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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菁 -【婢女戲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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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智慧王勳章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旅遊玩家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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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0: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黎菁 - 婢女戲情

如果你長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你會怎樣?
當然要靠這張臉興風作浪了,
否則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老天爺的恩賜!
於是乎——
美豔婢女與狂妄主子的戰爭正式開始!
陰謀,毒藥,美人計,苦肉計……連環登場!
唉啊啊……好像有點糟糕喔!
怎麼到最後被算計的人變成她了!
這個……可有些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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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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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臨近正午時分,平靜安謐的上源村浩浩蕩蕩地走來了一隊人馬,著實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令人不敢正視的高頭大馬上坐著一群身穿黑色勁裝、腰別武器的彪形大漢。

馬車直接行到村中惟一的一家醫館前,為首之人左手微抬,輕輕一揮,馬車便停了下來。駿馬嘶鳴,二十多人的車隊整齊有序,安靜異常,未見絲毫的淩亂。顯然都是訓練有素之人。

多數村人既膽小又好奇,躲在一邊偷偷窺視。這群人必定身世不凡,連護衛身上所穿的衣物都是最高檔的絲綢,這可是連村中最富之人也買不起的。

倘若心細一些就會發現,這二十幾人的衣擺上都用黑線繡著一隻似虎非虎的靈獸,張牙舞爪,好不淩厲。其繡工更是精致之極,非一般繡工可比。

上容飛身躍下馬背,銳利的目光淡淡一瞥,膽小的村人當場癱坐於地。他嘴角一抿,似乎很滿意自己所造成的恐懼效果。掃了眼麵前的破落院落,深吸一口氣,好像對屋內的人有所顧忌,他頓了一下,這才毅然走了進去。

紀語蝶正為對麵的大娘把脈,耳聽得門外喧嘩,不由微微蹙眉,暗道:村裏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到她門前搗亂生事。難道不曉得她素喜清靜,不願被人打擾嗎?

她正尋思著該如何給那些人一些教訓,猛一抬頭,卻見到正邁步進來的上容。她那平靜的表情刹時怔住,臉上說不出是驚是懼,複雜的眼神一閃而過。

然而,隻一瞬間,她又恢複往昔的淡定自若。除了上容察覺到了她那一瞬間的失態外,屋中正在看病的大娘可一點沒看出端倪。

紀語蝶把脈完畢,也不理上容,輕笑和煦地道:

“大娘,你隻是心火淤結於心,並沒什麼大礙。待會兒我給你開個方子,吃兩副藥就沒事了。”說完攤開紙,拿出筆墨俯在桌前,寫了一副藥方。

眼角餘光瞥到上容已找了個位置坐下,看神情似乎並不急於抓她,隻是那雙銳利的目光卻謹慎地一刻也沒離開她。

紀語蝶心中暗笑,怕她逃跑嗎?奉命馬不停蹄地追了她三個月,也夠他受的了。逃了三個月,躲了三個月。既然避不過,該來的,她還是要麵對。也許這就是宿命吧,沒人改得了。

她把開好的藥方遞給大娘,這才轉身麵對一臉戒備的上容,“上管家,好久不見,您老可好啊?”她眼神頑皮地一挑,故意把那個老字叫得重些。反射性地,但見隻有三十來歲、麵容陰柔俊美的上管家額頭青筋凸起,雙拳緊握,卻沒敢回一句話。

是怕了她嗎?還是以前給他的教訓太過慘烈,讓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思及此,紀語蝶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也愈加地放肆了。真懷念啊,上管家額頭那條熟悉的青筋每次見她,都是要炸不炸的!

