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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任易虹 -【依戀妳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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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9 00:04: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任易虹 - 依戀妳心

十六年前,他創造了她;
十六年後,他愛上了她;
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及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深深地駐進了他的心;看著她因病而受折磨的模樣,
他當下決定,他要照顧她一輩子,隻因……
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難道隻是因為爸爸的臨終托付?
是啊,嫁給了他,她就可以離開這宛如牢籠的家,
享受外界的自由空氣;可是,她把自己交給他,
真的就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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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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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9 00:05:4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藍亞廝醫師,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這把老骨頭已經不在人世間了。

我相信你應該還記得我,十六年前,我曾請托令師及你完成一項醫學手術,可惜的是,令師在兩年前已經因意外身亡,現在我隻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小女……也就是你們複製成功的受精卵,現在已經是個十五歲的亭亭少女,我死了之後,整個家族隻剩下她及一票近親遠戚,我現在所擔憂的,不是我那龐大財產的分配問題,而是小女的健康狀況。

從她出生後,這十五年來,我傾盡所有心血照顧她、養育她。她的身體狀況在專門醫療小組的細心照料下,一直維持很穩定的狀態。我擔憂的是,覬覦顏家財產的人很多,我死了之後,極可能有人會故意加害于小女。

唉,但願我的顧慮是多餘的。

我知道你近年來忙于人體冷凍術及複製基因的醫學研究,且在帝京集團撤出投資計劃後,研究經費一直相當吃緊。

因此我立下遺囑時,便加了這麼一條,如果你能夠永遠照顧小女,我願意把我名下財產的百分之七十全部捐給你作為研究經費。

永遠照顧她的意思你應該懂吧!身為醫界神童的你,是最適合擔任這個看護者的角色了,請看在我老來得女不易的麵子上,原諒我這老頭子的私心,除了請你盡快娶她之外,我再也想不出比這個更周全的主意了。

顏氏集團負責人顏豪龍親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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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9 00:0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這種餿主意,虧他還想得出來。”藍亞厮將手中的信紙丟到腳邊垃圾桶裏,秀朗的臉上出現難得的為難模樣。

自從昨天早上接到這封信之後,他前前後後看了不止二十遍,無奈,既不是他眼花,更不是他想錢想瘋了,信件內容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那個老頭子真要把他那個寵愛“億”分的寶貝女兒嫁給他?想必在那龐大財產的誘惑下,有很多男人都想要跟他搶這門婚事。

乘龍快婿誰不想當?隻是……顏豪龍的女兒,是他和恩師所創造出來的,說穿了,她是他當年的醫學“實驗品”,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所創造出來的奇跡。

簡言之,他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顏豪龍的女兒。現在那老頭竟然要他娶一個十多年前自己創造的“生物”,難怪他現在會如此矛盾氣惱了。

“藍亞厮,你的眉頭是神經失調了是不是?怎麼從昨天開始就一直皺在一起?”一位穿著醫生白袍的女子,推門進入他的私人研究室。

“還沒失調,不過也不遠了。”他望了下手錶。 過去的二十分鍾,他竟然浪費在殘害腦細胞的無用思考中,真是罪過。

“怎麼,經費又不夠啦?”蔔娣娜壞壞地取笑他。

中美混血的蔔娣娜是藍亞厮的研究助理,兩人年紀相近,不論是學術研究或私下交情,兩人都是相當談得來的好搭檔。

“經費不夠是小問題。”他搖頭。反正研究經費永遠都不夠。

“那麼是春天到了,你在懷春,所以才這副憂鬱相?”她將一叠資料丟到他麵前,不逼他說出實情是不能善罷甘休的。

“我們現在位置在哪裏?”他的心思根本沒放在她身上。

“應該還在西太平洋一帶。怎麼,你要出去?”眼尖的她掃到垃圾桶內的一團紙。

“嗯,非得親自走一趟不可。”他終是狠不下心不管,至少去吊祭一下顏董事長也好。

“原來如此,有金主要你去做他的乘龍快婿。”卜娣娜不知何時已撿起那團紙,快速閱讀完其中內容。

“喂,你侵犯我的隱私。”他懶懶地警告一聲。

“我正好要清理你的垃圾桶,這可不算侵犯,從沒聽過哪一個醫學助理還要兼作女傭的。”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乘機轉移掉偷窺的罪名。

“你說我該不該去看看呢?”雖然已經決定,他仍想聽聽她的意見。

他這個助理啊,文武雙全,才德兼備,好用得不得了。

“當然該去嘍,這艦上有多少人等著你拿那筆錢發薪水呢!”她邊說邊將信紙重新壓平。

這可是重要物證呢,怎能隨便丟了它。

“顏老爺的女兒,是我十六年前在恩師坎特博士的指導下,以無性生殖的方法所實驗出來的。”

“無性生殖?”她得了下。“你是指從母體將未受精卵取出,以細胞核轉換方式,將取自父親的細胞核連同基因,用電流一起植入而成受精卵,然後置入母體,以正常方式懷孕生產。那位顏小姐十六年前就是以這種無性生殖方法誕生?”

“嗯。”沒啥特殊表情。

“十六年前,就連全世界第一隻複製羊桃莉都還沒成功誕生,你就已經在秘密研究複製人?”她睜圓了眼。

“事實證明,當時我已經接近成功階段,隻剩下長期追蹤罷了。”他懶做地表示。

“那剩下的長期追蹤呢?你仍在進行中嗎?”

從未擔任他的助理之前,她就一直很佩服這位醫界神童,跟隨著他從事特殊研究也有四年多了,研究項目從人體冷凍到基因複製……等千奇百怪,無奇不有的事物。隻是萬萬沒有想到他這位醫學奇葩,竟然早熟到十一歲時,就已經開始“動刀作怪”了。

“那邊有顏老爺特別聘請的醫學人員,負責長期追蹤調查,所以我不必插手,這也是當初恩師特別要求的條件之一。”他回憶道。

這十六年來,他不曾再和顏老爺有過任何聯絡,也不知“實驗品”現在的狀況如何了。

“你決定如何?要不要去湊湊熱鬧,順便和你的複製小孩見個麵。”她的興致顯然很高。

“我不想一個人去,你知道我對應付人際關係最不在行了。”他搖頭,發出求救信號。

“行,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不過這得加算出差費喔。”她爽快地開出條件。

“我都已經窮死了,你還像個吸血鬼般壓搾我。”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不要拉倒。”說完她提著打包好的垃圾就要離開。

“行、行、行,你肯賞臉,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哪敢說不。”他站了起來,來到艙窗前,視綫落在窗外的那一片湛藍海麵上。

“什麼時候走?”她已經開始期待。

“一個小時以後。”

“目的地呢?”除了期待還有興奮。

“嶼那國島。”他的語氣難得如此正經。

“嶼那國島?”她興奮地尖叫一聲。“你是說日本最西端的那座離島?”

“到了嶼那國空港後.還得換船,不過那邊會派人來接我們,所以不必擔心。”話一說完,他隨即撥了通電話,命人一小時後準備好直升機。

“好久沒出去透透氣了,耶!”她開心地又跳又叫離開研究室。

“不該邀她一起去的。唉!”他坐回位子,連忙吞下兩片普拿疼。

他的複製小孩?虧她想得出這種形容詞。

☆☆☆

藍亞厮和蔔娣娜抵達離島上的豪華別墅時,已是七個小時之後。

“藍先生,在下恭候你多時了。”

出來迎接的是一個蓄有黑色長發的年輕男子,高佻身材襯著一襲黑色毛料長大衣、黑色皮短靴。又靚又酷的模樣,看得穿著樸素的兩人目瞪口呆。

這個又帥又酷,從頭到腳一身黑的男子到底是誰?

“你是……”

“我是褚雲飛,顏老爺的養子,同時也是顏心小姐現在的暫時監護人。”男子麵無表情地自我介紹。

“養子?”亞廝有些迷惑。

他並不知道顏老爺曾經收養任何小孩。

“我是在顏心小姐出生七年後才被收養的,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他的冷眼看出藍亞厮的疑惑。

“原來如此。”藍亞廝悟笑道。“對了,這是我的助理卜娣娜小姐,之前在電話上我曾經提過,因為時間真的距離太久,在我確定顏小姐的健康狀況之前,我想有這個必要帶個助理一起來。”

“藍先生,你的顧慮是過于周到了。 別忘了,老爺生前從全世界找來一等一的醫療小組,專門針對小姐的健康狀況做長期追蹤。這座小島看似荒蕪,其實設備、人才齊全得很。簡言之,這座小島上什麼都有,儼然是個小型城市。”

“這個我相信,以顏老先生的財力來說,就算是建立一個小王國也沒問題。再說,我很久以前就曾經見識過類似眼前這種自給自足型態的小島了,我不會感到任何意外。”

亞厮對眼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養子感到突兀,總覺得這次的旅程不會輕鬆。

“你是指帝京集團的‘樂園’吧?”褚雲飛冷笑一聲。

“你怎麼會知道?”他擡起震驚的眼。

“所有出人這座小島的人,都一定會經過我們嚴加調查的。況且藍先生在醫學界素有神重之稱,又曾在帝京集團投資的大型游樂島嶼樂園的附屬醫院中做過許多醫學研究,我要是沒有一丁點瞭解,怎敢站在這邊跟你說話呢!”他話裏有著許多深意。

“你言重了,那些稱呼都隻是外界的溢美之辭,我隻是一個對生命科學存有很高熱忱的小夥子罷了。”亞廝不敢接受他的恭維。“我想先見一見顏小姐,方便嗎?”

“當然。”於是,他帶領兩人直接穿過別墅,來到一個巨蛋型的大型玻璃建築前。

“小姐在裏頭,我們在這邊就可以看見她的一舉一動了。”褚雲飛帶著兩人來到連接別墅和玻璃建築的總監控中心。

“這是……”亞厮看得目瞪口呆。

眼前這座雄偉的玻璃建築,儼然就是一個日本巨蛋球場的翻版。外型雖如此神似,至于內在,就不得而知了。

“從這些監控熒幕中,我們可以很清楚的以各種角度及畫麵看到內部情形。”褚雲飛按了個鈕,原本映出二十個不同角度方位的熒幕,瞬間統一。

畫麵上是一處花團錦簇的美麗花園,繽紛花草中,一個美麗少女的纖細倩影乍然出現。

由於是遠距離的監視角度,隻能從遠處看到這一幕。

“你們把她關起來?”在褚雲飛切換近距離角度時,亞廝開口問道。

“請你注意一下用詞,老爺子怎麼可能會把小姐關起來?醫療小組是為了她的健康著想,才把活動範圍限製祝”

褚雲飛將畫麵一下子帶到她的正麵。

熒幕上,一個剪著俏麗短發的美麗少女,正坐在花園內玩花弄草。

她親手編了一串茉莉花圈,將它戴在自己的頭上,之後又跑到花園旁的秋千,坐在上麵輕蕩了起來,還開心地哼起小曲兒。

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與不食人間煙火的飄然出塵模樣,令當場所有的人屏氣凝神。

尤其是藍亞厮,他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想到,自己親手實驗出來的成品,竟如此美麗絕倫。她的靈秀氣質、脫俗五官,完全不似人間之物。

“這簡直不可思議……”

在沒有改變任何基因的情況下,這個超乎預料的結果的的確確讓他嚇了一跳。

由于顏老爺的夫人早逝,手術用的那顆卵子是恩師坎特博士早在三十年前依顏老爺的請求低溫預存的。直到又過了十四年,坎特博士才決定幫當時六十歲的顏老爺完成心願。

因為博士年事已高,雙手的穩定度不夠,因此用極細玻璃針管取出細胞核的動作,便由當時年僅十一歲的亞厮完成。這個技術需要非常的細心、耐心與超高技巧,小亞廝當年能夠順利完成轉換細胞核的手術,實屬不易。

“亞厮,簡直太完美了,跟正常人沒有兩樣。”蔔娣娜興奮地盯著熒幕上的顏心猛瞧。

“難不成你以為會是一隻猩猩跑出來?”藍亞廝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一掃臉上的驚訝神情,“有沒有試著讓她在外麵的世界活動過?”他問身旁的冷麵家夥。

“有的,在小姐五歲的時候,短短五分鍾就差點要了她的小命。事後老爺自責不已,因為他就是拗不過小姐的請求,才試著帶她到外界來。”褚雲飛簡答道。

“這太荒唐了,難道你們準備把她關在這裏頭一輩子?”他不滿地盯著玻璃窗外形如牢籠的玻璃建築。

“我想,這就是老爺死後才請你來的原因了。”他冷冷地望著熒幕。

“她……顏心小姐的智慧狀態如何?教育程度又是如何?”盯著熒幕許久,藍亞厮這才開口細問,神情是震驚過後的出奇冷靜。

“小姐她相當聰明,且吸收知識能力很強,據最新的智慧測驗,她已經通過醫學院的入學檢定考了。”他依然是一號表情。

“醫學院?”

“嗯,成為醫生是她的第一誌願。”

“這可有趣了。”亞廝的視線不曾離開過俏人兒的身影。

“今天你們奔波了一日,一定很累,不如請先吃飯休息,等明天早上,再讓二位進入屋內,和小姐麵對麵,親自交談。”褚雲飛將監控工作重新交給專門人員。

“也好,時間已經很晚了。對了,我忘了問你,顏老爺逝世的消息,她知道嗎?”亞厮緩步走出監控室。

褚雲飛遲疑了會,腳步頓了下。

“還沒告訴她,我們還沒決定是否該對她據實以告。”他冷冷地說完,使領著兩人到前麵的豪華別墅去。

建築物與建築物、通道與走廊之間,看得出來都有監視係統。

藍亞廝對這一點反感至極。

好似又回到帝京時代作研究的時候。

瞬間,他竟將顏心和帝京娃娃聯想在一起。

☆☆☆

隔天,藍亞厮和顏心終于見了麵。”

在他堅持獨自進入屋內的情況下,褚雲飛留守在玻璃帷幕外,而蔔娣娜隔著電視熒幕作觀察記錄。

顏老爺出手闊綽,這一座占地廣大的人造環境屋,總麵積有九千多坪。在這座人環境屋內,生存形態和外界一樣,擁有花草樹木、小橋流水、球場泳池、公園假山等。在屬於她個人的建築住屋中,客廳、臥房、書房、琴室、電腦室……等等皆和常人一樣,完整不缺的矗立在人造環境內。

唯一不同的,是從空調口出來的空氣,含氧量高出普通空氣許多,這是針對顏心的貧血病症特別設計的。

從整座人工環境的巨大規模來看,顏老爺果然相當疼愛這個晚年得來不易的寶貝女兒。

“嗨!”

藍亞厮來到她麵前,同她打了個招呼,兩人正位在一片人造沙灘上。

透明的玻璃帷幕外,是真正的碧海藍天。

“讓我猜猜看,你就是雲飛哥口中的新客人,藍亞廝?”顏心看似嬌柔,個性卻意外的活潑、不怕生。

賓果!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看她活潑開朗的模樣,他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總算稍稍平息。還好,顏老爺及褚雲飛身邊的那群家夥,沒有把她養成孤僻怪異的個性。

“客人還有新舊之分?”他失笑地同她一起在沙灘上坐下。

“當然嘍,他們那群討厭的家夥就是舊客人了。”

她不忘朝攝影機的方向扮了個鬼臉。

“不管是新是舊,我的確是這裏的客人。”他因她的調皮鬼臉綻開笑容。“我受你爸爸的邀請來到這兒,算是度假。”

“你最近有見到我爸爸?他現在人在哪裏?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他了。”她連忙問道。

“褚先生有沒有告訴你關於你父親的行蹤?”他探問。

“有啊,雲飛哥說爸爸到美國處理要事。”

“你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雲飛哥啦,隻是……”她的語氣頓了下。

“隻是什麼?”

“人家想爸爸嘛。”她嘟著小嘴,模樣好不可愛。

“等他處理完事情,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他笑道。

“真的?你們可不能一起騙我喔,亞廝哥……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她好喜歡他的開朗笑容喔。

“當然。”他點頭。“我又該怎麼稱呼你呢?小公主。”

“我才不當公主呢!”她噘起嘴。“叫我小心就行了。”

“小心?”他差點沒爆笑出聲。

“是啊,我的名字叫顏心,小名就叫小心嘍。雲飛哥和爸爸都這麼叫我的!”她甜甜一笑。

小心?

笑歪的同時,他為她言談的過度單純感到不可思議。

“很可愛的名字。”他輕拍額頭,真的徹底打敗了。“如果我稱呼你小心,我敢說這一陣子我身邊是絕不會失火的。”

因為得時時小心火燭。

“為什麼不會失火?”她一臉納悶。“我聽不太懂你的話,可能是我跟外麵脫離太久了。”她知道他在逗著自己玩,卻無法融入他的笑鬧中。不過,她可以感覺得到他是個很好的人,至少對她不會有惡意。

“小心,你清不清楚自己不能到外麵世界的理由?”他斂去失控的笑意,總算言歸正題。

“知道啊,爸爸說因為我身體很不好,所以不能夠接觸到外麵的空氣。”她有些無奈的表示。

“就這樣?”

