨天。她把新學校的地址給了小朋友們,告訴他們出院了一定要來找她。

當坐上轎車回頭望那幢她住了兩年的建築時,她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當時哥哥摸著她的頭向她承諾,他一定要做個最好的醫生,治好她的病,不再讓她回醫院。這時,她又笑了,嘴角的淚痕還未乾。

所以,當她第一眼見到這幢紅白相間的建築時就真心喜歡上了,因為它不同於醫院的白綠色調,它是有活力、有生命力的。她站在家門口一遍遍地讀著門牌號:「甜愛路17號、甜愛路17號……」直到哥哥握住她的手帶她上樓。

想到這裡,可可努力地伸展著脖子,終於透過一片綠葉看到對街「甜愛路」的路牌了,然後又甜甜地笑了。

從此她終於可以像別的孩子一樣正常上學了,她歡心她鼓舞,可她的歡喜只維持了幾天。因為只有她一個人以為自己「正常」了,家人都當她是珍稀動物般照顧著,堅持送她上下學,不能上體育課,不能做劇烈運動,就連早操和勞動也沒她的分,哥哥為了看護她,更是轉校來和她同校。

她,沒有自由,沒有歡樂。她的病房只是換了一個地點,她感受到家人的「愛」,可這愛卻不「甜」,讓她苦到心裡,可她卻還得甜甜地笑。因為,這是他們唯一希望獲得的回報。

可她的內心卻寂寞啊!午休時偶爾聽見班上的女生談論喜歡隔壁班上的某位男生,她會用力地豎起耳朵,她也想偷偷瞄上一眼,她也想心裡放一個人,忐忑地、焦躁地、歡喜地,不錯過這豆蔻的年華。但是同學們也只把她當作病弱的「葉可可」,她是碰不得、惹不得的「葉可可」,他們看她的眼神充滿著同情和關心,卻沒有她渴望的緣故。

可可展開手中緊握的紙條,上面有她端端正正寫下的一行字。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這是她偶然間聽到的一首歌,一個故事,一個靈感。與其說她真想憑藉這張紙條找到一個愛人,不如說是放飛她禁錮的心。

可可將右手伸出窗檯,緩緩地鬆開,她用力撐起上半身想清清楚楚地看見紙條落地,卻發現徒勞無功,她的紙條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有一絲懊惱,更多的卻是歡喜,她終於做了一回勇敢的可可,忠於自我的可可。

不會有人知道她做了這件事。可可將窗戶關上,爬下了凳子,將它放回原處,一切恢復到從前,可她的心卻雀躍不已。撲通撲通的,臉頰上更是紅得厲害,但她知道這不是哮喘所致,而是興奮的神采。

門鈴響了,她看了看時鐘,應該是媽媽回來了。她整了整衣裙,打開門,「媽媽」兩字哽在喉間,眼前的人令她措手不及。「嗨。」白襯衫白球鞋的男孩神態自若地打著招呼,眉宇間的英氣使他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

可可抬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男孩失了神,她只是愣愣地想著,為什麼他比班上所有的男生看起來都好看呢?只是想著,也讓可可紅了臉頰。

男孩見她不出聲,揚了揚手中的紙條,這個動作讓可可更似燒熟了的大蝦,想要奪回卻抬不起手,只能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潔白的脖子中彷彿有個小球般一上一下地滾動。

「我是來認領新娘的。」男孩將紙條拉平,「也就是這張紙條的主人。」

新娘?!

可可突然咳嗽起來,左手撐住了門框,右手撫著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病發的樣子嚇壞了眼前的男孩,雖然他的言語真的嚇壞了她,可她卻一點都不生氣,相反,她心裡樂滋滋的。

「阿誠,又在尋人家小女孩開心了。」

可可看著步上樓梯的阿姨,她的眉梢眼角像足了眼前的男孩,或者說男孩像她?

「媽媽。」隨阿姨一起上來的還有葉母,葉母聽見女兒的咳嗽聲趕緊加快了腳步。

「可可,沒事吧?」

「沒什麼,嗆著了。」她眼角彎彎,慶幸自己並沒有發病。

「沒事就好。」葉母將女兒額頭上的碎發撫平,「來,叫阿姨,這是我們的新鄰居。」

可可順從地喊著那個漂亮阿姨,阿姨正眉開眼笑要稱讚一番,男孩卻擠開了他母親。

「我也是你的新鄰居哦,我叫夏嵐誠。」

他也不問她的意思,拉過她的小手就自說自話地在她掌心寫字,寫下他的名字。

可可的心跳得好快,他每寫一筆她的心就加速一次,彷彿會跳出胸膛似的。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寫什麼,她能感應的只有他指尖暖暖的體溫,還有他剪得很整齊的指甲。

夏母一掌拍掉兒子的手,也拍掉了兒子的唐突。

「手都沒洗過,都弄髒妹妹的手了。」

可可毫不介意,反而甜笑道:「我叫葉可可。」

「可可豆的可可?」

「嗯。」她用力地點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很可愛。

一邊兩位大人交換著各自的意見,這一邊夏嵐誠將紙條放進牛仔褲的口袋,輕輕道:「放心,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你怎麼肯定那是我的?」她不服氣,不服氣就這樣輕易被他打敗。

「我看見的啊。」他笑得有幾分張狂,又有幾分天真。

夏母突然走到可可面前,蹲下身來摸她的臉,「可可,聽你媽媽說你有哮喘?真可憐呢。」

可可知道她是好意,雖然不喜歡「可憐」這個字眼,但還是順從地任她發揮同情心。

「媽,你摸她的姿勢好像摸寵物哦。」

夏嵐誠的話讓可可笑出了聲,也讓夏母罵出了聲。

「你個死小孩,一點愛心也沒有。」

夏嵐誠哼了哼,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紅彤彤的中國結塞到可可手上。

「這是我在手工課上做的,送給你。」

「送給我?」可可緊緊抓住這個禮物。

「它叫盤長結,象徵著長命百歲,希望你早日恢復健康。」男孩有些彆扭地說著,突然不敢直視她發亮的眼睛。

「盤長結。」可可機械地重複著,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這迂迴曲折的圖案。

夏嵐誠隨著夏母走向對門,他猛地回頭向她招手。

「還有,下次別亂丟垃圾咯,紙條也不可以。」

對面的門已經合上,雖知他看不見,可可還是用力地點著頭,就像手中握著盤長結一般用力。她想,她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那個夏天突然美好了起來,知了不再煩躁,颱風不再肆虐,熱浪不再襲人,「路」字被樹陰隱去后的路牌只剩「甜愛」在艷陽下閃閃發亮。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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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5 00:0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十年後——

夏嵐誠成功地爬上某跨國公司的部門經理之位,職務雖不是最高,但升遷速度之快,人緣之好都極讓公司里的同事眼紅。當然眼紅的多為男同事,因為與他人緣好的是另一半天。所以,這一半天的膽量一般都很大,因為她們知道夏嵐誠決不會在女性面前動氣。

就比如現在,膽敢在夏嵐誠討論業務時敲開會議室的門的也只有胡秘書一個人。

「夏經理,有您的電話。」

在各部門負責人面前夏嵐誠還是敬業地皺起了眉,暗自卻知道此時能讓胡秘書破例的絕對是一號危險人物。

「是金滄集團的總經理說有要事與您相商。」跟隨他多年,胡秘書自是知道如何讓上司下台。

「哦,是他。」夏嵐誠不緊不慢地道。

一邊卻有人催促:「金滄是大公司,如果能拿下他們,我們今年的業績一定走俏。夏經理,我們的會不妨稍後再議,您快去接電話吧。」

「既然這樣,就勞煩各位主管白跑一次了。」夏嵐誠邊往外走邊致歉,就和初出茅廬的實習生毫無兩樣。

「呵。」胡秘書自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經理,您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到位了。」

「豈敢豈敢,還多虧了你這位最佳女主角相助。」

「我最多只是個配角,要怎麼和那群主管解釋我們搞砸了金滄這個大客戶的還是您夏經理。」

夏嵐誠哈哈大笑,點頭道:「確實很難解釋,上周就拂袖而去的金滄太子爺怎會迂尊降貴地再來求和?」他止住笑,突然湊近胡秘書認真地道:「不過,需要解釋的該是胡秘書你吧?」

胡秘書暗自憤憤卻也不好出聲,上周確是因為她忍受不了金滄太子爺的咸豬手,施以清脆的兩巴掌才把生意搞砸的。

夏嵐誠接過胡秘書遞來的電話,捂住話筒輕笑道:「放心,我會向上頭據實以報金太子爺肖想非禮我的事,只要胡秘書你佐證就行了。」說完還拉了拉領口,做委屈狀。

胡秘書笑了出來,這個上司就是沒一刻正經,懷柔政策更是他的拿手好戲。

退出門外前她回敬道:「難怪金太子爺想非禮經理呢,連手術都為您動過了。」

夏嵐誠雖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喂」了一聲:「你好,我是夏嵐誠。」

「夏嵐誠,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的茶座等你,限你五分鐘之內來見我!」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聽筒里就一陣「嘟嘟」聲不斷。他苦笑了起來,卻還是依電話那頭所言起身走了出去,路過胡秘書座位時,他忍不住湊上前去。

「我敢肯定,金太子爺上次秘密度假確實是去了泰國。」茶座里預備興師問罪的女子既不姓金,也沒去過泰國,離家最遠的一次旅行是彩雲之南。她的五官透著傣族少女的活力,蒼白的膚色卻泄露了她的秘密,每次出門前她必定細細染上腮紅,使自己看來健康一些。

「這位小姐,你點的清蒸夏嵐誠送來了,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夏嵐誠悄聲走近,彎腰等候吩咐。

女子冷哼一聲,眉梢一挑,「可以的話,我可以換千刀萬剮夏嵐誠嗎?」

「哇,可可,你也太狠了吧!」夏嵐誠誇張地睜大眼睛,拍著胸脯在她面前坐定,其實絲毫懼色都無,還不忘給自己點了杯咖啡。

茶座的女子正是當年的葉可可,只是現在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更不是當年羞紅著臉不敢開口的小妹妹。

「你遲到了兩分鐘。」

「可可,等電梯也需要時間的。」他真的很無辜。

「你可以選擇走樓梯。」

她明明知道他在19層,她是故意的。意識到可可今天是故意找碴后,夏嵐誠反而輕鬆了下來。

「可可,我只知道你是室內設計師,原來你還是審計師啊?當真分秒不差啊。」

「審計師是查賬的。」

「抱歉,我說錯了,我想說的是你是奧運會上的記分牌。」他悶笑道。

「你……」可可卻笑不出來,「夏嵐誠,你不要笑!」

他舉高雙手,算是投降,「可可,你這是故意找碴。」

「是,我是故意的。」

聽到如此理直氣壯的回答,饒是無賴慣了的夏嵐誠也佩服起她的勇氣。

「可可,我發覺你的身體真的好多了,喊起話來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他暗諷她的無理取鬧。

她卻照單全收,「謝謝誇獎,我身體是好多了,你的病卻越來越嚴重了。」

「我的病?」

「是啊,你還沒發現自己早已鐵石心腸了嗎?」

聽她話頭,他已知道她為的是哪般,當下也笑道:「這麼說來是患了結石了。」

「夏嵐誠!你就不能正經一次嗎?你對其他女人逢場作戲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彥如也要傷害?」可可激動地將半杯檸檬汁晃到桌面,左手還緊緊地抓住玻璃杯不放,手上也濕了大片。

夏嵐誠掏出紙巾,抽出一張擦著桌子,將其餘塞到她手裡。

「我猜到你是為了她。」

「你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她是我的好朋友。」

「既然是你的好友,你當初就不應該為我們牽線,將她往我這個火坑推啊。」

夏嵐誠將桌子擦拭乾凈,重新摺疊好紙巾放在一旁,淡淡的笑意惹惱了可可。她抿緊雙唇,雙目圓睜,當初若不是彥如向她苦苦哀求,她怎會介紹兩人認識?如此說來確實是她多管閑事,害苦了彥如。

「是她找你哭訴的?」見可可惱怒,他軟了下來。他真怕她哮喘複發,雖然她已痊癒了多年。

「不關彥如的事,是我自己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收斂起你的浪子形象?現在已經不流行了,拜託你以後對彥如認真點好不好?」

「首先,我和她已經分手了,我們不會再有以後。」夏嵐誠冷靜地分析道,「其次,現在不流行浪子?難道流行痴情漢?」

他突然冷笑了起來,冷得讓可可從心底生寒,她知道她觸碰到他的傷痛了。

「還有,可可,你當初見到我,我就是這副樣子,你讓我怎麼改?」

「不是的、不是的。」她猛烈地搖頭,「謝玉盈離開之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急於反駁他,卻踩中了地雷,當她脫口而出的一剎那自知後悔,卻晚了一步。夏嵐誠已變了臉色,手指關節根根用力泛白。

「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名字。」他壓低的嗓音顯示著他極力壓制的情緒,卻令可可於心不忍。

「為什麼,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提到她名字又怎麼了?她只是叫謝玉盈,卻不能贏你一輩子!」她想罵醒他,他卻不領情。

夏嵐誠站起身用雙手撐在桌面上靠近可可,害得她連連後退,靠在了椅背上還妄想撤退。

「可可,你這麼關心我?是不是愛上我了?」攻擊是最好的防禦,這點不只是運用在談判上而已。

「我……」她愣住了,卻在下一秒看透他玩世不恭的眼神。

「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你說出真心話我也不會覺得奇怪。難怪你今天那麼激動,原來是吃醋了啊,其實我和蘇彥如分手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夏嵐誠你瘋了!」

半杯檸檬汁毫不猶豫地潑向夏嵐誠的面部,正如它主人此刻的堅定不移。

「夏嵐誠,你別拿出一副無賴的面孔對付我,更別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男人,我葉可可除了你別無選擇。從頭到尾看不清狀況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可可激動地站在夏嵐誠面前手舞足蹈,若在平時她一定會聽出他話中玩笑成分居多,也會體諒他其實也是為情所困。但今天她聽不進任何的勸,理智徘徊在心門之外,她要把沉積多年的心事釋放,不論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也不論自己是否會後悔。

「是你不能接受謝玉盈離開你的事實,是你做困獸之鬥不讓自己好過,是你除了她就不肯再接受別的人。你以為像你這種把感情當遊戲的人我會為你動心嗎?在你心裡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嗎?所有的人都只是她的替身,你千找萬尋的不就只是一個熟悉的背影、似曾相識的側面、相似的名字嗎?」

她竟然聲嘶力竭,雙頰不自然地潮紅起來,粗聲地喘著氣,抓住桌腳試圖不讓自己跌落。

夏嵐誠在她面前一言不發,原本朝氣蓬勃的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職場或是情場的光彩不復存在,他只是被扒光了的皇帝,還在為那件新裝耿耿於懷。

可可抓起皮包,越過他的身邊時卻聽見他的喃喃自語。

「當初不是你告訴我,遺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展開另一段新的戀情嗎?」

一瞬間,她苦心經營的淚還是滑落。他無助得像個孩子,就像當初那般蜷縮在她的懷裡尋求溫暖。他其實又有什麼錯?他只是無法再愛上別人了而已。

「是,可是我錯了。」她別過身,跑了出去。

夏嵐誠深深地閉上雙眼,將自己拋在了座位里。

「我也知道那是錯的。」有時候對和錯不是一剎那就能分辨的事。就如蘇彥如剛和夏嵐誠分手時簡直恨透了他,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的錯。現在冷靜下來了,回頭想想,他其實也沒什麼錯,除了沒有愛上她。當然,她是從頭至尾不會錯的,雖然她也沒怎麼付出真心,和他交往大半是為了炫耀。所以,現在她能夠扮演起安慰葉可可的角色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偉大又善良。

「可可,你不要再怪嵐誠了。其實,分手是我提出的。」

「你?」可可不敢置信地審視面前細心裝扮的蘇彥如。果然毫無一點棄婦的悲情,當初她是怎麼瞎了眼以為是夏嵐誠對她下了毒手?

「那麼你為何要哭著來找我呢?」

蘇彥如掏出粉餅,對著鏡子眨了眨眼,「還不是因為他從沒對我動過心。分手前沒有,分手后也沒有。原以為分手會讓他軟了心腸,但他竟然面不改色。」

「啪」的一聲她用力合上粉盒,現下想來還是氣憤連連,他竟然還客氣地祝福她,然後買單開車送她回家,他……他不該有一絲後悔和惋惜嗎?

「都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可可知道此事對驕傲慣了的彥如而言,一定打擊重大,握著她的手算是安慰。

「其實也沒什麼啦。你看我現在吃得好,睡得好,有空還是會去會館打撞球,我的生活沒有一絲改變啊。我想,我也沒有愛上他吧,這樣看來我也沒有吃虧。唯一可惜的就是……」

彥如湊近可可輕聲道:「我現在好後悔沒有把握住時機甩他一巴掌,現在想補都沒機會了。」

兩個女人笑了出來,彥如卻反握住可可的手。

「可可,原諒他吧。」

「我有什麼立場氣他?」

「還嘴硬?」彥如為好友不值,「嵐誠打電話向我求救了,說你對他實施『三不』政策,不接電話,不回簡訊,見了面也不打招呼。」

「小姐,還不是為了你。」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她勞心勞力,當事人卻置身事外,反而聯起手當起和事佬來。

「我知道你關心我。」彥如挪了位子,坐到可可身邊,「但我也知道你更關心夏嵐誠這個人。」

「誰說我……」

可可剛要反駁,卻被彥如用篤定的眼神封住了下文。

「憑我們的關係,你還需要掩飾嗎?你惱他辜負我,更惱他不潔身自愛。」

可可嘆了口氣,弱聲道:「最最惱的還是自己,惱自己總要為他設想。」

彥如也跟著嘆了口氣,「如果你早告訴我你心儀的就是這位夏先生,我才不會鍈這趟渾水。」不過幸好她抽身得快,免得斷送了一個好朋友。

「好了,該說的該勸的該轉答的我都送到了,就不耽誤你工作時間了,我還約了人喝茶,先走了。」

「我知道,你從不缺人娛樂。」

「你也是,別太累了,小心身體,我的葉大設計師。」

可可無奈地輕笑,目送好友走遠。待工作室又恢復她一個人的狀態時,她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偌大的工作室,是她的工作空間也是她的作品,房間被她用大理石、鋼化玻璃和實木地板分割成三個層次。每一個層次都是拾級而上的一個平面,五十平方米的空間竟有三層階梯。特別是鋼化玻璃的地面下被她設計成了一個地下魚缸,一尾尾紅鯉遨遊其中,讓人不忍放下腳步。四周的牆壁卻採用了紅色的基調,手繪的火的圖騰更是生機勃勃。就是這個集合著亞里士多德「土地、空氣、火、水」理論的房間,奠定了她在室內設計界的新人地位。

她還記得夏嵐誠第一次到她辦公室來的時候,聽完她的解釋后,打趣道:「那麼費盡心思挖個坑養個魚乾什麼?還不如就放盆水,當做賣手扒雞的好。」

這句話使她每每看著那幾尾悠閑自在的紅鯉時就會心一笑,或許她的生活註定是要費盡心機的。從小身患頑疾的她即使痊癒了還是得不到家人的認同,就連報考專業也要思量再三,最後為她選擇了一個只需要坐著動動手繪繪圖的專業。

可可打開手機,不多時鈴聲不斷,全是夏嵐誠的留言,不外乎是求她原諒的。她不自禁笑了出來,好似她才是與他分手的人。其實她也想讓事情不了了之,只是當天話說得過滿,情緒過於激動,她差點將心裡話全盤托出。她現在不能面對的,其實是自己。

可可從錢包的夾層里取出一個早已褪色的盤長結,這是當年他送給她的禮物,果然如他所願,或許也是受它庇佑,她的哮喘不再複發。她的身體康復了,可她的心卻開始退化,她的心眼越來越小,越來越自私,快容不下半粒沙子了。

「如果可以,也請你治治我的心吧。」可可將盤長結放至胸口,默默念道。俗話說相由心生。五年前的一個下午,葉可可和夏嵐誠在大學的社團活動中心裡也在談論手相和命運的關係。

