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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關雅彥!關雅彥你沒事吧?”
亂境過後,夏悠涼跪在地上,心疼地以雙手輕輕按著雅彥受傷的腰部,淚水滑出眼眶,撲簌撲簌地從下巴滴落。
有一滴眼淚滴到雅彥臉上,鼻與唇之間人中的位置;他努力地伸出舌頭舔掉,然後奮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哭什麽?”
“你不要說話!”她手指顫抖,在他裸露的腰脊上遊走。指尖觸到絲絲血痕,令她眼淚掉得更凶:天啊,木刺紮進他肉裏了,看著就好殘忍,一定特別痛……
“啊!”雅彥突然痛叫一聲。
“怎麽了、怎麽了?”悠涼慌得聲音都抖散了。
“你的眼淚……滴到我的傷口,痛死了……”
“哇……”這句話令她情緒瀉洪,手一甩放聲大哭。
他好可憐……剛才她為什麽要那麽笨,笨得去同情不該同情的人呢?像張誌棟那種可惡的混蛋,就算讓他被雅彥打死又如何?她的愛心和同情心,難道不該用在她在乎的人身上?!她的一念之仁,竟害心愛的男人受傷了啊……
“怎麽辦?”她心慌意亂地抹掉眼淚,吸著鼻子在房間裏團團打轉,“木刺……木刺很髒啊,上麵有很多細菌,會讓傷口感染的!這裏沒有破傷風針,你會死的!你會給害死的!而且你的腰之前就有傷啊!就算不死,也會殘廢的,以後不能走路了可怎麽辦……”說到這兒,她的情緒再度崩潰,又放聲大哭起來。
而此刻最該哭的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卻是哭笑不得,“夏悠涼,你別再咒我了。”又是死又是殘廢的,她還真會挑難聽的話來說,“我快痛暈過去了,可以……找個什麽東西替我把木刺拔出來嗎?”他說這話時臉上隱忍的表情和脖頸處暴起的青筋,在在顯示了此言非虛——此時他正承受著劇烈的痛苦。
“拔木刺?怎麽……怎麽拔?”此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顧著心疼流淚了。
“過來,我身上帶著瑞士軍刀……過來……拿一下……”他抽著氣嘶聲說。
“哦……”顫抖的手,抓了幾次才把他腰間的軍刀摘下來。然而,當雪亮的刀刃滑出刀鞘,她的眼眶濕潤了。這東西……好鋒利,真要劃在雅彥的皮膚上嗎?
他會很痛的啊……望著他咬牙隱忍的表情,她怎麽也下不了手。
“別太激動,深呼吸,把情緒控製一下。”雖然他痛得快要睜著眼昏過去了,但仍然語聲冷靜地指揮悠涼的動作,“先劃開衣服,然後替我把木刺用刀尖挑出來,現在這裏沒有消毒措施,等下回酒窖去取一瓶酒來也可以。”
悠涼跟著他的口令,像機器人似的做出一個又一個動作。當她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捏住刀柄,涼薄的刀尖輕輕刺上他的背部肌膚時,她與他共同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知道他有多痛……
“關雅彥,你忍著點。”下一秒鍾,她手指捏緊了,向上用力一提。
“啊!”慘烈的尖叫聲,不是來自受苦的關雅彥,而是來自實施“手術”的夏悠涼。
“你叫什麽?”雅彥沒好氣道。
“好痛啊……”她聲音又帶上哭腔。
“又不是你在痛!”氣死他了,分明是痛在他身上吧?這女人在一邊唯妙唯肖地“配音”是怎樣?!
“可是,看上去真的好痛……”話音未落,她咬牙拔下第二根木刺。
就這樣,悠涼重複這殘忍的動作,一次又一次,看著細軟木刺被拉出他的肌肉,看著他黝黑的皮膚表麵滲出點點血痕。漸漸地,她的手不抖了,鼻頭也不再因為想流淚而感覺酸澀了,亂成一團的百種心緒裏,有一個念頭逐漸變得鮮明——她想保護關雅彥。
她想為他分擔痛苦,像他先前對她所做的那樣;她想好好照顧他,像他先前所做的那樣。
原來她真的很喜歡他,原來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會變得很想付出。
在為雅彥拔除木刺的過程中,她甚至想:即使雅彥是窮得丁當響的流浪漢也好,是長相抱歉的平庸男子也好,她都不在乎,都喜歡到底。在這荒蕪的空間裏,金錢沒用,美貌沒用,身家背景地位條件統統拋開,唯有愛才做數。
她愛他啊……
當最後一根肉眼可見的木刺被拔出,悠涼重喘口氣,放下眉鉗,“關雅彥,你痛不痛?”