“是啊,難道爸爸這麼說有什麼不對嗎?”她看出他眼底的疑惑。

天真單純的她,對人事物卻相當敏感。

“不,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他搖頭笑道。

她果然還是被蒙在鼓裏。唉!他笑著將歎息聲往肚子裏吞。

“亞廝哥,你知道我現在最期待的一件事是什麼嗎?”她忽然神秘兮兮地透露。“我告訴你喔,我的十六歲生日快到了,每年我最期待這一天了,因為爸爸還有好多人都會在這一天幫我舉行慶生會。也隻有這一天,我才能夠和好多人見麵聊天,不會像平常那般無趣。”

她邊玩弄手中白色的細沙,邊和他聊天。

“你的生日應該是八月一號,是不是?”他在心中暗自估算著她可能的誕生日期。

如果沒記錯,她應該是八月初誕生的。

“你怎麼知道?”她仰著驚愕的小臉蛋問。

“因為我是神埃”他回敬她另一個神秘兮兮的鬼臉。

“人家聽不懂你說的話。”她撒嬌地拉著他的衣角,直搖頭。“告訴人家,為什麼你會說你是神啊?”

“因為……”他望著她清澈無邪的眼瞳,瞬間心底閃過一抹悸動。

這個由他創造出來的女孩子,竟在十六年後,拉著他的衣服、同他說話。十六年前,當他在恩師的指導下親自進行那項手術時,壓根兒沒想到十多年後竟還能和當時的人工受精卵互相交流。

她也是他到目前為止唯一親自動手創造出來的生命。她的順利存在對他來說,意義相當特殊。

“因為什麼嘛?”她相當期待他的答案。

“因為我是天上的神,所以我知道關於你的一切。”他一手指著天,一手指著地,不改愛耍嘴皮的個性。

“騙人,你已經變成一隻惹人厭的蟑螂了。”她伸出兩手當做觸須,表演蟑螂的模樣,回敬他一個鬼臉。

“我才沒騙你呢,我從小就有神童之稱,現在長大了,不再是‘童’了,理所當然變成‘神’嘍。”他故意正經八百地道。

神童長大了,不稱為神,究竟該如何稱呼?

“好吧,算你掰得有理,這次算你過關。”她勉強點頭同意。

兩人正談得開心時,褚雲飛忽然從沙灘的另一頭慢慢走過來。

“雲飛哥!”顏心見到他,顯得相當開心。

而一旁的亞厮則為他的忽然出現感到突兀,不過才二十分鍾的時間,這家夥怎麼這麼沈不住氣。

“我來提醒你吃藥,可別因為有客人來就忘了吃藥。”他來到她麵前,麵無表情地提醒道。

“現在才九點半,人家不過慢了一點點時間嘛。”她嘟著小嘴抗議,無視於他特地帶來的藥丸與保溫瓶。

“又任性了,不能因為有客人在這邊,你就想乘機撒嬌,藉故不吃藥。”他取出口袋中的藥包,幷從保溫瓶倒了一杯溫開水。

“等一下再吃嘛,人家還想跟亞厮哥多說一些話。”她勾著亞廝的手,固執又倔強。

“不行,這藥丸你早餐後就該吃的,我要你現在就乖乖吃下去。”褚雲飛沈著臉,堅持的態度和她有得拚。

“請讓我插個嘴吧,就算我隻是個‘客人’。”在旁邊安靜觀戰的藍亞廝終於忍不住開口。

“請你不要插嘴,更不要插手。”他冷然地掃了他一眼,完全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亞廝被他一瞪,果然立刻閉上嘴。

“要我吃藥可以,不過我現在手上全是沙,不能碰藥,所以我要亞厮哥喂我吃藥。”她退讓一步的原因,全是看在亞厮吃了褚雲飛一記冷眼的份上。

“這沒問題,我立刻喂你吃藥。”藍亞廝熱心地接過褚雲飛手中的藥包,將它撕開。

褚雲飛沒有說話,臉色難看的默許。

亞厮細心地將藥丸放到她微啓的小嘴裏,之後又喂了幾口水給她,他的喂藥動作自是相當熟練。

“好啦,你可以走了,不要妨礙我和客人的談話。”吞下難吃的藥丸後,她嫌惡地揮揮手。

褚雲飛悶不吭聲,默然地離開這片人工沙灘。

“小心,你對待褚雲飛的態度不太好喔,他要求你吃藥,也是為了你的身體好埃”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顯然有些問題。

不過看得出來,顏心會對褚雲飛任性以待,是因為他是個可以撒嬌的對象。也就是說,顏心視褚雲飛如家人一般,態度自是相當隨性放任了。

“哼,我寧願讓身體變壞,也不要再吃那難吃死的藥丸了。”她從口袋中取出一盒巧克力,拿一顆給他嘗嘗,另一顆塞入自己的口中。

“我以前也常做這種事,必須要有糖果作為交換條件才肯吃藥。”他笑了笑,欣然接受她的心意。

“啊,我等一下還得上英文家教課呢!那個老師凶得要死,我可不敢遲到。”她忽然想起這件事,二話不說地從沙灘上站起。

“好好上課喔!我會再來找你玩的。”他向她揮揮手,目送她離去。

“一定!”她回他一個甜甜微笑,很快地便消失無蹤。

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有說不出的感受。

和自己親手創造的生物第一次麵對麵,此時此刻,他的心情是百感交集的。而混亂心思中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必須早一點結束掉這件棘手的案子。

研究室那邊,還有許多拖不得的重要實驗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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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午餐過後,褚雲飛將蓋亞廝獨自請到書房中。

“我有必要把話跟你說清楚。”除了褚雲飛還有另一個陌生男子在書房內。

“正好,我也有這個意思。”他打量一下身後西裝筆挺的男子。

“這是汪律師,是老爺生前的專屬律師,今天由他來旁聽說明,最為客觀公正。”褚雲飛冷聲道。

“律師?”他納悶地望向他。

“既然是老爺子請你過來,你又牽扯到所謂財產繼承權,所以你和我同樣有權利瞭解遺囑內容。”他單刀直入地說著。“汪律師,請你就有關藍先生權利部分的條文開始說明。”

“是的,老爺子遺囑上共有四條條文有關財產繼承權,我現在向你們兩位簡要說明。第一,若是藍亞厮先生願意迎娶顏心小姐,幷立約照顧她一輩子,老爺子名下財產的百分之七十將捐給藍先生供作醫學研究之用,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則贈予顏心小姐。

“第二條,在藍亞厮先生沒有迎娶顏心小姐的假設下,老爺子名下財產的百分之三十,將贈予養子褚雲飛先生,前提是褚先生將來不管結婚與否,都必須一輩子照顧顏心小姐,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七十財產,則由顏心小姐繼承。”律師口氣頓了頓。“到目前為止,兩位有任何疑問嗎?”

“沒有。”褚雲飛冷聲道。

“這……”藍亞厮一聽,陷入沈思之中。

“既然都沒有問題,那麼容我繼續向兩位說明。第三條,若在藍亞廝先生沒有迎娶意願的前提下,而養子褚雲飛先生願意迎娶小姐,且須在小姐親自點頭的狀態下,其名下財產將一起列入於兩人名下。第四條,若以上條件皆不成立,也就是藍亞厮和褚雲飛先生兩人皆不幸因故身亡,則一半財產將歸顏心小姐,另一半則當作醫療小組的永久基金。以上說明完畢!”汪律師將手中的遺囑條文逐一宣讀完畢。

“唔……聽得我頭昏腦脹。”亞厮敲了敲腦袋瓜。

“這四款條文除了第二條,其餘的我也是現在才知道,老爺子要你特地跑一趟,就是為了要讓我們兩人一起聽這些遺囑。”褚雲飛依然麵無表情。

“我已經聽完了,現在該如何是好?”他顯然興趣缺缺。

見褚雲飛總是綳著一張臉,一副冷淡模樣,藍亞厮決定替他取一個外號,叫做“冷麵飛”。

“我的決定必須看你的意願如何再說,若你拒絕了這門婚事,我才有資格談下去。”褚雲飛道。

“老爺子思慮周密,不過他好像遺漏了一點,而這一點極可能會造成整個繼承的糾紛。”

“藍先生,請說。”一旁的汪律師插嘴道。

“若是你我都想爭取迎娶顏心小姐,這該如何是好?”他直言不諱。

“這一點你無須多慮,我剛剛說了,我的決定必須視你的選擇而定,若你有心照顧小姐一輩子,我不會有第二句話。”他冷冷表示。

“如果我現在拒絕,你的答案又是什麼?”藍亞廝將燙手山芋丟給他。

“我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依然是一副冷麵飛的死樣子。

“既然如此,我現在立刻拒絕。”

“藍先生,你確定?”汪律師追問。“若真的要放棄繼承權,得以文件正式聲明。”

褚雲飛冷笑一聲,並搖頭。“我不相信,你不會捨得放棄那一大筆財產的,就算你本身不需要那一筆錢,你的研究小組可是缺錢得很,你沒有理由拒絕掉這一大筆遺產。”

“你果然比我肚子裏的蛔蟲還瞭解我,連我腦子裏想些什麼都一清二楚。”他指桑罵槐譏諷道。

“你——”他冷淡的一號表情終于有了些許變化。

“藍先生,你的決定到底如何?”汪律師對這種場麵可是司空見慣。他甚至還曾在其他富有家族中見到彼此開打起來的場麵,這點小口角根本不算什麼,雙方算是有風度的了。

“我需要點時間考慮。”他這答案一出口,便見到褚雲飛麵無表情的肌肉微抖了下。

果然,這家夥幷非如口頭上的那般正義凜然。藍亞厮不著痕跡地將偷偷觀察的視綫收回。

“這是當然的,隻是你我都清楚這件事愈早解決愈好?所以……”

藍亞廝打斷律師囉唆的話。“我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

“在小姐的十六歲生日之前。”

“也就是說我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考慮。”他咬指思索道。

“是的。”

“那麼我就半個月後再答複你。”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書房。

“藍先生,這不好吧,時間拖得愈久,變數就會愈大。”律師追上前去。

“我個人的原則是,絕不會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所以除非我愛上顏心小姐,不然我絕不可能為了錢而娶她的。半個月後,若是我沒有愛上她,這個機會就讓給褚先生吧!”話一說完,他吹著口哨離開大廳,態度是該死的輕鬆自然。

“褚先生,現在這個家由你作主,你的看法呢?”汪律師掏出手帕拭汗。

如此龜毛又不愛錢的人類,他可是第一次見到。

“就給他半個月的時間,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麼把戲!”褚雲飛依然是那副不帶任何情感的嘴臉。

他那深邃冷銳的黑眸中,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哀和淒然。

如果他能夠得到那筆錢,小璦這一輩子就不必擔心沒有經費醫病了。所以他絕不能讓藍亞廝這程咬金奪去那筆財產。

絕不能……

☆☆☆

“亞廝,剛剛的三巨頭會議開得如何?怎麼你從剛剛出來後,就一直哼歌?”蔔娣娜問著剛從書房回來的他。

“心情好啊,我就快變成乘龍快婿了嘛!”

“少來,你想騙我還得再等一百年咧!”她斜睨他一眼。

“騙你幹麼?”

“快說嘛,讓我湊湊熱鬧,不然我沒事可做,都快悶死了。”她抱怨著。

“你又不是我的小心火燭,我才不告訴你呢!”他神秘兮兮地將和顏心之前的對話當作是小秘密。

隻有兩人才懂的小秘密喔!

“你自言自語、自我陶醉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懶得理你。”見他口風守得緊,她明白多問無益。“你決定什麼時候回去?那邊的同伴一直在催人。”

“我打算待兩個星期。”

“什麼?兩個星期?”她瞠目咋舌。“我以為大概兩、三天你就會回去了。”

“我原本的確是這麼想。不過我改變主意了,就把這兩個星期當作醫學研究的一部分吧!”他心裏已有了初步決定。

“你要以顏心當作研究對象?”

“嗯,不管我娶不娶她,我希望她能夠得到一般人應有的自由。”這是他的真心話。

“為什麼?”

“今早見到她之後,總覺得我有一部分的責任,當初要不是我這雙手,她也不會生來受苦。”他滿腦子都是她天真無邪的笑容及厭惡吃藥的可憐神情。

“受苦?”她聽了大表不滿。“在這個地方,她可是人人寵人人哄的小公主呢,今天你也看見她對待褚雲飛的態度。簡直就是任性霸道的嬌嬌女。”她不滿他忽略顏心的集三千寵愛于一身。

“今早你從熒光幕上可能看不清楚.你知道她服下的是哪種藥嗎?那是鐮狀紅血球貧血症的專用內服藥——硫酸第一鐵,長期服用會造成很多後遺症,那種難吃的藥沒幾個成人吃得下去的,更何況是一個十五、六歲的患病小女孩。”他急切地幫她說話。

“這就難怪了。”她深思後產生認同。“亞廝,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看看再說吧!”他沒有任何具體答案。

“不如你就直接娶她回家,這樣既省時又省事。”她建議道。

“謝謝你喔,于脆你幫我娶她回家算了。”他失笑地睨她一眼。“我肚子好餓,冷麵飛邀請我們今晚一起吃飯,我們走吧!”

“冷麵飛?”

就是褚雲飛啦,我很有想像力吧!”他得意地搭著她的香肩一起去祭拜五髒廟。

希望今晚小公主也會在常他可不想對著冷麵飛那副冰冷的嘴臉吃完一頓飯,那可是會整晚跑厠所的。

☆☆☆

“因為老爺不在,所以由我這個養子代做東道主,希望兩位這幾天在寒舍的假期能夠輕鬆愉快。”褚雲飛換上一套非常正式的黑色晚禮服,在別墅餐廳宴請兩人晚餐。

“謝謝你的招待。”蔔娣娜很客套地回敬一句,隨腳踢了隔壁的藍亞厮一下。

這家夥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埋頭猛吃,像個餓死鬼似的。

被她這一踢,他口中的牛排梗在喉頭。

“娣娜說的就是我想說的。”他捶了捶胸口,狠狠瞪她一眼。

今晚的亞厮,依然是一身牛仔褲和襯衫,和褚雲飛的慎重成了強烈的對比。

冷麵飛依然一臉冷然。“如果這晚餐有不合你口味或不足的地方,還請包涵。”他用著漠然的語氣說著很客套的話。

在藍亞廝聽來,這話簡直比冰鑽還刺耳。

他應該改名為“冰麵飛”才對。

“顏心小姐呢?她怎麼沒出來跟我們一起吃飯?”他將充滿想像力的笑意憋在肚裏,心想這正經八百的家夥一定無法會意。

“小姐通常不吃晚飯的,所以我沒叫她出來。”他自顧自地吃著。

“不吃晚飯?”藍亞廝放下手中的刀叉。“為什麼?”眼底充滿著質疑。

“你是醫生,何必明知故問呢?”他擡起視綫,冷睇他一眼。

“是因為服用鐵劑的關係?”