上容冷著一張臉,也不多說,起身走到她麵前,取出預先準備好的繩子,將她雙手牢牢地綁在一起。紀語蝶先是疑惑,頓了一下,隨即又笑開了。笑靨如花,她從來都不是小氣的人,尤其是笑容,她一向大方。

不知道用一個武林高手來押解一介弱質女流是否太大材小用了些,而且還把這位弱質女子綁得如粽子般。看來她的素行不良,的確嚇怕了這位仁兄,但……也不用這麼忌憚防備吧?好像她是一個窮凶極惡的犯人似的,恐怕在他心裏,自己以往的劣跡 比犯人還要可怕吧?思及此,紀語蝶原本沮喪的心情又變得愉悅無比,但那麵上的笑容卻一直沒變,想從她臉上察覺她的心思,那絕不是上容一個小小的管家能做到的事。

上容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綁好後,抓住繩子的另一端,粗魯地將她拉出門去,紀語蝶一時不察,被門檻絆得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啊!腳指頭好疼,現在若脫下鞋襪觀察,鐵定又紅又腫。紀語蝶痛得齜牙咧嘴,這下可以肯定這個可惡的上容在公報私仇。

環視著周圍村民又懼又怕的目光,自己正被強行帶走,竟沒一人出來說聲公道話,為她伸冤。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虧她還免費為他們看了三個月的病呢!真是的,一旁傻站著,看戲嗎?

看著前麵臭著的一張臉,但在村民麵前仍威風凜凜的上容管家,紀語蝶心念電轉,計上心來,此時不好好捉弄他一下,還待何時啊?

“容容!”她突然快走幾步,來到上容跟前,嬌羞地道:“你還在生人家的氣嗎?我答應你以後都聽你的,再也不躲、不逃,你要對我怎樣便怎樣。反正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其聲音嬌嗲無限,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完連她自己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但她仍覺不夠,躡起腳尖,在上容片刻震驚的當口又下了一記猛藥,溫熱濕潤的朱唇在他僵硬的頰邊印下深深一吻,然後嬌弱的身形順勢依人他的懷中。

耳畔聽得眾人的抽氣聲,紀語蝶強忍住笑意,麵上卻要裝出嬌羞委屈的神情,

“你……”上容怒極,將她推開。他的臉色乍紅乍白,像是全身被毒蛇纏上似的,好不詭異。

紀語蝶毫無意外地被推倒在地,臉上泫然欲泣,一副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狀。

四周“噓”聲更大,村人像看怪物般目瞪口呆地盯著二人。上容帶來的那些護衛還好些,雖驚駭,但往日訓練嚴謹,如今隻是佇立在旁。還有幾個深知底細的護衛,對麵色鐵青的上容露出同情之色。

這下上容管家的名聲可毀了,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男人投懷送抱!雖說這村子不大,但以上容虎嘯山莊大總管的身份,這謠言若是傳出去……唉,好男色!這以後還怎麼在眾人麵前抬頭啊?

況且她還是少爺的人,若被少爺知曉自己的女人不顧禮教,不知廉恥地當眾親吻另一個男人,那……上容總管還是難辭其咎啊!

總之,他得出早已得出的結論——妖女就是妖女!

紀語蝶麵露哀戚,心情卻大好。她當然明白眾人眼中的驚駭、嫌惡、詫異、氣憤是什麼意思。

這三個月來,在村人眼裏,她可是名副其實的男兒身啊!摸摸自己的臉頰,這是一張平凡的男兒相貌,一張精致的人皮麵具遮住了那張據說可以蠱惑君王的絕豔姿容。

“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語蝶當之無愧,哈哈哈哈!一笑傾城,二笑傾國,世間竟真有如此佳麗!”秦冷杉霸道地占有她身子那一晚曾狂笑地說,“隻是卻做那秦上青的貼身婢女,當真是暴殄天物了……以你的絕美姿容,跟在他身邊許久,竟仍是完璧,哈哈哈哈!我那大哥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狂笑嘲諷聲在屋中回蕩,震得她兩耳轟鳴,素心泣血,卻仍含笑以對。

你怎知我不是心甘情願做他的婢女呢?你怎知在他身邊就是暴殄天物?大少爺乃真心待我,情如兄妹,隻有你這狂妄無禮之人才把我當逞欲的工具!

這些是她心裏的話,當時她可不敢說出口的。那時,她除了笑意承歡,還能做什麼呢?