活動中心的空調不斷扇著涼風,可是葉可可卻汗水連連,雙頰紅撲撲的,因為她的手正被面前的人牽著。眼前的人仔細端詳著她的掌紋,低垂的臉使她只看到他高昂的額頭和長長的睫毛,還有挺直的鼻子。他還是和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樣,喜歡穿白襯衫、白球鞋,只是放大的五官和身材讓她意識到他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個握著紙條一臉狡猾的夏嵐誠了。

「可可,你的愛情線很長,生命線與之相比就短多了。」夏嵐誠擺開了架勢,十足十個江湖術士。

可可也不揭穿他,應道:「難怪我時常生病,原來早已註定好了的,看來也註定是個短命鬼了。」

「別亂說話。」夏嵐誠皺起眉訓她,「這隻能說明你對愛情忠貞不渝,你的生命里每時每刻都充滿了愛。這樣多幸福啊,不像我……」

為了討她歡心,不再自怨自艾,他決定犧牲自己作反面典型,將手掌攤開在她面前,他嘆氣道:「你看我生命線那麼長,愛情線卻短得可憐。」

她湊近一看,果然和她相反。

「你啊,又在騙小孩子了。」

活動中心裡突然出現的女生叫謝玉盈,學校體操隊的主力,據說沒有人在見過她賽場上英姿颯爽的表現后還不動心的。葉可可是,夏嵐誠也是,不同的是夏嵐誠還成功排除萬難,成為她的男朋友。

聽了謝玉盈的話,可可或多或少有一些不高興,雖然她比他們小兩歲,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幼稚,更不能接受她稱呼她為「小孩子」。

夏嵐誠和她的反應恰恰相反,見到女友來了,自然騰出身邊空位,說起話來像是申辯更像撒嬌:「冤枉啊,我這可是科學得很。」

「哦?」謝玉盈撥了撥長發,對著夏嵐誠眯眼道,「這樣的話豈不說明你只會用你生命的三分之一來愛我?剩下的時間呢?你就不愛我了?」她握住他的掌心,嘟起了嘴。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夏嵐誠的解釋葉可可自然是聽不下去了,謝玉盈一來她便成為隱形人這是常事,她也不用告別,起身離開就是了。

她一直認為謝玉盈是一尾美人魚,與她相比她就是一尾小丑魚,還是得了病的小丑魚,只能躲在深海的角落裡默默養病。謝玉盈既然是美人魚,夏嵐誠自然是水了,她自然以為魚離開了水不能活。可事實卻是,魚離開了水還能去大海、大洋,水沒了魚卻成了一攤死水,再也流動不起來了。

所有人都一致認同的金童玉女,自從謝玉盈前去美國進修后便漸漸音訊全無。夏嵐誠每天的問候都成了與錄音電話的對白,雖然好友都勸他做好心理準備,他還是裝出一副自信十足的樣子,他說他相信玉盈,可是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卻泄露了天機。

終於,謝玉盈向他提出了分手。越洋電話里,她平靜地說是因為兩人性格不合,她無法再忍受下去。夏嵐誠並沒有大吼大叫,但卻無法接受這個借口。他說,我只要一個合情合理,也讓自己死心的理由。他的要求並不過分,她卻掛了電話,不多久這個號碼便成了空號。

大家都見到夏嵐誠的轉變,他瘋了,他對著一個空號撥了又撥,他不相信謝玉盈這樣對他。對於旁人的勸說,他只是反反覆復一句「我愛她」。他終於不能等待,面臨論文答辯的他卻背著所有人買了去紐約的機票,他可以不要前程,不要學位,不要自尊,也要問個清楚明白。但最後他的瘋狂還是被偶然查得機票的父母勸阻,他們生怕兒子在美國做出傻事,他們寧願把兒子鎖在房間也要制止他瘋狂的行為。

那段日子,可可天天聽著夏嵐誠的呼喊聲從隔壁傳來,累了、困了、啞了,他還是堅持拍著門。那一聲聲「咚咚」像是拍打在她的心上,她開始憎恨謝玉盈,好恨好恨,恨她為什麼辜負他,恨她憑什麼得到他這麼深的愛情。恨到極致,她也分不清是恨,抑或嫉妒。

暑假來臨,原以為漸漸平靜的夏嵐誠已經淡忘了這段回憶,可在大家都以為他的傷口已經結痂之時,他聽聞謝玉盈回國度假的消息后,日日站在她家樓下、艷陽之下等待。就連謝玉盈的好友都為之動容,上樓為他說情,可是狠心的謝玉盈仍然不為所動。

美人魚走了,水死了,活在水裡的小丑魚怎麼辦呢?

整整一個月可可都躲在暗處陪著他等待,她目睹著他曬紅晒傷的肌膚,他望著十二樓窗戶的執著眼神,她開始為他掉淚。

在謝玉盈結束假期前往美國的前一天晚上,在時鐘敲響十二下之後,夏嵐誠徑直走到樹陰下睡著的葉可可的面前,將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頭。

可可被他的動作弄醒,竟然驚慌起來,「你怎麼……」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謝謝你陪了我一個月。」他什麼都知道。

「你……」她哽咽了。

「不過,結果令人失望。」他又抬頭望向十二樓,「我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天的等待,我不會再那麼傻了。」他勉強自己笑出聲來,發出的卻是沙沙的嗚咽。

「如果你還要等的話,我可以陪你。」可可不忍見他如此。

「不用了,我們回家吧。」他將手伸向她,將她拉起。

可可一站起,卻發現他仍在用力,她一個踉蹌就摔入了他的懷裡。她正要掙扎,卻發現他埋在她的肩頭哭泣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狠心,連見我一面都不肯?我只是要一個遺忘她的理由而已,這難道也錯了嗎?」

他將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在她的肩上,她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打濕了肩頭,貼合著她的肌膚。

她抬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附上了他的發。

「是她不對,是她錯過了你,你沒有錯。」錯只錯在他用情太深,錯只錯在他所愛非人。

「是她的錯?」

「對,與你無關。」

「但我寧願做錯的是我,那我就不會這麼傷心難過了。」

可可的心一個隔愣,「你很傷心?很難過?」

他點頭,「我原以為心會麻木,可是它疼得卻那麼真切。我好怕、好怕……」

「怕什麼?」她柔聲問道。

「我好怕我再也忘不了她。」

她斟酌了好久,推開了他,捧住他的臉,在月光下仔仔細細地道:「那麼展開一段新戀情吧,這樣可以讓你忘了曾經。」

「展開一段新戀情……」夏嵐誠喃喃道,注視著可可堅定的眼神,他卻開始迷茫。

時間有時是衡量對錯的最好評判,那麼多年後,葉可可才清晰地意識到她錯了,那晚的建議是最濫的想法,讓他越陷越深,讓他離她越來越遠。她錯了,謝玉盈是贏了,她把夏嵐誠贏得涓滴不剩,連骨頭都沒有留給她。

夏嵐誠也錯了。

他掌心紋路的寓意其實是,他再也不會愛上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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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要勉強一個人喜歡他不鍾愛的人或者物,都是萬分艱難的。葉可可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從不勉強她的客戶接受她的設計。但幸運的是,她的客戶從來都不是挑剔之輩,更確切地說她的設計總能夠滿足他們。

「張先生,底層的休息室我用的是後現代主義的裝飾風格,四周採用原始的水泥牆壁,地面我讓工人挖深了一米,讓人更有開闊感。」

「葉小姐,燈呢?我怎麼沒找到開關?」張先生才不懂什麼現代古代的設計,他只在乎能不能將此處看清。

「請你稍等一下,你二樓的珠寶店馬上就要開門了。」葉可可耐心地道。

「這和我二樓的生意有什麼關係?」他一樓賣的是時裝,二樓賣的是珠寶,這間休息室是供客人歇腳的地方。原本也不需要請葉可可來設計,畢竟只是休息室而已,要不是業內一致推薦她,他才不會花這個冤枉錢。可現在看來她也不過爾爾,居然連燈都忘了裝,他在路邊隨便抓個施工隊也不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張先生正恨恨地算計著待會要如何與可可討價還價,突然眼前一片光亮,柔和的光從頂部瀉下,雖不耀眼卻足以照亮整間屋子。

「這,怎麼會?」

可可見到他不敢置信的神色笑了起來,「在休息室頂層的中間我挖了個直徑二十厘米的方形,採用最新技術的強化玻璃,不僅堅固而且透光,只要二樓珠寶店的燈光一打,這裡就會燈火通明,相應顧客也會因好奇心而光顧你二樓的生意。」

「很好、很好。」張先生仰頭看著那一片五光十色,臉上竟是嚮往之色,「葉小姐,到了裙裝時分恐怕風景會更好看吧?」

可可愣了一下,隨即知道碰到了個老色鬼,冷笑道:「張先生恐怕要失望了,這是磨砂的玻璃。」失望的除了張先生,還有夏嵐誠。他早知道性格堅定的可可是不會輕易原諒他的,即使是蘇彥如親自出馬。愛情當然是不能操控的,友情卻可以,對於葉可可這個他必須挽留的朋友,他願意絞盡腦汁。

夏嵐誠還記得當年剛進入社會時,他做的是保險,整天哄騙別人把健康、生命與金錢交換。剛開始他還覺得自己齷齪無比,日子長了,他便也麻木了。二十六歲便坐上部門經理的位子實屬不易,現在令他每日提心弔膽的就是手中的幾塊地皮是升了還是跌了。

但饒是如此,如果用來和葉可可的那段友情交換,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遞上辭呈。當然這只是一個假設,他永遠也不會遇到這個問題,所以他樂於假設。

夏嵐誠深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所以周六下午他買了葉可可最喜歡吃的糖炒栗子去延安綠地旁的籃球場找她。可可曾經資助過一個福利院的孩子,雖然那個孩子後來被一對華僑收養前往新加坡,但是她每周六陪孩子打籃球的習慣卻改變不了。

老遠他就看到坐在球場邊穿著橙色球衫,戴著鴨舌帽的可可,他邁開步子裝作小販在她身邊詢問:「小姐,要不要爆米花和汽水?」

「要你立即消失,可不可以?」可可頭也不抬,就知道來的是哪位。她今天堅持到球場來何嘗不是給他一個機會?

「這種大變活人的戲法有點難度,不過至少我已經表演了立即出現,驚不驚喜?」

「驚喜?驚嚇還差不多!簡直天降災星!」

「可可,你還在生我的氣。」

他無辜的表情終究逗笑了她,她拍手贊道:「你的視力真好,這也看出來了。」

夏嵐誠拿出熱乎乎的栗子,「還好,我帶了滅火的傢伙,正宗良鄉糖炒栗子。」

「栗子可以吃,不代表我就消氣了。」可可伸手就要拿栗子,卻被他閃過,「怎麼?不消氣就不能吃栗子?」

「我哪敢啊,只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願意剝給你吃。」說著他真的剝起了栗子。

感到一陣曖昧的可可冷冷地道:「我可不敢承接你的美意,小心折壽。」

夏嵐誠不理睬她的彆扭,卻一連剝了三個已經發黑的栗子,讓他吃驚地「咦」了一聲。可可剛要諷刺,卻見他一伸手丟進了自己嘴裡,她要阻攔已經來不及。

「快吐出來,壞了你也吃?!」

她焦急的模樣讓他樂開了懷,他知道她還是關心他的。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說不定這暗示著周一老闆就要給我加薪了。」

見他沒事人似的開著玩笑,可可撇嘴道:「怎麼不說是你自食苦果?」

「喏。」夏嵐誠將新剝好的栗子遞給她,金黃飽滿的果肉呈現在可可的面前,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入了口中,糯糯的甜甜的,她自然流露出滿足的神情。

「彥如她已經原諒我了,我們說好以後還當朋友。」他趕忙趁熱打鐵。

「那你應該燒香拜佛,感謝她大人大量,以後少了一個潑你硫酸的人。」可可將雙手拼成碗狀,裡面滿滿承接著他剝好的栗子。

「可我覺得最有可能潑我的人是你。」夏嵐誠笑起來,他只是和她好友分手,她就氣成這樣。

可可裝作沒聽見,專心致志地看著場上的比賽,進攻的一方順暢地傳球投籃,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贏得全場的歡呼。歡呼聲中夏嵐誠卻輕輕地嘆息。

「可可,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這張感情牌打得漂亮又精準,可可的態度立刻軟化了下來,「那你應該早聽我勸。」

「我有。」他坐端正認真道,「每一場戀愛我都真心誠意,分手也不能全怪我。」

可可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但她勸他更多的是忘了謝玉盈,這點他恐怕還做不到。

「嵐誠,別以為你在感情遊戲中無往不勝,越是自作聰明,其實越無法愛上對方,你的錯或許就是太聰明了。」而她的錯或許就是太傻了。

「什麼?你說什麼?對不起我比較笨,我怎麼聽不懂?」

葉可可和夏嵐誠一起笑了,他知道她原諒他了。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其實你比誰都聰明,比誰都賊,高一那年我就應該知道。」可可不無感慨地道,「你騙起人來眼睛都不眨的。」

高一那年全校去外地旅遊,她身負哮喘頑疾當然不能去,學校擔不起這個責任。他知道后,一心想要陪她消遣寂寞,竟然在出發前假裝中暑,被老師急急送回家來。

「沒想到你還記得。」回憶往事夏嵐誠笑了出來,「只是你現在恩將仇報。」

可可不置可否,聳聳肩甩起賴皮來。

「我也記得你最大的缺點就是過於認真和頑固,中學那會為了一道無解的題抓破了腦袋。」那時她捧著題目來找他,他告訴她無解,她卻不服氣熬了一整夜。

「事實證明還是有解的。」

「對,老師出錯題目了嘛,改了數字后確實有解。」夏嵐誠有些心疼地看了可可一眼,將最後幾粒栗子剝好放在她的掌心。

「可可,每件事不是你付出了努力就會有結果的。」她這個性格,他還真擔心她吃虧。

「是。」她回看他,「這一點我早有領會。」

夏嵐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對,我是……那好,我們就今晚七點見好了……哈哈,我當然不會爽約,我哪敢啊。」

剛掛掉電話,他的手機又響了。

「啊,原來是段小姐……沒問題,七點就七點,好,不見不散。」

「你七點約了兩個人?」可可冷冷地道,她剛才一瞬間怎麼會傻到以為他會改變?

「那就三人聚餐好了,反正這個社會本來就充滿競爭。」說完,他還對可可吐吐舌頭,一臉的無所謂。

「夏嵐誠,你無恥!」罵完粗話,可可頭也不回地走掉,只剩下夏嵐誠滿臉迷惘地坐在原地。

「Shit!」回過神來的他知道她誤會了,對著早已看不清的身影他大喊著,「他們只是兩個客戶,客戶!」與夏嵐誠的客戶相比,葉可可的哥哥——葉可慶的客戶就乖巧許多,既不會給他惹麻煩也不會平添誤會,他們只會充滿信任和期盼地往床上一躺,然後將所有的後續工作都交給他。不錯,葉可慶做的正是開膛破肚的內科工作,國立醫院心臟科醫生一名。只是眼下他最想治療好的是胞妹的心,雖然他治了近十年也不能扭轉乾坤,但他知道有些病人需要長期治療。

「可可,下周末有空嗎?」

「呃……下周末也就是15號?我有事,要帶一位客人去看工程。」聽大哥的口氣,她就猜到必無好事,還不趕快推個一乾二淨?

葉可慶也不拐彎抹角,「可可,當年是你答應我的,若過了二十四歲仍沒有固定的男友就全聽我安排。」

「哥,我二十四歲生日上個月才過的。」他卻已經安排了三次相親。

「我知道。」葉可慶擺放碗筷的動作絲毫沒有減慢,「所以才到處替你物色好對象啊。」

「事實是從上個月開始,我就相親成災。」可可有些氣惱。

「那需要你自己檢討。」

有時她恨煞了大哥不緊不慢的個性,她都火燒眉毛了,他還能優哉游哉。

「這怎能怪我?是他們自己看不上我。」

葉可慶依舊不動聲色地道:「問題是你每次都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彥如去擋駕。」

「是他們自己見了彥如的美色就調轉槍口,我還沒怪他們立場不堅定呢。」可可抱住葉可慶的右臂撒嬌道,「哥,你該慶幸我不是婚後才看清那群色狼的醜惡嘴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單憑這點你也不能認為他們是色狼。」

「哇,這還不算?難道要把彥如生吞活剝下腹才叫色狼嗎?」

葉可慶皺起了眉頭,橫了妹妹一眼,不滿意她粗魯的措辭。

「總之,下周的相親我會陪你去,別再耍什麼花樣。否則我立即打電話給爸媽,讓他們回來收拾你。」

「千萬不要。」自從父母遠赴澳洲照顧年長的外祖母后,她才覺得人生原來也可以過得如此自由。她才不要又多添出幾人來對她管東管西。

「那就乖乖聽話。」葉可慶走進卧室取了相片遞給她,「這位呂先生是法航副機長,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不會比隔壁的夏嵐誠差。」提到隔壁那位,他就沒好氣。

葉可可端詳著照片里濃眉大眼的男子,輕聲道:「幹嗎拿這兩人相比?」

葉可慶將飯端在她面前,停頓道:「那要問你自己了,好妹妹。」

扒了兩口飯,他還是不放心地提點道:「總之,以後少見夏嵐誠為妙。」

可可只顧低頭扒飯,充耳不聞他的話,即使聽了她也知道又是一陣耳邊風而已。東風也好西風也罷,葉可可最怕的其實是人來瘋。蘇彥如突然間的一陣疾風,就把她從家裡帶到體育館門口。她原以為是看比賽或者聽演唱會,待看到一群似曾相識的人後,她才猛然醒悟。

「驚喜吧?」彥如已經忍不住和遠處的人打起招呼來,「畢業后第一次同學聚會呀。」

最近怎麼那麼多人給她驚喜?

「那你應該提早告知我才是。」

「還不是怕你推託!」彥如一副「你的脾性我了解」的姿態讓可可也只能嘆氣。

「這不是葉可可和蘇彥如?」

她們加入舊同學的行列,一陣寒暄后,蘇彥如雙臂一揮大家立即朝體育館內走去。

可可抓住彥如,「這又是什麼活動?」

「游泳啊。」彥如故意拍拍額頭,「可可,對不起,走得太急,忘了告訴你了。」

她會相信她才怪,如果早知道是來游泳她更不會來了。

「我沒帶泳衣,要不就在外面等你們吧?」

「唉,這豈不掃興。」彥如急忙拉住她,「我多帶了一件,正好可以借你。」

「我的Size……」

「和我一樣。」

可可暗自咬牙,她還說她不是故意的?