“如果沒有其他的不明原因,應該就是你口中的這個答案。”他優雅地拿起胸前的餐巾,輕拭嘴角。

一旁的蔔娣娜聽了之後加入意見。“一般來說,鐮狀紅血球貧血是介于溶血性貧血的一種,因紅血球成鐮狀而阻塞血管,會引起腹痛、骨痛、血栓、幷有溶血現象,患者多半體質虛弱。而長期服用葡萄糖酸鐵或其他藥品,會造成胃腸障礙,引發食欲不振。你也是這樣推測的,是不是?”她用手肘撞了下身邊的藍亞厮。

隻見他撐頭沈思,又陷入瞬間的出神中。

“你剛說什麼?是不是要胡椒粉?”他將手邊的胡椒罐放到她麵前。

“誰要胡椒粉啊!我是問你對顏小姐食欲下振的看法。”她沒好氣地問,

“女孩子嘛,總是怕胖。”他一語帶過,繼續埋頭吃著麵前的豐盛晚餐。

顏心沒有出席,害他得對著冰麵飛吃飯,這種酷刑不如早死早超生。

“你當真這麼想?”蔔娣娜睜圓了眼。

“我們是客人,沒有必要管太多吧!”他要她少說話多吃飯。

“可是……”

“藍先生說的沒錯,我希望兩位盡量少過問這家中的事情。”褚雲飛冷聲逍。

“吃過晚餐,我希望能夠見見顏小姐。”他忽然平靜地要求道。

“小姐通常休息得很早,等吃過飯後她已經就寢了。”

“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去探視她,謝謝你的招待,晚餐很豐盛。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台灣口味的鹵豆幹。”話一說完,他立刻起身,根本不管他同不同意。

“等等!”褚雲飛冷喝一聲。

而藍亞廝就像耳聾似的,大搖大擺地離開。

“褚先生,亞厮不過是去探視顏小姐罷了,你不需要這麼緊張。”蔔娣娜在一旁幫腔。

“哼!”他悶哼一聲,扯下領上餐巾憤然離席。

“這下太好了,這頓大餐我就不客氣地獨享了。”她絲毫不在意兩人之間的摩擦,大吃了起來。

看來,依藍亞厮和褚雲飛這種水火不容的個性,更火爆的場麵才將要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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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9 00:06: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經過重重監控係統,亞廝在傭人的帶領下,來到顏心的房間外。敲了敲門後,他直接進入她的閨房。

“亞厮哥,你怎麼來了?”顏心正坐在書桌前看書寫心得,側身見到他進房來,她開心地綻開笑容。

“我剛吃飽飯,來看看你。”

他笑著來到她麵前,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看書看得頭昏眼花呢,現在有你可以一起說說話真好。”她將厚厚的書本合上,如釋重負般地吐了口氣。

“你可不能太累,不然會弄垮自己身子的。”他見她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不禁納悶起來。

“不會太累啦!有什麼不對嗎?”見他直打量自己,她有點不好意思。

藍亞厮沒說什麼,隻是悶悶地伸出手來,往她額上探去。

“你的體溫偏高。”他蹙了眉。“你有每天量體溫的習慣嗎?”他問。

“有啊,護士每天早晚都會幫我量一次。”她答道。“到底怎麼了嘛?亞廝哥怪怪的耶。”她不明白為何他對出色這麼難看。

“你最好現在就躺著休息。”他二話不說,雙手一伸,便將她抱了起來。

“可是還沒到上床時間……”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便已安安穩穩地躺在床鋪上。

“你正在發燒呢,難道你自己沒有感覺?”他替她覆上被子,柔聲問道。

她搖頭,神色有些微黯然。

“我的身體從小就是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已經分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了。”她躺在床上自嘲一句。

“總之,你現在先喝些溫開水,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天我再幫你檢查一下。”他輕鬆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要她不須太在意。

“你要幫我檢查?亞廝哥,難不成你是個醫生?”她似乎感受到他的與眾不同,不禁開口問道。

“你認為我是誰呢?”他笑著反問。

她思索了一會兒,微燙的粉頰上有著些許羞怯。

“總覺得你是從天而降的王子,可以把我自這個不見天日的牢籠拯救出。”她的視綫落在天花板上,沒有焦距似的空洞。

“王子?”他楞了下。

這可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把他當作王子看待呢!唉,可別是青蛙王子中的青蛙才好。

“我是說著玩的,你別當真。”她抽回視綫,笑望他不可思議的表情。

“如果我真的可以帶你離開這裏,你願意嗎?”他突然一臉正經地問。

“咦?”

“如果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座小島,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我……”

被他這麼一問,反令她一臉為難,相當猶豫。

“小心,我也是開玩笑的,別在意。”他敲了下她的腦袋,失笑道。和剛剛故意裝出的正經神情,南轅北轍。

“我想你也是開玩笑的。”她微微一笑,笑意中隱含著淒楚。

想也知道,怎麼可能嘛!這裏銅牆鐵壁的,他怎麼可能帶著一個病人離開。隻是……她多麼希望他剛剛說的不是玩笑話,即使隻有一瞬間的大實也好。

有時她真希望她不曾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這個美好的世界對她這一身病的病人來說,隻是莫大的諷刺和無奈到了。

“我不吵你了,好好休息!”他故意忽略掉她瞬間的淒然,禮貌性地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溫柔地微笑著。

“晚安。”床上的她側望他離開的身影,為他剛才的晚安吻感到心跳不已。

這個世界上,隻有爸爸才會如此親她呢,而這個認識不到兩天的男人,卻是如此的風趣又溫柔。

雖然幹哥褚雲飛很照顧她,待她更是好得沒話說,不過他的溫柔和真誠比不上藍亞厮,幹哥總是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而亞厮哥就親切許多……討厭,她怎會將兩人拿來比較呢?再怎麼說,亞厮哥不過是爸爸邀請來的客人罷了。

不過,她感覺得出來,在藍亞厮看似平凡無奇的外表下,卻有著最不平凡的靈魂。

她已打定主意,等爸爸從美國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問他,這個藍亞厮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受邀來到這座島上?

輕撫著剛才被親吻的額頭,她掛著微笑沈沈睡去。

今晚她希望能夠夢到在繁華熱鬧的都市中,她和心愛的戀人牽著手,一起逛街,看電影,一起上學,度過一個又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年輕歲月。

她想要的,對一個普通年輕女孩來說,是再平凡不過了。

而這個夢對她來說,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

隔天一大早,蔔娣娜特地在早餐前找了個空檔,來到藍亞厮下榻的客房。

原本以為不過才早上七點,亞厮這家夥一定還在賴床,沒想到當蔔娣娜敲門而人後,卻見到亞厮守在他的手提電腦前,眼圈發黑地讀著螢幕上的資料。

由角落那依舊整齊的床鋪來看,這家夥大概一夜沒睡,又整夜抱著電腦作研究了。

“我的媽啊,難得出門一趟,你還不肯放過自己的腦袋瓜。”蔔娣娜來到他身邊,對他的研究精神可真佩服到心坎裏去了。

“反正也睡不著,不如找點事情做。”他專注地搜尋螢幕上的資料。

“有沒有什麼新發現?”她跟著湊身過去,同他一起盯著螢幕,很好奇他到底整夜在研究些什麼。

“我隻是調些以前的資料出來看看,你找我有事?”他按了下鍵,保護螢幕隨即出現。

很顯然,他不願她瞧見其中內容。

“你幹麼這麼神秘,連瞧一眼也不行。該不會……又想做什麼見不得人的研究了?”她有些訝異他的保密舉動,亞厮個性坦率,很少如此神秘兮兮的。

“一大早找我有事?”他拍了下她伸過來的賊手,索性關上蓋子。

“當然有事啦,想問你真的打算待上兩個星期?如果這裏沒我的事,我想先一步回船上去。”她揉了揉偷吃不成而遭殃的手背,不甘心地瞪他一眼。

“我現在無法給你答案,顏心這件事情似乎沒有表麵上單純。”他摘下眼鏡,伸了個大懶腰。

“怎麼說?”她問。

“我現在還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說明,等我找到了,再告訴你吧!”他含糊地交代過去。

“你啊,自從收到顏老先生的信件後,就變得怪裏怪氣。其實這整件事情井不複雜,所有人中,唯一最可疑的就是褚雲飛,他這個養子出現得莫名其妙,同時也是你唯一的競爭對手。”說話的同時,她打量他摘下眼鏡的臉龐。

老實說,亞廝其實長得很好看,隻是他總是喜愛以醜化自己的裝扮示人。

厚眼鏡,中規中矩的旁分發型,還有一成不變的醫生白袍,就是這身終年不變的呆板造型醜化了他俊朗的麵孔。

“這一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他將遺囑內容告訴她,為的是多個人可以商量。蔔娣娜腦筋好,鬼點子特多,對整件事情可以有較客觀的見解。

“亞廝,把發型換一換好不好?你可以剪個木村拓哉的發型,保證帥極了。還有,順便把這副醜眼鏡丟掉,換上隱形眼鏡。我敢說,你隻要肯換個造型,走在街上一定可以迷死一大群小女生。”她根本沒在專心聽他說話,毫不客氣地伸出雙手,撥弄他的頭發,替他作起造型來。

“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製止住她造次的雙手,重新戴上厚片黑框眼鏡。

“有啊,你隻要上網查一下褚雲飛的個人資料不就得了。”她不甘心被迫罷手,下次一定要找機會抓他上美發沙龍,好好整頓一下他的遜造型。

“這還用你說,我找了整晚還是找不到。”

“原來你一整晚都在查那家夥的資料。”她哈哈一笑。

終于還是被她套出話來了。

“我找不到任何有關褚雲飛的資料,單憑這一點,就讓人懷疑他的來曆和真正的身份了。”他咬指沈思。

“吃飽飯再傷腦筋吧,空著肚子很難想出什麼結果的。”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嗯。”他輕應一聲,心想或許可以從顏心的身上得到有關褚雲飛的資料。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或許可以從褚雲飛這條線索上,得到驚人的內幕也說不定。

他有這個預感。

☆☆☆

藍亞厮和蔔娣娜兩人一踏入飯廳,就見到褚雲飛已安然地生在椅上,邊閱報邊等待兩人的到來。

“早安,兩位。”一見到兩人出現,他立刻放下報紙,命人送上早餐。

“褚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今天應該是顏老先生的告別儀式,不是嗎?”就座後,亞廝劈頭便問。

“沒錯,等用過早餐,我會立刻飛去臺北,主持整個告別儀式。”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他的問題,語氣依舊冷然。

“不讓顏小姐見她父親最後一麵嗎?”蔔娣娜問道。

褚雲飛毫不考慮地搖頭。

“為什麼?你總不能一直瞞著她吧?”亞廝平靜地問。

“這是顏家的家務事,希望兩位少過問。”他冷冷地飲著咖啡。

“你——”

蔔娣娜正想反擊時,忽然一個侍從慌慌張張地從外而人,打斷三個人之間的談話。

“少爺,小姐她……”本想當場報告的急事在見到在場的另外兩人後,改以輕聲耳語代替。

“我明自了,你先下去吧!”褚雲飛打發掉侍從後,立刻站了起來。

“顏心她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見他就要離席,藍亞厮也跟著站了起來。

“兩位慢用!”褚雲飛根本無視他的追問,直接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亞廝當然不會死心,他跟著追上前。

“你以為顏老爺請我來,隻是要來這座島上吃飯睡覺?”亞廝擋著褚雲飛的去路,溫文的語氣中隱著微慍。“既然顏小姐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有權利知道她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態度難得相當堅決。

褚雲飛冷淡地掃他一眼。“如果你堅持,我不反對你一起過來。至于卜小姐,請留步。”

話一說完,他甩開亞廝擋下他的手,逞自跨步離去。

不一會兒,兩人相繼來到顏心的臥房。

偌大的房內,已擠滿四、五個醫療小組的人員,以及各種醫療儀器。

“情況怎麼樣?”褚雲飛不慌下忙來到床邊,詢間其中一名小組人員。

“可能是昨天受了風寒,導致感冒發燒。”

“我看看。”褚雲飛來到她身邊,熟稔地檢視她的病狀。

他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引起一旁亞厮的相當注意。

由他檢查瞳孔、舌苔,甚至拿起聽筒檢聽的熟稔動作來看,他的身份真令人感到可疑。

“小姐的支氣管有些發炎,你們幫她打一劑消炎針。還有,暫時先不要注射貧血用的葡聚糖鐵,免得她的身體負荷不了。”褚雲飛有模有樣地下令。

“等等,”一旁的亞廝終於開口說話。“我不認為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以承受得了任何針劑。既然是感冒引起的發炎症狀,隻要讓她多休息,多喝溫水,她的身體機能自然會調整過來,不須要承受這不必要的藥劑負擔。”亞厮說出自己的看法。

昨晚他要她好好休息,就是這個用意,沒想到今天她的病情竟然加重,見到她蒼白的臉,呼吸急促的痛苦模樣,他感到相當自責。

“你說的沒錯,如果是一般人的確可以這麼做,可惜小姐她不是一般人,她的身體狀況不能和常人比較。”

褚雲飛一個指令,身邊的醫療小組立刻開始動作。

“為什麼?”他問。

“這個答案你還須要問我嗎?”褚雲飛意有所指地冷掃他—眼。“你這個始作俑者,何必裝得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

“我……”亞廝被指責得無言以對。

這家夥幷沒說錯,如果不是他,顏心也就無須承受這些痛苦。她天生體質虛弱,無法將她與一般人相比。

“雲飛哥……”

就在這時,病榻上的顏心忽然低喃出聲。意識清醒的她,把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應該好好休息,不要開口說話。”褚雲飛依在她身邊,輕撫她的臉頰,柔聲勸道。

“你為什麼……要和亞廝哥吵架?”發炎的氣管讓她每開口說一句話,胸口就隱隱作痛。

“你不必管,好好休息就是了。”兩人說話的同時,醫療小組正在她的手腕上擦酒精,準備注射。

“我昨天夢到爸爸,夢到他死了……”顏心嘶啞著聲音說到此,淚水忽然跟著流下。

呆站一旁的亞厮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別胡思亂想,老爺可是會難過的。”褚雲飛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安慰道。

“我沒有胡思亂想,那個夢好真實,爸爸在夢中親口告訴我,他捨不得我,更不願意丟下我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告訴我,雲飛哥,爸爸他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麼這麼多天就連一通電話也沒有,為什麼?”她激動地抓著他的手,急切的淚眸直望著他。

褚雲飛突然被她這麼一問,瞬間閃過為難的神情。

“既然你們父女心靈相通,我再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老爺子他六天前已經因病去世。”他語氣平靜地說出這個殘酷事實。

“你……說什麼?”床上的她整個人楞住了。

“我等一下就要飛去臺北,主持老爺子的告別儀式。”他麵無表情地宣布。

“夠了,不要再說了,你現在說這些隻會加重她的病情,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旁的藍亞厮出聲製止他。

“騙人……”顏心難以相信地低喃一聲。“你騙人!爸爸他不可能丟下我不管,他不可能不要我……我要見爸爸,我要見爸爸!”她激動地低吼,抗拒著一旁醫療小組的注射。

“小姐,請你冷靜點!”小組人員抓住她亂舞的雙手,以便注射藥劑。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見爸爸,我要打電話給爸爸!”她使盡力氣掙紮,說什麼也不肯乖乖挨上一針。

“顏心,不管事情如何演變,你的身體還是得顧好才行。”褚雲飛親自壓住她掙紮的身子,冷然地命令道。

“先幫小姐打交鎮靜劑,讓她好好睡一覺。”

“是。”四、五個人手忙腳亂地動作著。

在旁目睹一切的亞厮,心痛地看著這群人無視顏心的喪父之痛及呐喊,讓她像隻羔羊般的任人宰割,將無情的藥劑緩緩注入她的體內。

“夠了!夠了!”亞厮終于再也忍耐不住,他衝上前去,將這群沒有人性的家夥推擠開。

“藍先生,你未免太失禮了!你沒看見我們正在替她注射嗎?”見他忽然衝到麵前,褚雲飛怒斥一聲。

亞廝緊握拳頭,隻差沒狠狠揮上一拳。

“我決定要娶顏心。”他顫著身子,冷著聲宣布。

“你說什麼?”

“我決定遵從顏老爺的遺願,娶顏心小姐為妻。”他見她因藥效發作而不再掙扎地沈沈睡去,一股又痛又惱的感覺衝上心頭。

“你昨天說過,你絕不會為了錢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難不成今天你已經愛上她?”褚雲飛冷笑一聲,待顏心安靜下來後,這才放開她的手腕。

她那纖白的腕上,盡是用力受製的紅腫瘀痕。

“那又如何?總之我已作出決定,你無須過問太多,”他悶哼一聲。“等顏心病好後,我立刻迎娶她並帶她離開這裏。”

“你可以娶她,但不能離開這座小島。”褚雲飛的冷然態度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真正情緒。

“為什麼不能離開?”他沈聲問。

“這是老爺的遺書上所規定的,你若不信,等汪律師來了再問問他,我還得趕去臺北,不跟你浪費時間了。”褚雲飛說完就要離去。

“等等,把話說清楚了再走!”他攔下他的去路,神情是嚴肅的。“我要知道,你對顏心到底存有什麼目的?而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平白成為顏老爺的養子?”

“平白?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乘龍快婿,語氣倒是挺狂妄的。”他冷嗤一聲。“我對顏心若存有惡意,還會等你這個程咬金來攪局?至于我如何成為顏家養子,你若真有本事,就慢慢去調查吧,凡事都說明瞭,就沒意思了。”他帶著冷冷的笑容離開,留下一臉憤怒的亞厮。

“藍先生,請你暫時先出去,小姐她需要充分的休息。”醫療小組跟著下逐客令。

“你們醫療小組待在這座島上這麼久,一定知道褚雲飛的底細是不是?”他轉而向這些人尋求答案。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別為難我們。”醫療小組還以一個冷漠的答案。“藍先生,請你出去吧,小姐她真的需要安靜和休息。”

接著,他被這些人無情地推趕出房間。

“你們真的惹毛我了。”亞厮僵硬地站在門外,緊握著雙拳倚著冰涼的門板。

顏心聽聞父喪消息後,哭著掙紮的一幕深植在他的腦海中,引起他相當大的震撼和虧欠感。

他多年前親手創造出來的生命,不是生來受苦受罪的。他無法再次忍受見到所謂的醫療小組,在褚雲飛命令下的所作所為。

這件事情他既然脫不了身,要做就要做得漂亮一點。

將顏心娶過來,改由他及他的研究夥伴來照顧,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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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什麼,你真的決定要娶顏心為妻?亞廝,你的腦袋沒有問題吧?這是哪一隻手,數字多少?”卜娣娜得知他的決定後,眼睛睜得好大,伸出兩根右手指在他麵前晃了晃。

“我的神智清醒得很,左手右手都分得很清楚!”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無視她的戲弄。

“可是,我還是不敢相信耶,我們這位不近女色的偉大神醫,竟然就要結婚了。”她壞壞地挖苦他。

“我是從來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情,這次的情況特殊,就當作意外事件處理。”他終年沈迷于人體研究實驗,終身大事這種事,對他來說,就如電影小說的情節般遙不可及。

已經解散的帝京五人小組中,禦、皇、王早已經心有所屬、名花有主,先後結婚生子了,就連對感情相當龜毛的帝,也在不久前乖乖結婚。五人小組中,隻剩下年紀最小的嚳。

嚳的家世和其他四人不同,他的父母早逝,又沒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及遠親近戚,因此完全沒有家族長輩的逼婚壓力。這使得長年待在“神嚳號”上的他,整天除了研究還是研究,婚姻這碼子事,對他來說虛如浮雲。

“意外事件?這又不是在作研究,哪能當作意外來處理?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呢?”蔔娣娜提醒他。“你有把握可以照顧顏心一輩子嗎?你並不是真正愛上她,要以何種心態來麵對往後兩人相依為伴的日子呢?”