當她恍過神來時,已被上容迅速地推進馬車。細看他的臉,哇!仍在冒火哪!紀語蝶盈盈水眸婉約流轉,更似有萬種風情,對跨坐馬背上的上容燦然一笑,霎時天地為之失色。上容首當其衝,麵色一紅,別過臉去。連帶地,馬竟被他騎得歪歪扭扭,當真有趣。紀語蝶一點麵子也不給,坐在車上毫無節製地哈哈大笑。

她現在雖相貌平凡,但那雙秋水明眸卻是遮不住的。眼角眉梢之間,她刻意流露出萬種風情,有誰能抗拒的了呢?隻輕輕一瞥,已在不經意間動人魂魄了。

連你們的主子都不行的,何況是你呢?上容!

可惜高興得太早了,上容報複性地一揚馬鞭,馬車猛地向前竄去。

“哎喲!”一聲痛呼,紀語蝶光潔的額頭狠狠地親吻車壁。由於雙手被綁,暈頭轉向的她過了許久才在車內坐穩身形。嘟起朱唇,大歎一聲“唉”,這叫不叫現世報呢?真是的,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由車窗望去,遠遠的,是緩緩流過村前的那條亙古沉默、永不止息的小溪。陽光灑下,水麵銀光點點,好不耀眼。紀語蝶微微笑著,那原本狡黠靈動的眸光,此時此刻卻蘊含著一抹屬於少女的溫柔,如此恬靜,如此淡雅,又如此清幽與純淨,哪還有適才眼波流轉時的妖豔魅惑!

直到那縷伴著潺潺水聲的銀光消失,紀語蝶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背靠車壁,眼眸半眯。終於離開了嗎?住了近三個月的上源村,平靜快樂的日子終究是短暫啊!不知何時,她的嘴角已溢出一抹嘲諷的笑。

秦冷杉不擇手段,處心積慮地趕走大少爺,得到了虎嘯山莊。剛剛奪位的他,根基未穩,正值內憂外患之際。其他幾位秦家少爺坐岸觀火,虎視眈眈,要說落井下石更是做得出來的。隻要他稍稍走錯一步,便會滿盤皆輸,到時屁股還未坐熱的莊主之位怕又要易主了。以秦冷杉之精明強勢,當然不會不知此時的重要性與危險性。如今正是他用人的關鍵時刻,而他卻不顧一切地把最得力、最信任的助手派出來尋她,當真是看得起她了。

她紀語蝶何德何能啊!思及此,紀語蝶微翹的嘴角已變成澀澀的苦笑了。受到秦大莊主如此重視,以他那冷僻陰沉的個性……唉,真不知是福還是禍?若非雙手被綁,紀語蝶此刻早已抱頭申吟不止了。

傍晚時分,馬隊已進入虎嘯山莊的範圍。她本來就沒往遠的地方跑,自然是秉持著最凶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這樣才能麻痺對手嘛!加之她絕妙的易容術,若非上容出馬,想在三個月內找到她,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馬車搖搖晃晃地又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在莊門口停下,紀語蝶被扶下了馬車。此時晚霞已盡,天色墨藍,襯著虎嘯山莊威嚴的大門也格外陰沉了些。

紀語蝶對上容笑了笑,“上總管,已到了家門口,該把繩子解了吧!你難道真的認為語蝶有三頭六臂嗎?”

上容尋思了一下兒,這才上前解開綁繩,紀語蝶輕輕揉了揉紅腫的手腕,暗自嘀咕道:“下手真狠啊,看我不向少爺告狀!”

聲剛落,她敏感地察覺到正拾階而上的上容,身形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下。

原來你也有些怕啊!

跟著上總管進了虎嘯山莊,莊裏的一草一木,一亭一廊,都是那麼熟悉,隻是如今卻已易主了!世事當真變化無常,難以預測。

隻是一年的時間,秦冷杉回來後隻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讓這裏物是人非。他打敗了所有的對手,連一直與他棋鼓相當的大少爺都一敗塗地,原來他如此精明厲害,如此絕決冷靜。在某一點上,她不得不承認,有時……她是佩服他的。

不知不覺,穿廊跨洞,她跟隨上總管已來到廳外。上容正向秦冷杉報備,耳邊聽得秦冷杉低沉的聲音傳出,“終於回來了,紀語蝶!”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由喉間溢出,紀語蝶心中不由一凜,好冷!

“進來吧,你可讓我好等呢!”