情急之下,可可只能換上彥如的寶藍色分體式泳衣。換衣間內,她低頭審視著左腹部一道五厘米的蜿蜒疤痕像蜈蚣般盤踞著,深紅的痂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後悔了,剛要換下泳衣,彥如就不請自入。

「你……」

「是你自己沒鎖門哦。」蘇彥如身著一套繽紛熱帶花朵圖案的比基尼,小麥色的皮膚上搽遍橄欖油,亭亭地斜靠門邊一副慵懶的架勢。

「準備去夏威夷度假嗎?」可可忍不住調侃她。

彥如聳聳肩,「有人奉送來回機票的話,我不介意。你呢?」她上下打量著好友,「是想做逃兵嗎?」

可可雙手抓著外套,情況自是不言而喻。

「我……是啊,我反悔了。」

彥如雙眼眯成一條線,「葉可可,請你考慮再三。如果你敢換下這套泳衣的話,我就把那群三八女人統統叫進來,我相信由她們替你更衣,會換得更快的。」

可可倒抽一口氣,五年前這群女人已經夠三八的,五年後道行還不更深?讓她們過來,她恐怕連皮都被剝了。

「真是怕了你,好啦,死就死。」

彥如立即一臉笑意地勾住好友,「我也是一個人怕寂寞嘛,可可你就權當陪我。」

蘇彥如會怕寂寞?這真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可可,你穿這件泳衣真的很好看,我眼光沒錯,襯得你皮膚更白了。」

「是嗎?」可可關心的卻是她那道疤,有意無意地用左手附在上面以做遮掩。

泳池旁早已圍攏了先她們一步換好泳衣的同學,彥如故意揮手朝大家打招呼,讓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向兩人射來。而這些目光中,可可找到了一道讓她瑟縮的眼神。

「夏嵐誠?他怎麼會來?」附上蘇彥如的左耳她質問道。

「他?我也不知道哪,或許是誰通知他的吧?」

可可絕對有理由相信,那個「誰」百分之百就是眼前這個裝作沒事人般的蘇彥如。

「好啦,可可,他來了又怎麼樣?大家校友一場,聚一下很正常啊。不過他怎麼還西裝筆挺?不準備游泳嗎?」

果然,夏嵐誠的職場裝扮在一群泳裝基調中格外扎眼,可可惡毒道:「你還有比基尼嗎?借他一套啊。」

「可可。」見她彆扭地走到泳池邊,彥如也不強求,自顧自朝人群中走去。

夏嵐誠朝泳池邊的葉可可走去,他一來就見到她獨自一人坐在一旁,雙腿有一陣沒一陣地攪著泳池。

「美人魚離了群嗎?一個人坐在這裡,也不過去和大家打招呼。」

可可撇撇嘴,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美人魚。

「不是離群,而是根本就不合群。」她道出真心話。

夏嵐誠蹲在她邊上,寶藍色果然襯得她的皮膚宛如凝脂,好似椰肉果凍一般讓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今天打扮得很性感,已經有不少男同學被你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話讓她莫名煩躁,故意將踢水的力度增大,果然濺得他一身的水。還來不及暗自偷笑,卻見他利落地除下鞋襪,將褲腿挽高,乾脆坐在她身邊和她一起踢水。

「你的衣服。」她還沒見過如此隨遇而安的人。

夏嵐誠攤開雙手,「你也看到了,反正被人弄濕了,乾脆涼快些也好。」

可可笑了起來,一直掩著疤痕的左手也卸下防線地和右手一般撐在泳池邊。

「這就是當年那道疤痕嗎?」他的問話讓她又防備起來,卻發現他已經發現。

他伸手慢慢靠近,想要觸碰那些凹凸,卻被她技巧性地推開。

「都那麼多年了居然還沒退去。」他感嘆。

「很多事不會隨時間而淡化的。」她盯著他的雙眼。

他低下頭去,「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我從沒有怪過你。」全是她心甘情願,怎能怪他?

可可忍受不了氣氛的尷尬,一個跳躍躥入了水中。

夏嵐誠看著她伸展的身姿輕聲道:「可可,謝謝你。」

還是因為那段瘋狂和放縱的日子,他為了謝玉盈整日買醉各大Pub。一日他喝醉惹火了幾個小混混,他只記得葉可可從街燈深處向他跑來,向一陣混亂跑來,他想要制止,卻感到後腦勺一陣疼痛便沒了知覺。

當他在醫院醒來時,可可告訴他,她已經錄完了口供,就等他醒來他們就可以回家了。他當時頭痛欲裂,揮開她撫著他肩膀的手,卻不小心敲擊到她的腹部。他看到她滿臉痛苦地蹲下了身,他立即清醒了過來,掀開她的衣角他才發現被鮮血染紅的層層紗布。

他的手在顫抖,她卻一個勁地安慰他、告訴他,她不痛、不痛。他後來才知道,她為了救他,被人在腹部劃開一道五厘米的傷口,縫了八針。

夏嵐誠長嘆口氣,曾經那段失控的過往是他最想遺忘的,但每每想起卻又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直起身,下意識地在泳池裡尋找那抹寶藍色的身影,卻發現可可正不停地在水裡下沉。他當下鬆開襯衣紐扣,一頭扎入了泳池。

沒做熱身運動就跳下水來的葉可可懊惱無比,她的小腿報復性地抽了筋,使她不斷下沉,泳池裡摻雜著明礬的消毒水一個勁地灌進她的鼻腔,遊走過她的喉管、腹腔,使得她不停地咳嗽卻又不停地灌入更多的水。說實話,她並不是特別害怕,她相信終會有人看到她,救生員會帶她上岸。

正在她如此希望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臂托起了她的頭,她下意識地掙扎,對方卻有力地制止了她。

「不要動,我帶你上岸。」

這個聲音讓她安心,她被翻過了身,頭仰著迫不及待地汲取著空氣。終於游到了岸邊,在岸上的人的幫助下,她被成功地拖上了岸。同學們一擁而上,她體內淤積的過多的水終於在無數只手的拍打下吐了出來。她的雙眼卻左顧右盼,找尋那雙穩健的雙手。那雙手卻已經推開擁擠的眾人,將她抱了個滿懷。

「我帶你去休息室。」

他不要她做眾人展現愛心的模型,被人拍拍捏捏,卻連一點空氣也不留。

葉可可看著眼前的夏嵐誠,時光彷彿倒流,她又看到了家門前握著「我愛你」的紙條,送她盤長結的溫柔小男孩。

「我是來認領新娘的。」

他的開場白讓她終身難忘,她的眼眶紅了,喉間卻不滿意地先咳嗽了起來。他加快步伐,踢開休息室的門,將她輕輕放在長椅上。

「是不是腿抽筋了?」他蹲下身抬起她的腿。

她點點頭,忍住不呼痛。

「你坐著,我去打盆熱水。」

看著夏嵐誠急匆匆的背影,可可的心又被填滿了。

「你男朋友對你真體貼。」一邊有人艷羨道。

可可笑笑並不解釋,她也需要剎那間的虛榮。

見著他竟然提著兩個臉盆進來,她有些不解,卻不詢問。

夏嵐誠將一個臉盆放在地上,蹲下身將她的腳放入其中,「我試過水溫了,不會太燙。」

其實還是有些燙的,不過可可沒有出聲,是笑他皮糙肉厚,還是笑他溫柔體貼?

夏嵐誠將另一個臉盆放在長椅上,解開他新買的毛巾放入其中,取出再擰乾,走到她身後展開毛巾包裹住她的頭髮。

可可忍住舒服得想要呻吟的念頭,閉上眼滿足地沉溺其中。

「頭髮濕嗒嗒的容易感冒,還會落下頭痛,還是擦乾比較好。」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將可可的頭髮擦乾后,夏嵐誠又將她的腳擦乾,為她按摩起腿部肌肉來。

「下次一定要記得熱身。你又不愛運動,整天在辦公室里坐著,運動神經本來就差,現在還不按部就班,下次如果我不在看你怎麼辦?!」

他像老公公般的喋喋不休讓她笑出了聲,他抬眼想要斥責,卻被她的眼神吸引。兩人的視線凝固著,不安和曖昧卻逐漸升溫。

「我……我還是自己來吧。」可可將腿挪開,她不能太過依戀他的溫暖。

「哦,好,那我出去等你。」夏嵐誠急著後退,卻踢翻了水盆,來不及道歉他只顧著往外沖。

兩人都明白適才的一切逾越了友情的界線,這令雙方都不知所措,他們還沒準備好。走到外面的夏嵐誠用力搓著臉部,暗罵自己想太多。捏著從口袋中翻出的早已濕透的香煙,他笑了起來。走到商店重新買上一包,當尼古丁的香氣重新灌入五臟六腑時,夏嵐誠的自信又回來了。他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也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他告訴自己所付出的只是友情的溫暖,別無其他。想到這裡,他自信十足地重新趕回休息室,卻見外面擠滿了人群,他開始不安起來。

「裡面怎麼了?」他抓住一個看戲的人詢問。

「聽說有人在裡面哮喘複發,已經打了120,救護車馬上就會趕來吧。」

他聽不清下面的話,聽到「哮喘」兩字后他苦心經營的防線就開始崩潰,他只能撥開人群往裡面尋找。

「可可、可可……」

他將長椅邊上的人推開,雖然他不是醫生,但他能給她安慰和關懷,就像她每次賦予他的。

人群散開,他見到的卻不是溫潤婉約的葉可可,而是一名四十開外的男子。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那他的可可呢?他站在那裡,竟然不知所措起來,身邊不停有人進進出出,穿著白大褂的人終於趕來,擔架也被抬了進來。

就在這一片紛紛擾擾之中,他沉重地挪動著步伐,卻似心靈感應般驟然回頭,他看到了,他的可可就站在他的面前。

葉可可笑看著他,眼眶已經紅了,她聽見他聲聲的「可可」,敲碎了她的心。她看到他慌亂的表情,動搖了她的決定。

夏嵐誠再也顧不上其他,跑上前抱住了她。

可可閉上了眼睛,眼淚就此滑落。這個擁抱這麼緊、這麼緊,是友情的擁抱嗎?

「我以為是你。」他的聲音抑止不住地顫抖,「我怕只是離開的這一會兒就再也看不見你……看到那人不是你,我又開始擔心,我擔心我弄丟了你。」

可可的淚掉個不停,她也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他。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走,我不會走,我會等你回來的。」

「可可。」

「我在。」

「可可,接下來的日子讓我照顧你、保護你,好嗎?」他捧住她的臉,替她抹去淚水。

可可的心開始掙扎,這是他的一時意氣用事還是深思熟慮?她可以要求他、質疑他把她放在第幾位?他心裡還有沒有謝玉盈的影子……

她想問的實在好多好多,唯一不用問的就是自己的心。因為她的心一直在等待今天,她不想破壞這個日日夜夜的美夢。

可可用力地點頭,是那麼的堅定。

夏嵐誠笑了,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像是如此便能心靈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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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周末,葉可慶特地請了假陪同可可前往指定餐廳相親。饒是他如此賣力地忙前忙后,他的妹妹不領情也便罷了,居然還和他作對,看她一身不著邊際的裝扮,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松垮垮的卡其褲,搭配長過胯骨的大花色汗衫,他也不明白這是當下流行的嘻哈風,還是又一季的潮流。他只知道難看透頂,還有就是這肯定是他妹妹的故意所為。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會讓她得逞,今天即使她女扮男裝,他也要拖她來餐廳和年輕有為的呂先生見上一面。

「哥,我們都等了半小時了,我看這位呂先生不會來了,我們還是走吧。」葉可可喝完第二杯果汁后忍不住建議道。這位呂先生當然不會來了,她早已事先打電話回絕了他,只是在哥哥面前的這場戲還是得演完全。

「或許他只是堵車耽擱了,我們反正沒事,再等會兒吧。」葉可慶努力在妹妹面前裝得沉著冷靜,心裡卻也對這個呂先生大打折扣。遲到便也罷了,手機居然也關機,害得他聯絡不上。

「唉,來了來了。」

順著葉可慶的視線,可可看到了朝他們走來的男子。哇,用不著這麼誇張,他只是機長又不是患眼疾,需要戴這種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嗎?扣分!

都七月天了還戴著口罩,是有口氣還是被毀了容?扣分!

最最噁心的就是那頂漁夫帽,帽檐蓋住了整個額頭,若不是事先知道她肯定會以為這個男人剛搶完銀行回來。扣分扣分!

初見面還未開口,這位呂先生便已扣得只剩負分。

「哥,你確定這就是你說的那位玉樹臨風的呂機長嗎?」可可小聲地埋怨。

「呃……」若不是這位先生朝他們猛招手他也不敢肯定他就是呂先生,「應該是吧,不過我也只是託人介紹,今天算是第一次見面。」

「拜託你下次負責點,我可不想總是碰到癩蛤蟆。」他哪裡和夏嵐誠相像了?除了身高差不多之外。

真人還未露相的呂先生就可憐地被定義成其貌不揚,不過不知情的他還是熱情地在葉家兩兄妹面前坐下。

「兩位對不起,我遲到了。」

正在喝果汁的葉可可一個沒忍住就噴了出來,這是哪門子的粵語普通話啊,當自己是僑胞嗎?葉可慶雖然不滿意胞妹的粗魯,但是也不禁皺起了眉,介紹人並沒有跟他說這位呂先生祖籍廣東。

「哪裡,我們也是剛到的。」

可可擦著嘴角道:「是,剛到剛到,到了半個小時而已。你……」她忍不住問,「真的是呂先生?」電話里她清楚明確地回絕了他,也取消了這次約會。

呂先生也不尷尬,仍對著可可傻笑。

呵,居然裝傻充愣?好,那就別怪她使出殺手鐧了。

「呂先生,你不熱嗎?大熱天戴個口罩上街?」可可鄙夷的眼神配合嘲諷的口氣簡直天衣無縫。

「不小心感冒了,不想傳染給別人。」口罩下的呂先生樂呵呵地道。

「原來如此,呂先生你還真有公德心呢!」就不信吃飯你也能戴著,可可恨恨地想,她倒要看看他口罩下面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咳咳。」葉可慶將話題拉回相親正題,「我先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呂遜先生,這位是我妹妹葉可可。」

「可可?可可豆?」這位呂先生竟然不可自制地大笑起來,全不顧可可已經發青的臉色。

葉可慶也覺得這位呂先生言語行為怪異,真不該輕易介紹給可可。

「可可小姐,我覺得你長得很可愛噢。」呂先生翹起大拇指,「和我在飛機上見到的明星差不多。」

可可一身冷汗,笑得也很冷,「呂先生,你客氣了。」

「那個,呂先生,戴口罩是因為感冒,那……」她指指他的墨鏡,「難道你有白內障?」她聽說白內障患者是不能接觸到日光的。

呂先生扶了扶鏡架憨厚道:「習慣了、習慣了。」

習慣?習慣什麼?難道他真的是盲人?還是真把自己當大明星來了?可可眯起眼打量他,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葉可慶也知道妹妹對這個人毫無好感,今天不能怪她,他自己都無法喜歡眼前這個被介紹人說得天花亂墜的飛行員,於是只能由他充當惡人。

「呂先生,我和可可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他拉起妹妹就要逃離這場可笑的相親。可可卻還不甘心,今天她非要瞧一瞧相親人的廬山真面目。於是趁著走到他身邊的幾秒時間內,她眼明手快地掀了他的墨鏡。

沉默。三人的沉默,可可表情尷尬,葉可慶忍著怒氣,呂先生有些措手不及。

還是葉可慶沉不住氣,也顧不上餐廳禮儀大吼道:「夏嵐誠,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嵐誠,你怎麼在這裡?」她也莫名其妙。

夏嵐誠摘下漁夫帽和口罩微笑道:「對這次的大變活人還滿意嗎?」

居然還有心情說笑。可可斜眼看已經青筋暴出的哥哥,心裡十五個吊桶上下亂躥。

「嵐誠,我們有急事就先走了。」

葉可慶卻擺脫了妹妹的束縛,徑直走到夏嵐誠面前,居高臨下地道:「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嵐誠也站起身,平視道:「可可的記事本落在我車上了,我隨手一翻才發現原來她今天來這裡相親,便打電話給那位呂先生告訴他約會取消。」

葉可慶的雙眼圓睜,按捺著怒氣道:「等等。第一,為什麼可可的記事本會掉在你車上?第二,你憑什麼取消她的約會?第三,你又為什麼要假扮呂先生?夏嵐誠,你到底居心何在?」

「哥。」可可拉他的衣角,已有服務生注視他們了,「我們坐下再談吧。」

「你沒告訴他嗎?」夏嵐誠對著可可笑。

天,她不是還沒找到黃道吉日嘛,就半路殺出程咬金了。那歹命的呂先生也真可憐,先後兩次被人拒絕。

「你有事要告訴我嗎?」葉可慶銳利的視線掃向可可,後者只能傻笑。

「本來是有的,不過還是改天說吧。」她可不想死在兩個男人的戰爭之下,還是開溜為上。

夏嵐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按回椅子上。

「葉先生,可可羞於啟齒,那就由我來說吧。」

他也不顧可可的擠眉弄眼,自顧自說道:「我和可可戀愛了,現在我是她的男朋友,自然有權阻止其他男人靠近她。」

葉可慶冷冷地看著他攬在可可腰間的手,震怒又吃驚,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你……」

夏嵐誠並不給葉可慶挑剔自己的機會。

「葉大哥,容許我這樣稱呼你。」他凝視著可可認真地道,「或許你對我的印象並不好,但我對可可是認真的。」

他聽到葉可慶在冷哼,卻笑得更溫柔。

「我知道,單單認真並不足夠,所以我承諾決不辜負可可。」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將來只有可可甩了你,你決不會提出分手?」葉可慶刁難道。

夏嵐誠笑得更爽朗,「這又有何難?」

「可可,你的意思呢?」他看向妹妹,卻發現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今天他大勢已去。

「哥,我相信他。」她把頭靠在他夏嵐誠肩上。

「謝謝你的信任。」

這種局勢對葉可慶來說只能退場,「既然這樣,我希望你能實現你的諾言。」

「哥其實很關心我。」看著葉可慶離開的身影,可可有些感慨。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即便你剛才說的都是謊話,我都已經滿足?」

「我現在知道了。」

兩人相視而笑,可可將他的漁夫帽戴在頭上。

「好看嗎?」

「好看。」

她又把口罩套在夏嵐誠的臉上,「這樣也很好看。」

他沒有反抗,聲音悶悶的:「好看就好。」

可可喜歡他的順從,指指點點他可笑的模樣,歡喜得合不攏嘴。夏嵐誠見她歡喜便也歡喜,將她的帽檐壓低,使得她手腳並用奮力反抗。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他的認真是真的,只是不知能真多久。所以,幸福不易,要緊緊守住。接到夏嵐誠電話的時候,葉可可正堵車在高架上,冷氣開得再足,音響調得再大也蓋不住她的火氣。短短五天高架上連環三起交通事故,看今天的架勢恐怕又不能倖免。可看到來電顯示,她就眯眯笑,調小音樂輕聲說「喂」。

「是我。」

她知道是他,她也喜歡這樣的招呼方式,兩人之間好似拉得好近。

「今天是許志彬生日,晚上你陪我參加他的聚會吧。」

「你們老朋友聚會,我去了怕掃興。」一堆男人窩在一起口無遮攔的,她的存在只會尷尬。

「不會。」他在那頭打包票,「志彬也認識你,絕不會尷尬。何況今晚除了我們這些狐朋狗友,他還叫了許多公司里的人。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大可借著人多開溜。」

可可左手敲打著方向盤,許志彬是夏嵐誠的室友,現在兩人又在同一間公司。她和許也有過一面之緣,但最主要的還是夏嵐誠,她不想他難做。

「好吧,我晚上六點收工,你六點一刻來接我,趕得上聚會吧?」

「來得及,就算遲到一會兒也是應該的,女人總需要時間打扮。」

她的口氣有些酸:「呵呵,你好像很了解女人啊。」

電話那頭自知說錯話,賠笑道:「可是可可你與眾不同,即便素麵朝天也光彩照人。」

雖知他是在奉承,她還是喜上眉梢,「那就更不能丟你的臉了,給我半小時裝扮吧。六點半公司樓下見。」

「OK,再見咯。」

可可掛斷電話,還在為夏嵐誠的讚揚樂滋滋,對著後視鏡左照右照。驚天的「嘟嘟」聲卻讓她回過神來,原來車輛已經開始緩慢移動了。剛來到許志彬的生日聚會,葉可可就被許志彬的女朋友范乃珊一眼認出來,也不管她有沒有向主人道過喜,就強行將她拉到一堆姐妹淘中去。

「這就是我常和你們提起的葉可可,可可厲害著呢,聽說陸家嘴斯諾大樓的室內設計就是可可完成的。」

范乃珊話音剛落立即有人附和:「斯諾我去過,真的別具匠心呢,沒想到可可小姐這麼年輕。」

葉可可乾笑著,「斯諾是公司承接的項目,我只負責其中的一小部分。」

乃珊擁著可可,驕傲道:「可可和我可是大學四年的同學呢。」雖然從沒談過心。

可可仍是笑,她還記得范小姐是因為當年她綽號「花痴」,人雖漂亮頭腦卻極簡單,讓不少男生望而卻步。偏偏她喜歡上了高她們兩屆,和夏嵐誠同班的許志彬。於是,絞盡腦汁要接近堂堂學生會的副主席,當她知道可可和夏嵐誠熟識后,捧了一大堆零食來相求。邊說邊哭,邊哭邊吃,送給可可的一堆零食最後都進了她的口腹。

可她葉可可還沒出馬,她就先一步跑到許志彬面前利用裙帶關係,說了一大段類似食物鏈的「我認識可可,可可認識夏嵐誠,你和夏嵐誠同班,所以我們算認識」的理論,可許主席居然對這個少跟筋的女生看對了眼,從此成為校園裡的一大佳話。

「你和學長感情真好。」可可由衷祝福。

「是我死賴著他不放,他說要甩我也要費盡心力,與其勞心勞力還不如就這樣算了。」乃珊娓娓道來,不生氣也不自卑,樂呵呵的模樣讓可可看了舒心。

「學長應該也很在乎你。」甩人從來都不需費心力,她望了一眼花叢之間的夏嵐誠,後者也看到了她,無奈地聳聳肩。

乃珊歪著脖子想了半天還是沒有答案,「我也不知道,但願吧。無論如何他是我追來的,我不會輕易鬆手。」

「如果有一天我們結婚的話,我可以請可可你替我布置新房嗎?」

可可堅定地點頭,「榮幸之至。」她真心喜歡這個憨憨的女孩。

「一言為定哦,我待會兒告訴志彬,他一定也會高興的。」剛要踏出步伐,她卻縮了回來,「還是等等吧,我還沒準備好向他求婚。」

「你向他求婚?」可可面色大變。

「是啊,反正我也吃虧過一次向他告白了,不介意再犧牲一次向他求婚。」

「你就不怕一輩子被他壓得死死,翻不了身?」她當真是單純,還是單蠢?