沒人回答她。
她嚇了一跳,急忙去看他的眼睛——發現它們緊緊合著,她的心倏然抽緊,“雅彥!”
他痛得昏過去了!
天,這可怎麽辦才好?
正當悠涼急得束手無策的時候,展暉跨進門來,俊秀的臉上掛了一道血痕,表情非常頹喪,“沒追上。那家夥跑到酒窖裏頭去了,還用桌子頂住門,我們的下一餐恐怕要成問題了嗬……”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擔心食物問題?!悠涼又急又氣地喝斷他的憂慮:“別管那些了!雅彥他……他昏過去了!”
“什麽?”展暉神色一沉,急忙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查看好友的傷勢。見他腰背部有明顯的大塊淤腫,還滲著點點血跡。情況不容樂觀嗬……他皺眉,伸手輕輕壓著雅彥的背肌,“他這樣……已經有多久了?”
“大概……十來分鍾的樣子。”
“不,不可能。”展暉緩緩搖頭,“他整個腰部的肌肉全都僵了,淤血甚至發黑……這傷,起碼有一段時間了——估計是上次被畫砸到時就有了。而且——”他凝重的視線落在雅彥的腳踝,“上次去酒窖的時候,他的腳也被紮傷了。”
什麽?夏悠涼驚得喘了一聲,從那時起雅彥就受傷了?從那時起他就一直默默地忍受著疼痛,還若無其事地與她鬥嘴、照顧她、安慰她,用受傷的身子擁抱無助的她?
原來,他一直都痛著,也一直都忍著……
“那……現在我們能做什麽?”到了此刻,她的聲音反而冷靜下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她要想辦法醫好他——就算不可能,也一定要。
而展暉的回答,卻仿佛槁木死灰般令人喪氣:“是嗬……在這種地方,我們又能做什麽呢?”他反問道。
然後,幾乎是同時地,夏悠涼說了一句接近於異想天開的話語:“我要回去。”
展暉眼神一閃,“回哪兒去?”
“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她一字一頓,語氣是不容動搖的堅定,“我要把關雅彥帶回去,找醫生來醫好他。總之,他不可以有事。”
說得輕巧……展暉咧了咧嘴,發出無聲的苦笑,“怎麽回去?怎麽可能回得去?”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的。”她雙眼發直、語氣呆板地一字字吐出,似要借著這木然的話語,給自己一點荒謬的決心,“我們既然有辦法來,當然也就有辦法回去。”
“什麽辦法?”展暉揚起一邊眉毛,被她眼中的執拗撼動,忍不住在心中歎息。或許,他可以……
“我會想。”悠涼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眼神——卻如鐵般堅固,“我會找。”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著,關雅彥的病情一點一滴地惡化。
到了原本是該吃下一餐飯的時候,夏悠涼和展暉卻都沒了吃飯的興致,因為——雅彥開始發燒了。
展暉隻能用他有限的醫療常識做出簡單的判斷,“也許……是破傷風。那幅畫上的木刺令他的傷口感染,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是會死嗎?”悠涼的聲音比冰還冷。
展暉沒有接話,徑自把頭別了開去,心頭太沉重了,他不知該怎麽和夏悠涼說。
他看得出,這女子已經愛上關雅彥了,如果雅彥真的出了什麽事,她會受不了的。
“你確定是破傷風嗎?”
“不確定,隻是猜測。”展暉苦笑,“畢竟,我不是醫生。”
“但是——如果真的是破傷風,他就可能會死,是嗎?”她像著了魔似的抓住他剛才說過的話不放。關心則亂,她的耳朵隻聽見最嚇人的部分、最壞的情況、最不能承受的可能性——的確,她不能承受雅彥會死的可能,他得活著!隻有那樣,她才能活著!
她——必須讓他活著。悠涼暗暗地捏緊了拳。
“這棟別墅裏可能會有藥嗎?”她看向展暉,後者流露出一個完全不抱希望的表情,“這是娛樂設施……正常來講是不可能有藥吧?”