“我沒想這麼多。”亞廝搖頭。

“你完全沒考慮就急忙下決定,該不會真被研究經費給逼急跳墻了吧?”

“才不是。”他反駁道。“我隻是……”

“隻是什麼?”她追問。

“隻是不忍心罷了。”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不忍心?”

“今天早上你沒有在場,無法體會當時的狀況,這是我成為醫學人員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產生罪惡感。總覺得是我害慘了顏心,若是沒有我這雙手,她也不必生來受苦受難了。”他一想到今早的情景,心情就變得惡劣。

“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衝動之下就決定照顧她一輩子?你有沒有想過,以她的身體狀況,如果受孕是很冒險的一件事,除非你有小老婆,不然你身上超級優秀的基因就要永遠絕種了。”’

“隻要我願意,精子銀行可是隨時歡迎我的光臨。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娶了顏心會絕後的問題,而是褚雲飛這個人。”他沈思道。“我總覺得他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他身上的某種氣息和我以前那夥伴很相似,既危險又神秘。”

“說的也是,你若娶了顏心,他可就白白損失了得到一大筆遺產的機會。說不定,他會想盡法子害死你,如此一來,他就成了繼承遺產的第一人眩”

“別胡思亂想行不行!我們現在隻能靜觀其變。神嚳號現在的位置在哪個方位?”他忽然問。

“台灣本島的東邊海麵,距離我們幷不遠。”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聯絡一下船長,請他把船駛向這座小島,停靠在十碼外的海麵上,等候下一步通知。”

“有何用意?”她睜亮了眼,好奇死了。

“還沒有主意,照做就是了。”

“亞厮,你會不會是因同情而愛上了顏心?”她賊笑地問他。

“如果真是,我一定會在你耳邊放鞭炮,第一個通知你。”他沒好氣地將手機丟給她,煩悶的思緒則跟著顏心的身影遠去。

真如蔔娣娜所說,他是因同情憐憫而決定娶她?答案恐怕是肯定的。而且在這份同情自責中,沒有愛情的成份。

他的這個決定,對顏心來說到底是好是壞?她的下半輩子是否值得托付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而他是否又有自信能夠照顧她的一生?單憑他的虧欠和同情心,唉,他實在沒有任何的把握。

這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為了一個簡單的是非問題,如此反複苦惱著。

☆☆☆

“小璦,你覺得今天的身體狀況如何?”褚雲飛來到別墅中一間極其隱密的房問,問著躺在床上的一個小女孩。

“今天還是很正常啊,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褚璦淺笑一聲,笑聲中有著明顯的開心和興奮。“哥,你很久沒有來看人家了耶,人家好想你喔。”

“對不起,這幾天我很忙,忙得抽不出時間。”他摸了摸她的頭,心疼地道著歉。

“你要出門啊?”倚身向他撒嬌的同時,她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及碰觸到他身上的盛裝。

“嗯,我要去臺北一趟,有沒有想要什麼東西,我幫你帶回來。”

“我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隻希望你可以常常陪人家,不然我老是一個人,好無聊喔。”她略帶抱怨地表示。

“我忙著照顧顏心小姐,這你也知道的。”

“哥,顏心小姐有那麼多人照顧她,不差你一個的。”她不滿地嘟起小嘴。

“顏老爺子生前待我們兄妹不薄,不但收我為養子,還讓你接受和小姐同樣待遇的各種醫療。你不該吃顏心小姐的醋!”他捏了捏她的俏鼻,安慰道。

“我不管嘛,人家為什麼不能出去透透氣,就算我的眼睛看不見、雙腳不能行走、更沒有雙手讓我去觸摸大地。但是我還有味覺、聽覺和觸覺,隻要一下下就好,讓我到外麵的世界一下下就好。”

“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哥!”她哽咽著低喊。

“小璦,你再任性下去就不可愛了,哥哥有自己的難處和苦衷,如果可以讓你露臉,我絕對會帶你出去玩的。”褚雲飛耐著性子好言勸說。

“我為什麼不能露臉,難道我真的長得見不得人?我知道自己沒手沒腳又失明,天生一副妖怪模樣,為了不丟臉,所以哥哥不願意帶我出去露臉,是不是?”她放聲哭泣,委屈地哭訴著。

“小璦,隻要哥哥一拿到那一大筆財產,到時我們兄妹倆要去哪裏都可以。隻要有錢,哥哥就可以請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來幫你看玻到時,你不但可以擁有全自動的義肢來行走,可以用雙手拿東西,說不定就連眼睛也有機會複明。為了我們的將來著想,哥哥現在必須犧牲陪你的時間來陪顏心小姐,你懂嗎?”他溫言說明給她聽。

“哥,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擁有新的雙手雙腳?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個房間?”她一聽,小小臉蛋充滿期盼。

“快了,隻要事情順利,我們解脫的時間就快到了。我保證,一定會再過來看你的。嗯?”他允諾道。

“打勾勾喔!”有了哥哥的安慰和承諾,褚璦破涕為笑。

“放心,好好休息吧!”他在她臉頰上親了下,冷然的麵孔下有著難得的溫柔和關心。

這個稱他為哥哥的八歲小女孩,其實並不是他真正的親妹妹。

那是八年多前,當他還是一名非常看好的醫界明日之星時,所發生的一個意外。

就是因為那個意外,導致他來到這座小島,進而成為顏老爺的養子。就是因為那個意外,讓他決定脫離外麵的世界,一手拉拔這個“妹妹”長大。這個秘密除了顏老爺子及島上少許人知道,沒有其他人知道。

“藍亞廝,我不會讓你這個醫界神童破壞我的計劃。想要入主顏家,得先扳倒我才行。”他回頭望了全身殘疾的褚璦一眼,火焰般的憤恨狂燃他的心頭。

外麵世界的紛擾對他已無牽絆,為何那家夥卻要來破壞這個島上原有的平靜和生態?他要的不多,隻求能擁有這島上的一切及主控權。他願意照顧顏心一輩子,也願意留在島上終老一生。而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家夥,卻憑著一時的情緒,決定要娶顏心為妻。

一旦藍亞廝入主這座小島,褚璦的醫療經費勢必無望,而他同時必須帶著她離開這裏。就算亞厮好心賞口飯吃,他也無意留下。到時,他們兄妹倆無疑會走上絕路。

他一個人生活再苦再窮都不成問題,但帶著全身殘疾的褚璦,這談何容易呢?隻會讓她生來就殘缺的人生徒增更多痛苦和折磨罷了。

這八年來,他已經將褚璦視如自己的親妹妹。他於心何忍見她在外麵世界備受歧視眼光和不公平對待?這是他非得留在島上的原因,而想要長久留在島上,包含這座小島的遺產得拿到手才行。

競爭遺產的唯一阻礙,勢必除去!

☆☆☆

在宣布願意入主顏家的意願後,藍亞厮在汪律師的見證下,訂下口頭合約。有關繼承的法律程式及效益隻待他和顏心結婚後便生效。

轉換掉客人的身份後,亞厮在顏家的地位忽然強勢起來。

原本不被允許照顧顏心的行為,也在他即將成為顏家的主人後得以完成。

于床畔守候了一整夜,直到黎明破曉前,床上的睡美人終于幽幽地睜開眼睛。

柔和燈光下,他所見到的是一張極度蒼白的臉蛋。

“亞厮哥……”顏心虛弱地吐出這三個字。

“小心,身體有沒有好一點?”他倚在床畔,細心察看著她的所有病狀。

“嗯,胸口不會那麼痛了。”她的視綫搜尋著別人的身影。

一睜開眼晴,沒見到醫療小組和褚雲飛,卻隻見到亞廝一個人,令她感到不安和突兀。

“你的燒已經退了,表示氣管發炎的狀況已經減輕。隻要好好休息,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他邊說邊衝了杯牛奶給她。

“其他人呢?”她問。

“都去休息了,大家忙了一天,也夠辛苦的。”他把馬克杯拿到她麵前。“喝一些牛奶,才不會一直空著胃。”說著,他就要抱她半坐起身。

“我不想喝東西,我要見爸爸。”她忽然撥開他手上的杯子,要求道。

被推開的杯子酒出了牛奶,濺了亞厮滿手。

“乖,先把牛奶喝下去,喝幾口也行。”他好言勸她。

“為什麼是你在我身邊呢?我爸爸還有雲飛哥他們呢?為什麼他們全不見了?你又是誰?為什麼此時此刻是你在我身邊,你不過是爸爸邀請來的客人罷了!”顏心激動地發問,拒絕他的一番好意。

“顏老爺子已經去世了,褚雲飛正在台灣主持你父親的告別儀式。”亞厮不慍不怒,平靜地把杯子放回茶幾上,拿了張濕紙巾擦手。

“你騙人,爸爸才不可能死掉呢!我不相信。”她因激動而喘氣,不願麵對這個消息。

“你該知道自己不能夠太激動,你的身體禁不起情緒過度偏激。”他相當冷靜地麵對她的反彈情緒。

這種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並不意外。

“你沒資格管我。”她幾乎使盡了全身力氣,倔強地抗拒他所有的好意。

“我是不想攬這灘渾水,可惜顏老爺子過于器重我,希望我能夠陪在你身邊,一輩子照顧你、關心你。”他冷靜地麵對她的胡鬧。“在顏老爺子臨終所書的請托下,我即將成為你的丈夫,成為這個家的新主人。”

平靜語氣下,是他掙紮過後所下的決定。

“你說什麼?”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

“你父親臨終前,以筆代言將你托付給我,而我答應了他的請托,所以才來到這座島上,出現在你麵前,”他溫和地說明原委。

“我不相信,我全都不相信……”她撫住耳朵,抱頭拒聽。

“小心,你必須麵對自己父親去世的事實,如果你想哭,就好好地哭出來,不要壓抑住心底的痛苦。”麵對她的無助和痛苦呐喊,他的心緊緊揪成一團,但卻愛莫能助。

“這不是真的,我不要……我不要爸爸離開我……”她激動地哭喊,發疼的胸口令她呼吸更加困難。

她邊哭邊喘著氣,上氣不接下氣,臉色也跟著由白轉黑。

“小心,冷靜些!”一旁的亞厮見狀,連忙摘了氧氣罩套在她的鼻口上。

“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她想摘下氧氣罩,雙手卻被他溫暖的手掌緊緊握祝

“你的存在對你父親以及我來說,都是很珍貴的。”他同情地低望著她。

“我又不認識你,你憑什麼這麼說?”

她的熱淚順著兩臉頰滑落到耳邊,濡濕了枕。

“在你小小生命形成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在你身邊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父親,沒有其他人比我們還來得親密。”他握起她的小手,親吻著它。

“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爸爸要把我交給你,而不是雲飛哥……”她哭得心力交瘁,耗盡所有元氣。

“以後我會慢慢說給你聽,你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現在,我幫你打一支針,讓你身體舒服些。”見她已沒有力氣掙扎,他放開她的手,從茶幾上一堆醫療器材中取出針筒、針頭及藥劑。

“我想見爸爸……就算是最後一麵也好……”低喃不清的聲音從氧氣罩中傳出,她緩緩閉上眼,體力幾近耗弱至昏迷。

“顏老爺一定能知道你的心意。”他卷起她的袖口,在滿是針痕的纖細手臂上,尋找可以注射的青色血管。

針頭扎下的同時,他的心好似也狠狠挨了一針。

除了痛,還有說不出的苦澀。

☆☆☆

“我想,我們必須把話好好說清楚。”褚雲飛中午一回到島上,立刻被亞厮單獨約到海 邊碼頭。

湛藍無邊的天空及海麵,灑滿初夏的溫暖陽光。

“你既然已經決定要入主顏家,我認為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麵對著蔚藍海水,褚雲飛冷聲道。

“其實,我認為你夠資格代替我照顧顏心,我是真心如此認為。”他無視他的冷淡態度,誠懇道。

“小姐本來就是我在照顧,在你沒有半路出現之前。”他不友善地回敬一句。

“我知道你一定很痛恨我搶了你的工作,這是人之常情。”亞厮隨手撿了塊石子,往前方海麵丟去。

他不怪他的敵視態度,相反的,從兩人初貝麵的那一刻起,他就對沈默寡言的褚雲飛有著莫大的好奇及熟悉感。而這個答案,在今天稍早前終于讓他找到了。

“你特地找我出來,就是要跟我講這些廢話?”

褚雲飛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藍亞廝喚住他的腳步。“看看東方的海平麵上,那裏有你要的答案。”

隨著他手指的方向,幾分鍾前剛抵達嶼那國島海域的神嚳號出現在遠方的海平麵上。

“不過是艘大型輪船罷了。”他冷睨海上一眼。

“那是我的神嚳號,之前由帝京集團投資興建,直到最近帝京撤出資金,這艘輪船的所有權才轉移到我手上。”他指著停駛在海平麵上的大輪船,解說道。

“你不但平白得到一大筆遺產,還有一艘大船,實在了不起,不愧是醫界神童,能夠富有到這種地步。”褚雲飛冷嘲熱諷著,對他的炫耀興趣缺缺。

“你以為我特地叫你來看船,為的是什麼?”他從後搭上他的肩,平靜語氣中隱含著微慍。

“放開你的手!”他冷喝一聲。“我沒心思跟你玩你說我猜的遊戲。”語氣是相當嚴肅的。

“既然如此,我就喚醒你的記憶吧!”他凝視遠方大海,緩緩說道。“九年前,當我十八歲時,帝京集團出資的醫學研究計劃中,除了我之外,還有另一位主要成員,那個人年紀輕輕就得到醫學博士的學位,幷且在生命基因複製的領域上有杰出表現,可是當時不知為何,年僅二十一歲的他忽然退出整個研究計劃,幷從此從醫學界消失。”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他毫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陰沈。

“你不懂沒關係,聽我把話說完。”他直視他的黑眸。“後來聽說,他之所以會忽然消失,和他的未婚妻有關。就在他即將加入帝京研究計劃的不久前,他的未婚妻忽然發生車禍,送到醫院時隻剩下最後一口氣,而未婚妻不幸身亡後,那個家夥也就跟著無故失蹤,完全失去了下落。那位當時和我搭檔的研究夥伴,叫作DNNAY,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DNNAY的中文名字就是褚雲飛,現年三十歲,美籍華裔的香港人。”

亞厮語出驚人。

“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麼多,藍先生也未免太多心了。”褚雲飛從頭到尾沒有任何明顯神情。

“我不期待你會承認自己就是DNNAY,不過,我很好奇當時你無故失蹤的原因。我猜,一定和你未婚妻之死有關,是不是?”他試探地問道。

這家夥控製情緒的功夫一流,原以為至少可以激得他情緒失控,結果這冷麵家夥竟然無動于衷。

不愧是個心機深沈的狠角色。

“除了醫界神童外,你可以去試試推理小說作家這門行業,我相信以你如此豐富的想像力,一定可以勝任愉快。”他冷笑一聲,一語推翻他的所有言論。

“DNNAY!”他出聲喚他。

而他離去的腳步完全沒有停頓。

“顏心今早清醒時,劈口問我,為什麼陪伴在她身邊的不是你而是我。”他追上前去,為的隻是想弄清楚他和顏心之間的關係。

“如果你沒有點頭答應入主顏家,我原本就打算照顧她一蜚子。”他冷睨他一眼,腳步飛快地往別墅方向移動著。

“你愛她?”亞廝直接問道。

“這世上值得我愛的人是個八歲大的小女孩,不是顏心小姐。”他丟下一個謎題給他,之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亞廝停下追逐的腳步,因他的這番話而陷入另一道更複雜的難題中。

如果他不愛顏心,為何願意照顧她一輩子?而他口中所愛的那個小女孩又會是誰?