「如果能一輩子也不錯啊。」乃珊又傻傻地笑,只聽到一輩子,沒有其他。

可可嘆了口氣,卻也笑出聲來,像她這般簡單或許也不是什麼錯事。

「嗯,結婚了記得通知我,我一定盡心儘力。」

「可可你好好,我真是愛死你了。」

乃珊緊緊抱住葉可可,幸福的表情就像她是一隻心儀已久的芭比娃娃,棕色長頭髮、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還有無數套衣服供她來擺弄。棕色長頭髮、彎彎眉毛、大大眼睛,公司會計部的八爪魚俞子蓉就像一個放大版的芭比。只是娃娃不會哭鬧,學不懂嫉妒,她卻除了嫉妒和耍心機,其他一概不知,花瓶女還不足以概括她的特質,綽號「八爪魚」才形象又生動,一旦確定了獵物,恨不得多生一雙手一雙腿將對方困得死死的。

夏嵐誠很不幸,剛偕同可可走進聚會就落入八爪魚的視線,更不幸的是他曾經識人不清地和八爪魚有過一腿,這將會是他將來寫回憶錄時最悔恨不已的一段。

「夏經理,今天帶來的女伴真像清粥小菜,看來最近腸胃不適,急著吃素?」

被俞子蓉攔下的夏嵐誠只能跟她周旋,「容我更正,可可不是我的女伴,而是女友。」

俞子蓉一愣,他何時承認身邊的紅顏成了女友?他的吝嗇她親身嘗試過,她以前也只是他眾多女伴中的一位,彷彿「女友」兩字神聖而不可侵犯,不能隨便說出。

「喲,夏經理改邪歸正了?」

夏嵐誠失笑,「該不該普天同慶?」

俞子蓉咬牙,留住嘴邊的假笑,「她會是第幾任?恐怕也只是明日黃花吧?」

「最後一任。」他堅定地給她答案,話音剛落自己卻吃了一驚。

八爪魚終於現了原形,跺腳恨恨道:「她到底哪一點像你心中的那個人?臉蛋,身材,氣質,還是裝扮?再像也終究只是影子,真是可悲。」

夏嵐誠一急,抓住她的手臂,「你說什麼?什麼我心裡的人?」

俞子蓉吃痛低呼:「你放手,我也是聽你做夢時迷迷糊糊喊著一個女人的名字胡亂猜的。」雖然她聽不真切,卻也知道夢中人在他心中必定非同小可。

夏嵐誠鬆了手,冷聲道:「你怎麼又知可可不正是我夢中那位?」

見俞子蓉憤恨地走開,他才長吁了一口氣,他當日怎會招惹這種女人?現在終於到了為自己的荒唐買單之時,當真現世報。

他抬眼看著不遠處身陷在以范乃珊為首的姐妹黨之中忙於招架的葉可可,溫柔的神色浮現在他的臉龐上。俞子蓉的話讓他不得不反思起來,是否將可可當作了玉盈的替身?可是兩人相比無論哪一點都無相同之處。可可清秀,玉盈艷麗;可可瘦弱,玉盈豐腴;可可氣質高雅端莊,玉盈卻喜歡到處散發懾人的誘惑。所以,他應當不會將可可錯愛才是,他喜歡她身上沒有玉盈的影子,他喜歡。

夏嵐誠徑直向可可走去,不顧旁人的反對,一把將她攬在懷裡。

「各位小姐,我要征回我的女友了,大家沒有意見吧?」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乃珊,她全然不顧形象地將嘴巴張大,可可知道她想問他們兩人是何時湊成對的,可是夏嵐誠沒有給她機會,就帶著她往人群里走。

「你還真是囂張。」

「我還恨不得在你背後貼上我的名字,昭告我的所有權呢。」他打趣。

「好啊,然後放在超市貨架上出售。」她橫他一眼,他卻哈哈大笑。

「我要把你介紹給那群狗肉朋友,免得他們如狼似虎地盯著你。」

見兩人走來,許志彬早已嚴陣以待,「嵐誠,這麼美麗的小姐你都敢帶來,不怕我們搶走?」

「我就說吧。」夏嵐誠對著可可耳語。

「你還認得她嗎?」

許志彬打量了可可一會兒才恍然道:「她不就是你妹妹嗎?」當年葉可可就似他的一條小尾巴般跟前跟後,見了他們恭恭敬敬「學長學長」地喊著。

夏嵐誠將可可往中間一推鄭重道:「錯,她,葉可可小姐是我夏嵐誠的女朋友。」

許志彬愣了一會兒,才對可可道:「恭喜恭喜,祝賀升級成功。」

「升級?」

「哦,對不起,最近迷上魔獸,整日就想著練級。」

可可笑笑,「也祝你生日快樂。」

「同喜同喜。」許志彬笑起來,隨性道,「不過你就不怕這小子心裡還有別人?」

夏嵐誠愣了下,急忙轉頭看可可的表情,幸而可可只是微笑。

「你說的不會是壽星公你吧?」

許志彬笑得更大聲,拍著夏嵐誠的背連忙道:「這個女朋友不錯,不錯。」

「可可,借你的嵐誠幾分鐘,你不介意吧?」

「請便。」可可知道兩人有話要說,大方地走開。

許志彬把夏嵐誠帶到水果拼盤前,「要吃西瓜還是蘋果?」

「你特地把我帶過來,不會只是關心我的口味這麼簡單吧?」

許志彬不理睬他,徑自道:「西瓜呢,清潤可口,看著就覺得引人入勝,可惜時節已過,強扭的瓜不甜。蘋果就不同了,四季不衰,雖然味道不如西瓜多汁但也清脆爽口。你選哪一個?」

理解了他的意思,夏嵐誠叉起一塊蘋果咬了一口道:「我以為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那是在西瓜缺席的情況下。」許志彬將西瓜果盆端到他的面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西瓜又上市了你該怎麼辦?」

夏嵐誠垂下手,不知如何回答。橫著卻插進了一隻手,將西瓜果盤接了下來。

「我替他選西瓜。」可可笑盈盈地對著許志彬道,「學長,乃珊在找你,你先過去吧。」

許志彬拍拍好友的肩膀,低聲道:「兄弟,想清楚。」

「可可,我把嵐誠還給你。」

待許志彬走遠,可可嘗了塊西瓜才道:「她不是西瓜,我也不是蘋果,更何況蘋果也未必樂意被你選。」

夏嵐誠自然知道她說的「她」指的是誰,不僅可可知道,許志彬也知道。

許志彬在麥克風裡要求大家聚集到舞台中央,可可端起蘋果和西瓜催促道:「我們快過去吧,這兩個水果都帶著,我愛吃。」

當眾人聚集在舞池中后,四周的燈突然暗了,還來不及喊叫出聲,一盞聚光燈突然打在范乃珊的身上,在她驚訝的表情下手足無措地看著台上的男人。男人緩緩走下舞台,也融入到那一片聚光燈下,單膝下跪,透過「小蜜蜂」讓全場的來賓聽見他的誓言。

「乃珊,今天我請全場的親朋好友為證,我鄭重向你求婚,希望你能答應嫁給我。」

一邊的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屏住氣息等待乃珊的回答。可她卻只是低垂著臉,抖動肩膀的幅度越來越大,當她抬起一張哭花的臉用力點頭時,上方的綵球「砰」的一聲爆開,無數彩帶從天而降。乃珊又驚又喜,抱住許志彬大喊著:「我願意、我願意。」

「乃珊先前還盤算著如何向學長求婚,現下卻已經美夢成真。」可可感嘆。

「看來更像是乃珊的生日,志彬送了她如此大禮。」

「為何不說是乃珊送他大禮?若乃珊不答應,這個夜晚學長必定不能好睡。」

夏嵐誠誠實道:「你我都知道乃珊不會拒絕。」

可可立即沒了聲,卻還是有些不服氣。

台上許志彬喊著夏嵐誠的名字,要他上台獻歌。

「你去吧,就當是我們的祝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後才小跑上台,和燈光師不知交流了什麼還對著她指指點點后才握住了麥克風。

「今天很高興終於有人肯收留志彬了,今後他再也不會扮作無家可歸來我家蹭飯了,想到這一點我就喜出望外。」

台下一陣鬨笑,大家都被夏嵐誠的調侃逗樂,可可也笑著搖頭,卻仍然不放鬆警惕,她總覺得似有陰謀將要發生,而那個陰謀必定是台上那個男人設下的。

「我這樣說志彬肯定要不樂意,當然比他更氣憤的是大嫂,我都看到她跳著腳要上來搶我的話筒了。」

大家朝乃珊望去,果然見她漲紅了臉,若不是許志彬抱著她恐怕真有衝動之舉。

「不過我這裡有一件令大嫂高興的事,那就是我保證我以後也決不去你們家蹭飯。因為我找到了一個願意為我生火煮飯的女朋友……」

正說著可可就覺得一陣刺眼,聚光燈「刷」地降臨在她的身上,她開始體會到剛才乃珊的孤立不安,所有人的眼光就像無形之箭朝她射來。

「她就是葉可可小姐,下面這首歌我就要送給她,連帶便宜了志彬,你和大嫂就順帶聽聽吧。」

底下又是一陣鬨笑,音樂卻已經響起。

請多指教,美女

一看見你,我就心神不寧

我才不會忘記你

他們,缺少溫柔

不夠幽默,沒有體力

不可能跟我匹敵

你是天生明星

只是我,也沒那麼容易

愛不是遊戲

給我機會表現,來讓你動心

Mygirl別懷疑

我們的頻率現在就拉近

我的頭彩就是你

愛是高額獎金

不是ChanceChance而已

(《嗆司嗆司》作詞:葛大為)

「表白也不會找首深情的歌,笨蛋。」可可低罵道,心底卻喜歡那句「我的頭彩就是你,愛是高額獎金」。

一曲唱罷,夏嵐誠走下台牽住可可的手問:「會不會很感動?」

她卻反問:「會不會太高調?」

他大笑出聲:「我就是要高調,我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不是ChanceChance而已?」她用歌詞開玩笑,卻帶著幾分認真。

他握緊她的手,「你說呢?」

「我說你這小子真不夠意思,把我的風頭盡數搶盡。」許志彬牽著乃珊急步走來,「我剛才恨不得搶了你的麥克風。」

「志彬,你別過河拆橋,求婚成功就把老朋友丟在一旁,也不想想這點子是誰不眠不休想出來的。若不是我,大嫂會這麼感動嗎?」

乃珊原本想要幫著志彬數落夏嵐誠幾句,但他的「大嫂」一喊,她就沉浸在歡樂中說不出話了。

可許志彬卻不領他的情,告誡可可道:「可可,你別被他那幾句情歌騙了,考驗他的路還長著呢。」

可可也笑了,「是不是他常用這招騙女生?」

「這倒不是,據我所知你是第一個。」

她受寵若驚,望向夏嵐誠尋求答案。

許志彬見她如此興奮,也不方便把后話說出,他的后話是「除了當年沒來得及對謝玉盈唱之外」。

「現在總算感動了吧?」他擁住她。

「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聯起手來騙我的。」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共同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女人還真是不好伺候。

過了十一點,許志彬和乃珊站在門口向賓客一一告別,見到夏嵐誠和可可出來時,許志彬抱住好友,還是忍不住耳語。

「你今天如此賣命演出,對象是蘋果,西瓜?還是自己?」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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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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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25-5-25 00:02: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夏嵐誠沒有介意許志彬的置疑,反而由於他的旁觀者清,使得他重新審視這次的決定。誠如他所希望的,眼下所有人都以為他浪子回頭,真真切切地投入到這一次戀愛中,以為葉可可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以為他可以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呵,多嶄新的人生哪!

只是,他心裡的聲音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這麼做不是為了別人的「以為」,而是要自己「以為」,他只是自我催眠而已。他希望自己能夠重頭來過,就像以往每一段不得善終的感情初期一樣,他認真、他付出、他努力,他卻失敗。這次的對象是可可,所以他更慎重,卻惶恐結果令她失望。

除了在感情上受挫,其他領域他都是得意非凡。讀書時他連續三年拿過全額獎學金,畢業時他組織的集體旅遊誘人到別的班也擠破頭報名,工作了老闆放心把最棘手的Case交給他,從業務員到部門經理他的表現有目共睹。可唯獨在愛情上,他輸得慘慘慘。

胡秘書不請自入,因為她不知上司還在勤力加班。

「經理,還沒走?」

「我在等廣告部的企劃。」在下屬面前怎可承認自己生活空虛,不知該到哪裡去?

「可是你今天有約啊。」胡秘書盡職地翻著工作手冊。

「有約?」他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胡秘書用力點頭,「三天前你讓我訂了今天金貿君悅七點的位子。」

他想起來了,確實,今晚他約了可可。

「現在幾點了?」

「九點半了。」胡秘書說得好小聲,好像做錯事的是她。

夏嵐誠拎起外套就往外跑,身後胡秘書還在高聲提醒。

「經理,今晚高架封路,要繞路才行。」車速超過150碼,一路飆到君悅,夏嵐誠顧不上泊車,甩上車門就急匆匆地進電梯。饒是如此,當他殺到餐廳時他訂的桌子早已人去樓空。

儘管料到這樣的結果他還是拉住了服務生。

「請問5號桌有沒有人來過?」

「幾個小時前有位小姐坐在那兒說等人。」

「幾點的事?」

「大約七點不到,她等了兩個小時后就走了。」

走了?她為什麼不打他電話?

服務生看著眼前呆若木雞的夏嵐誠恍然道:「您是夏先生嗎?」等了一晚上總算等到正主了。

「是。」

「您還用餐嗎?」

「不用了。」

坐回車裡,夏嵐誠拿出手機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確實沒有未接電話和留言。也就是說可可在等他的兩個小時里並沒有找他,只是坐在那裡默默地等著。他調出她的電話,按下通話鍵,他應該道歉。可是鈴聲還響不到兩聲他就匆匆掛上,他能說什麼呢?

他的思緒很亂,可可可以等在餐廳等他兩個小時,他卻坐在車上不到二十分鐘便打了瞌睡。車裡的冷氣將他凍醒,卻沒將壞心情一併冷凍,他嘆了口氣驅車回家。

在樓下的便利店裡,他盯著貨架上咖啡旁的脫脂牛奶發獃。這是玉盈最愛喝的牛奶,從前每回他買咖啡時就會幫她捎一罐。很多便利店都喜歡將咖啡和這種牛奶放在一起,她說這代表他們天生絕配。就因為她這句話,即使和她分手了,他還是會帶一罐牛奶回家,在樓下愛心人士為無家可歸的野貓搭建的小屋前,他將牛奶倒在小碗里,靜靜地等著周邊的野貓探頭探腦地將牛奶舔食乾淨。它們喝完了,他的一罐咖啡也解決了,然後拍拍手回家。

今天,他控制住了自己,結賬時並沒有買脫脂牛奶,卻也忘了拿他的速溶咖啡。

「先生,你買什麼?」便利店小姐好脾氣地打量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卻站在櫃檯前。

這時才發現自己又走神的夏嵐誠只能順手拿了包櫃檯上的口香糖來消除尷尬。

走到家門口的夏嵐誠摸出鑰匙,看著對門猶豫不決。算了,可可應該睡了,等明天一早再給她道歉吧。他如是想著,便將鑰匙插入了鎖眼,順時針旋轉了一周后他推開家門。

穿堂風將他整個人晾在玄關處,他記得一早出門時關了窗戶的,更奇怪的是他聞到陣陣塗料味。夏嵐誠頓時清醒了不少,「啪嗒」一聲將電燈開關摁下,頓時房間大放光明。

讓他更驚奇的是除了嗅覺上的衝擊還有視覺上的,客廳里原本橙色的牆面被粉刷成了寶藍色。他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妄為的小偷闖入他家還外帶粉刷牆面,卻看到「小偷」已經從沙發背後慢慢露出腦袋。

「是不是驚呆了?」還戴著報紙做成的三角帽的可可打著哈欠站起來,指著牆壁道,「喜歡這個顏色嗎?你不是說牆壁上有污垢嗎?我怎麼清洗都洗不幹凈,乾脆就給你換個顏色。」

「喜歡。」夏嵐誠機械地回答。橙色原本是玉盈的最愛,換了也好。

「真的?」可可欣喜若狂,「我可是一早就來粉刷了,就為了給你個驚喜。」

「還有這個鐘。」她跳到餐廳里,指著一隻有布谷鳥報時的古董鍾,「我可是逛了很多古玩店才買來的,每到正點它就會『布穀布穀』地叫個不停。」

夏嵐誠看著她穿著白色的小禮服,想必是晚上等他不來,還沒有換下衣服。

可可見他看自己的裙子,便將裙角握在手裡。

「裙角沾到塗料了,不知道洗不洗得掉呢。」

不過她的懊惱很快就被掃除,「對了,我還沒說完呢,你原先那個鐘玻璃表面都被敲壞了,時針秒針也不走了,我換下來還沒來得及扔。」

「替我丟了吧。」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個布谷鳥的時鐘,卻想不起那個即將丟棄的鐘是什麼樣子。那隻鍾伴他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自從玉盈走了,那隻鍾就再也沒走過,始終停在她走的那一刻。

「地板我也抹過了,你放在料理台上的碗我也洗了,臟衣服我送到洗衣店了,明天就可以拿,房間里的熱帶魚我沒有喂,因為不知道該喂哪包魚食,是紅色那包,還是黃色那包?」

可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似乎不想讓自己停下來,唯有不停地說話才能證明她是存在於這個屋子裡的。

夏嵐誠笑了笑,「都可以。」魚食是他朋友從泰國帶來的,上面的是泰文她自然不識。

「那就好。」她長嘆一口氣,「其實兩包我都放了,真怕毒死它們。」

毒是毒不死,就怕撐死。他靠在沙發上,突然覺得好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可可將臉湊到他面前,「你怎麼不問我是怎麼進你家的?」

看她笑嘻嘻的,他想起來了,順從道:「你怎麼進來的?」他沒有給過她鑰匙。

可可仍舊笑盈盈,「我翻陽台過來的。」

「你翻……」他卻笑不出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張臉。他一直以為她長相娟秀,皮膚白皙,除此之外他從沒有對這個對門的妹妹仔細打量過。現在才發現,她左頰上有淡淡的晒傷的痕迹,幾粒雀斑頑強地盤踞著。大大的眼睛卻有抹不開的黑眼圈,他不記得這是天生還是後天,抑或就是這幾天的疲倦。他的手撫開她的劉海,看到她眉峰處有顆淡褐色的小痣,不仔細瞧倒也看不出來。

「知不知道這裡是四樓?」他喑啞著聲音,有些心疼有些慚愧。

「就算是十四樓我也會這樣做。」將臉埋在他的掌心中,可可輕輕道。怎麼辦呢?他不給她屋子的鑰匙,她可以翻牆。他不給她心門的鑰匙,她也能翻牆嗎?