他話音未落,夏悠涼“霍”地站了起來,“照顧好他,我去找藥。”
“夏小姐,請等一下!”什麽?她瘋了嗎?這裏哪會有藥呢?展暉無奈地看著她堅如磐石的容顏,半晌,歎了口氣,“你留下來,我……我去找吧,你太容易跌倒了。”
“不,我去。”悠涼已經大步走出了VIP房間的門。心愛的男人傷口感染在昏迷中,她知道自己沒別的選擇。即使跌倒一萬次,即使把這棟殘破的別墅底朝天翻過來找一遍——隻要還有一絲渺茫的希望,她就不能放棄。
這女子……這回豁出去了吧?展暉以複雜眼光目送著悠涼堅定而去的背影,久久,歎出一口長氣:唉,她這樣子……害得他開始內疚了。
原來,當一個人陷入絕望的穀底後全力反彈,周身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會超乎自己的想象。曾經是夜盲的夏悠涼,腳板構造有問題經常跌倒的夏悠涼,衣著單薄不停打抖的夏悠涼——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什麽都不怕的剽悍野女人。
她披頭散發、臉上汙跡斑駁,樣子狼狽得像頭被雨水淋濕了毛皮的小獸,在這殘破灰暗的別墅裏發足奔跑著。推開一扇又一扇吱呀作響的破門,翻過一堵又一堵殘垣斷壁,她用自己柔軟的十根手指,去用力地挖開每一片廢墟,想從裏麵找到哪怕是一瓶的藥品。好幾次,地上散落的碎玻璃紮傷了她的腳踝,她渾然不加理會,繼續急急地朝前走。
她想,自己也許用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吧?很確定,這棟房子裏的每一個角落她都到過了,也都找過了,可是——正如展暉先前所說的那樣,沒有藥。
這下……該怎麽辦?在這可惡的靜止時間裏,難道要她眼睜睜地看著雅彥死掉嗎?!
可惡!可惡!可惡!夏悠涼心浮氣躁地用高跟鞋踹了一腳牆邊。她恨這個空間!她恨這座破房子!她恨把她和雅彥一起帶到這個空間來的那場大爆炸!
然而,她更恨自己。為什麽她這麽笨這麽渺小,什麽都做不了?為什麽她沒法子守護心愛的人?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如果能夠再來一次大爆炸,她寧願把自己這樣一無是處的笨蛋炸成碎片,反正留著命也沒用!
等等!剛才的自己……都想了些什麽?
夏悠涼霍然疾抽口氣,瞠圓了杏眼,原來這念頭,一直深潛在她腦子裏某處,此刻被逼急了,才真正浮出水麵!
如果——隻是如果——再來一次大爆炸的話,一切……將會怎樣?
展暉不是說了嗎?也許是爆炸產生的巨大能量將他們拋到了如今的世界。那麽,如果再製造一次相同破壞力的爆炸的話,他們——有沒有可能回得去?
深吸一口氣,夏悠涼用自己的一隻手用力攥住了另一隻手。她必須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的身體因為這個異想天開的念頭而發抖。用爆炸來讓自己回到正常世界——這樣劍走偏鋒的、近似自殺的行為,誰會做?誰敢做?
她緩緩地閉上眼,在內心裏做出了決定。
悠涼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回VIP房間,對一臉期待的展暉說了四個字:“一無所獲。”
展暉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他低頭看了眼昏迷的關雅彥,用凝重口吻,也回應般地吐出四個字:“情況惡化。”
“什麽?”惡化?夏悠涼猛地衝了過來,撥開展暉的身子,坐到雅彥身邊。
“高燒一直退不下去,能想的辦法都想了,隻是都不管用。”展暉說道,語氣中透著焦灼,“再這樣下去,就算不死,也會燒壞腦子。”
“雅彥……”悠涼輕輕喚著,低下頭,心疼地端詳這燒得滿臉緋紅的男人。他長得真好看,鼻子挺挺的,睫毛長長的;一張經常口出狂言的嘴,此刻正因痛苦而緊緊抿著。他額頭粘了幾根發絲,濕潤的汗意滿布在他的印堂和人中上;他的眼睛最迷人——可惜此時,它們緊緊閉著。
悠涼看著看著,鼻間一酸。她好心疼他所受的苦,她一定要救他……
她轉頭看向展暉,“這棟別墅,是木質結構的吧?”
“嗯?”展暉呆愣了一下,仿佛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應該……是混凝土結構的吧?”