難不成是他的女兒?或是……

“不會吧,這家夥難道真的做了那個實驗……”目送著黑色背影的同時,亞厮忽然思索到一個極可能的答案,原本溫和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在褚雲飛沒有承認他就是DNNAY的前提下,所有的推測都是枉然。

矛盾的是,在亞廝已經肯定褚雲飛就是DNNAY的想法下,這項事實背後所帶來的驚人內幕,又令他有著相當程度的不安。總覺得一旦掀了褚雲飛的底,接下來的邊際效應恐怕會危及他身邊所有的人。

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顏心。

這是他最憂心的一點。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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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9 00:0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亞廝哥……”

已分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個夜晚了,每當顏心從噩夢中醒來,或在黑暗中驟然清醒時,在床頭守候的,一定是亞厮那張溫和的熟悉臉龐。

他總是陪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書,要不就是低著頭寫東西。偶爾她清晨醒來時,會見到他趴在床畔小憩。

他那恬靜安詳的睡容總讓她感到安心。

“小心,想不想喝點東西?現在身體感覺如何?”一如往常的,他合上手中的英文書籍,語氣溫柔地笑問。

“現在幾點?”她搖頭,視綫落在照在他臉上暈黃的床頭燈光上。

為了怕影響到她的睡眠,他總是委屈自己在微弱的燈光下看書,他臉上那副黑框的厚片眼鏡,想必度數又要增加了。

“才淩晨三點而已,想睡的話可以多睡一會兒。”他伸手探她的額。

“你一直陪著我,你自己不會太累嗎?”這幾天,她一直回避所有的人,以身體不適為由,任性地發脾氣,拒絕開口說話。

這些天過去了,藍亞厮卻始終如一地以溫文的態度照顧她、陪伴她,默默承受她無禮的情緒反應。這種非人的耐性和脾氣,確實讓喪父不久的她感到相當溫暖。

十六年來,這世上除了父親以外,沒有任何人如此真誠地待她,就連一向很照顧自己的褚雲飛,也被亞厮這一星期來的體貼表現給比了下去。

“不會,隻要看著你慢慢恢複健康,我就很欣慰了。”他笑著搖頭,為她難得的關心感到釋懷。“你的體溫很正常,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隻要好好休養,很快就可以下床到外麵透透氣了。”

他替她複上被子,細心十足地照顧她。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是因為爸爸的請托,還是為了爸爸留給我的那一大筆遺產?”說到這裏,她的淚水不禁又落下。

這幾天來,她不知哭了多少回,每次隻要一想到父親的驟逝,及自己茫然的未來,每每就哭紅了眼,哭啞了嗓子。

“小傻蛋,你又得補充水分了。”他笑著摸摸她的頭,以輕鬆的語氣化解她的傷感。“這個問題你早已問得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人的行為和情感有時是無法用具體原因去理解的。有時候你用自己的直覺去感覺答案,或許反而會真相大白。”

他愛憐地低望她無助的模樣,同時認同“女人是水做的”。

“一想到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就好害怕、好害怕……”她吸了吸鼻子,語帶哽咽。

“血緣這種東西雖然很奇妙,但是這世上和你最親密的人往往是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人類的婚姻就是由兩個沒有血緣的人互相結合,進而擁有具有共同血緣的小孩,組織成一個個獨立的家庭。就算顏老爺子還在世上,你也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他身邊,是不是?”他開導她、安慰她。

“難道爸爸就是希望他死後,我也能夠擁有自己的幸福,所以他才把我交到你手中?”未滿十六歲的她,涉世未深,根本不懂生離死別、愛恨情仇。

“嗯,他一定是這麼希望,所以你和我都應該好好努力,別讓在天上的顏老爺失望。”他無意深究,隻希望她那如水龍頭般的淚水能夠因他的開導而止祝

“可是……”她擡起淚水婆娑的眼,猶疑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 別擔心,我們兩人的婚姻隻是個形式罷了。”他笑著捏她的鼻,安撫她的不安和恐懼。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搖頭,依然聖潔得像白百合般O

“我們兩人的婚姻隻是多了張白紙黑字罷了,你依然可以擁有你自己現在的生活方式,而我就和醫療小組的角色一樣,會從旁協助照顧你。當然,如果你願意把我當作好朋友,我會更加開心。”他不顧蔔娣娜的勸阻,決定要和她維持表麵上的婚姻關係。

“那雲飛哥呢?他還是會留在這裏顧我嗎?”她當然沒有忘記他的存在。

“你希望他留下來嗎?”他揚眉問。

“嗯。”她點頭,雙頰浮上兩片紅霞。

看來,她喜歡誰已經很清楚了。

“我會請他留下來的。”他的語氣溫柔依舊。

“亞厮哥,我……”她想向他道歉,同時又想開口道謝,謝謝他這幾天的照顧和體諒。然而話就是梗在喉頭,開不了口。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不要把我當成外人看待。”他微微一笑。

“我想到露臺上看星星,可以嗎?”她終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當然,不過衣服得多穿點,才不會又吹風感冒了。”他拿了件外套給她穿上,然後雙手抱起她,將懷中瘦弱的她抱至連接臥房的陽台外。

推開落地窗後,是籠罩在玻璃帷幕下的大片星海。

“好美,是不是?”亞厮抱著她站在沒有屋頂的露臺上,擡頭望向頂上的滿天星星。

“那天突然發病的時候……我以為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美麗星空了。”她偎在他溫暖的懷中,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溫馨感。

這個父親為她挑選的男人值得她終生依靠嗎?她自問。

父親生前總是傾盡全力讓她擁有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不論是親情或物質環境,所以她願意給亞厮一個機會,願意相信他是父親臨終前為自己安排的最佳對象。

她相信父親的眼光,同時也願意相信亞廝這個人。

至于視如兄長的褚雲飛,她很明白,這八年來,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一個倩影深深占據他的心。

即使她一直很喜歡他、尊敬他,但對褚雲飛來說,她卻什麼都不是。

她很清楚,在褚雲飛的心目中,他隻是為了報答父親的收養之恩,進而照顧她、疼愛她。

這些年來,他待她的態度和情感,隻當她是恩人的女兒罷了……

“在想什麼?”見她忽然在懷中安靜下來,他低頭問。

“你……可以吻我嗎?”她落寞地問。

“不行。”他微笑地拒絕。

“為什麼?”她擡起訝異的小臉反問。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不呢!

“這種事情必須兩情相悅才行,不能當小孩遊戲玩的。”他笑道。

“你不喜歡我,對不對?”她嘟囔道。

“你喜歡我嗎?”他反問她,神情是認真的。

“我……”她當然回答不出來。

“我們彼此都需要時間。”他緊摟著她。“人類的感情往往建築在熟悉度上,一旦習慣了彼此的互相依賴,就不容易離開對方了。”

他語重心長地凝視她。

“你是說,因為我已經習慣雲飛哥的陪伴,所以捨不得他離開我?”她總覺得亞廝有話想告訴自己。

“我是指我們兩人往後可能的相處狀況。”他失笑一聲。“不過拿來比喻你和冷麵飛,也是挺恰當的。”

“冷麵飛?”她不解地看著他。

“就是你的雲飛哥,冷麵飛、冰麵飛都是我幫他取的綽號。”他得意洋洋地解釋。

“你這個人真好玩。”她聽了會意一笑。“既然如此,我也要幫你取外號。”

“可以啊!”

“我想想該取什麼綽號……”她歪著頭思索。“如果我沒有記錯,亞厮這個名字是埃及神話中一個神祇的名字,代表大地之神的意思。”

“嗯,同時也是醫學神童的代名詞。”他微笑地低望她的可愛模樣。

“唉呀,人家想不出來嘛。亞厮哥,你從小到大總有人幫你取過外號吧,快點告訴人家嘛。”她向他撒嬌。

“當然有嘍,不過這是秘密。”

“秘密?”她嘟起小嘴。“小器鬼!”

“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他笑得好開心,為她的單純天真而愉悅。

“等你愛上我,或者我們彼此相愛時,你才願意告訴我,是不是?”臉上的笑容忽地轉為黯然。“我感覺得出來,像你這種人,不會隨便把心中的秘密告訴別人,除非交了心、動了情,你才會坦然以對,是不是?”

“你想得太多了,不過是個外號罷了。”他將她的黯然全看在眼裏,卻無意去麵對。“我的外號是以前的四位好朋友一起取的,而且還是撿他們剩下不要的名稱。因為那個字既難念又難寫,那幾個沒國文造詣的家夥盡挑簡單容易的,所以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依舊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她說的沒錯,他從不輕易將名號報出來,就如同他不輕易交心般,因為這代表某種程度的精神和意義。一旦他願意交付出自己的名號,對方想必也是他願意交心的人,不分男女貴賤,隻憑承諾和交情。

“沒關係,等你願意說時我再洗耳恭聽。”她勉強笑了笑。“我很羨慕你,有四個好朋友可以一起分享快樂悲傷。不像我,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朋友,從一出生就被軟禁在這座牢籠中。”

“既然如此,我要搶先登記第一號,從當你的知心好友開始。”他摸摸她的頭,笑著安慰。

“嗯。”她窩進他溫暖的胸膛中,努力記憶這個男人的溫柔味道。

萬籟俱寂的美麗星空下,傳來耳邊的,竟是星星在歎息的聲音……

他的心跳、她的呼吸,以及星星的歎息。

☆☆☆

從台灣回到島上的隔天早上,褚雲飛一如往常來到顏心的書房,探視正準備上課的她。

聽醫療小組的人報告,她的病體已經康複,幷可以起床行走,恢複一般的日常生活作息。

“雲飛哥。”正準備上德文課的顏心,很意外見到他的出現。

從她生病昏倒的那一天起,褚雲飛一直沒有露麵,直到一星期後的現在,他才不聲不響地現身。

“身體狀況如何?”褚雲飛走入書房,來到她的麵前。

這幾天他忙著處理老爺的身後事,加上他的刻意回避,一反往常地消失在她跟前長達七天之久,想必她一定會開口質問。

“已經不要緊了,多虧亞厮哥的細心照顧。”她坐在書桌前,淺淺一笑。

“藍亞廝他應該已經告訴你有關老爺的遺囑一事了,是不是?”

“嗯,他全部都告訴我了。”她黯然地點頭。

“你的決定呢?”

“我……”

“你願意嫁給他嗎?”他逼問。

“這是爸爸臨終前的遺言,我不想違背他的意願。”語氣是悲傷的。

“我是問你自己的感受。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想和藍亞廝相守一輩子?”他近乎冷酷地想弄清楚她的意思。

“雲飛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問我?”她感受到他神情的不同。

“因為我關心你,在意你的感受,不希望你受到一丁點的委屈。”他坦然地表態。

“我知道,你是為了報答爸爸的收養之恩,所以才會。這麼關心我。”她淒然一笑。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忽然彎下身來,雙手抓住她的肩。“我關心你、在於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啊,喜歡你的人、喜歡你的一切。”

他深沈的黑眸瞅著她的,邃幻得深不可測。

“我……從來不知道……”聽到他的這番告自,她的心怦然不已,慌亂的視線不知該往哪裏放。

“小心,不要嫁給藍亞廝!”他激動地半跪在她麵前,定住她偏離的慌張視線。“跟我結婚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偷偷帶你離開這座小島,到這世界上你想去的任何一個角落。”他仰首向她求婚,竭盡所有真誠和心意。

“雲飛哥……”她低望他半跪的姿態,小小臉蛋上滿是訝異。

“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讓你幸福,嫁給我吧,小心。”他忽然擁她入懷,鼻息間的熱氣摩挲著她的耳根子。

他身上的味道她再熟悉不過,而他的擁抱卻是八年來第一次。個性冷漠的他從不曾像現在這般,如此坦率熱情、激動狂放。

這真是他嗎?這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的男人真是她所認識的褚雲飛?

不……不是……他不是褚雲飛,這不是他的真正麵目,不是……

“不要——”顏心忽然推開他,抗拒他隨之而來的親吻。

“小心,你是喜歡我的,不是嗎?”眼見差一點就得逞,他不明白她為何忽然抗拒。

“雲飛哥,我是喜歡你,可是我不能夠和你這麼做。”她將雙手撐在兩人之間,潮紅的臉蛋滿是驚恐之色。

“為什麼?”他的眼神瞬間凝結成冰。

“我不知道。”她搖頭,一臉為難地回避他的追問。

她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怒意。

“我知道你年紀還小,對男女之間的親密關係會感到恐懼,剛剛是我一時情不自禁,很抱歉,嚇到你了。”他以退為進,歉然地鬆開緊擁著她的雙手。

“雲飛哥,我……”見他一臉落寞神情,一股自責感頓時湧入她的心坎。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剛剛的表白。”他低歎一聲,語帶不甘。“你寧願嫁給一個認識不到幾天的陌生男人,也不願意相信我的人格。”

她急忙辯解。“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一直都是很相信雲飛哥的。就是因為相信你所說的一切,我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一臉為難的模樣。

“既然你我兩情相悅,我要你立刻取消和藍亞廝的婚約,然後嫁給我。”他抓著她的肩,態度相當強硬。

“明天,汪律師就要過來見證我和亞廝哥的婚約……”她低喃一聲。

“隻要你不點頭,沒人強迫得了你作任何決定,隻要你不想嫁給藍亞厮,你就不須要勉強自己嫁給他。我要你嫁給我,明白嗎?”他瞅著她的眸,迷魅棕瞳充滿著冀盼之情。

“我……”她猶豫了,內心在掙扎著。

“小心,想想這八年來我盡心盡力為你付出的一切,我對你若沒有愛意,怎會如此無怨無悔地照顧你?我知道藍亞厮這幾天代替了我的角色,同樣很照顧你,難道他這些天的刻意討好就足以取代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你真的選擇他,你要我如何麵對將來沒有你的日子?”他悲哀地凝視她,帶著懇求的。

“雲飛哥……”麵對他強烈的表態,顏心不禁動容了。

“小心,我什麼都可以舍棄,就是不能沒有你。”見她心意動搖,于是他乘勝追擊,將她緊摟入懷,複上灼熱唇瓣。

還來不及反應,顏心便已被他的熾吻虜獲。

她那無法思考的腦袋空成一片,四肢充滿陣陣無力感,全身無助嬌喘地攀附著他。

許久,他才離開她柔軟的芳唇,稍稍鬆開兩人緊貼的發燙身軀。

“小心,等下午汪律師一來,我們立刻登記結婚,嗯?”他低頭凝望懷中的她,嬌羞可愛的小臉蛋如蘋果般俏紅。

偎在他懷中的顏心沒有說話,隻是嬌喘地聽著他的心跳聲。

“改天我會補送一隻戒指給你,嗯?”他哄她,自信她一定會點頭答應。

顏心掙扎許久,最後終于做出決定。

“雲飛哥,我不能答應你……”她離開他的胸膛,痛下決定。“雖然我不瞭解藍亞厮這個人,也對沒有你時時陪伴的未來感到惶恐,可是亞厮哥是爸爸屬意的對象,爸爸在天上一定很冀盼我能夠嫁給他,縱使我不明白這個中原因,但這是我唯一能力所及的回報,我希望爸爸能夠在我和亞厮哥完成婚禮後安眠于天上。”她咬著唇,低聲說出最後扶擇。

“你好殘忍……”褚雲飛顫著聲別過頭去。

“對不起,雲飛哥。”顏心抱著他,淚水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甘心你的扶擇,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他掙開她緊圈的雙手,憤恨的語氣中夾著冷漠。

“不要,請你不要討厭我!”她慌了,害怕從此失去他。

“我怎麼會討厭你呢?”他側頭回眸凝視她。“愛你都來不及了。”

他站了起來,整理自己激動的心緒,恢複冷靜。

顏心隻能無助地看著他,呆立著。

而同時,書房門口的另一側,手中拿了杯牛奶的亞厮靜伫在門外,默默聽著房內兩人的所有對話。

他的神情不再是溫和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從不在人前展現的冷酷和漠然——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再幾分鍾就要上課了,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準備上課吧!”褚雲飛淡淡拋下這一句話後毫下留戀地打開房門,準備離去。

房門被開的一刻,亞廝站在門外的事實讓房內的兩人同時怔祝

褚雲飛閃過瞬間的驚愕後,以冷笑取代他的怔愕。

“小心,你未來的老公幫你送牛奶過來了。”他冷嘲一聲,麵無表情地踏出書房門口。

就在兩人擦身而過的刹那,褚雲飛冷冷地低聲放話。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他冷睨亞廝一眼。帶著不滿的冷淡情緒離去。

亞廝聽而不聞般地移動腳步,走進書房。

“小心,我幫你泡了杯牛奶,上課時若肚子餓了可以墊一下胃。”他若無其事地來到她麵前,微笑地將手中的牛奶杯放到桌子上。

“亞厮哥……”顏心做賊心虛般,別過頭去,無法麵對他的溫情呵護。

“如果喝得下,不如就現在乘熱喝掉,順便把藥吃一吃。”他拿起桌上的藥罐,取出藥丸交給她。

“我等一下再吃藥。”她搖頭,回避他溫柔的目光。

“小心,本來想下午再給你的,想想還是現在就給你好了。”他忽然從口袋中取出一枚戒指,同時握起她的小手。

“這是……”她訝然地注視他緩緩套入自己手指上的戒。

“我們的結婚戒指。”他笑道。“是我昨天請人特地送過來的。”

“亞廝哥……”她的小手顫抖,聲音更是不由自主地虛弱。

“我剛剛什麼都沒聽到,你不用介意。”他笑著在她滿是訝異的粉頰上親了下,安撫著。“我該走了,雖然很想和你一起上上德文課。”

他摸摸她的頭,掛著溫和的笑容離去。

顏心不發一語,輕撫指上的戒指,內心百感交雜。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如此偏袒自己?