夏嵐誠噤聲了,這個從小生病的近鄰的生命力比他想象中頑強得多,她就像一株小小的野花,硬要駐紮在他的胸口,奮力地撐開巨大的岩石,從小小的縫隙中伸展著自己。他的心已經開始裂開一道縫,等待陽光滲透。

「為什麼不怪我遲到?為什麼不打我電話?為什麼……」他張了張嘴,「不興師問罪?」這樣他會好過一點。

可可始終掛著的笑臉終於見到了烏雲,她的委屈開始擴大,她努力吸著鼻子卻無濟於事,只能低低地道:「因為……因為我怕你對我說,你忘了。」

話還沒說完,淚已經落下,還不待流到嘴邊,她就用力地抹去。

「你剛才看到我的痣了哦,若它再往下長几寸我便有理由哭。好可惜,它居然不是淚痣。」

夏嵐誠看著她硬是逼出來的笑容,心疼得不能自已,只能一個用力將她緊緊擁在懷裡,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額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捧起她的臉,親吻她的額頭,她的淚,她的眉眼,她隱藏在眉間的痣,她淡淡的雀斑,她委屈的黑眼圈……每烙下一個吻就是一句深深的對不起。

她卻抬起下巴,用含著鹹味的唇去啄他的唇,他有一剎那的猶豫,卻在她的堅持下回應她的熱情。他將她橫抱在沙發上,一手附在她的腦後,一手擦去她的淚痕,緩緩印下的吻,親昵的,探索的,深入的,糾纏的……

她在他的吻里微微顫抖,忘了哭泣,忘了自己,卻忘不了近在咫尺的男人。她深陷在他的溫柔里,來不及要承諾,也不需要承諾便交出了自己,在這個嶄新的空間里她愛得不計後果,也不畏後果。

在她交出自己的一剎那,他心裡的某個地方深深地跳動了起來,漆黑的房間里他的心卻似看到了陽光。或許,他真的可以將那把心房的鑰匙交給她,有她在他的心上,他的心感到了溫暖。但前提是,他要先把房間鑰匙給她。沉睡前,夏嵐誠如是想著。

這一刻,他生命的時鐘又開始滴滴答答地走了起來。當夏嵐誠醒來時可可正在穿戴,他看著她光裸的背部,因彎腰而呈現的美好弧線,忍不住伸手觸碰。

「啊。」可可嚇得喊了起來,回頭瞪他,「我以為你還睡著。」

他收回手枕在腦後,帶著一分笑意道:「所以你想趁我還未醒來時逃跑?」

本是猜測的一句話卻說中了她的心事,可可急忙反駁起來:「跑?為何要跑?你又不是老虎。」

夏嵐誠支起上身,硬將她轉過身對著自己,「你怕的不是老虎,你是害羞。」

「誰……誰害羞了?」可可紅著臉狡辯,卻發現他在掀自己的裙擺,「夏嵐誠!你幹什麼?」他難道還想?

頓時,可可臉上的潮紅從臉頰開始蔓延到脖子。夏嵐誠見了反而哈哈大笑,本想逗她一逗,但怕她陡然升高的嗓音招來街坊四鄰便也作罷,指著她的衣服解釋道:「你可別想歪了,我是好心提醒你衣服穿反了。」

可可低頭一看,果然裡外顛倒了,臉立即紅得更加厲害,背過身去一邊脫衣服一邊嘀嘀咕咕氣他笑話她。

這邊,夏嵐誠也套上了衣服,跳下床來走到可可面前。

「轉過身去。」

見他一臉認真,可可依言轉身。

夏嵐誠替她將連衣裙的拉鏈拉上,「衣服就應該老老實實地穿,還沒見過女孩子像你這樣拉鏈不拉開,直接往身上套的,若不是我提醒,你這樣出門不是被笑話了?」

可可忍住笑,他的語氣好像她哥。

「也不能怪我,這條裙子拉鏈的設計根本沒辦法自己拉上。」

他將她扳過身來,定定地看著她,「你當我死的嗎?」

「差不多,死人多口氣。」她故意氣他,心裡卻甜滋滋的。

「不止一口吧?」

他皺眉,俯身就吻上她的唇,靈巧地找到她的舌與之糾纏,直到見她滿臉通紅才放開了她。

見可可嬌羞地別過臉去,暗自喘氣,夏嵐誠驕傲道:「你還是不說話比較可愛。」

可可轉過頭來,橫了他一眼,他卻不痛不癢,拉過她就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

「還沒道早安呢,早安,可可。」

可可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搞得暈頭轉向,卻又沉溺於他的溫柔中不能自拔。只能假意用手背擦著額頭,嗔道:「你還沒刷牙呢。」

「這就去洗漱。」他舉手投降順便發出邀請,「要不要一起?」

可可從床底翻出涼鞋穿上,「我要趁哥哥還沒醒來回房間去。」

「看,你哥才是老虎吧。」

可可被他聳肩嘆氣的模樣逗樂,湊上前親在他的頰上,「早安。」

「雖是遲到的早安吻,但勉強接受啦。」

又不正經了,可可懶得糾正他,拉開陽台門就要走出去,卻被夏嵐誠用力抓住。

「你不會又想翻牆回去吧?」他像一頭快噴火的巨龍,蓄勢待發。

「從正門回去會被哥哥逮住。」他以為她願意像猴子一樣爬上躥下啊!

「那就讓他知道,我相信他的心臟可以負荷。」夏嵐誠壞壞地笑,「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由他這個心臟內科醫生自己來彌補一下受傷的心房。」

「真不知道你們上輩子結了什麼仇。」兩人各自看對方不順眼,還不是苦了她?

「讓他知道就相當於等著他來破壞,難道你想和我分開?」可可戳戳他的胸膛,好像只要他膽敢說個「是」字,她就變身白骨精戳穿他的胸膛。

「哇,痛啊。」夏嵐誠裝腔作勢,將她的手握在手裡,「我不想看你冒險。」

還算說了句人話。

「放心啦,你看,我們兩家的陽台間隔不到一米,本來這是開發商的失誤,不過現在卻方便了我。而且你別看我柔柔弱弱的,其實動作很靈活呢。還有,我家陽台外還做了花架,這樣看來距離更近了。總之,我昨天怎麼來的,今天就能怎麼回去啦,不跟你扯了,我哥快起床了。」

可可想甩開夏嵐誠的手,卻發現他緊握著不放,回頭一看才被他的包公臉嚇了一跳,卻也知道他這是關心她。

「我不會放開。」

「你不放開我怎麼翻?」

「那就別翻啊。」他才不在乎和葉可慶大眼瞪小眼。

「你、你……」簡直氣死她了。

一跺腳,葉可可決定——不翻了?錯!是立即就動手!

「好,要殘廢一起殘廢!」

聽聽這是什麼話?夏嵐誠皺皺鼻子,「不是一起死嗎?」

「四樓摔下去死不了啦。」

於是在夏嵐誠緊張地攙扶和無數聲的「小心」下,特技演員葉可可小姐終於爬到了自家陽台里,還高舉雙手向對面的觀眾致謝,當然是輕輕的。

「我說吧,怎麼會有事?」好像不是致謝,而是炫耀。

夏嵐誠將手心的薄汗擦去,暗自發誓也要讓她嘗嘗如此提心弔膽的滋味。

「還不快在你哥面前露個臉?」

「哦,對,差點忘了,你等我哦。」

不到一分鐘,可可就折返回陽台。

「怎麼?被你哥發現了?」見她灰頭土臉的架勢,他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等不及看葉可慶火燒眉毛的樣子。

可可搖頭,「正相反,哥哥不在,他凌晨被醫院招去做手術了。」她在客廳找到葉可慶留下的便條。

這下換作夏嵐誠滿臉青色,「也就是說,我剛才的提心弔膽完全可以避免?」

可可賠笑道:「也不可以這麼說啦,即使知道我哥不在,也還是要翻陽台的。」

他眯起眼睛瞪她,將她瞪得頭皮發麻。

「嘿嘿,昨晚翻牆過來時,我忘了帶鑰匙。」所以說,即使葉可慶不在,她還是沒鑰匙開門。

「葉可可,你給我過來!」這個不長腦子的女人!

「不跟你說了,我要準備去上班了。」

可可脖子一縮,溜進了房間,笑話,她過去的話恐怕連小命都沒了。

夏嵐誠搖搖頭,拿她沒轍,回到房間將窗帘拉開,滿室的陽光也將他照亮,他第一次感覺到夏日的陽光也可以如此親切。這是第一個早晨他醒來沒有懷念玉盈的,他相信這是個好的開始,也會有圓滿的結局。

他突然想起什麼,拉開寫字檯的抽屜,翻箱倒櫃一陣后找出了一個手工精細的中國結。看著它,他笑了起來,這個中國結和他送給可可的那個一模一樣,同是盤長結。只是他手中的這個,是可可親手編織出來的,作為生日禮物,多年前她將它送給了他。她說,從此以後,她有一個,他也有一個。當時他聽著這話,並沒有太大的感受,現在卻覺得和她擁有一樣的東西是件奇妙的事情。他決定,待會就把這隻盤長結系在後視鏡上,只要他一開車就能見到。看完電影,夏嵐誠送可可回家,她卻沉浸在劇情中,硬要拉著他一起討論。

「我覺得那隻能夠穿越時空的信箱好神奇。」他們看的是全智賢主演的《觸不到的戀人》,兩個時間空間的人卻因為一隻能夠穿越時空的信箱,魚雁傳情,漸生情愫。

「有點像機器貓的抽屜。」同樣可以穿越時空。

可可嘴一嘟,原本浪漫的情節怎麼被他說得那麼卡通?男人和女人果然不是一國的。

「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用情至深。」她特別喜歡裡面的小狗可樂,竟巧合地被男女雙方先後撫養過。

「剖析他們的交往過程,其實和網戀沒什麼區別,不同的只是媒介。」說完,夏嵐誠還意猶未盡,「你不是最不相信網戀的嗎?」

「這兩個之間根本天差地別,你別混為一談。」她喜歡的電影居然被他如此評價,可可急得跳腳。

「好好,不同便不同。」他也知道不同,「一個是迷惑幼稚小女生的偶像劇,一個是超現實的恐龍配青蛙。」

可可雙眼冒火,他就非要和她唱反調不成?

「好啦。」他摟住她,「我承認,電影還是很唯美的,特別是男主角為了見女主角一面遭遇車禍的一場。」

見可可用力地點頭,夏嵐誠暗笑了起來,他早知道她喜歡這場,剛才在電影院看她哭得稀里嘩啦的。

「不過如果結局不是以男主角死而復生收場應該會更好。」

這次,可可難得認同:「嗯,雖然看到大團圓結局會很開心,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既然是觸不到的戀人就不該硬要強求。」

說完可可愣了愣,不該強求,她默默看著在開車門的夏嵐誠,那她呢?她算強求嗎?她和他是大團圓還是以唯美的悲劇收場呢?

「怎麼還愣著?上車啊。」他催促道。

坐上車,她一眼就發現了後視鏡上掛著的盤長結,頓時將剛才的陰霾一掃而光。

「是我送你的那個?」

「不然你以為我還有其他?」他又不像她,喜歡到處收集各地紀念品。

「我以為你扔掉了。」

「嗯,本來想扔的,就扔到車上來了。」

知道他故意氣她,她反而雀躍得很,「下次我買個鈴鐺系在盤長結的下面,就會有聲音了。」

他笑了起來,「丁丁當當,別人以為我是收廢品的。」

「現在不像以前,搖著鈴鐺收廢品的活兒早沒人幹了。」可可笑話他,「還有,我可沒見過開著奧迪收廢品的呢。」

「說不定過個幾年,這輛奧迪真成廢品了。」

「你這次在公司表現那麼好,提前完成招標,趕緊讓你們老闆給你換輛啊。」

夏嵐誠吐吐舌頭,「我前幾天才惹老闆不開心,他能送輛自行車給我就不錯了。」

「怎麼會?這次招標成功,為了獎勵你們部門他不是還掏錢請你們去拉薩旅遊嗎?」

「被我拒絕了。」他笑笑。

「拒絕?為什麼?」前幾天還聽他興高采烈地提起。

「因為老闆不允許帶家屬。」他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我又不想離開你,只能放老闆鴿子。」

「其實我無所謂去不去,你知道我更喜歡在家待著。」可可拍拍他的手,盡量說得淡然。即使他帶她去,恐怕醫生也不會允許。

「我下定決心了。」他其實根本沒向老闆提出要求,他要求的只是自己。

可可為他可惜,「聽說布達拉宮猶如聖殿一般,本來還想讓你多拍幾張照片回來呢。」

「你還怕關於拉薩的明信片少嗎?」他笑她,頓了一會兒才道,「既然上學時我可以不去春遊來陪你,那麼現在也可以。」「嵐誠。」她心裡暖暖的。

「好了,就當有兩周的公休,可以多陪陪你,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可可有些尷尬,「本來以為你要去拉薩,忙不迭地接了新工作,對不起。」

「傻瓜,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那我正好可以多休息休息。」

「乾脆你每天想點活動,我收了工就過來。」她還是有些歉意的。

夏嵐誠扮出一張苦瓜臉,「每天都要想活動?這可比上班還要累。」

「那就算了。」她擺手。

「可我願意。」他漂亮地打方向盤將車停入車位。

「這可是你說的,千萬別勉強。」她得了便宜還賣乖。

「講個故事給你聽吧。過去我養了條狗,每晚我都會去遛狗……」

「胡說,你哪有養過狗。」她白他一眼,他的事她會不清楚?

「我都說是故事了嘛。」

她不做聲,放他一馬。

「我遛狗的時候,發現我的狗總喜歡左轉彎,請問這是為什麼?」

「左轉彎?」可可皺眉,這是什麼問題,什麼狗?「啊,我知道了,它是左撇子。」

見她一臉欣喜若狂,他毫不猶豫地潑下冷水,「對,它還左手拿筷子呢。」

「夏嵐誠!」居然敢笑她。

「想到答案了嗎?想不到我說咯。」

「說吧說吧。」

「因為它願意。」

「哈哈哈哈……」說完,夏嵐誠笑得前俯後仰,可可卻覺得冷風陣陣。

「這和我們的對話有關係嗎?」她總算找到哪裡不對了。

「有啊。」怎麼會沒關係呢,「沒聽見我前面也說了願意嗎?」這女人真是笨哪。

「哈哈哈哈……」這下換作可可笑得在車廂里又蹦又跳,撞到了車頂抱著額頭還在笑。

「你、你……你是要告訴我……告訴我,你是條狗嗎?」

夏嵐誠的額頭立刻印上三條黑線,隨即冷靜道:「我想說的是,那條狗名叫『可可』。」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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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5 0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可可從不喜歡飼養任何動物,所以她也不會有一條名叫「可可」的小狗。她嫌貓貓狗狗照料起來麻煩,她的人生格言是將自己養活就好。

年幼時,父母曾抱來一條純白的吉娃娃給她做伴。白色的小狗待在白色的病房,陪著穿白色病人服的可可。沒過幾天可可就嚷著讓父母送走它,她喜歡它,卻怕它也待出病來,她怕它比她死得早,更怕有變態醫生把它做成標本浸泡在圓柱體的玻璃瓶里,生死離別她看得太多,不需要再增加。

所以,周末的傍晚她選擇看《加菲貓》打發時間,這隻又懶又肥又好色的丑貓永遠嘻嘻哈哈,永遠賴皮耍寶,永遠不會死在她前面。正當可可抱著薯片,樂得開懷時,陽台上傳來「咚」的一聲把她嚇了一跳。她走到陽台發現一隻拖鞋正躺在地上,衣架上還未乾透的白T恤上印了大大的一個腳印。

「哈。」

握著拖鞋,可可忍住不斷跳動的眼角,皮笑肉不笑地轉頭打招呼:「你的見面禮還真奇特。」

夏嵐誠將上身支撐在陽台上,笑得一臉無辜,「呃,你的衣服要不拿來我替你洗?」

「我家陽台不是垃圾桶!」可可用力將拖鞋朝他扔去。

他一低頭,拖鞋「嗖」的一聲掉進陽台,蹦了幾下后再也動彈不了。

「我的鞋也不是垃圾啊。」他委屈著張臉,拾起拖鞋穿上,總算不用吊著一隻腳走路了。

「你今天不是說要加班嗎?」可可乾脆也趴在陽台邊沿,面對著他,彷彿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本來是,可辦公樓臨時停電只能作罷。」

「於是就來危害我家陽台?」她還耿耿於懷。

「小姐,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聽到,只能採取暴力行動。」她看碟喜歡開音響,住她隔壁彷彿住在電影院旁。

「你不會打我電話嗎?」她嘖嘖嘴巴,總之不能承認是自己的錯。

「呵呵,小姐,你電話還有電嗎?」

可可掏出手機,果然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了。

「哼,肯定是被你打爆的!」

那邊夏嵐誠一個哆嗦直接趴陽台上了,逗得可可笑聲連連。

「好啦,今天算你走運,我哥不在。如果讓他看到,非到物業投訴你這個不良鄰居不可。」

「我知道他不在。」所以他才敢惡意「行兇」。

「你怎麼知道的?」她又沒告訴他。

夏嵐誠吸了吸鼻子,「因為沒聞到福爾馬林的味道。」

可可忍住笑白了他一眼,關鍵時刻她還是會挺身而出維護哥哥的形象的。

「我哥是在手術台工作,不是太平間,最多也就是消毒藥水的味道。」說到後面她自己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可是他的臉比死人還臭。」他叫屈。

「那是因為對象是你。」

「是,全是我的錯。」他舉高手上的袋子,「所以我今天買了花籽來討好葉醫生的妹妹,希望她能替我求求情,如果今後萬一有天落在了葉醫生手裡,希望他務必不要見死不救。」

「貧嘴。」可可的興趣全在他手上的袋子里,「你要種花?」

「嗯,我要在這個陽台上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夏嵐誠滿臉信誓旦旦。

「信你才怪。」可可嘴上不信,心裡卻有一絲絲的期待。

他緊張起來,「真的,不騙你,我都數過了,挑出了九百九十九粒花籽,等有空種下就行了。」

「傻瓜,累死你活該。」九百九十九粒呢,要數多久啊。

「你不會叫我過去一起數嗎?」她有些心疼他。

夏嵐誠搖搖頭,「一點都不累。」他再次舉起手上的袋子,「老闆說一包就是一千粒花籽,所以我拿走一粒就是九百九十九粒了。」哈哈,她上當了。

「你又耍我!」可可氣得臉都綠了,卻還是有骨氣地要硬撐到底,「哼,好在我沒有上當。我早就知道你說謊了,這麼點大的陽台怎麼能裝得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心裡酸酸的,他居然讓她希望落空,臭男人!下次再信他就跟他姓!

夏嵐誠好言相勸,卻帶著點幸災樂禍,「不氣不氣,原來你也想到了,我也覺得陽台太小了。」嗚嗚嗚,他好睏擾哦。

「不過,我想到了彌補的方法。」他雙眼放光。

哼,她才不會再掉入陷阱,可可轉過頭去,耳朵卻高高地豎起。

「仔細想想,玫瑰又俗氣又過時,所以,我想到了一種花可以以一抵千。」

不相信、不相信,以一抵千?他的假話真是越來越荒唐了。

「什麼花?」可是她的嘴巴竟然不受控制,原諒她的好奇心吧。

夏嵐誠笑得好明媚,就像朵花兒似的,好,就讓他來公布謎底吧。

「噹噹當,就是牽——牛——花!」

可可看著他從下面舉起的花盆,一朵小小的淡紫色的牽牛花正懶洋洋地開放著,她敢打賭,這肯定是他從樓下的圍牆上摘來的。

她極力忍著抽搐的嘴角,還好心地讚美:「好可愛的花兒。」可愛個頭,樓下開得漫山遍野。

「為什麼它能夠以一抵千呢?」

真是笨哦,他都說過了嘛。

「因為這是牽(千)——牛花嘛。」

在他故意拖長的「千」音上,可可再也忍不住脫下左腳的拖鞋就朝他扔了過去。

「耶!」這次丟了個正著,正中他那張可惡的臉,可是拖鞋也壯烈犧牲,掉下了四樓。

「嗚嗚嗚。」夏嵐誠捂著臉好委屈,「你下手太重了吧。」

「我還嫌太輕呢。」可可高昂著腦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喂喂喂。」她指指對面哭喪著臉的男人。

「幹什麼?」他的鼻子啊。

「我的鞋掉下去了。」

「我看到了。」是丟中了他之後再掉下去的。

「你給我撿上來。」她勾勾手指頭,天經地義得不得了。

「為什麼是我?」用拖鞋丟了他,還要他這個受害者去取兇器?

「笨啊你,因為我現在腳上只穿著一隻鞋啊。」真受不了,看他有多笨啊!