“我想——炸了它。”兩片薄唇輕輕蠕動,吐出低啞顫抖的、但又是絕對認真的話語。
“什麽?!”展暉神情大震。夏悠涼要炸了別墅?!而他直覺的反應就是——
“夏小姐你瘋了嗎?!”
“我沒瘋。”事實上,她就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會這麽說的。
“那你為什麽……”想到別墅被炸毀的嚴重後果,展暉一貫溫文的神情也不禁嚴厲起來,“夏小姐,請不要拿生命開玩笑,把別墅炸了,我們都會死的——”
“現在這樣,和死了有任何區別嗎?!”夏悠涼猛地提高聲音,罕見地激動起來,“生活在現實世界裏的人,恐怕早就以為我們死了吧?我們不管怎麽努力地要活下去,也隻是活在同一分鍾裏而已啊!我們的生命……隻有一分鍾那麽短暫,不停地循環,可悲地循環……這樣有意思嗎?!人生難道不該往前發展嗎?”
“夏小姐……”展暉垂下眼,深深歎了口氣,“沒有人不想自己的人生往前發展,隻是——我們回不去了。”這最後一句話,說得了無生氣,叫聽者的耳朵尖銳地疼了起來。
而夏悠涼卻被這句喪氣話激起了前所未有的鬥誌,“反正情況已經不可能更糟糕了不是嗎?與其這樣不為人知地活著,不如放手一搏,想辦法回去,好不好?”她猛地跳起來,一把抓住展暉的肩頭。細瘦的手腕和纖弱的手指,爆發出女性少有的力量,竟扣得他不能動彈,“展暉,請幫助我!我們一起收集火種,研製炸藥,再利用這棟房子的木質結構點火——我們再製造一次大爆炸,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好不好?!”
“你……”這女人直勾勾瞪住他發紅的雙眸,令他一時說不出話來,不自覺倒退一步,吞了口口水,聲音為難地開口,“你不要忘了,如果爆炸成功,能量卻達不到推動物體以光速前進的程度,我們——可是會死的。”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尤其凝重,白皙的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絕望的神情。
會死是嗎?悠涼掀掀唇瓣,綻出一朵苦澀的笑花,“我不怕死,我願意試一試。”她低頭看了眼雙目緊閉的關雅彥,在心裏默默念著:雅彥,能和你一起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也是一種壯烈吧?
如果要她眼睜睜地看著雅彥這樣不死不活飽受痛苦,她寧願和他一起死。
“不行,我不同意!”展暉猛然搖頭,“我絕不同意這樣冒進的行為,夏小姐,請你盡快恢複理智,想出點有建設性的辦法來——”
“我現在就很理智!這個辦法就很有建設性!”夏悠涼豁出去和他對吼。此刻即使隻有千分之一的機會也要冒死一試!奈何,展暉仍然非常堅持,“別這樣,我絕對不會同意你瘋狂的主意的!請不要再說瘋話了——”
他話音未落,有人輕聲接了一句:“我同意。”
一聽到這個聲音,夏悠涼和展暉立即愣了個結結實實。
是……雅彥?!
“雅彥!”悠涼首先回過神來,轉身撲向那躺在地板上病懨懨的男子,“雅彥,你醒了!”她一時情難自禁,俯下身抱住他。心中欣喜若狂,激動得想哭,他終於醒了嗬……這代表他的傷在好轉了嗎?
嘴唇發白幹裂、臉色卻酡紅燒燙的關雅彥緩緩睜開了眼。印入視野的第一張臉龐,來自於那個他心愛的女人。
夏悠涼……她哭了呢……這晶瑩淚水,是因為擔憂他的病情而流下的嗎?
虛弱地掀了下眉毛,他努力地擠出一個笑顏,“夏悠涼,我還是……第一次聽你這麽親熱地叫我的名字……感覺挺奇怪的……”
“因為我愛你。”悠涼老大不害臊地接口。
聽見這句令自己始料未及的表白,關雅彥有那麽一秒鍾以為自己是燒壞腦袋出現幻聽了。直到悠涼以溫柔的眼神凝視他、並俯下臉來輕輕親吻他發燙的額頭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這一切不是幻覺,立即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莫大幸福蒞臨了他的心髒。
是老天爺可憐他燒得快難受死了嗎?竟然讓嘴硬的夏悠涼承認了對他的感情!