紀語蝶乖乖地走進大廳,廳中悠閑地端坐一人,捧起茶,輕啜一口。不用招喚,一旁的婢女眼明手快地接過,放置桌上。另一名美婢手搖折扇,站在他身後。

秦冷杉相貌清俊,卻非上容總管的陰柔俊美。他臉部的線條優雅淩厲,宛如石雕。挺鼻,薄唇,那渾然天成的霸氣,惟我獨尊的氣勢,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此刻他劍眉微挑,看不出是喜是怒。紀語蝶也自認沒本事揣測出麵前男人的深沉心思,還是靜觀其變得好,於是她靜靜站在原地,等候處置。

秦冷杉冷哼了一聲,起身,挺拔頎長的身軀緩緩步向垂眸不語的紀語蝶。

紀語蝶不自覺地呼吸濃重了起來,她感到一股逼人的氣勢向她鋪天蓋地般襲來。猶如烏雲罩頂似的,周圍的空氣仿佛被他吸去一般,窒息難耐。可惡的秦冷杉!紀語蝶心中暗自咒罵。突然下頜被粗魯地抬了起來,迫使她不得不麵對那深邃淩厲得仿佛能看透她一切伎倆的幽暗銳眸。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嗓音低低沉沉,秦冷杉似笑非笑,紀語蝶仍然察覺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在他的手掌搭上她香肩的刹那,其身形不由輕顫了下。 果然,紀語蝶隻覺肩膀在其鐵掌刻意的懲罰下,劇痛難耐。

她的盈盈水眸似煙似霧,瞬間蘊含的珠淚滑落腮邊,又驚怕地想舉手拭去。秦冷杉先她一步拭去清淚,左手拇指在她長而翹的睫毛上仿若憐惜般地輕輕滑動。搭在她肩上的右手如預料般地卸去懲罰她的力道。紀語蝶隻覺身上一輕,疼痛雖去,但臉上的清淚卻越發流得凶了。

她是如此慷慨大方,不吝嗇笑,自然也不會吝嗇哭了。美人垂淚,梨花帶雨,哪個男人能抗拒得了呢?尤其是在這個男人麵前,該哭的時候,她一定要哭。但她也知道適可而止,否則便會適得其反了。在秦冷杉露出不耐之色前,紀語蝶終於開口說話了,其聲音軟軟綿綿,充滿了無限委屈,無限淒楚,無限嬌羞,混合著幽幽的歎息,道:“語蝶畢竟曾是大少爺的人礙…”

“你以為我在乎你的身份?”

紀語蝶仍然垂眸,不與他對視,低喃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聞言,秦語杉一怔之後,哈哈大笑起來。紀語蝶猛地抬眼,迎上他那俊逸狂妄的笑靨,神情淒然地道:“難道語蝶會錯意了嗎?”同時眼神中多了一抹期盼。

“當然錯了,你以為我真的需要你從秦上青那兒偷來的賬本嗎?況且那些也都是假的!”

“假的¨”紀語蝶驚詫地瞪大眼,晶瑩淚花染在睫毛上,一眨一眨,好不惹人憐惜。當然都是假的,你以為我會偷真的給你嗎?

“那語蝶什麼都沒幫上你,你還……”

“我的傻蝶兒,我自始至終要的可都是你啊!你以為我是為了幾本賬本嗎?哈哈,我秦冷杉想要什麼東西,還不屑於利用自己的女人得到。你這樣想,也太小瞧我秦冷杉了!”秦冷杉狂妄地說道,“當初之所以那樣做,隻是為了試探一下你的忠心而已。”

原來你一直都不信任我啊!大少爺果然說對了。

紀語蝶驚喜交加地凝望著秦冷杉,嘴唇抖動許久,激動地說:“你真的還要蝶兒,你真的不怪罪蝶兒?”

“要當然是要的!”他攬住她的纖腰,猛地拉進懷中。

身體被他緊緊地扣在懷裏,鼻間繚繞著他那獨特熟悉的氣息,心中的滋味說不出是苦還是澀,必竟他們隻分開了三個月埃對他,她竟比大少爺還熟悉了呢,這是幸抑或是不幸?