早已冷掉的牛奶,證明他在書房門外聽到了一切。為何他卻能如此若無其事地將戒指套到她的指上?用他一向的溫柔笑容看著她?

難道就因為他不愛她,隻將她當作朋友看待,因此可以忍受她和褚雲飛的那一吻,那些曖昧的對話?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他不會心平氣和、無動於衷的。”顏心黯然地低頭望著那枚戒指,心中好似淌血般難受。

她不明白,此時此刻,她是因為拒絕接受褚雲飛的表白而難過?還是因為藍亞廝的無動於衷而傷心?她隻知道,心口好似被挖掉了一大塊般,充滿無法遏抑的強烈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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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哥,你回來啦!”褚璦一聽到他的腳步聲及開門聲,開心地想從床上起身。一個不小心,重心不穩加上行動不便,整個人忽然翻落到床底下。

褚雲飛才一打開門,就看見她從床上摔到地板的這一幕。

“小璦,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摔痛?”他衝向前,連忙抱起倒倒在地的褚璦。

“小璦不要緊,沒事。”小璦倔強地忍著疼。

“我看看,是不是哪裏摔痛了。”見她兩眼淚汪汪的,他又疼又急地連忙檢視她的身體。

“哥,不要離開小璦了,好不好?”她不顧身上的摔傷,哭著撲到他溫暖的懷抱中。

“怎麼了,是不是又作噩夢了?”他緊緊抱住她,柔聲問。

“不是,小璦隻是想哥哥,不要你忙到連天天見麵都沒有辦法。”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窩在他懷中。

“小璦……”

“小璦不要哥哥一直照顧顏心小姐,小璦要你陪在人家身邊。”她擡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蛋,哭著央求。

“哥哥也希望能這麼做,可是哥哥有工作要忙,沒辦法天天陪小理的。”

“我不管、我不管,哥哥不要工作就可以了!”她哭鬧著。“小璦不怕吃苦,隻要哥哥陪在身邊,沒有飯吃也沒關係。”

“傻瓜。”他輕輕抹去她兩顆的淚水。

“哥,好不好嘛,把服侍顏心小姐的工作辭掉。”她直搖頭地向他撒嬌。

“哥哥答應你。”

“真的?”她喜出望外。

“嗯。”

“你不能騙人家喔,打勾勾。”她破涕為笑。

“哥哥不會讓你失望的。”他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這些年來,他待在這座島上,為的是什麼,求的又是什麼?好不容易顏老爺去世,等待多年的機會終於來臨。他豈會白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時機,讓藍亞厮那家夥乘虛而入。

他不但要拿到遺囑中屬于自己的那百分之三十,還要從顏心手中取得剩下的百分之七十。

顏老爺子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他忘了在遺囑上交代,萬一顏心及藍亞厮不幸一起身亡時,那筆龐大遺產將屬于誰。依照法律程式,身為顏家養子的他,是唯一的繼承人眩如此一來,他既省去永遠照顧顏心的麻煩,還可坐收漁翁之利,名正言順成為顏家繼承人。

前提是,顏心和藍亞廝必須一起除去。

至於除去的方法……他是有的。不怕無計,隻怕用不完。從顏心下手,是最快速的一石二鳥之計。隻是他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他的求婚,這一點,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藍亞厮那家夥有何能耐,竟然能夠讓她如此堅持心意?

他緊緊抱著哭累在中的褚璦,心底生起一股非贏不可的念頭。

九年前,他的未婚妻鄭璦因車禍意外喪生時,他決定讓她的生命及形體得以延續下去,于是他親自動手,從未婚妻身上取出卵細胞,執行無性生殖的複製手術。

十個月後,孩子出生了;不,是以複製胚胎誕生的未婚妻來到這個世上,結果……情況不如預料中的順利。

在複雜的手術過程中,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鄭璦天生殘疾,無手無足,視力更是嚴重缺陷。于是,他僅存的一綫希望在小孩出生後完全破滅。

孩子剛出生的幾天,他曾經想要毀了這個失敗的生命作品。然而一想到她是未婚妻唯一留下的生命記憶,于是他打消毀去小生命的念頭,認真撫養起自己親手創造的殘缺生命。

時光匆匆,一晃眼,八年多過去了。

為了照顧懷中這個無辜的小生命,這場遺產爭奪戰,他非贏不可。

☆☆☆

經過汪律師的見證及手續,亞厮和顏心兩人終于在名義上正式成為夫妻。

由於顏老爺子剛去世,因此兩人以很低調的方式舉行整個儀式。沒有婚紗、沒有賀客賀禮,整個過程低調到極點。

嚴格說來,兩人的結婚隻是個法律手續罷了。

而身為顏家養子的褚雲飛,以證婚人的身分從頭到尾默默參與,沒有多吭一字半語。

整個婚禮過程顯得相當沈悶。

“亞廝,有你的電子賀卡呢。”

亞厮結束了繁複手續,正準備回房休息時,蔔娣娜興衝衝地跑來他麵前,低聲附耳道。

“喔,我的電子賀卡?”他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從她手中接過列印樣本。

誰的消息這麼靈通,在顏家尚未正式對外公告的情況下,竟然能夠搶先得知這個消息。

“看不懂,對方沒有署名。”她聳聳肩。“你知道是誰?”她好奇死了。

亞廝迅速看完E-mail內容後,麵無表情地將紙張撕掉。

“怎麼了?”見他神情怪怪的,她關心問道。

“一個老朋友的真心致賀。”亞廝輕言道。

“上麵寫什麼?”

“對方邀請我和顏心一起去度蜜月。”他輕描淡寫地答著,腳步改往顏心房間移動。

剛剛兩人完成累人的手續後,她已經回房休息,本想讓她好好睡個午覺的,然而接到之前帝京五人小組中“王”的這封電子郵件後,他決定先去看看她。

“好棒喔、竟然有人邀請你們去度蜜月。”娣娜一臉羨慕。

“你等一下回到神嚳號後,幫忙留意我手上的那幾個研究進度。OK?”他心不在焉地交代著。

之前他要求把神嚳號駛來嶼那國島的海域,為的就是方便隨時乘坐小艇到船上執行工作。遺囑上明白要求顏心不能離開這座小島,于是,在不中斷研究及不違背遺囑的前提下,他隻能把船停放到不遠的外海。

“為什麼?我們的船就在這座小島外海,你隨時可以回實驗室的。”她不解地叫。

“你忘了我要去度蜜月?”他神秘地微微一笑,將那團紙放到她的手中。

“我以為你是說著玩的,顏心她不是不能離開小島嗎?”她一臉疑惑地跟上他的腳步。

“若我真想帶著顏心離開這裏,難道還怕沒有辦法嗎?”他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

“再說我已經是顏家的新主人,帶著新婚妻子去度個幾天蜜月,有誰敢說話。”他溫柔的一麵斂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較嚴厲的藍亞厮。

“事情不如你剛剛說的那般簡單,是吧?”卜娣娜了然道。

“嗯,船上的工作就拜托你了。”他沒有多說,逕自推門進入改裝成新房的臥房。

☆☆☆

兩人簽字結婚後,顏心依然睡在先前的臥房內,在不改變以前生活模式的前提下,亞厮和她其實沒有多大交集,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臥房內多了一張沙發床,為的是便亞厮就近照顧她。

結束和蔔娣娜的談話後,亞厮獨自來到她的房間內。見她睡得沈,他幷沒有喚醒她,隻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靜靜望著她安恬的睡臉。

剛剛的電子郵件的確是“王”發來的,為了確認褚雲飛的身分,他向“王”求證一些細節問題。

正在帝京集團旗下管理樂園事務的“王”,本名為嚴仲沁,也是帝京五人小組解散後,唯一還留在帝京做事的成員。

因此在他確定褚雲飛和帝京有過些許淵源後,為了調查褚雲飛的某些過去,他向“王”發出求援信號,希望能從以前的帝京電腦檔案中得到答案。

而剛剛那封充滿暗語的電子郵件,就是“王”給他的答案。

信件內容很簡單,嚴仲沁要他親自跑一趟樂園,當麵向他告知一切。

位于琉球群島東北東方的樂園,距離嶼那國島幷不遠,不到一個小時便可以抵達,隻是……

“真傷腦筋!”藍亞厮雙腳交叠,整個人以累癱的姿態半躺在沙發上。

他相當瞭解王的個性,要不是有必要,他絕對不會要求他親自跑一趟樂園。

隻是,他今天才剛“結婚”,而且顏心的病情剛穩定下來,要他立刻離開這裏前往樂園,他實在放心不下。

尤其褚雲飛今天一整天若無其事的冷淡態度,讓他更加確定,這家夥心中一定正打著什麼壞主意,所以他更加無法放心讓顏心和冷麵飛單獨相處。說來說去,都是他太過謹慎的完美主義個性在作怪。

“亞廝哥……”顏心被他唉來歎去的聲音給吵醒。她睜問眼睛,很訝異他竟然留在她的房中。

汪律師離開後,他說他有事會回神嚳號一趟,要她好好的休息。怎麼這會兒會見到他留在自己臥房。

“小心,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見她清醒,他滿懷歉意地起身,來到她的床邊。

“你不是要回船上嗎?怎麼還在這裏?”顏心疑惑地望著他。

“我來看看你,身體現在如何?”他若無其事地握住她的小手,微笑問道。

“我很好,你不必太過掛心。”見他如此關心自己,她的心微微悸動。

隻是她不喜歡兩人之間除了她的病情,就沒有其他話題了。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氣?我帶你去樂園玩玩。”他在床沿坐下,伸手順了順她額上的發。

“樂園?你是說那座位在海上的大型遊樂場?”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嗯,想不想去?”他一臉溫柔地笑望她。

“當然想!”她不假思索地點頭。“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原本興奮的神情隨之黯然。

“可是什麼?”

“雲飛哥不會答應的。”她訥訥地說道。

“隻要你想去,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我們。”他笑著摸摸她的頭。

“如果我們擅自離開,我真的很怕雲飛哥會生氣,而且我已經很久不曾接觸過外麵的空氣了,萬一離開這裏後,我的病情又加重了……”她囁嚅著。

“你不要瞎操心,有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的。”他見她指上還戴著那枚戒指,心底忽然湧起一陣感動。

從小,他就是一個不平凡的小孩,過的是非平常人的生活。

五歲時,從事醫學研究的雙親因實驗意外驟逝後,便將他托給坎特博士收養。

坎特博士是他父母的指導教授,個性怪異且無妻無子,當時所從事的一些研究,盡是備受爭議的基因複製及人體實驗。因此他從五歲開始,便被博士帶在身邊,以自己的獨特方式教導養育他。

他不曾上過學,也不曾和其他同齡的小孩玩耍 過。當時年僅五歲的他,整天跟在博士及一群研究人員的身邊,慢慢學習和研究。聽說就因為他的智商很高,遺傳到天才父母的所有優點,於是他便被博士有計劃的培養,直到十五歲那年。

有別於一般人的正常成長過程,他對於自己的生命期許,也就不會正常化。十五歲之前,他從不曾體會過手足之情、朋友之愛,直到遇見五人小組的夥伴,他的人生體驗才有了改變。

“亞厮哥,你怎麼不說話了?”見他盯著她指上的戒指不發一語,她納悶地出聲間他。

“沒什麼,很開心戒指還在你的手上。”他從過往回憶中回過神,溫柔一笑。

“當然嘍,這是你特地送我的禮物呢,我當然會好好珍惜。”她笑著撫觸那枚戒指。“我們什麼時候去樂園?人家已經迫不及待了呢!”她興奮不已。

“明天早上出發。”亞厮見她樂翻天的可愛模樣,不禁失笑。

“亞厮哥,你對小心真好……”她鼻頭一酸,確確實實感受到他的溫暖及關懷,那是種無法偽裝出來的感情。

“小傻蛋,別這麼見外,我已經答應過你,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見她好像要哭出來,他笑著將她摟進懷中,柔聲安慰。

房內有說有笑的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房門外的褚雲飛。

他一臉陰沈地站在房門外,把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陰鬱地不吭一語。

☆☆☆

樂園位于太平洋西緣,琉球群島東北東與日本九州東南東的交會之處。

西元一九五○年,帝京集團購入此群島,三十年後,帝京將星羅棋布的島嶼重新測量探勘,依各島之地理方位、雨量氣候,共挑選出五座島嶼,分別稱之為“禦”。“皇”、“王”、“帝”、“嚳”。帝京五人小組後來之命名,就是根據這五座小島的名稱。

定名之後,帝京集團便於島上進行秘密工作,邀請全世界頂尖的工程師、設計師、建築師,于五座島上分別進行秘密工作。

西元一九九七年三月,在“帝”之島上,一座號稱全世界絕無僅有的超級度假島嶼正式開幕,稱之為“樂園”,一座人類的天堂樂園之島。

樂園所在的“帝”之島上,依照中國古老的定位方法,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上建造了四座圖騰,東為“青龍”,西為“白虎”,南為“朱雀”,北為“玄武”。

這四個出入口各自獨立、互不相通,除了專屬的碼頭外,還有各自的停機坪。

而樂園行政中心及附屬醫院,就在島的正中央,與四個圖騰分別等距之處。

“原來如此……”顏心生在電腦桌前,專心地上網,在樂園所設的網站中查閱相關資料。

下午得知明天可以和亞厮一起前往樂園後,她開心得睡不著覺,于是隻好找些事情來做,上網查詢樂園的簡介,為明天的快樂出游準備功課。

正當她專注地沈浸在網路世界時,臥房門口忽然傳來褚雲飛的聲音。

“小心,還沒睡?”他敲門後直接進入房內。

“雲飛哥?”她慌忙地切換電腦螢幕。

“還在作功課啊?”他來到她身邊,將她慌亂的動作全看在眼裏。

“嗯,我上網找資料。”她僵笑一聲。

由于她沒有和大家共進晚餐,因此不曉得亞厮是否已經告知褚雲飛明天出島的遊程。若他還不知道,她更不知是否應該開口報備,免得他替她擔心。

“你應該早點休息,不能上網上得太累。”見她一臉倦意,他二話不說地將電腦電源關掉。

“可是人家睡不著嘛。”她不滿地嘟嘴抗議。

“明天還要上課,你不能太晚睡。”他的態度相當冷淡而強硬。

“雲飛哥,今晚可是人家的新婚之夜呢,你不該在這裏的。”她別過頭,任性地向他發脾氣。

“我知道,所以我才特地過來。”他冷聲道。

藍亞厮現在正窩在書房講電話,處理神嚳號上的事情,他看準了短時間內他無法脫身,因此特地挑空過來。

“那你還來這邊打擾人家?”她睨他一眼。

“你和藍亞厮的婚姻不過是形式罷了,別以為今天我悶不吭聲,就把我當作笨蛋。”他冷酷地看著她,語氣微慍。

“誰教你……”她一擡頭,迎上他深邃的眼,忽然說不出話來。

此時此刻,他低望自己的眼神,就如同昨天那般,充滿狂燃的欲念。她一想到昨天兩人的親吻,不禁羞紅了臉,連忙逃開他的視綫。

“別逃!”見她慌忙地離開座位,他伸手攬住她的嬌軀,硬是將她摟在懷中。

“雲飛哥,放開我!”幾乎是驚惶失措的,她哀叫道。

“是你逼我這麼做的!”他抓住她,箝製住她抵抗的雙手。“本來我不想傷害你的,是你自找苦吃。”

忽然,他從口袋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針筒。

“你要幹什麼……”她掙扎著,花容失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這不會痛的,隻要一下子,你就會睡著了。”他抓住她的手腕,毫不遲疑地將針頭刺入。

“不要……”顏心愕地低喊一聲,聲音還梗在喉頭,便已昏昏倒下。

閉上眼的最後一刻,她落下淚來。

她無法相信自己一直又敬愛又信任的男人,竟然如此對待她……她心痛地倒在他的胸膛中。

“就當作不曾認識我……”他冷冷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將她抱到床上,默默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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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當藍亞厮結束和蔔娣娜的通話,來到顏心的臥房,已是事發半小時後的事情。

“小心?”