此刻他心頭的甜蜜和得意,絕不是蒼白的言語可以形容的。雅彥很想咧嘴大笑,但熱辣辣的背部傷口和昏沉沉的額頭令他做不出大笑的囂張舉動。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抬起下巴,回親了夏悠涼一下。
悠涼高興地收緊摟抱他的雙臂,“你現在覺得怎麽樣?”她騰出一手來探他額頭,唉……還是該死的燙!
“很難受……”他學習她的誠實,咧嘴淡笑,努力地將臉轉過九十度的方向,看向展暉。
然而,他用沙啞微弱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懇求:“展暉,我想回去,我不想死,不想把腦子燒壞變成白癡。所以——我想試試夏悠涼的辦法。”
“你……”展暉張著嘴無法成言,看看自己高燒虛弱的好友,又看看一臉堅毅的夏悠涼,“你們……”
下一秒鍾,夏悠涼和關雅彥驚訝無比地發現:展暉的眼眶紅了。
這一直以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突然間就毫無預兆地流下了眼淚,隻是小小的一顆淚珠,緩緩滑下他白皙的頰邊,看上去惹人心憐得很。
“你怎麽突然……”悠涼愕然了。
然後,這哭泣的男子微微啟唇,逸出恰似歎息一般的低語:“我輸了。我……我送你們回去。”
當展暉說出“我送你們回去”這句話以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VIP房裏都沒人再開口說話。
這句簡單的帶淚的承諾,已經把夏悠涼和關雅彥給聽愣了。
展暉這小子……剛才說了什麽?!關雅彥顧不得腰眼上要人命的疼痛,硬是以雙肘撐起身子,“小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展暉你……是說有辦法送我們回去?”悠涼也緊緊蹙起眉頭,像在聽天方夜譚。展暉他是神仙嗎?能令靜止的時間重新走起來?!真不可思議……她是不是聽錯了?
“我……”展暉垂下修長烏黑的眼睫,閃避了兩名夥伴的目光,“我……也許有辦法。”他承認了。
“夏小姐,你說得對——我們怎樣來,就可以怎樣回去。”他低垂著頭,說出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展暉?!”關雅彥驀地眯起寒眸,“你不要告訴我,那場爆炸——是你幹的!”他心頭浮上非常不妙的感覺——不,應該說是直覺。他太了解展暉,大略猜到了他躲閃的眼神代表了什麽。
悠涼也不自覺屏住了呼吸,等那個答案。隻見——那被逼問的俊美男子局促地舔了舔唇,沒答話,卻沉重地點了下頭。下一秒鍾,夏悠涼和關雅彥同時深深喘了口氣,以壓抑心頭翻湧的驚詫以及……怒火。
誰能想到呢?!誰能相信呢?他關雅彥的多年好友,至交哥們兒——居然親手策劃了那場害人的爆炸?!
他為什麽要那麽做?把籌備多時的主題公園炸毀,把自己和夥伴都害慘了——展暉這死小子是神誌不清了嗎?為什麽要這樣害人又害己?!
如果有力氣,如果腰還能動,關雅彥發誓自己會跳起來給那小子狠狠一頓好揍,可是此刻他所能做的,隻是以怒意閃爍的目光死死盯住展暉,“你——不打算解釋嗎?”
感受到好友眼神中清晰可辨的怒氣,展暉倍感壓力地籲了口氣,低聲開口:“雅彥你不是常說——討厭現在的生活嗎?你不是想活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嗎?沒有花不完的錢,沒有虛偽無趣的千金小姐,沒有世人的異樣眼光,沒有家族事業的巨大壓力——雅彥不是想這樣活著嗎?我……我也想。”說著,他苦笑了下。
“別看我平常什麽都不說,不像你似的總在抱怨現實生活的不如意,其實,雅彥——我比你更討厭這個世界,討厭到了好幾次想以自殺來抗爭的地步。你一定不知道,我床邊總放著一瓶安眠藥吧?”說到這裏,展暉笑得越發苦澀,但他仍是接著說下去,“就在年前的一次酒會上,我遇上一位來自南非小國的科學家。他當時向我提了這個使時間靜止的理論,我開始以為他在開玩笑,可後來證明——他不是。”
“於是你就……”夏悠涼驚愕地捂住嘴。
展暉點點頭,“是的,我出了八十萬美元買他一個主意。當時別人都以為他是瘋子,而他迫切需要錢——所以,他很快便應承下來和我合作。當時,雅彥的別墅已經建得差不多了,我們就把那裏選做實施爆炸的地點。從今年三月份開始,我出入別墅數十次踩點埋線,工人們知道我是你的朋友,都不當一回事地隨便放行了。”
什麽?雅彥的眼中罩上一層寒霜,看來,那批麻痹大意的建築工人也是把他害成如今這樣的間接凶手了。
“炸藥埋完後,我和托德——對了,那個天才科學家叫托德——設計了一個精密的引爆裝置。就是——”展暉突然伸手指了指夏悠涼手裏攥著的化妝包,“夏小姐包裏的那個中國結。”
“什麽?!”悠涼嚇得連忙丟開手中小包,驚惶地瞪向展暉,“你是說,中國結是炸彈?”原來這些日子裏,她一直在和炸彈親密接觸嗎?!