耳朵突然一痛,竟是他咬了一口。頸間被他溫熱的氣息嗬得好癢,耳畔傳來他低沉略帶笑意的聲音,

“不過,你私自逃離虎嘯山莊。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他的氣真的消了嗎?紀語蝶遲疑了一下,隨即嬌羞地舉起粉拳在秦冷杉的胸前輕捶幾下,“討厭!人家知道錯了嘛,別罰蝶兒好不好?”女人該撒嬌的時候,一定要撒嬌。

“你瞧!”她舉起被繩子綁得紅腫的玉腕,“蝶兒現在還痛呢!”

秦冷杉銳目掃了眼一直垂首恭立在側的上容,對懷中的女人道:“是我吩咐他做的,若不給你點教訓,你當真要無法五天了。”

“那就算罰 過蝶兒了,好不好?”紀語蝶連忙抓住時機撒嬌道。

秦冷杉突然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紀語蝶的腦子轟的一下,從臉紅到耳根子,嫵媚地道:“哪有這樣懲罰人的嘛!”

秦冷杉哈哈大笑,陡然將她攔腰抱起。她柔順地依在他懷中,眼角餘光瞥到廳中幾個婢女鄙視的眼神,心中一痛,是在笑話她嗎?怕是也有羨慕吧,這樣既霸氣又年輕俊逸的主子哪去找啊!做人婢女的哪個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呢?在罵她不知廉恥,誘惑主子嗎?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心中的酸澀痛苦呢?

她雙臂主動抱住秦冷杉的脖子,露出衣袖下的潔白手臂,兩道刺眼的紅痕映人她晶瑩的眼底。她當然知曉是他下的命令,否則就算借上容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弄傷她啊!可是她還是要問,女人有時候是要裝傻的。

該笑的時候要笑,該哭的時候要哭,該撒嬌的時候要撒嬌,該笨的時候一定不能聰明。這可是她的保身之道呢!

恍惚之間,她被抱到內室,伏於軟枕之上。突然臉頰一涼,原來是人皮麵具被秦冷杉撕了下來。奇怪,剛剛她明明是帶著麵具的,相貌呆板又無趣,為何秦冷杉看她的眼神還是一如當初的熾熱呢?看來他真是喜歡上她了!心中微微哀歎,這樣……真的好嗎?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地美豔銷魂了。

在秦冷杉覆上她身體的那一刻,她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的神誌正在飄離。魂魄再一次離開了身體,飄在半空,冷冷地,靜靜地,看著床上纏綿的男女,看著床上那個豔麗無雙的女子,妖豔的笑,嫵媚的笑,空洞的笑……看著女子申吟低泣,直到黑暗吞噬了一切。

★★

午後,暖陽淋淋灑下。紀語蝶倚著窗,微蹙著秀眉,怔然望著手中的一串象征著權利的鑰匙,想起今天早晨秦冷杉對她說的話。

“從即日起,莊內大小事物由你負責,我會讓上容協助你的。”

正在侍候他穿衣的紀語蝶,聽到突兀的話語後,著實嚇得不輕,還以為她聽錯了呢!“莊主,你在開玩笑吧?”

“叫我冷杉!”他麵無表情地糾正,“再叫錯,絕不饒你。”

“莊……冷杉!”迎上那淩厲的一眼,語蝶識相地急急改口。自從五日前回到山莊後,他便強勢地命令她,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叫他冷杉。“我的身份隻是妾,怎可逾越呢?那……畢竟是當家主母的責任與殊榮。”

“妾嗎?”秦冷杉眼神複雜地斜睨她一眼,如此地絕代風華,狡黠聰穎!拿過紀語蝶遞過來的毛巾淨完臉後,他笑著丟下一句,“這樣有點事做,你也不會悶了。”

又是這樣似笑非笑的神情,猜不出他的心思,紀語蝶也懶得揣測他的真正用意。還是夜晚的秦冷杉好對付些,起碼他眼底的欲望是真實的,她看得懂。而白日辦公的他卻陰陰沉沉,眼光深邃似海,她其實是有些……怕的!