一踏進房內,幽暗的燈光下,看著顏心靜躺在床上的睡顏,和平常幷無不同。

原本以為她得知明天可以出游後,今晚一定會興奮得睡不著,沒想到她不但睡得很沈,還比平常早了些上床。

“該不會又不舒服了?”謹慎而敏感的亞厮,似乎嗅聞到周遭平靜空氣中的不尋常。

原本準備離去的腳步,在她的床畔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探額下去。

“怎麼會——”手掌觸到她的瞬間,他的臉色刷地慘白。

她的額燙得嚇人,幾乎已達不合常理的溫度,少說也有攝氏四十度……

“小心,醒醒!”他輕拍她的頰,試圖拍醒她。

呼喚的同時,他忽然瞥見垃圾桶內有一支針筒。

隨處可見的針筒,在此時此刻,卻顯得如此不尋常。

二話不說,他火速按下呼喚鈕,召喚醫療小組前來,並將被丟棄的針筒拾起,放進口袋中。

不到三分鍾,醫療小組人員立刻抵達房內。

在亞廝的簡單說明下,所有人員立刻開始運作,打針、急救、檢查……

半個小時過去了,顏心的高燒不但沒有緩和的趨勢,反而每下愈況。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導致莫名高燒的原因究竟為何?”一直守候在旁的亞廝,語氣不再平靜。

太不尋常了,她這莫名其妙而來的離奇高燒,還有褚雲飛的不見蹤影,在在令他心神不寧。

“藍少爺,小姐的病症很奇怪,除了發燒及昏迷外,幷沒有其他的異狀,這種莫名的高燒病況從未在小姐身上發生過。”醫療小組的成員顯然對這莫名的高燒束手無策。

能打的針都打了,能作的急救也都做了,全身發燙的體溫就是退不下來。再這樣下去腦袋不但會燒壞,身體的免疫係統也會被破壞。

“血清呢?篩檢出來了沒有?”亞廝急問。

“正在篩檢中,還需要些時間。”

“你們效率怎麼這麼差?”他急得連抱怨都出來了。“褚雲飛呢,他人在哪裏?”

這件事一定和他脫不了關係。

“褚先生在一小時前就已經離開島上,飛往臺北了。”

“哼,這家夥可真會挑時間。”他悶哼一聲,一隻手落在口袋中的針筒上。

本想要請醫療小組幫忙檢驗殘存在針簡上的成分,現在看這情況,這些人似乎也靠不住,還是讓神嚳號上的夥伴來分析比較妥當。

忽地,他來到床前,扯下顏心腕上的點滴針頭,將她抱起。

“藍先生,你要做什麼?”小組人員見狀連忙製止。

““我要送她到我的神嚳號,或許會對病情有所助益。”他決定道。

“不行,褚先生不會答應你擅自帶離小姐的。”對方阻止他。

“顏心是我的妻子,褚雲飛有什麼權力說不?”他冷睨旁人一眼,強硬的態度下卻是憂心如焚。

懷中的顏心,燙人的體溫不斷傳遞到他身上,讓他一向冷靜的心不禁也慌了。

“可是……”

“不要說了,身為顏家的女婿,我會對她的一切負責。我要立刻出發,傳話下去,準備直升機!”他二話不話地抱著顏心就要離開。

“藍少爺,直升機已經被褚少爺開走了,備用的另一架正在維修中,明天才能駛出去。”老管家的聲音忽然從房外傳來。“況且現在外頭忽然下起大雷雨,實在不適合夜間飛行。”

“既然如此,我讓船上的人從那邊派直升機過來,我帶小姐到停機坪等。”話一說完,他立刻將懷中的人兒抱給管家,然後拿起大哥大和蔔娣娜聯絡。

簡短通訊後,果然一切搞定,蔔娣娜允諾立刻派直升機過來。

“藍少爺,你擅自帶離小姐,是違反老爺遺規的。再說小姐不曾離開過這裏,外麵的空氣對她來說太過稀薄,會有致命危險的。”老管家連忙勸道。

“待在這邊束手無策也不是辦法,總不能看著她發燒致死吧?”他重新抱回昏迷的顏心,飛奔至車庫。

島上的停機坪距離別墅有十分鍾的車程,由於天色已暗又下著大雷雨,不熟悉這段路程的亞廝,為求安全,隻能請求司機開車。而他則坐在後座抱著顏心,替她戴上隨身氧氣瓶,一路照顧著她。

不一會兒,眼看就要抵達停機坪,倏地,正在下坡的平穩車身忽然打滑。

“你在做什麼?快踩煞車!”千鈞一發之際,亞厮低吼一聲。

“我已經踩到底了,煞車係統好像壞了……”

司機驚慌的聲音還梗在喉頭,然後,砰的一聲,失控的車子往停機坪旁的鐵圍欄衝過去。

“小心!”來不及反應的劇烈衝撞,讓後座的亞厮隻能緊緊護著懷中的顏心,承受天翻地複的猛烈撞擊。

翻車的同時,一個異物忽然迎麵刺入他的右眼,還來不及感覺眼睛的疼痛,他便昏了過去……

熊熊火焰自車身燃起,接著,便是前來救援的兵荒馬亂聲。

☆☆☆

亞厮再度睜開眼睛時,有一兩分鍾的時間,他完全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亞厮,你終于醒了!”

蔔娣娜熟悉的聲音將他從迷惘拉回現實中。

“娣娜?”他低呼一聲,透過模糊的視綫,睜眼望著眼前的蔔娣娜。

然而他的疼痛腦袋卻無法反應過來,自己為何又回到船上來。

“謝天謝地,你還記得我。”蔔娣娜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們幫你做斷層掃描,很擔心因為你的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會產生短暫的失憶現象。”

她邊說邊替他量體溫。

這個熟悉的動作勾起了他的記憶。

“顏心人呢?她要不要緊……”他隱約記得在前往停機坪的途中,車子發生了意外,當顏心正發著高燒,必須趕快送到神嚳號上醫治。

“她沒事,除去昏迷不醒的高燒,隻受到一些擦傷。”蔔娣娜反而比較擔心他的傷勢。

他的傷勢不輕,有腦震蕩和右眼失明之虞。

“她還沒退燒?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的高燒怎麼還沒退去?”躺在床上的他一聽,激動不已地抓著蔔娣娜的手。

“當時我們也正在查原因,可是顏家的人很不合作,不讓顏心留在神嚳號,就強行將她帶走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仔細些?”他急得手心沁出汗來。

“兩天前你打電話給我後,我立刻隨機飛到島上,還沒抵達,就在大雨中見到你們的車子翻複在圍欄邊燃燒。顏家的人同時趕到後,把火勢撲滅幷救出你和顏心,司機則是當場死亡。當時你傷得很重,我想神嚳號上醫療設備很齊全,于是就決定把你們兩人一起送到船上治療,可是顏家的部屬不讓顏心離開小島,我隻好送你一人回來船上。之後,我天天去島上探視顏心,得知她的病情無礙,隻是高燒一直不退,人還昏迷不醒著。”

“我昏迷多久了?”他想起身,無奈連起身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可惡,這可是他生平頭一遭,身體狀況如此淒慘。

“不多不少,剛好三天三夜。”蔔娣娜笑容中有著安慰。“看你還能掙著想起床,我看是沒有問題了,隻是你的眼睛,恐怕會有失明之虞。不過這不是絕對,還得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知道。”

“我的眼睛?”經她一提醒,他這才把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

“嗯,我也沒必要欺瞞你,你的眼球被鏡片深度刺傷,傷到眼球內部組織,真的很嚴重。”她委婉地把病情說明。

“那也不必觀察了,眼球內部組織一旦被破壞,除非換上新的眼球,不然是不可能複明的。”他自嘲一聲,無視于自己右眼可能瞎了的事實。

“平常愛開玩笑也就算了,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蔔娣娜忽然生氣地打他一下。

“喂,我現在可是病人耶!”他哀叫一聲並提醒她。

“右眼瞎了可是一輩子的事,難道你真的一點也無所謂?”她氣他這時候還要耍嘴皮,她氣他的過分偽裝,不夠坦誠。

“不然難道你希望我抱著你痛哭流涕?”他的左眼忽然冷厲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黯然地回避他的冷淡視綫。

她知道自己不能過度逼他坦然,他的另一麵不是她所能探知的。除非他自己願意主動顯現出來,不然沒人逼得了他。她很明白這一點,隻是……無法認同他總是帶著一張笑臉的麵具,即使得知自己的右眼將會永久失明。

“娣娜,車禍時我的大衣口袋中有一個針簡,你有沒有看見?”他轉移話題,直問他所掛心的事。

“沒有,沒看到那個東西。”她搖頭,斂去剛才的黯然神傷。“你想不想吃點東西?我去叫人幫你準備。”她恢複笑意。

“嗯,麻煩你了。”他點頭道。“對了,你到島上去,有沒有見過褚雲飛?”他差點忘了這個家夥。

“聽說車禍發生後,他就立刻從台灣趕回來了。不過,我去探望過三次,沒有一次見到他本人。”簡單說完,她立刻轉身離去。

“娣娜……”他喚住她的腳步。

“還有事嗎?”她笑問。

“謝謝你。”他看著她說道。

“這麼說就太見外了,你好好休息。”她微微一笑,輕輕地開門離去。

她一離開,亞厮立刻無力地躺在床上,緩緩伸出右手,往自己的右眼摸去。

厚厚的紗墊下,是他那隻再也無法睜開的眼。

他真的對這傷眼毫不在意嗎?那是騙人的。

隻是,在顏心病情不明及褚雲飛搞怪的狀況下,他哪裏還有心思去顧慮自己的眼晴?

右眼瞎了,他還有左眼礙…隻是從此以後,沒辦法再戴眼鏡了,失去了一隻眼,他不就變成獨眼帥嚳?

亞廝淒冷地苦笑一聲,為突來的車禍及失明感到啼笑皆非。

這筆帳他會討回來的。

債主就是褚雲飛。

這隻眼他絕不會白白失去……此時,亞廝無奈的微笑中隱含著血腥。

他的冷酷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

因為車禍意外的發生,往樂園的計劃便被耽擱下來。

早上清醒後,亞廝立刻撥電話給人在樂園的“王”嚴仲沁。

經過簡單說明,“王”送給他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

“王”之所以要他親自到樂園一趟,為的就是讓他瞧瞧帝京醫院中的某項實驗品。

大約七、八年前,位在樂園的帝京醫院曾經致力于研究“人體冷凍術”,過去遺留下來的某項記錄和褚雲飛關係密切。

據說,在褚雲飛失蹤前,他曾經以某人的名義將一具屍體存放在樂園醫院的人體冷凍室中。

所謂的人體冷凍術,是針對罹患癌症、世紀絕症之類的病患,在人體心跳停止,經醫生宣布死亡後的十五分鍾內,將人體急速冷凍到攝氏零下一百九十四點二度的低溫,待日後人類醫學進步到一定程度,足以根治絕症時,再解凍來進行醫療。

當然,這種技術尚在實驗開發的階段,幷未對外公開,因此隻有有門路的人才有機會接觸到這個秘密技術。

“原來他將自己的未婚妻藏到樂園醫院,指望她將來有一天能夠複活。真是癡人作夢!”亞厮拖著病體,在自己臥房的電腦前忙了起來。

除了接收“王”陸續傳給他的詳細資料外,他一直對一件事情心存芥蒂。

當初褚雲飛的未婚妻為了前來探視人在樂園醫院的褚雲飛,不幸在路途中發生車禍,因此她所有的急救手術都是在帝京醫院進行,如果他當時有動用到手術室,電腦檔案上應該會有存檔。

亞厮一直懷疑,褚雲飛是否為了讓未婚妻的生命能夠延續下去,私下動了無性生殖的手術。查詢的結果,他不但將主意打到人體冷凍術上,還貪心地複製了一個小生命。

“終于給我找到了!”他盯著螢幕上的帝京醫學檔案,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微笑。

既然他和他一樣,都以無性生殖的方法複製了一個受精卵,這就表示,如果手術順利成功,那個小生命現在應該已經八歲,幷存活在這世上的某處。

“哼,抓到你的小辮子了。”亞厮沈笑一聲。

沒想到看似冷酷的褚雲飛,竟然如此深愛他已逝的未婚妻。不但期待對方有一天能夠複活,還搶先一步地複製她的人。如果他的複製技術成功,等那小生命成長之後,就是一個活靈活現的未婚妻翻版了。

依時間推算,對方現在應該是個上小學二年級的小女孩,既然他如此疼愛他的未婚妻,想必這個小女孩也會被帶在他的身邊。而褚雲飛向來留在島上照顧顏心,這麼說來,那個小女孩若是存在,應該就在這座小島上嘍!

“難怪島上會有那麼多監控係統,原來是作賊心虛啊?”亞廝很滿意地將找到的資料複製存檔。

他打算等一下立刻動身前往小島,去活逮褚雲飛的最大弱點。

除非他答應交出顏心幷救醒她,不然,他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之身。

這個弱肉強食的道理,是他自小在嚴酷環境下成長所得的覺悟而且。“禦”以前說過,隻有強者,才有資格存活在這個殘酷的世界。

所以,他能夠明白褚雲飛加害顏心和自己的心態,因為他和他是相同世界的人。在他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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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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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9 00:08: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亞廝,你明明還不能下床,幹麼要逞強到小島上來?就算你現在想見顏心,她依然昏迷不醒,你何必糟蹋自己的身體?”隨著卜娣娜的抱怨聲,藍亞廝和她一起來到小島。

“我當然想見顏心,別忘了,她可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他帶著全身的傷,驅車來到別墅。

臉上是毫無表情的。

“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這麼任性,再這樣下去,別說是眼睛好不了,你其他的傷口也會裂開的。”卜娣娜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跟著他一起來,原本這家夥還準備一個人偷偷上島來。真是不要命了!

“我的傷不礙事,我自己是醫生,難道還會不了解?”他淺淺一笑,為這位好夥伴的關心感到溫暖。

“就是因為你自己是醫生,我才更加憂心。”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準備扶他下車。

“我自己可以走。”他搖頭拒絕。“等一會兒你先去看看小心,我有話想單獨和褚雲飛談談。”

“可別亂來啊!”她不放心地提醒。

兩人下車後,卜娣娜前往顏心的臥房探視她;而亞廝則在管家的引導下,獨自到書房會見褚雲飛。

☆☆☆

“我以為你至少得躺在床上半個月才能下床,看來我是猜錯了。”褚雲飛西裝筆挺地待在書房,手中握著酒杯。

他早料到他一定會來找他,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在我麵前演戲。”亞廝的神情轉為冷淡。

“喔?你對我這麼有興趣?把我的過去都調查出來了是不是?”他冷笑一聲,一口仰盡杯中酒。

“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忍心對顏心下毒手?再怎麼說,你也待在她身邊八年了,難道你連最基本的人性也沒有?”他憤怒地瞪視他。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小心遇到車禍及不明病症,我比誰都難過。”他的態度依然故我。“尤其是你,這隻眼失明後,許多極細微的研究工作都沒辦法做了,這可是醫學界最大的損失。”

“你少跟我打哈哈。”他緊握拳頭,將爆的怒氣一觸即發。“你究竟對小心施打了什麼藥劑?我要你立刻讓她清醒過來。”

“沒有解藥。”他冷笑一聲。“那種藥劑尚在研發階段,哪裏來的解藥?況且我根本不打算讓她清醒,甚至活著。”他顯然已經準備跟他攤牌。

“褚雲飛,你——”他拉起他的衣領,準備一拳揮過去。

然而卻被褚雲飛一手擋了下來,反往他手臂的傷處抓去。

“要不是你們命大,現在顏家的一切就是我的了。”他語氣陰冷地麵對他的衝動。

“要不是你的出現,我不會想置顏心於死地;要不是你來攪局,顏心可以一直快樂無憂地關在這座小島過完她的一生。”他將過錯全推到他身上。

“既然你可以為了錢財和自私泯滅你的良心,那麼,你就不能怪我破壞你未婚妻留在帝京醫院的身體。”聽到他已喪失人性的冷酷言語,藍亞廝不想再和他浪費時間。

“你說什麼?”褚雲飛冷嘲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

“你需要那麼多錢,為的是你的未婚妻吧!”他忍痛扯下他緊抓的手。“或許我該說明,一個是躺在醫院人體冷凍室的未婚妻,另一個是年僅八歲的未婚妻。”

“你果然都知道了。”他雖然訝異,卻早已料到這事遲早會被揭發。

“沒錯,早在確認你是DANNY的身份後,我就已經在懷疑了。”他冷哼一聲。“你說你不愛顏心,愛的是一個八歲大的小女孩。我不懂,既然你如此深愛你的未婚妻,明白失去至愛的痛苦,為何你還忍心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小女孩?顏心她已經夠可憐了,你何苦加害於她?”他不滿地指控道。

“顏心她一點也不可憐,縱使稍不自由,她卻擁有這世上的一切。”他的神情忽然黯談。“可憐的是小璦,她不但失去自由、失去健康,甚至還差點失去我這個唯一可以愛她的人。”

“小璦?”見他態度放軟,亞廝稍稍冷靜下來。

“我的未婚妻叫做鄭璦,她意外死亡之後,我私自取下她的卵子,以無性生殖的方法創造另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小生命。十個月之後,我恰巧得知顏老爺需要醫者長期待在這座小島,於是我帶著剛誕生的小璦來到此地,並謊稱她是我的妹妹褚璦。後來顏老爺子見我如此盡心盡力地在照顧顏心,便決定收我為義子,以防他有個萬一時沒有人可以永遠照顧顏心。”

“既然如此,你還忍心對她下手?”他氣極了,無法原諒他的心狠手辣。

“我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他忽然移動腳步。“我帶你去看看小璦,你就能明白,換作是你,你也會這麼做的。”

他的態度在提及小璦之後迅速軟化。

藍亞廝縱有千萬個不滿,依然跟著他一同穿過曲折隱密的走廊,來到長廊盡頭的一間實驗室。

或許是職業病使然,他也相當好奇褚雲飛所複製出來的人,狀況究竟如何。

“小璦她怕生,我們就隔著玻璃在觀察室看看就行了。”

他打發掉唯一的醫護人員,隨手按下一個鍵。

眼前所呈現出來的真實畫麵,讓亞廝一下子無法反應過來。

這個是……

“是失敗品,出自我手中的失敗品。”他低歎一聲,冷然的神情夾雜著自責和心痛。

“她出生時就是這樣?四肢皆無,甚至連眼睛也看不見?”他震驚不已。

就算從前醫學研究小組在臨床實驗上曾經有過失敗品,通常也都在出生一周內夭折,而褚雲飛能讓她苟延殘喘到八歲,真是有本事。

“就算到現在,我仍然得有她的生命隨時會凋零的心理準備。”他悲哀地望著她蜷縮在床邊的一幕。“我需要龐大的經費及心力來維持她的生命,這一點你應該能夠諒解。”

“我能夠諒解你想救她的心理,可是我不會原諒你因此傷害顏心的行為。”他收起同情小璦的心緒,憤恨地望定他。

“我愛我的未婚妻,不論是現在的褚璦,或是以前的鄭璦。你呢?你根本不愛顏心,你沒有任何理由為她打抱不平,甚至心疼她的遭遇。除非你的目的和我一樣,就是那一大筆遺產。”他鄙視他的正義感。

“我現在是無法對顏心談情說愛,但是我相當清楚,我有照顧她保護她的義務和責任。”他的語氣相當堅定。“我要顏心清醒,就不會讓她死去,我有這種自信和覺悟。”

“對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你這種付出的情操未免太過度了。”

“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是不會放棄顏心的,就如同你不會放棄小璦一樣。”他凝視玻璃的另一邊,內心掙紮。

他該因此原諒褚雲飛的所作所為,還是無視於他深愛小璦的一片心?