“不,是引爆裝置。”展暉將臉轉向此刻已經很生氣、很生氣的關雅彥,“最後送到雅彥手裏的那批紅繩,其實已經事先被我換過。我叫托德在紅繩裏植入自動感應裝置,可以接收點燃引線的命令。當時,我自己也很迷茫,不確定是不是要做這樣一件危險的事,所以——我想賭一把。我們把每個中國結裏的感應裝置互相接通,隻有當當晚的十條紅繩都出現在別墅區域內的時候,炸彈才會被引爆。”
“那也就是說——隻有我親自邀請的十位客人全都到場,爆炸才會發生?”雅彥揚了揚眉。
“是的。”
“所以當晚何琢瑩沒到場,你拚命地催我去找她。”這下子他全明白了。
“確實如此。”展暉苦笑,“琢瑩缺席了,我本以為爆炸不會發生了,可是沒想到……”他眼神一閃,目光投向夏悠涼,黑眸中神情複雜,“是夏小姐無巧不巧地撿到了琢瑩隨手丟掉的那個中國結,又來到別墅裏,最終促成了爆炸的發生。”
被他這樣一說,好像她也成了這樁爆炸案的凶手之一了?悠涼此刻悔得簡直想揪自己的頭發。都怪自己當初幹嗎那麽貪錢那麽好奇,非要跑來這主題公園湊熱鬧?害人又害己。
“不,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展暉的語氣有幾分晦澀,“我想穿越到靜止的時空裏,自己開拓出另一番天地,全無拘束地活著。可是沒想到事實是……要在這裏活下去,那麽難。”
“是哦!”關雅彥沒好氣地狠狠瞪他一眼,“你以為時間靜止了,人類就不會餓也不會老。”
“不是,這些因素我都有考慮到。”展暉搖了下頭,“我之前做過一些研究和準備,在這樣的空間裏存活應該是不成問題的。隻是,我沒算計進去的是——你會受傷,還傷得這麽嚴重。”
“小白,你是在抱怨我虛弱的病體拖累了你偉大的計劃嗎?”關雅彥微微眯起眼,雙手緊握,指關節捏得哢哢作響。自己虛弱的病體似乎比剛才恢複得好了一些,比較有力氣揍人了哦!
“雅彥!”展暉笑了。聽好友這麽說,就知道他的氣已經消了泰半,“別這麽說,我真的很擔心你。也幸好,我在這之前,也想過退路。”
“什麽退路?”聽到這話,悠涼本已絕望的心驀然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她直接手腳並用爬到展暉麵前,疾聲追問,“到底是什麽退路?可以回得去正常世界嗎?”
“正如你先前的假設——再來一次大爆炸,以相同的方式送你們回去。”展暉說道。
“那我們還等什麽?!快回去啊!”夏悠涼激動不能自已地站了起來。這不是夢境,真的……真的有辦法回去了!可以不用死了啊……銀行裏那筆嫁妝本,又可以拿出來用了啊!
一想到這個,她有股絕處逢生的驚喜,心髒“怦怦”直跳。當然,在極度興奮之下,她也不忘低頭看一眼心愛男子的狀況。見雅彥雖臉色蒼白神情虛弱,但嘴角也漾起一絲驚喜的笑意——一見此景,夏悠涼更高興了,雙掌重重一擊,高聲道:“展暉,快點讓這房子爆炸吧!我們三個一塊兒回去——”
低了整整一個八度的鎮定男聲,打斷她興奮的嘰喳——
“不,兩個。”展暉緩緩搖了下頭,溫淡的神情中透著股難以搖撼的執拗,“你和雅彥回去,我……想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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