趴在陽台上看著夏嵐誠氣呼呼地跑下樓鑽入綠化帶,然後在她錯誤的指點下東鑽西鑽的,可可一陣好心情,她知道他是故意讓著她,逗她開心。她也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不用時刻想著彼此間的責任,握著計算器計較兩人的得失,整天嘻嘻哈哈不正經地過完一天又一天。如果有一天,他們兩人都老了,為了方便他為她撿鞋子,她會考慮搬到底樓居住。

可可放眼望去,人行道上的梧桐樹正鬱鬱蔥蔥,標識著「甜愛路」的路牌重新換過,藍底白字的路牌看來如此賞心悅目,正如她此刻的心情,甜甜的、暖暖的。

「可可,到底在哪個方位啊?」

樓下的喊叫讓可可回了神。

「算了,不用找了,這雙拖鞋本來就剩一隻了,找來了也不能穿。」

她笑得好可惡,眼睛亮閃閃的,光著的兩隻腳踩在光滑的瓷磚上輪流快活地踩著地。

樓下雙手叉腰,不停苦笑的夏嵐誠顧不上旁人好奇的眼神,站在綠化帶中徑自笑個不停。突然抓過一旁洗車的噴水管,對著上方就是一陣猛噴,看到可可還是下意識地退回房間內,不一會兒又伸出頭來囂張地喊著射不到射不到,他的笑聲更大了。

甩甩頭,將頭髮和臉上的水珠甩去,夏嵐誠拋下水管,正要離開卻看到倒映在車窗上的自己。

挽起的袖管和褲管上都濕了一大片,拖鞋早就沾上了泥,頭髮也亂糟糟的,但他還是笑得連眼角和嘴角的細紋都清晰了起來,這樣毫無顧忌地開懷大笑他有多久沒嘗試過了?不看《加菲貓》時的葉可可是本市小有名氣的室內建築設計師,不少建築雜誌稱她五年後必定趕超業內前輩。為了迎合如此美譽,她不得不努力努力再努力,手捧著建築大師法蘭業懷德代表作《流水》的圖冊,她的靈感源源不斷,精神填滿了,肚子卻空空蕩蕩,才想起一個早上沒吃東西了。

門鈴適時響起,打開門令她欣喜若狂的不是高大英俊的男朋友,而是他手上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哇,是綠波廊的小籠包。」她眉開眼笑,顧不上裝盤,打開塑料盒取了雙筷子便準備大快朵頤。

「簡直像進了難民營。」夏嵐誠挖苦她,卻不忘幫她將一書桌的圖冊卷宗擺放整齊,拉個椅子坐在邊上看著她。

可可不住稱讚:「吃了那麼多年,還是這八元一籠的最好吃。」現在商家出了八十八元,八百八十八元,甚至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的小籠包,原料當天空運,人蔘雪蓮龍蝦應有盡有,哪還像吃小籠包,簡直是吃大餐。

「這小籠包吃起來也有講究,斷不能囫圇吞棗,否則裡面的熱湯汁就會燙了舌頭甚至喉嚨。應該像我這樣……」

可可夾起一個小籠包,皮薄得似透明一般,彷彿稍一用力便會夾破。先用牙齒在邊上咬出一個小洞,然後湊上嘴唇將裡面的湯汁吸個乾淨,最後再全數放到口腔中慢慢咀嚼。

「真是回味無窮。」贊贊贊,她一口氣將八個小籠包吃個精光,才想起身邊還有一位沒有招呼。

「今天哥哥不值班。」言下之意就是他需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總算想起他了,夏嵐誠抽出紙巾替她將嘴角擦拭乾凈。

「吃完就趕我走,你還真有良心。」

她舉起筷子,義正詞嚴:「我是怕你撞槍口上,我哥肯定會給你臉色看的。」

「看人臉色總比無家可歸的好。」他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我鑰匙落在家裡了。」

「那快去找人開鎖啊。」她又不是鎖匠,找她有什麼用。

他抱住她的手臂,「你就這麼想趕我走?」可憐的他。

「我家不是收容所。」可可用力扳開他的手指,她哥就要回來了。

「真是人情涼薄啊。」夏嵐誠感嘆,做戲成分十足。

可可被他惹急,叉腰道:「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也就是想借你家陽台一用。」他指指陽台,笑得有些賊。

「翻牆……」

還不待可可反應過來,夏嵐誠已經徑直走到陽台上,她只能急急趕上,拉住他的袖口道:「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颱風。」

「我知道。」

「有颱風啊。」她還是緊緊抓住不放。

「對,還八級呢。」

「風會很大。」袖口的紐扣好像被她拉鬆了。

「嗯,所以你家陽台的這些花花草草要拿下來了。」

這個白痴!「所以你不要翻牆了。」

看著她惡狠狠的樣子,還有自己被拽下的紐扣,夏嵐誠哈哈大笑起來,不顧她的反對用力摸著她的頭髮。

「你也會擔心了?」她總算體會到當初他那緊張的心情了吧,「怕我被風吹走?」看她氣鼓鼓的樣子,他更賣力地逗她。

「夏嵐誠你別太過分了!」可可推他一把,「要爬就爬啊,那麼多廢話幹嗎?」

「這樣啊。」他一臉失望,「還以為你關心我呢,原來你就這麼將我的性命置之度外,好了,那我就隨便爬了,萬一有什麼意外你也別拉我,讓我掉下去好了,反正最多摔個半身不遂。」

又激她?她才不上當,看都懶得看他。

「哎喲。」

「你沒事吧?」可可緊張地轉身,卻看到一臉壞笑的夏嵐誠站在原地,腳都還沒挪過。

「我就知道你關心我。」他賴皮的本事還真是一流。

「你這個混蛋!」可可咬牙切齒。

「可可。」玄關處傳來的葉可慶的呼聲令兩人安靜下來,對望片刻后,可可一反常態。

「可可,你別推我,你想謀殺親夫啊。」夏嵐誠抓著欄杆,壓低聲音道。

「我還沒嫁給你,你就算死了我也不用守寡,死了反而乾淨。」她的手都沒放,要摔兩人一起摔,他還鬼叫什麼。

「可可,我真是太傷心了,還不如死了呢。」他假意放手,驚得可可一陣冷汗。

「還玩?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會再翻陽台了。」

原來他費盡周折是為了這般,可可心裡甜滋滋的。

「答應你就是,我哥快過來了,你還不快點。」

「唉,早晚被你哥害死。」

夏嵐誠一個彈跳,利落地降落在自家陽台上,還衝著可可比劃著勝利的手勢。

「哎呀。」

「又怎麼了?」

夏嵐誠灰頭土臉地握著門把,「陽台的門被我關了。」

葉可可差點暈倒,那不是白忙活了?他還是進不了屋,而且還被困在更小的空間里。

「算了,你等我去找鎖匠。」

對面的男人笑了出來,「門鎖了,窗還開著啊。」夏嵐誠的手穿過窗戶,從裡面將門打開,進去之前沒忘給可可一個飛吻。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噓,小聲點,你哥還在裡面呢。」

可可大眼瞪小眼,氣夠了,反而笑了出來。

「什麼事這麼開心?」葉可慶也走到陽台上。

「哥,你回來了?」她趕忙將葉可慶往裡間推。

「他來過了?」

「什麼?」可可裝傻充愣。

葉可慶嘆口氣,「我是說對門那位。」

「你怎麼知道?」說完才後悔不已,她這麼急不可待承認幹嗎?

「因為聞到他那股風流味了。」他冷哼。

可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發現哥哥和夏嵐誠還真是臭味相投,連說出來的話都有九分相似。

葉可慶彎腰,從地上拾起一串鑰匙遞給可可,「應該是他落下的。」

可可接過鑰匙,也判斷出不是她或者哥哥的。

「咦,他為什麼說自己沒帶鑰匙呢?」

葉可慶看著百思不得其解的妹妹微笑,「你還給他的時候提醒他,讓他下次別忘了把鑰匙藏好,把謊撒圓滿。」

「你是說他故意的?」她有所了解了,也跟著微笑起來,「哥,你的眼睛好像X光。」那麼一目了然,讓她羞愧。

「可惜不是良藥,救不了你的痴情病。」葉可慶翻著報紙,整張臉埋在其中。

可可也在一邊坐下,頹然道:「我恐怕無葯可醫了。」

「我知道,還晚期了呢。」

她笑了出來,「我發覺你和他還真是蠻相像的,連損人的口氣都如出一轍。」

「他?你說的不會是夏嵐誠吧?饒了你大哥我吧。」葉可慶將報紙翻得嘩嘩作響。

她挪到他身邊,一掌將報紙拍下,「哥,你不應該因為喜歡的女生對他鐘情,就對他滿是成見。」

「我喜歡的女生叫葉可可。」都多少年前的陳年舊事了,她還拿出來提。

「哇。」她誇張地拍著胸口,「你可別嚇我,如果讓你們醫院那群護士知道你有戀妹情結,還不衝過來把我分屍?」

葉可慶忍住笑,「如果每天的晚餐不是叫外賣的話,我會更愛你。」

「那還是一輩子吃外賣好了。」

「不,從明天開始吃泡麵。」她補充道。

「對了,今晚點個豬腦的外賣。」葉可慶將電話扔給可可。

「你不是不吃內髒的嗎?」

「我是讓你給對門的送去,讓夏嵐誠長點腦子,別整天耍些小手段來騙我妹妹了。」

可可抱著電話笑個不止,「好好,我這就打電話。」這天,夏嵐誠自告奮勇要陪可可去現場看進度,一路上銀色的奧迪車「丁丁當當」響個不停。

「你還真在盤長結上掛了兩個鈴鐺?」可可伸手彈了下鈴鐺,立即又是一陣丁當作響。

「我向來說到做到。」

「那也不用兩個吧?」實在是有點吵。

「這樣才成雙成對啊。」總之她就是有理。

夏嵐誠笑著任她得意,卻發現她湊上前來對著他不停吸鼻子。

「轉行做起警犬來了?」

「我是在聞你身上有沒有風流味。」她突然想起葉可慶的話。

「風流味沒有,風土味倒是十足,正宗上海好男人一個。」

可可呸他,「呵呵,上海好男人需要『買、汰、燒』樣樣精通,我看你恐怕一樣都做不來。」

「小姐,現在超市裡早有供應半成品菜,沒必要逛菜場,又洗又燒了。」

「狡辯。」他還不如說買微波食品更省力些。

「可我有新時代好男人的特質。」

「說說看。」看他怎麼瞎掰。

夏嵐誠一個大轉彎,將車開入一片別墅區,「譬如大夏天陪女朋友去監工。」

可可笑了出來,把她說得像包工頭似的。

「你也可以選擇不去的。」

「那怎麼行?」他沖可可眨眨眼,「女朋友打扮得那麼漂亮,不親自陪著我不放心。」

可可好笑地看向窗外,她今天一身職業裝扮,灰色的萊卡長褲搭配白色豎條紋短袖襯衫,何來漂亮之說。

他好似看穿她的心思,「天生麗質,怎麼穿都漂亮。」

「哦,是嗎?那麼平時怎麼不見你誇我?」

夏嵐誠抬眼,迷茫道:「小姐你是誰?怎麼會坐在我車上?你千萬不要和我搭訕哦,我女朋友看到我和美女搭訕會吃醋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極品大美女,她更要好幾天吃不下飯了。」

若不是因為他在開車,她肯定會一腳把他踹下去。

「你儘管和美女搭訕好了,最多我把你打得好幾天不能吃飯。」她也學他一臉認真。

他卻笑了起來,覺得她氣成內傷的樣子好可愛,真是小女人一個。

「喏,這是你的鑰匙吧?」可可掏出一串鑰匙晃啊晃。

「唉,原來在你那裡,難怪我找了幾天沒找到。」害得他跑到父母那裡取備用鑰匙。

可可壞笑,「你不是說落在家裡了嗎?」

知她看穿了他的小把戲,夏嵐誠將車停穩,突然一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需要分得那麼清楚嗎?這串鑰匙就留在你那兒吧,省得你整天翻陽台鍛煉身體。」

明知他無理取鬧,但她卻無條件地沉溺在他的荒唐里。枕在他的胸前任他撩撥著自己的髮絲,可可低笑,「確實不需要太清楚。」

她愛他多些,還是他愛她深點,確實沒必要太過明了,她只需明了自己此刻很快樂就足夠了。別墅里工人們正在粉刷牆壁,看到可可來了都點頭問好,負責人阿強跑到可可面前報告情況。

「葉小姐,我們正按照你的要求把客廳的三面牆進行粉刷。」

阿強長得黝黑健壯,笑起來牙齒特別白,汗衫的袖口被他撩到肩膀,露出結實的手臂。

可可指指身後,「我帶了水,你分給大家吧。」

阿強這才發現站在可可身後干苦力的夏嵐誠,踏上一步接過一箱礦泉水,「你是葉小姐的司機?」現在的司機都穿得那麼整齊哦,還帶領帶咧。

夏嵐誠挑了挑眉,這個阿強還挺八卦的。

「不,我是她的保姆。」

站在前面的可可一個岔氣,不捧場地咳嗽起來。

「葉小姐,你沒事吧?」想不到第一個跑過來的竟然是阿強,看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可可滿是心疼,雙手又不知所措地撓著頭,再給他一個膽子也不敢貿然拍上葉小姐的背啊。

「沒事、沒事。」可可回頭瞪了夏嵐誠一眼,後者卻聳聳肩,朝阿強努努嘴。

可可踏過幾個塗料桶走到客廳,見到一個工人已經開始粉刷,忙不迭地喊「咔」。

「等等,先不要粉刷。」

正要粉刷的工人茫然地看著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

可可轉身尋阿強溝通,誰知一回頭差點撞上跟著她太近的阿強,嚇得她急忙退後一步。

阿強也面紅耳赤起來,只能朝蹲在地上準備粉刷的工人喊話:「阿勝,是不是你又偷懶了?讓葉小姐生氣。」

名叫阿勝的工人真的好無辜,一旁的工人看不下去紛紛相幫。

「哈,我發現只要葉小姐一來,阿強就特別賣力。」工人甲幸災樂禍。

「何止賣力,連臉都紅了呢。」工人乙也看好戲。

「阿強,何時採取行動啊?」工人丙喊完,全場哄然大笑。

這是什麼狀況?可可的額際滲出冷汗,走上前去對著仍然暈頭轉向的阿強喊道:「阿強,這塗料的顏色不對。」

「是是是,是不對,你別聽他們瞎說啊。」阿強急著解釋。

可可翻了下白眼,「我是說塗料顏色不對!」非要她用吼的。

果然,全場安靜了下來。

「你不是說要深藍的嗎?」阿強端起塗料,他可配了很久呢。

難怪了,「你少聽一個字,我說的是深灰藍。」

「不差啦。」工人甲撇撇嘴,「看不出來的。」

「就是,葉小姐你要求太高了。」工人乙也趁機喊話。

可可的頭又痛了起來,每次和這群工人交流,都要費她九牛二虎之力。

「但是設計圖上標註的是深灰藍,這是給客人核對並確定下來的顏色,不是我們說改就改的,簡而言之如果我們隨意更換顏色就是違反了合同。」

「呵,合同都說出來了,嚇我們噢。」工人丙並不服氣。

「夠了!」阿強用力吼道,「葉小姐你說該怎麼辦?」

「重新配顏色。」

「可這顏色我們已經配了一上午了。」工人們都憤憤不平,這女人擺明歧視他們的勞動成果。

「都不要吵了,我來配!」還是阿強有威信,不愧是工頭。

「不過……深灰藍是什麼顏色啊?」

「轟隆!」屋子裡倒下了一片。

終於輪到夏嵐誠登場了,他忍住笑拍拍阿強的肩膀。

「我來幫你配吧。」

「你?行嗎?」現在的保姆真是十項全能哦。

「我不行,還有她。」他指指可可。

「葉小姐。」阿強面露難色。

可可見夏嵐誠已經挽起袖管,解下領帶塞進褲帶里,一副輕裝上陣的架勢。

「阿強,今天你們就做到這裡吧,我放你們的假,這裡就留給我。」

工人們歡呼起來,只剩阿強還在深思熟慮,「葉小姐,我還是留下來幫你吧。」

可可望向夏嵐誠,後者瞭然地站起身來湊近阿強的耳朵道:「葉小姐不喜歡別人不順她的意思。」

阿強恍然大悟,他怎麼可以做葉小姐不喜歡的事呢。

「那葉小姐我先走了,你做不完就留著,等我來做。」阿強倒退著出了門,留下一路的戀戀不捨。

「葉小姐,我們怎麼分工呢?葉小姐,你還有什麼吩咐?葉小姐,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夏嵐誠捂住肚子笑個不停。「神經。」可可橫他一眼,任他發瘋,蹲下身來挑選塗料。

「不是神經。」他從後面環抱住她,「是有些吃醋。」

可可低著頭微笑起來,卻仍強硬道:「別發瘋了,你到底會不會?別給我惹麻煩。」

「說實話,確實不會。」他只是想陪陪她。

可可嘆口氣,鬆開他環繞的手,去找其他器具。

「不會你自己也不會吧?」

「你忘了你家的牆是誰粉刷的了嗎?」

「哦,我想起來了,難怪顏色都不均勻。」

一把刷子「嗖」的一聲朝夏嵐誠臉部飛去。

「你這副兇悍樣被阿強看見了,看他還對你仰慕?」

可可將兩隻塗料桶提起來塞進夏嵐誠懷中,「替我拿著,現在才發覺你有做八婆的潛質。」

「我來配色,配完之後我會教你刷牆,不是很難。」

「哦。」見她認真工作起來,夏嵐誠安靜下來。

「這棟別墅的業主是一對畫家夫婦,先生擅長水墨,太太善於油畫,他們要求整棟別墅的設計要有藝術的氛圍。」

「那掛幾幅畫不就得了。」夏嵐誠笑嘻嘻的,卻換來大大白眼一個。

「這間是他們的客廳,我提議三面牆中兩面刷上深灰藍的塗料,一面牆留白,供他們自己作畫。」

「一個水墨一個油畫,似乎不好分。」夏嵐誠看著她用專業的器具調配塗料的神情,恬靜又認真,不覺有些痴了。

「所以我建議畫莫奈的睡蓮。」

「那是油畫。」

「睡蓮部分可以讓先生用水墨來描繪,池塘和夜色部分就可以搭配油畫,當然我只是提議,最後如何還要看他們的決定。」

「他們看過設計圖,又簽了合同,當然同意你的建議。」

「啊!」夏嵐誠感慨,「一下子我們都長大了,你還做上了設計師,想當年你可是手工課的作業都要我幫忙呢。」

「有嗎?」可可皺眉。

「有,你忘了高二那年做的收音機了嗎?」

「最後一個頻率都沒收到的那個?」

「呃,至少外觀還不錯啊。」

「嗯,還沒散架。」

「我還記得你哥知道你找我幫忙之後,罵你當他死的嗎?」

「我也記得哥哥喜歡的同桌卻跑來向你遞情書,還真當他死的。」

兩人笑作一團,全不顧值班室里噴嚏打個不停的葉可慶和整夜輾轉反側的阿強。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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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5 00:03: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夏嵐誠沒有想到葉可可會跑到公司來找他,還是在晚上九點這種時間,第一反應就是出了什麼急事。

「發生什麼事了?」他走進辦公室就看到靠著沙發假寐的可可。

可可睜開眼睛晃動手中的雨傘,「沒事,正好順路就給你送傘來。」她知道他一貫懶得帶傘,還說女人麻煩,晴天陽傘,雨天雨傘,類別多多。

「樓下有便利店,我要用的話可以去借。」

看看,又來了,「那就當我借給你的吧。」要不是看他前幾天感冒的分上她才不介意他淋個落湯雞呢。

夏嵐誠抓起桌上的冷咖啡就往嘴裡灌,「還好你來找我,讓我可以來歇歇,會議室里快把人悶死了。」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被老闆聽到小心扣你獎金。」可可蹺起二郎腿,她當然可以旁觀者「閑」。