好好的一上午時光,硬是被上容送過來的賬本給白白浪費掉了。虎嘯山莊的日常花費還真是可觀,一日的費用就夠她自己舒舒服服地過一年了。賬本看得她頭暈目眩,下午的寶貴光陰她可不想再埋在那些可惡的數字裏了。

“雲兒!”她喚來婢女,“更衣,我要出去走走。”

雲兒是她當上妾的那天起,秦冷杉為她找的婢女。要說當主子也是有好處的,起碼她現在穿衣梳頭也有人侍候。

以前當秦冷杉的貼身婢女時,白日裏少不得她也要跟進跟出。夜深人靜時,她更是躲不掉:現在身份已定,兩人相處的時間反而少了,也不用時時刻刻戰戰兢兢了。

換好衣服,紀語蝶攬鏡自照。粉色朱唇微微一抿,媚眼如絲,其笑更是萬種風情,她不由滿意地點了下頭。

“雲兒,不用跟著我。”斥退了雲兒,她漫無目的地沿著回廊朝東麵逛去。

虎嘯山莊三十年前由秦天涯一手創建,廣泛經營錢莊、布莊、酒樓、船運等,林林總總不計其數。當然,這麼大的產業要想運營順暢,自然得跟官府與江湖都扯上一點關係。

秦天涯有“三多”,即產業多,銀子多,女人多。年輕的時候秉持著人不風流枉少年,見一個愛一個。加上自身條件不錯,有財還有幾分貌,結果可想而知,女人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過來了。兒女更是不計其數,簡直可以跟皇帝老兒的三宮六院媲美了。

女兒有多少他不清楚,但上了族譜的九個兒子他是知道的。這是從他臨死前把九個兒子分別叫到床頭訓話,最後確定的數目。

隻是他的錢財,他的風流卻害慘了下一代。能生卻不能諄諄教養,弄得幾個兄弟為了爭奪財產反目成仇,弄得數位夫人在他死後多年還在爭風吃醋。加上各房夫人的親戚,七姑八姨表嬸嬸,愛恨情仇,盤根錯節。

總之,虎嘯山莊熱鬧得很。

以前,大少爺掌權時,還能維持各房的平衡,權利均分。現在一房得勢,隻差雞犬升天了。而那個深不可測的秦冷杉竟然在此時讓她掌管莊內一幹人等的活計,真不知是寵她,還是在害她!

紀語蝶皺眉沉思,難道是昨晚侍候得他不滿意,所以報複她?哎呀呀!她俏臉一紅,好像也不對呢!

走著走著,已來到東院的梅林。如今正值盛夏,自然無梅可賞。紀語蝶轉到假山後,尋了個陰涼位置坐下,閉眸假寐。突然聽到假山另一頭有人哭泣,本不想管,但那淒淒慘慘的哭聲實在聽得她心煩。無奈地歎了口氣,她伸了一下懶腰,起身走出。

“咳!”輕咳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許久,那人仍在埋頭痛哭。

竟沒聽見?!紀語蝶不由撇撇嘴角。

“咳!咳!”又咳嗽幾聲,這下該聽見了吧?要不當她沒看見離開算了!正想付之行動時,痛哭之人終於有反應了,抬起頭,表情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了喜色。

“語蝶姐!”

“呃?”原來是舊識啊,抬起的腳步很不情願地放下,她轉首笑道:“翠兒,是你!你怎麼搞成這樣子了?”

女人可以垂淚,但痛哭就不好了,尤其是一張臉被打成豬頭時,更是不該。那個……滿臉鼻涕眼淚實在有礙觀瞻啦!

“語蝶姐!你……你真的被抓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脫離了苦海去找大少爺了。沒想到……嗚嗚!語蝶姐,你好可憐!”

不會吧,又哭了!紀語蝶毫無形象地翻翻白眼,真是善良之人啊!起碼她被打成豬頭時絕沒有閑情可憐別人,哀歎自己還來不及呢!

“翠兒,我很好。 乖,別哭了!”說罷拿出手帕給她拭淚。

“語蝶姐,你早晚是大少爺房裏的人,卻被他……他他……”

再“他”下去,她又要翻白眼了,打斷翠兒道:“告訴我,誰把你打成這樣子的?”