如果他不原諒褚雲飛,找人把他解決了,眼前的小璦勢必也活不了多久。沒有褚雲飛的關懷和照顧,這個小生命便如浮萍般無依無靠。他又何嚐忍心見到自己扼殺了另一個無辜者?

此時此刻,褚雲飛眼底對小璦所流露的真情,讓一旁的亞廝不禁深深動容。

再殘酷無情的冷血動物,終究有他溫暖脆弱的另一麵。

“現在我們兩人沒死成,你有什麼打算?”亞廝收回打量小璦的視線,沈聲問道。

“還沒分出勝負前,我無法給你答案。”他冷睨回去。

“你還不死心?”這個答案讓他相當震怒。

“我要的不多,我隻要這座小島的所有權。”他開出條件。“隻要小璦和我能夠有個棲身之所,我可以放棄對你們兩人的敵視立常”

亞廝聽了先是一愣,之後忽然失笑出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微慍地瞪視他的笑臉。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他收起嘲笑,嚴肅地直視他。“你傷了我的一隻眼,還有小心的半條命,看在小璦的麵子上,我這隻眼要是救不回來也就算了,但是要是小心一直醒不來,你這條小命我是要定了。”

“何必拖到那個時候?我們現在就可以一決勝負。”他向他宣戰。

褚雲飛當然不是簡單的角色,退而求其次的他,竟然還無法得到小島所有權,不如就此一決勝負。

“就算要決勝負,也得等我的傷好了再說。”亞廝顯然有意放他生路。“你如果真有意置顏心於死地,當時打一劑空針不就行了,何必還讓她有活命的機會呢,是不是?”他若有所悟地看著他。

“你現在不殺我,以後就沒機會了。”他冷嘲一聲。

“小心要是一日沒清醒,我們兩人的仇恨就一日不會消失,要是她斷了氣,我有的是時間和你慢慢算帳。”他放下狠話,視線落在眼前的小璦身上。“而且我不會一刀殺了你,讓你死得太痛快,我會折磨你所珍視的人,讓你再次嚐嚐痛不欲生的滋味。”亞廝冷冷抽回視線,準備離開。

“你敢——”褚雲飛被他的這番狠話惹惱了,顯得非常激動。

“除了打蟑螂,我什麼事都敢做,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走著瞧。”他微微一笑,微笑中露著血腥。

“藍亞廝,我不許你動人體冷凍室中的小璦,你要是敢動,我絕不會放過你的!”他低吼一聲。

“我忽然明白,無法離開這裏的人是褚璦,不是顏心。”他冷笑一聲,無視他的憤怒。

以褚璦的身體狀況,她勢必得一輩子留在這座小島上,畢竟這邊的醫療設備既隱密又完善。而照顧她的褚雲飛當然就離不開這裏。以後他要是想找他算帳,還怕找不到人嗎?

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什麼意思?”他被激動衝昏了頭,一時之間無法解讀他話中的涵義。

“今天我就會帶顏心回神嚳號,顏老爺子要她一直待在島上的遺言看來我是無法遵守了。汪律師若因此要把所有的錢捐給慈善機構,我絕不會有二話,隻要錢不落入你這壞家夥的口袋就行了。”

話一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嚳!”他忽然大喊出聲。

離去的腳步在他這一聲叫喊下驟然停祝

褚雲飛黯然地凝視他的背影。

“早知道會讓她一輩子昏迷,我寧願當時就殺了她。”他以他的冷酷言辭代表他的歉意。

“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亞廝沒有回頭,一臉漠然地離去。

☆☆☆

四年後

“亞廝,有你的邀請函呢。”卜娣娜來到他的實驗室中,丟了一張紅色且相當精美的信封給他。

“都已經沒錢做研究了,哪個不要命的家夥還敢來要錢?”藍亞廝從一堆零亂的資料中抬起頭,隨手將信件拆開。

映入眼簾的,卻是讓他再驚訝不過的訊息。

“瞧你臉色難看的,難道真是來要錢的?是不是你哪個朋友要結婚啊?”卜娣娜見他臉色不對勁,連忙湊過頭去。

“是樂園五年的邀請函。”他的視線落在印有帝京記號的卡片上。

“這種邀請很不錯,有得吃又有得拿,又不會要你包紅包,你臉色幹麼像大便一樣臭?”卜娣娜不解地問。

“我隻是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一晃眼,又老了這麼多歲了。”他搖頭苦笑道。

這四年來,他一直待在神嚳號上,繼續他和醫學小組的各項研究。

而昏迷不醒的顏心也在船上躺了四年。這四年來,如同腦死的“睡人”般,她不曾睜開眼,不曾清醒過。

維持她生命機能的,是一堆最先進的醫療儀器和他的細心關懷。

“亞廝,前幾天你不是說,你以前的一位死黨,意外地從非洲捎來訊息。 本來你和你的朋友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結果他竟然詐死,是不是?”

“是啊,你忽然提這幹麼?”

她說的是帝京五人小組的頭頭“禦”,為了重生而以死明誌,結果閻羅王不要他這個壞蛋,所以他最後沒死成。一直到五、六年後的最近,五人小組其他人才知道原來“禦”還活著,現在他人在非洲,和他的妻子在那片黑色大地上行醫救人。

“既然一個被你認定已不在世上的人,都還能在五、六年後忽然寫信給你,我想顏心她終有一天一定能夠蘇醒,就像睡美人那般。”她安慰他,一臉誠摯。

“小心是睡美人,我可不是她的白馬王子啊!”他自嘲一聲,並隨手將那張邀請函丟到垃圾桶。

“就算不想去參加樂園的五周年慶,也沒必要這麼做吧。”她彎身將邀請函撿起。“現在船上缺錢缺得緊,連一張紙也不能浪費,要有資源回收的觀念啊!”

“如果那些死黨全到齊了,或許我可以A一些經費過來。”他半開玩笑地打著如意算盤。

“那你幹麼不去?”她恨不得踢他一腳,將他立刻踢到樂園去。

“我不想去。”他哀歎一聲。“縱使真的很想見見那些家夥和他們的妻女。”

“禦”,“皇”、“王”、“帝”現在不但各自擁有自己的家庭,每個人也都朝著自己的生活理想邁進。

“禦”和妻子洪薔遠在非洲行醫濟世;“皇”則和沈香凝在花蓮過著與世無爭的鄉居生活;“王”嚴仲沁和司徒綾住在樂園,負責樂園事務;至於“帝”餘之奕則和妻子伍詠心定居維也納,繼續他的音樂生涯。

相較之下,他無妻子無兒女,無事業無婚姻。正人之中,算是較異類的一位。

“為什麼不想去?我會幫你照顧顏心埃”她以為他放心不下睡美人。

“算了,還是幫忙節省直升機的油料費比較實際。”他幽默一笑,重新投入手頭的研究報告。

見他如此放心不下顏心,卜娣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

“亞廝,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報告。”她呐呐地看著他。

“何必這麼見外,說什麼報不報告的。隻要不是跟我借錢,其他的事情都好說。”他一派輕鬆地說道,視線落在報告上。

“這份工作我打算做到這個月底止。”

“你說什麼?”他愕然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

“跟著你做研究也有八、九年了,這段期間從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謝謝你的照顧!”她敬了個禮,接若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亞廝喚住她。“我不要你感謝我,我想知道你為何忽然要離開?難道你已厭倦這份工作,還是我給的薪水不夠多?”

對這突來的消息,他一時無法接受。

“不是,我之所以離開,不是厭倦更不是賺錢少,而是我以前博士班的指導教授,邀請我回去做一項腦部研究。因為我本身對那個研究很有興趣,加上教授一直很顧我,所以我想回美國去試試。”她平靜地說明原委,沒有正視他。

“這幾年來,你一直很努力地幫助我從事各項研究工作,我對你一直心存感激,很感謝老天爺派了一個這麼優秀的人才給我。如果剛剛的話是你的真心話,我誠心祝福你以後發展順利成功,如果你是因為某些個人情感因素才離開我,那我感到非常遺憾和可惜。”他溫和的神情下,有著受傷的眼神。

“亞廝……”

“這八年來,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知心朋友和工作夥伴,也天真地一直以為我們能夠繼續的合作下去。看來,天下終是沒有不散的宴席。”他搖頭苦笑,同時站了起來。

“亞廝,我……”卜娣娜見他因她如此傷感,一顆心揪得好緊。

經過這八年的歲月,她明白了自己對亞廝那份崇敬的感情,終將無法落實到另一界麵。尤其這四年他對待顏心無怨無悔的態度,讓她更加明白,自己這一輩子隻能和他擁有單純的友誼,而不是男女之情。

於是她灰心了、絕望了,決定黯然離開他和顏心的兩人世界。

他是愛顏心的,隻是拙於感情的他沒發覺罷了。就如同她愛慕他這麼多年,而他卻一點兒也沒察覺到她的心意。

“我真心祝福你,希望這幾年來你在神嚳號上的工作,對你往後的研究有所助益。”他來到她麵前,微笑地伸出手來。

“謝謝你。”卜娣娜伸出顫抖的手,與他溫暖的掌心緊握。

即使他因那次車禍少了一隻眼,他的樂觀和開朗卻絲毫沒有改變。他不但原諒褚雲飛的惡行,還派人支援醫療褚璦的研究工作。至於顏心昏迷不醒的病症,更是不曾中斷治療過。

隻是她一直沒有醒過來……

“怎麼哭了?”見她忽然落淚,亞廝有些手足無措。“我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我,畢竟醫界還沒見過像我這麼帥的獨眼醫生,不過你也不能老是窩在神嚳號,出去外麵的世界走走對你是有益的。”他輕輕拭去她的淚水,那招牌微笑依然讓人感到溫暖。

“我不會忘記你的”卜娣娜哭著撲向他的懷中。

“有空歡迎常回來,哪天小心清醒了,我一定第一個通知你。”他笑著安慰她,輕輕擁住她。“什麼時候走?”

“明天。”她偎在他溫暖的胸懷中,淚水濕了他的前襟。

亞廝那溫柔無奈的笑顏下,是頓覺失落的心扉。

顏心沉睡不醒,跟隨多年的卜娣娜又忽然要離開。他身邊的人似乎一個個隨著時間而離去。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的胸口有種說不出的莫名感傷和失落。

難道無法預期的悲歡離合,就是人生?亞廝仰起頭,戴著黑色獨眼罩的臉龐上,是無盡的落寞和悲傷。

☆☆☆

就在卜娣娜要離開的隔天早上,沉睡四年的顏心忽然清醒了。

這個好消息,振奮了神嚳號上所有的研究人員,尤其是亞廝,在麵臨得力助手即將離去的低潮心緒下,顏心的清醒無疑是寒冬中的陽光。

“檢查結果如何?小心的身體狀況有無任何毛病?”

顏心如睡美人般清醒後,亞廝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探望她,而是來到隔離病房室旁的病理分析室,觀察她的身體檢查報告。

“博士,一切都還不錯,除了肌肉稍稍萎縮之外,其他一切安好,而且令人驚訝的是,她血液中的血紅素幾乎已和一般人一樣,接近正常了。”

“你說什麼?”亞廝一聽,簡直無法相信。

“之前的觀察報告中,並沒有發現到這個現象,她一清醒後,我們立刻抽血檢驗,便發現了這個驚人事實。”醫學研究人員向他報告。

“這個轉變絕對不是偶然。”令人意外的,亞廝並無喜形於色,他隔著大片的觀察玻璃帷幕,麵無表情地望著裏頭的顏心。

剛才她清醒後,醫學人員立刻展開各項檢查,清醒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她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望著她沉睡的恬靜容顏,他的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這四年來,他守著她、護著她,為的究竟是什麼?如果當真是他心底的那份愧疚感,這四年來他的無怨付出,早該已經互相扯平並衝淡心底的那份內疚感了。隻是為何此時此刻,他對她的清醒,除了欣慰之外,竟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感?

“亞廝,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她?”一旁的卜娣娜忽然開口。

她原本打算今天下午離開神嚳號的,看來她一時是走不了了。亞廝現在這種沉默不語、心事重重的模樣,教她如何能夠放心離開?看樣子她隻好在船上再多待個幾天了。

“我不想進去,這樣看看就行了。”他默默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接過手下的病情報告。

“你在懷疑她病情的好轉和褚雲飛有關?”卜娣娜不愧是他多年的得力助手。

“那針藥劑的成分令人懷疑。”他淡淡地回了一句。“褚雲飛一開始就是抱著不成功使成仁的心態,以顏心的身體來作最直接的實驗,他簡直不是人。”他低聲批判他非人的作為,試圖推論他瘋狂舉動下的動機。

褚雲飛這麼做,究竟有何用意?顏心當初若一針斃命,他得不到絲毫好處;若顏心因他的實驗藥劑而改善病情,也輪不到他來分杯羹,畢竟他和她已成為名義上的夫妻,他這個外人已經喪失繼承財產的資格。除非顏心和他都死了,不然他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亞廝,褚雲飛的這個賭注未免太冒險了。他到底安的什麼心啊?”卜娣娜傷腦筋地問他。

“隻有他本人才知道這個答案,你問我也是白問。”他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地離開房間。

“亞廝!”卜娣娜追了出去,然而他急促的腳步並無停下的意思。

“你早點離開這裏吧,顏心的事情你不須要操心,我自會處理。”說話的同時,他迅速的腳步已移至船艙外的甲板上。

海霧彌漫的清晨,甲板上的海風硬是冷颶颶地襲來。

“我會離開,但絕不是現在。”她發覺到他態度的轉變,昨天之前,他不曾如此冷淡以對。

“我要求你立刻走。”他背對著她,視線落在霧茫茫的灰色海麵上。

“為什麼?”她幾乎要低吼出來。

“不為什麼,這是我們昨天就說好的。你多留一天,隻會更增加我的麻煩罷了。”他殘酷地說道。

“我哪會增加你的麻煩”她的反駁在接觸到他悲傷的視線後徹底崩解。

這種哀傷的視線在這八年來她僅僅見過一次,那是在五年前他得知好友被傳意外死亡時。而現在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像左右手般永遠留在我身邊,可是那對你並不公平,因為那樣我就太過自私了。”他低歎一聲,伸手撫摸臉上的黑眼罩。

褚雲飛那次所安排的車禍,讓他失去一隻眼晴。在兩人恩怨未清、顏心驟醒的狀況下,接下來那家夥又會使出什麼手段,誰也不得而知。說穿了,他隻是不想讓卜娣娜跟著一起受罪。

“亞廝,告訴我,你愛顏心嗎?”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地問。

甲板上的強風幾乎阻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我想跟她永遠在一起,想給她快樂和幸福,想陪伴她走過一切的生老病死。”他回過頭來,語氣是不容懷疑的堅定。

“我明白了。”她苦笑道,不由自主地自嘲一聲。“我由衷祝福你和顏心幸福快樂,真的……”

話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消失在甲板上的茫茫大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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