夏嵐誠卻放不過她,拿起圖片資料虎視眈眈,「乾脆你幫我想想?」

可可被動地看著眼前的圖片,聽他的講解。

「這是公司推出的新款手機……」

「手機?」怎麼看都像手錶。

「是運動型手機,可以綁在腕上靈活運動。」

「原來如此。」還是塊手錶,只是可以打電話而已。

「老闆要廣告部想方案,他們想不出就惡劣地將我們部拉下水。」夏嵐誠咬牙切齒。

可可捏捏他的臉,「誰讓你們部每年都是獎金拿得最多的部門,當然到處樹敵。」

「你男朋友我現在是江郎才盡,我們想了好幾個方案都被老闆咔嚓掉了,可可你一定要幫幫我。」

見他可憐兮兮,可可軟了心腸,「但是室內設計我還在行,廣告我卻一竅不通。而且這種手錶,哦,手機實在奇怪,絲毫沒有靈感。」

他也不喜歡這款害死人的手機,「可是老闆喜歡得很。」

「我猜到了,你們老闆喜歡007的事地球人都知道。」可可想起007里詹姆斯邦德那塊無所不能的手錶。

「他不止喜歡邦德,更喜歡那些邦女郎。」說老闆閑話是每個員工都樂此不疲的事。

「可可。」

聽他突然喊自己的名字,可可自然地抬頭張望,卻被他用新款手機「咔嚓」一聲拍了下來。

「剛想告訴你這款手機還有拍照功能。」夏嵐誠看著她的照片止不住地笑,「夠猙獰,半夜一定能被你嚇醒。」儘管如此他還是將她設置為屏幕。

可可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我要找你的話,會直接砸你家的陽台讓你醒個徹底。」

「不愧是建築系的才女,『拆』華了得啊。」

「就會拿我開心,你的廣告還要不要幫忙了?」

夏嵐誠坐到她邊上,疲倦地靠在可可肩上,「若不趁著此刻和你放鬆一下,恐怕一晚都放鬆不下來了。」

承受著他的重量,可可溫柔道:「今晚睡在公司?」

「大概吧。」

胡秘書在外面敲門,「經理,總裁讓你過去。」

「又來催命了。」夏嵐誠笑笑,起身將西裝套上。

可可替他將領帶系好,「你去吧,我會記得替你想廣告的。」

「我送你出去。」

「嗯。」可可走在前面,「記得下次來還傘。」

「呃?」

「不是說傘算借給你的嗎?」

「那倒是。」

就知道他忘了,「記得出門帶傘。」這才是她想說的。

夏嵐誠笑著點頭,目送她走進電梯,回想著她的語氣,禁不住嘴角上揚。可可打電話給夏嵐誠說她想到了一些點子,或許可以幫到他們廣告的忙,兩人相約在夏嵐誠公司對街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這是可可第一次來這家咖啡館,不過她知道夏嵐誠很喜歡,曾多次對她提起。咖啡館的裝潢和一般餐廳沒有什麼兩樣,幾張桌子,幾把椅子,長方形的料理桌,馬賽克的牆面,門口銅製的風鈴丁丁當當,這裡的裝潢提不起可可一點興趣,或許是咖啡的味道比較獨到,她對自己說。

「小姐,你想喝什麼?」系著紅圍裙的店員笑容可掬,淡淡的酒窩讓可可心情很好。

「你們這裡的特色是什麼?」

「咖啡很好喝就是我們的特色。」

店員天真的回答讓可可笑了出來,「那好吧,就給我來一杯你們這裡好喝的咖啡吧。」

「我們這裡每杯咖啡都很好喝。」店員皺皺眉,「如果你不願意等到老闆來的話我推薦土耳其咖啡。」

「你們這裡的土耳其咖啡最好喝?」

「我覺得店裡的橙汁最好喝。」甜甜蜜蜜,她才不喜歡苦兮兮的呢,「只是老闆每天只會親自煮一杯土耳其咖啡,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很多客人都喜歡碰運氣。」

「你們老闆真奇怪。」

說到老闆,店員笑得好開心,「所以老闆也是店裡的一個特色啊。」

「珍珍,又在亂說了。」

「哈,老闆來了。」

玻璃門被推開,老闆的額頭撞到了風鈴上,惹得珍珍一陣好笑。

「老闆,你又長高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又把風鈴往下挪了。」

「嘻嘻,老闆你又去廣場喂鴿子了?都不來看店。」

「店裡不是有你嗎?今天是第幾天?」

「第九百三十六天。」

老闆和珍珍進行著可可完全聽不明白的對話,她撐著臉注視著門口的老闆。

老闆穿著淺色馬球衫,理著清爽的板刷頭,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很健康,當他轉過身來時,可可和他打了一個照面,看到了他孩子氣的一張臉,大大的眼睛透著驚訝。

「明卓。」可可也愣住了。

只有珍珍左顧右盼,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老闆原來你叫明卓啊?」老闆從來都沒透露過自己的私事,連名字都吝於分享。

「珍珍,把門關了,我放你半天假。」曾明卓拉開店門。

「哦,知道了。」雖然珍珍很想留下來看戲,但付錢老闆大,她還是聽話比較好。

曾明卓在可可的對面坐下,「很久不見了。」

可可盡量表現得自然,「是啊,好久了。」

「四年零六個月二十三天。」

可可有些尷尬,捧起水杯便捨不得放下。

「呵,你怎麼想到開咖啡館?」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舌頭。

曾明卓定定地看著她,「因為以為可以遇見你。」他記得她從前很喜歡出入各大咖啡館。

「得償所願了?」她裝作聽不懂,笑得沒心沒肺。

曾明卓若有所思,「你沒有後悔離開我。」他從她的表情上找到答案,暗笑自己的執著。

可可對他突然切入正題感到不太適應,正不知如何應對時,他已經體貼地站起來踱到料理桌后。

「想喝什麼?我來弄。」

「呃,珍珍說這裡的土耳其咖啡不錯。」

曾明卓的手頓了頓,點點頭不再說話。

可可看著他的側面,緊抿著唇,很嚴肅。她記得從前的他很喜歡笑,讓人如沐春風,醫院裡不論病人還是護士都喜歡這個陽光型的男孩子。是的,他以前是名醫生,準確地說是實習醫生。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大一那年的寒假,她例行去醫院做全身檢查。走廊里排隊的病人很多,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哭個不停,路過的明卓停下了腳步哄了半天也徒勞無功,她拿出口袋裡的糖果遞給她,一舉搞定。

他指指自己的胸卡,「我叫曾明卓,是這裡的實習醫生。」

難怪看上去那麼年輕。

「葉可可,這裡的病人。」說完,她還沒笑,他便笑了。

想不到在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里,她又遇到這個曾明卓,他從她一進門便朝她使眼色。他的眼睛很大,好像會說話似的,可可一見了便笑。

她走出辦公室他追了上來,「如果今天能遇到你三次就代表我們有緣。」

「只是有緣嗎?我還以為你們醫院會免去我的醫藥費。」

她開他玩笑,他還沒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再見,等待我們的第三次見面。」她朝他揮揮手。

或許他們真的很有緣,醫院門口她等了半個小時沒有攔到計程車,身後傳來自行車鈴聲。

「去哪裡?我送你?」曾明卓踩著自行車,笑看著她,「雖然不能免了你的醫藥費,我不收你的車錢還是可以的。」

他終於聽懂她的玩笑了,可可有些懷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跟著自己。

他指著手錶,「我是正常下班哦,只是賭你叫不到車而已。」

「這樣看來真的挺有緣分。」

「那就不用客氣了。」他拍著後座。

可可但笑不語,一伸手一輛計程車停在面前,她打開車門,「我不習慣違反交通規則。」

「那告訴我你的學校和專業總可以吧?」

「既然這麼有緣,自會相見。」可可朝他擺擺手絕塵而去。

有句話叫人定勝天,當可可在自家樓下見到曾明卓時是在四天後,他還是踩著那輛自行車,沖著她微笑。

「我趁醫生不注意,翻了你的病歷資料。」他坦白。

可可無話可說,他用心良苦。

「我正要去學校,你送我吧。」她跳上他的自行車。

她知道他在追求自己,也和他交往了兩個星期,卻在第三個星期一提出了分手,她覺得良心難安。

「我還像你心裡那個人嗎?」曾明卓將咖啡擺在可可面前。

「謝謝。」可可看著他,不敢點頭,怕仍會傷了他。當年因為他給了她夏嵐誠的感覺,所以她自私地傷害了他,時至今日,她仍深深後悔。

曾明卓自己調了一杯巴西咖啡,酸酸的口感,就像回味無窮的初戀。

「我一直不死心,不相信自己只是一個替身。」他苦笑,「被你拒絕之後便一蹶不振,直到現在仍視女人為洪水猛獸。」

「對不起。」可可頭低得好低。

「這三個字你當年就說過了。」曾明卓自言自語道,「我是個相信緣分的人,以為我們還會有第四次巧遇,但一直天不從人願。三年前,我離開了醫院在鬧市開了這家咖啡館,是希望人來人往的人流能把你帶來。」

「明卓。」她感動卻不是心動。

「我給自己定了個目標,這家咖啡館只會營業一千零一夜,童話故事經不起天長地久。」他笑了起來環顧四周,「不過看來從明天起或許這裡就打烊關門了。」

「聽說你這裡口碑很好,關了未免可惜。」

「它的使命已經完成,留著幹嗎?」

「其實不該這樣。」可可有些氣急,臉漲得通紅,「錯的是我,你不用受這樣的罪。」

「你認為我這樣是受罪嗎?」曾明卓將咖啡一口飲盡,「或許吧,請恭喜我,明天就開始新的生活了。」他舉起空杯子敲擊可可的咖啡杯。

「試試我的手藝?」他指著她的咖啡杯提醒。

可可端起杯子,沿著杯沿啜了一口,「好苦。」平時她都要放兩塊方糖。

「聽珍珍說,這個是店裡的特色?」她揚揚杯子,試圖轉移話題,「為什麼每天只煮一杯?」

「你喝完我就告訴你。」

「喝完?」可可猶疑著,但還是皺著眉一口吞下。

「如果答應我別的事能像喝咖啡這般痛快那該多好。」

曾明卓的右手朝可可伸來,她下意識地後仰,不料他只是接過她手中的咖啡杯,將杯子傾斜四十五度。

「據說土耳其人喝完咖啡後會根據杯底殘留的咖啡粉的痕迹來了解當天的運氣。」他說得煞有介事。

「那你也會看嗎?」

「我不會,所以我一直沒有好運氣。」他意味深長地道,「但卻仍傻傻地堅持著,一天一次,研磨著咖啡粉,攪拌著肉桂,將咖啡煮沸三次,最後淋上橙汁和蜂蜜。每天重複著這些動作,心底也像這些咖啡粉一樣慢慢沉澱下來。好運日積月累,總算達成心愿。」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看一眼你心底那個人。」

分手那天他便提過這個要求,她當時沒有答應,現在也一樣不會答應。

「明卓,我能說的只有——認識你我很快樂,卻不料給你造成困擾。」她的回答不再似當年那麼手足無措,抱著臉逃開。「那真是可惜了。」曾明卓攤開雙手,「可可,我想告訴你,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因為我發現自己不再像過去,或者說想象的那麼激動了。或許對你的感情也已經隨著時間而淡薄了,我沒有恨過你,希望有一天也能夠徹底忘了你。」

他說得真摯,可可紅了眼眶。

「你呢?你和心底的那個人有結果了嗎?」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曾明卓嘆了口氣,「你也會等到我這一天的。」愛上一個人,埋怨一個人,等待一個人,最後忘卻一個人。

「或許我會比你更傻。」

「真遺憾,始終沒有見過他。」他微微嘆氣。

曾明卓突然站了起來,紳士地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曾明卓,很高興認識你。」他已非昨日情竇初開,年歲將他洗禮,此刻他願意重新開始。

可可的雙眼有些濕潤,卻笑著握住他的手,「我叫葉可可。」

一千零一夜裡的故事終於講完了,他的故事似乎也到了終結,咖啡杯里淡淡的一圈圈的粉末印記預示著今天是個好日子。

「老闆,今天不營業嗎?」不明就裡的夏嵐誠推門而入。

「可可,你到了?」

曾明卓只是停頓了幾秒,突然恍然大悟,「現在我最後的遺憾也解開了。」

可可有些羞赧,夏嵐誠卻走了過來拍拍曾明卓的肩。

「老闆,我說過一定會為你介紹我的女朋友,眼下這位就是。」

「我知道,她叫葉可可。」

夏嵐誠還在驚訝,曾明卓續道:「我們剛剛認識。」

他的體貼讓可可溫暖,卻悶悶地說不出話來。

「那他有沒有向你介紹他的看家本領?」夏嵐誠坐在可可身邊,拉著她的手滿臉笑容。

「看家本領?」

「就是他煮的土耳其咖啡啊,也不知道為什麼老闆彆扭地一天只煮一杯,我也只喝過幾次而已。」

「我……」

曾明卓拉開店門,「兩位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些私事,歇業一天。」

「那好吧,改天我們再來。」

走到曾明卓身邊,可可忍不住問道:「這間店還會開下去嗎?」

他笑了笑,門前的鈴鐺似乎也感染了笑意「丁丁當當」不絕於耳,「會吧,我發現自己愛上煮咖啡了。」

「嵐誠。」他叫住夏嵐誠,「下次來喝土耳其咖啡吧,我決定無限量供應。」

夏嵐誠還沒回過神來,曾明卓已經關了店門。

「老闆、老闆,你別把我關在門外啊。」喜歡喝橙汁的珍珍不知從哪裡冒出頭來,趴在玻璃門上看著老闆晦澀的神情,心裡竟然沉重起來。

「今天的老闆有些怪怪的。」他嘀咕。

「嵐誠。」她突然喊他。

「嗯?」

「我們去騎自行車好不好?」

他有些驚訝,但還是點著頭,「好啊。」

「輸的人要學狗叫哦。」她拉著他便往遠處跑去。

可可一直以為和夏嵐誠交往以後,碰到他昔日形形色色女朋友的幾率會更大一些,她會為此煩惱,為他吃醋。可事實卻是相反,她也煩惱,他卻毫不知情。土耳其咖啡的味道還停留在口中,苦過之後竟是甘甜,真是神奇的咖啡。她不知道自己遇到明卓是幸還是不幸,但她肯定的是曾明卓不是能陪她走到最後的人,他只是她路過的一道風景,很美,卻不屬於她。在可可的幫助下,夏嵐誠的手機廣告圓滿完成,為了犒勞付出全部構思的可可,他約她去他家看剛剛出爐的廣告帶。

可可前一天晚上剛趕完一個設計,睡了沒有三個小時就被他拉起,但見他一臉興奮也沒有阻攔,洗了把臉就像幽魂一樣飄進了他家客廳。

畫面里一男一女正在晨跑,男子向女子搭訕,盡說些曖昧不清的話,女子有些動心便用唇膏寫下了電話號碼預備給他,一抬頭才發覺男子只是在講電話。他手上輕便靈巧的運動型手機正是夏嵐誠公司的產品。

「真是太棒了,老闆一看就喜歡。」

「那就好。」可可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動也不想動。

「可可。」

「嗯?」

「可可……」

「嗯。」她的回答聲越來越弱。

「可可!」

「到!」哇,這個臭男人故意嚇她,始作俑者卻笑個不停。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只是把你的魂喚出來而已,找你過來看廣告,你卻把魂丟在家裡睡大覺。」

可可努努嘴,好啦好啦,算她不對。

「現在廣告也看完了,我也稱讚過了,可以睡了吧?」

夏嵐誠無奈地嘆氣,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在這世上,我不能失去你。如果有一天不見了你,我必定手足無措,生活也亂了陣腳,所以……」

他的嘟嘟囔囔讓可可皺起了眉,接著豎起耳朵,再然後悄悄睜開眼睛,這個男人,是在示愛嗎?

「所以,我一定不會讓扒手偷了你!」

什麼?什麼亂七八糟的!可可瞪大眼睛,跳到他面前才發覺他對著公司的新手機喃喃自語個不停。

「夏嵐誠,你發昏啊,沒事對著手機亂說話。」害她心裡小鹿亂撞。

擺明故意逗他的夏嵐誠將她拉到面前,硬是拉起她的左手,將手錶戴在她手腕上。

「雖然你是這麼重要,但我還是要把你送給更重要的人。沒有你,我至多換部新的,沒有了她……」

怎樣?怎樣?沒了她會怎樣?天翻地覆還是食之無味?

「也能換新的。」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去死。」她用力將他推開,他跌坐在沙發上,仍在大笑。

「放心,新不如舊,我是個戀舊的人。」他從后抱住賭氣的可可,輕聲安慰。

她卻不言不語,慢慢地,他知道他觸碰到了兩人的敏感話題,不自覺嘆氣出聲。

可可掙脫開他的手,無需用力,輕輕一推,他便鬆手,讓她有些無奈有些失望。

「如果她回來找你,你會怎麼樣?」她輕輕問道,背對著他。

「什麼?」他沒聽清。

「沒什麼。」轉身後已經是笑容滿面,「我回去了,一晚沒睡現在還困呢。」她誇張地打著哈欠,讓他看到了她的智齒。

看著可可跟他揮著手關上對面的門后,夏嵐誠的笑容才退下,將自己的房門緊緊合上。他也想要一睡解千愁,卻異常清醒,只能握著車鑰匙跑下樓去。將車開進隧道,昏暗的燈光將來路照得朦朧,RADIO里女歌手在唱《兩個女孩》。「兩個女孩你都傷害」的歌詞讓他心慌,一個轉彎差點和迎面而來的車輛相撞,嚇得他一身冷汗。

出了隧道,夏嵐誠將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抽煙。

「如果她回來找你,你會怎樣?」

他會怎樣?他就是不知該怎樣,才選擇逃避回答。他希望謝玉盈不要回來,那麼他可以免於選擇題的困擾。可他又盼望能再看她一眼,她過得好不好?她會不會回頭,發現他的好?

他本來就是個自私的人,是愛讓他無私,只因對象是謝玉盈。無私的愛讓他受盡折磨,他又蜷縮進小小的貝殼裡。可可卻天天在貝殼外徘徊,探著小腦袋觀望,讓他又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對愛充滿好奇。不同的是這次他小心翼翼、斤斤計較地付出,慎之又慎地交往。如此自私的感情能支撐到幾時呢?或許撐不到風雨來臨的那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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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5 00:0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夏嵐誠按照護士的指點來到411病房,推門而入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高秀敏。

「高老師。」雖然他已畢業多年,但她仍是他的高中數學老師。

「嵐誠?」高秀敏有些意外,連忙招呼他坐下。

「聽說老師您病了,我趕忙打聽醫院過來看您。」夏嵐誠削著蘋果,但一眼就被看出是門外漢。

高秀敏接過蘋果,放在桌上,免得他划傷自己。

「年紀大了,難免磕磕碰碰,只是沒想到會骨折這麼嚴重而已。」

看著她打石膏的左腳上花花綠綠的都是簽名,夏嵐誠笑了。

「都是那些學生的傑作,非要以此留念。我看他們是盼我晚些出院,讓他們多無法無天幾日才是。」

夏嵐誠掏出筆來,「那怎麼能沒有我的簽名?」

高秀敏罵了一聲,笑著看他在石膏上簽名,「你啊,還是和讀書時一樣,儘是作怪。」年紀大了難免感慨,「迄今為止你是我教過的最滿意的三個學生之一,現在和那些老師聊天說起你們,我還驕傲得很。」

「之一?我還以為是唯一呢。」夏嵐誠笑得有些張狂。

高秀敏拿起桌上的橘子作勢扔他,卻被他接個正著。

「另外兩個,一個是你隔壁班的陳漢松。」

「哦,就是那個書獃子啊。」

「什麼書獃子,人家全國書法比賽拿一等獎呢。」

「還不是個會寫毛筆的書獃子?」夏嵐誠毫不買賬。

「另一個可能你不認識,是比你小兩屆的葉可可。」

一口水噴出一半的夏嵐誠瞪大了眼睛,可可?那個整天抱著習題冊站在他邊上的女孩?

「難道你認識可可?」高秀敏將紙巾遞給他。

夏嵐誠點點頭,何止認識。

見他點頭,高秀敏來了勁兒,「可可的解題能力可和你不相上下啊。」

「你是說……數學?」她的數學向來不好,曾一度他是她的課外補習老師。

「當然,我又不教語文。就是脾氣有些奇怪,別人是把成績單分數改高,她卻喜歡改低。她還放棄了參加奧數的機會,那年只能由你一人蔘賽。」

「我一個人也能拿獎,為你爭光啊。」

高秀敏喜歡他的驕傲,卻故意找他的碴,「這可難說,可可參加的話,你的一等獎說不定就要拱手相讓了。」

夏嵐誠不再言語,有些失神,就在這時病房房門被推開,一顆小小的腦袋從滿大束開得熱烈的向日葵里露出來。

「高老師,我是可可。」

夏嵐誠一驚,接著卻笑了開來,轉過身去欣賞可可驚訝的表情。

「好巧。」可可的表情簡直像看到鬼,沒這麼烏龍這麼巧吧?

最樂的還是高秀敏,「哈,真是太巧了。可可,快過來,剛才我還和嵐誠說起你放棄奧數比賽的事呢。」

可可有些尷尬,垂著臉不看他,「很多年前的事了,老師您提它幹嗎?」

「還不是這小子狂妄?我要讓他知道人外有人。」

可可技巧性地將話題轉移,夏嵐誠也沒有揭穿她。高秀敏徑自說著他倆曾經的趣事,當她說到可可的趣事時始終笑聲不斷,可可卻笑不出來,因為準確地說儘是些糗事。

「有一次去郊遊,早上六點就要集合,我們的可可小姐可是天生的賴床鬼,不到七點半不會自然醒。幸好她有自知之明,提早一天拿自己做實驗,床頭擺了五個鬧鐘同時響。可第二天還是七點半起床,不同的是地上多了五具屍體……」

「沒想到你這麼暴力。」夏嵐誠朝可可擠眉弄眼,可可轉過頭當作看不到。

「可可就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第二天的郊遊肯定會遲到的。那怎麼辦呢?終於,可可想到了一個天然又有效的好辦法!」

「天然?」這個詞用得有些陰森森。

「高老師,你口渴不渴?」快點合上你的嘴吧,別再揭她的老底了。

高秀敏接過可可遞來的水杯,泯上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之後……繼續講。

「這個辦法就是,在前一夜喝上大量的水,然後去睡覺。第二天早上自然會被身體內某種潛在的力量給喚醒。」

儘管高秀敏努力婉轉地表達著,夏嵐誠還是笑趴到了地上,若不是抓著床沿,可可敢保證他此刻一定是蜷縮成一團的姿勢。

「果然,果然是個好辦法。」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高老師,我現在認栽了,我果然及不上這位小學妹,光是這種出神入化的起床法就不是尋常人所能匹敵,哎呀……」

夏嵐誠的帆布鞋上清晰地印上了灰色的腳印,橫在白色的鞋面上,和它的主人一般橫行跋扈。

可可把頭揚得高高的,「可是我第二天真的沒遲到啊。」

「對對,可是第二天也不是郊遊的日子,你弄錯了時間,結果背了一書包的零食來上課。」想到那天她走進教室面對一屋子的吵鬧和膨化食品,現在她仍忍俊不禁。

不怕另一隻鞋面也印上灰色圖案的夏嵐誠乾脆笑出了聲,對著可可連豎大拇指。他本以為她只是乖乖女一枚,原來背地裡糗事一大堆,倒也挺可愛的,使他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還不止這些呢……」

可可眼疾手快,掩住高秀敏的嘴,「高老師,今天又不是我的批判大會,幹嗎盡說我的糗事啊?!」

「可可,你這樣太不尊師重道了。」夏嵐誠義正詞嚴,其實是想多聽些八卦。

好啊,敢看她笑話,哼,她還不一百二十倍地回敬?

可可抱住高秀敏撒嬌道:「高老師,你不公平,怎麼盡談及我?雖然我知道我是你的愛徒,但也要顧及那些差生的感受……」

可可毫不掩飾,一雙青蔥玉手用力地指著夏嵐誠這名「差生」,「偶爾我們也要關心他們的生活,要不接下來我們就說說夏學長的糗事?」這就叫做禮尚往來。

「高老師,您千萬別上她的當。」夏嵐誠急急喊道,可已經為時已晚。

「嵐誠啊,說起他讀書時的破事可是幾大籮筐啊。」

「慢慢說,我不急。」可可乾脆端張椅子端坐在病床旁。

「什麼慢慢說,高老師要休息了,我們走了。」夏嵐誠說著就要拉她的衣袖。

可可急忙以眼殺人,「夏學長,要走你先走,恕不遠送。」聽完她的糗事就想開溜,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夏嵐誠訕笑著陪坐在一旁,穿著一身刺蝟裝的女朋友都不走,他怎麼能走。

「嵐誠高一那會兒住校。」

「嗯,住了一年。」可可介面。

「你怎麼知道?」高秀敏問道。

「那個……」他的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總不能正大光明道她暗戀他吧?還不美了他。

「夏學長說過的。」可可指著夏嵐誠,後者只能看著她點頭,他幾時說過?只是搖頭的後果更可怕。

「哦,這樣啊。」高秀敏拉回正題,「他住校的時候,寢室是四人一間,他們寢室是出了名的髒亂,衣服襪子不洗,東西不整理,被子也不疊,但每次衛生評比卻是分數最高的。」

「怎麼會這樣?」可可詫異道。

「那你要問他了。」高秀敏指指夏嵐誠。

「擺平檢查的老師不就行了?」笨!

「哦!」狡猾!「原來用的是美男計。」

「有一次,嵐誠上完課回寢室,推開門發現檢查衛生的老師在幫他們拖地。」

「老師那麼善良?」可可目露羨慕之色。

高秀敏笑了出來,「嵐誠當時也是這麼以為的,認為老師主動幫他們打掃衛生。」

「難道不是?」

正主自己跳了出來,夏嵐誠坦白道:「結果,老師嘆氣道:『對不起,我進來時實在受不了你們的那股氣味,就吐了。』」

這次可可也毫不留情,邊笑邊猛捶病床。

「喂,不是我的錯好不好?!我都有做衛生的!」當事人還在一個勁地辯解。

「誰理你啊,就是你就是你,別狡辯。」她急著報仇當然不會給他翻供的機會。

「幹什麼呢?吵吵鬧鬧的,病人還要不要休息?」巡床的護士站在門口一臉嚴肅地看著嘻嘻哈哈的可可。

「探望時間過了,下次再來吧。」醫院裡就是有這種不守規矩的家屬才會秩序大亂,護士沒好氣地鐵青著臉。

「哦,高老師,那我們下次再來看你。」可可貼近高秀敏狡猾道,「下次還要說學長的八卦哦。」

「葉可可,你有完沒完?」

「是啊。」高秀敏樂呵呵,「讓他自己告訴你吧。」

「他怎麼會自己告訴我?」用腳指頭想也不會。

「嗯?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為什麼不會?」

高秀敏的神來之筆讓兩人瞬間冰凍,你望我我望你,原來最奸詐的就是高老師,明明知道了兩人的關係還裝作無事人般看著他們互相攻擊。好……好毒!

「呵呵。」夏嵐誠笑得有些僵,「高老師,那我們告辭了,拜拜!」

「好,再見。」她最喜歡看到這些有活力的年輕人了,看到愛徒湊成雙她也打心眼裡高興。

看著眼前為她換點滴的護士,高秀敏突然開口:「護士小姐,我還有個很不錯的學生哦,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

護士小姐退後一步,驚出一身冷汗,「不……不用了。」

都像剛才兩位一般瘋瘋癲癲的,她如何消受得起?!「想不到你高中時那麼可愛。」夏嵐誠忍住笑。

可愛?他想說的是奇怪或者變態吧?可可睨著他,冷笑數聲。

「你也不錯啊,怪不得現在家裡連空氣清新劑都省了。」笑呀笑呀,夠好笑吧?

「你別冤枉我,我很講究個人衛生的。」他信誓旦旦。

「那你也別偷笑,我的方法也很有用啊。」她寸步不讓。

兩人同時笑出了聲,大街上,還像孩子般爭來爭去,雖然幼稚卻也情趣得很。

「我沒想到你會有這麼不淑女的一面。」這是實話,在他看來她永遠是一絲頭髮都不會亂的乖乖女。

「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邋遢噁心。」見到他憤慨的眼神后,她舉手投降,「OK,是那麼行為藝術的一面。」藝術家都生活在垃圾堆里。

行為藝術?哪國語言?不過總比邋遢噁心來得好,算了,他勉強接受吧。

「看來我們又進一步了解了彼此。」他將手遞給她。

「是啊,簡直可喜可賀。」她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兩人牽著手晃啊晃,逍遙又自在,金秋的傍晚有說不出的清爽暢快。

「高老師說你是數學天才。」

「一般而已。」她偷睨他,夏嵐誠卻一本正經。

「她還說你放棄了替學校出戰奧數的機會。」

「是我實力不夠。」可可的汗已經從額頭滲出,她從小暗戀他的事總不能當場被揭穿吧?再怎麼說她也是女孩子耶,為了接近他抱著一摞習題冊奮力補課已經夠慘的了,想不到更慘的是多年以後還要被翻舊賬。

還好夏嵐誠的臉立即多雲轉晴,笑得像花兒般燦爛。

「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你數學差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嘛,怎麼可能是什麼天才?肯定是高老師老年痴獃,腦子秀逗了。」

看著他襥得二五八萬的模樣,可可再也忍不住了。

「夏嵐誠,你才痴獃了!」她拎起他的耳朵陰森森地道,「我數學會差?你做夢!」

「那你當年還找我補習?」耳朵快掉了,痛啊。

「我、我……」糟糕,她說漏嘴了。

「好啦,別大舌頭了。」夏嵐誠一把拍開她的手,「知道某人當年是心懷不軌故意捉弄我才扮作笨笨呆呆的模樣博取同情,虧得我還天天備課真心幫人補習,說不定被人當做笑話還不一定呢。」

「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可可連連擺手,「對不起,算我當年年少無知還不行嗎?」

「是該道歉。」夏嵐誠涼涼道,「當年我補課費可都沒收呢。」

可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也就釋懷許多。如此想來她為了他還真的煞費苦心。不顧自己的志願堅持考他的學校,只為了和他短暫地相處。每次她剛剛入學儀式,大她兩歲的他就要畢業典禮。他和她之間彷彿是一道漫長的馬拉松,你追我趕的遊戲令她氣喘吁吁。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堂堂圍棋七段高手居然和我一起上圍棋啟蒙班,說出去還不丟了一世英名?」

夏嵐誠心裡「咯噔」一下,臉上表情卻自然無事,摸了摸鼻子當作沒聽見。

他當年其實是為了謝玉盈才去讀那個班的,只是那時可可還不認識謝玉盈,自然也不知道他所為何事。說來也奇怪,曾經以為謝玉盈是心中永遠的痛,可眼下記起竟然無痛無癢,難道時間果真是尚佳的良藥?

「好大的樹!」兩人走到一個小巷口,可可指著一戶人家門口的參天大樹興奮地道,「城市裡很難見到生命力這麼頑強的生物了。」

夏嵐誠循聲望去,果然有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樹上還懸挂著大大小小的塑料瓶。

他笑了出來,「說得好像人類就要滅亡,明天就要登上諾亞方舟似的。」

「諾亞方舟哪裡登得上那麼多人?一男一女而已。」可可撇撇嘴。

「那我們就一起待在陸地上,不要和那些貓貓狗狗搶地盤了。」說著,他拉住她的手。

可可莞爾一笑,躲進他的懷裡,「好,死也死在一起。」「我來停車,你先下車去信箱里取報紙吧。」

夏嵐誠走下車,看著可可將車開進地下車庫后才往前走著,沒走多久就被一陣香味嗆到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

「咦,你不是葉小姐的司機嗎?」來人抱著一大束香水百合「噌噌噌」向夏嵐誠靠近。

「慢慢,停下,就停在那裡,啊嚏……」他向來對花粉過敏,只能拒人於千里之外。

「好好,我就站在這裡,請問葉小姐回來了嗎?」

夏嵐誠這才好好打量起來人,稍一回憶便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是可可工程上的工人,叫……」

「阿強,大家都叫我阿強。」阿強習慣性地撓頭卻突然想起今天打了髮蠟尷尬地將手放下。

「呵呵,你好。」夏嵐誠乾笑著,「你的外套……」看著阿強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大一號的西裝和過時的系鞋帶式的皮鞋,他有點啼笑皆非。

阿強經夏嵐誠的提醒這才發現自己西裝的紐扣系錯了,一高一低的下擺看起來可笑至極。

「這西裝是同鄉大個子借給我的,第一天穿竟然系錯扣子,真是見笑了。」阿強手忙腳亂著,既想系好紐扣卻又不知該把懷中的百合放在哪裡。

「看得出,你同鄉的個子確實挺大的。」

「要不,你替我拿一下?」說著,阿強一個箭步就將百合往夏嵐誠懷裡塞。

「別別別。」夏嵐誠捂著鼻子退得飛快,「你放在地上一下不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這可是要送給葉小姐的。」阿強煞有介事地將花束的包裝紙拉平。

雖然早已猜到幾分,但當阿強親口說出葉可可的名字時,夏嵐誠還是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奇怪地看著阿強一手拿花,一手扣紐扣。花了好半天工夫,總算大功告成,卻也忙出一身汗。

阿強大大呼出一口氣,「對了,怎麼還不見葉小姐?不是你送她回來的嗎?」

「正確地說,是你的葉小姐送我回來的。」

阿強獃獃地看著夏嵐誠,突然茅塞頓開,「葉小姐就是好心,一定是看你太累,才自己開的車吧?」

這下換作夏嵐誠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點點頭,「差不多吧。」

「對了。」阿強想要靠近夏嵐誠一步,見對方忙不迭地伸手阻撓,只能將花擺在身後,「你當葉小姐的司機那麼久了,一定知道很多吧?」

夏嵐誠皺了皺眉,失笑道:「很多?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作為可可的男朋友,他有信心知道的應該不少。

「呃,我是說你知不知道葉小姐最喜歡什麼顏色?」

「這個……」喜歡什麼顏色他還真的不知道,對了,現在戀人之間哪裡還會討論這麼老土的問題,不算!

「大概是白色吧。」嗯,對,女人不是喜歡黑色就是喜歡白色。

「但是我見葉小姐穿粉色的衣服偏多呀。」阿強不解地嘟囔,又問,「那葉小姐最喜歡哪個季節?」

「那個……」這個問題他也沒特意問過,他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關心的,不管她喜不喜歡,一年四季還不是照樣要過?

「可能是夏天吧。」夏嵐誠開始有些急躁。

「是你喜歡夏天吧?葉小姐說她最討厭颱風天了,因為會影響工程進度。」這個司機很不專業。

「再問、再問!」他就不信他一個都回答不了。

阿強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那好吧,她最喜歡的國家是哪個?最想去哪裡旅行?有沒有拿手菜?經常光顧哪家餐館?希望哪個明星來上海開演唱會?」

「夠了、夠了!」夏嵐誠極度煩躁地解開領口的兩顆紐扣,「不知道,一個都不知道,可以了吧?」

哇,不知道就不知道,這個人凶什麼呀!葉小姐請這種司機真是作孽。阿強抱著他的花束急急後退。

「切,你什麼都不知道,這個司機是怎麼當的呀。」

夏嵐誠一個兇狠的眼神便將阿強嚇得退、退、退,不知道又怎樣?他不止是司機,還是男朋友咧。

「你怎麼還不上樓?」找車位耽誤了一會時間的可可看到夏嵐誠僵硬的背影有些納悶,當她看到阿強和他奇怪的打扮時嘴巴張得更大,「阿強?你怎麼在這裡?」

「葉小姐,你總算回來啦。」阿強藏在背後的握花的手開始冒汗。

可可正要越過夏嵐誠走到阿強身邊卻被他一把拉住。

「你最喜歡吃什麼菜?」夏嵐誠沉聲道。

可可被他奇怪的眼神嚇到,她似乎看到其中有火苗在躥動。

「喜歡的菜?」

「葉小姐,我做了古佬肉,你嘗嘗?」阿強端出殺手鐧飯盒,不錯,他就是當下快絕種的絕世好男人,葉小姐你快感動吧。「嗯,古佬肉就不錯啊。」可可指指飯盒,對著夏嵐誠笑得像朵花兒似的。

夏嵐誠立即感到一陣昏眩,腿有些虛浮。

而阿強則乘勝追擊,「葉小姐,你真的愛吃?你愛吃的話我天天做給你吃。還有這個也是送給你的。」

可可被眼前一大束百合嚇到,更害怕的是阿強突如其來的表白,她只能呵呵地乾笑著將花推遠。

「阿強,那個,我對花粉過敏。」

怎麼又是個對花粉過敏的?阿強沮喪地將花垂下,不過他的鬥志可沒鬆懈。

「葉小姐,那你嘗嘗我的手藝吧?」

「呃,阿強,我想你誤會了。」可可退到夏嵐誠身邊,「其實,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不可能!都沒有聽你說過!」簡直晴天霹靂,阿強聲音微微顫抖,「到底是誰?」

「現在說還不晚吧?」可可指著身邊人,「就是他,你們也算認識吧?」

阿強愣住,「葉小姐,你開玩笑的吧?就算要我死心也不用找個司機來充數啊。」

可可嘆氣,「阿強,他不是我的司機,他確確實實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正在交往。」她挽住夏嵐誠的手臂。

「可是……可是他連你喜歡些什麼都不知道!」

「呃……」可可看向夏嵐誠,真的那麼遜嗎?一個都不知道,後者則乾脆將面孔轉開。

「其實呢,我喜歡的東西也一直在變,所以他不清楚,你也知道女人多善變嘛,呵呵。」可可突然覺得自己笑得好假。

「那你可能有一天喜歡上我嗎?」可憐的阿強反應倒是奇快。

「阿強,我們不合適。」

阿強低下頭,「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他也配不上你!」在阿強眼裡,對可可一無所知的夏嵐誠真是大大不合格。

被阿強指著的夏嵐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可可卻溫柔地道:「不,阿強,你的真誠和善良深深使我感動,但是感動不是心動,希望你能理解。至於嵐誠……」

可可將夏嵐誠的臉轉向自己,看著他的眼睛充滿深情,「愛情不是算數題,不是我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相愛的兩人都是不求回報的笨蛋,對他,我恰恰是這種笨蛋。」

阿強聽到胸膛里破碎的聲音,「葉小姐,我明白了。」她說的他都明白,她對於夏嵐誠就像他對她一般。

阿強走到夏嵐誠面前,「我暫且把葉小姐交給你,你要好好對待葉小姐。要知道你現在的分數是負分!」他脫下西裝,將百合塞到夏嵐誠懷裡,最後看了一眼可可后大步而去。

「你不用介懷,阿強不是有心的。」可可接過百合,放在鼻間輕輕嗅著。

「你不是說對花粉過敏?」夏嵐誠捏著鼻子怪聲怪氣道。

可可挑挑眉,「我最喜歡的花是玉簪花,又叫晚香玉,這種花最香,白色和淺紫的花更是漂亮得很。」

「看來你不是對花過敏,而是對人過敏。」

可可笑笑,並不否認。

夏嵐誠長長嘆氣,「其實阿強說得也很對,我確實了解你不夠,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男朋友好不稱職。」心裡突然好生愧疚,面對阿強的質問他又諸多不服,仔細想來他確實對她太過兒戲。就像不費吹灰之力得到的玩具,總是學不會愛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當時是多麼依賴它。

「就算你不稱職,我也願意留在你身邊,這樣說會不會很感動?」可可拾級而上。

夏嵐誠利索地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和筆,「你最喜歡的季節?」

「幹嗎?」他還當真哪。

「趕快回答。」

「秋天。」

「最喜歡的顏色?」

「金黃色。」看著他奮筆疾書的模樣,可可笑個不停。

「最喜歡的明星?」

「張智霖。」說到偶像可可就興奮起來,「還記不記得他在《天地男兒》里養的那缸金魚?連對著小動物都可以那麼溫柔,簡直正點!」

夏嵐誠重重合上本子,「我也有養魚!」

「你養的是一百年不用餵食的觀賞魚。」真是個懶惰的男人。

「還有呢?你還喜歡什麼?」

可可有些無奈,「等我進了家門坐了下來,夏大記者你再採訪我好嗎?」

夏嵐誠給她個OK的手勢,接著卻道:「還有最喜歡的景點,最喜歡的菜式,最喜歡的城市……」

「轟」的一聲,可可家的門在他面前重重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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