“是三夫人房裏的秋嬋,今天給三夫人送參湯時,她汙蔑我,硬說我偷喝了,不但打我嘴巴,還罰了這個月的月錢。”翠兒邊哭邊說,末了還為自己辯白,“可是我真的沒有偷喝啊,語蝶姐你要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她溫柔地安慰道。翠兒跟她以前都是侍候大少爺的人,大少爺與三夫人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現在秦冷杉掌權,作為秦莊主娘親房裏的婢女對一位失勢的小小下人作威作福也是很自然的事。逞逞威風,過過主子的癮,誰不想呢?翠兒偷不偷嘴結果都一樣。

“別哭了,放心,有我在,這個月的月錢一個銅板都不會少你的。”她自信地說道,誰讓現在莊裏的花銷都歸她管呢?當家啊,嘿嘿,她的權利可大得很呢!

“不用幫我!”翠兒卻奇怪地搖頭拒絕,“我不要你為了我去求莊主,你含淚委身於他已經夠苦的了。”

嗚嗚,真是感動!翠兒竟如此了解她心中的苦澀。隻是,委身都委身了,哪有不利用的道理。況且區區月錢這種小事,還用不著驚動秦大莊主吧?

拉著翠兒在石階上坐下,又柔聲輕哄了一陣兒,直至她破涕而笑,紀語蝶才算鬆口氣。

“翠兒,你知道九少爺住在哪裏嗎?”紀語蝶親呢地攬住她的肩,輕聲問道。

“隻知道在三夫人的柳園裏,我已經兩個月沒見到九少爺的蹤影了。據說九少爺身邊侍候的人都是莊主親自委派的,連三夫人都不能插手呢!”

原來在柳園啊,怪不得這幾日她一直尋不到呢。九少爺秦可青的娘親與大少爺秦上青的娘親是親姐妹,大少爺失勢被趕走,九少爺的處境堪憂啊!

又和翠兒聊了一會兒,交待了她一些事,她這才起身走出梅林。眼角餘光敏銳地捕捉到一抹白影疾速掠過,微微一笑,她不得不承認,秦冷杉派來暗中監視她的人輕功很高呢!

紀語蝶怕熱,專往陰涼處鑽,走走停停,閑庭信步,其間還與相遇的僕役打了招呼。她現在的身份是秦莊主的妾,別小看這妾的身份,她可是秦莊主惟一的妾室,惟一的女人,秦莊主現在並未娶妻,所以……其囂張的程度可想而知。沒成妾前,她是秦莊主的貼身婢女,身份不凡;再以前,她是大少爺的貼身婢女,身份尊貴;加上這絕世容貌,要說這虎嘯山莊不認識她的人還真是沒有。

當她走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息的時候,抬頭一望,竟是柳園。不知不覺她已走到這來了,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嘴角勾起了一抹複雜的笑意,然後,她毅然地邁人了她本該躲得遠遠的地方。而她相信,當她跨入柳園的那一瞬間,暗中監視她的人必會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秦冷杉。秦冷杉必會趕來,除非他不想再要她了。

“喂!什麼人站在那裏?鬼鬼祟祟!”

啊!這麼快就被發現了,紀語蝶苦笑一下,慢慢地轉過身。

“是你?!”秋嬋驚叫。

是我啊!只是奉上的笑容慘淡。

“夫人,是紀語蝶那個小*人!”秋嬋急忙向身旁的主子通報。

紀語蝶就紀語蝶嘛!幹嗎要加上小*人三個字?真是的,況且你的主子早在我轉身時就已經認出來了,看看人家多安靜啊,哪像你這麼沒水準鬼哭鬼叫的!

不過三夫人那惡毒的眼神還真令人心底發寒啊!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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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1: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書房內,秦冷杉一邊翻看著賬本,一邊問道:“情況調查得如何?”

“莊主,正如你所料,上次布莊的大火,幕後主使果然是五少爺與六少爺。”上容說道。

“哦!”秦冷杉的反應隻是淡淡地挑下眉,又問:“那這次的船沉呢?”

“是七少爺。”

聞言,秦冷杉終於抬起頭,表情莫測高深,許久,竟陰陰地笑了起來,“他們倒是同仇敵愾埃有趣,真是有趣!”放下手中的賬本,輕啜口茶,“大哥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

“大少爺自從離開虎嘯山莊後,一直屈居於杭州的別院,足不出戶,整天下棋品茗,沒有任何動向。”

“是嗎?”秦冷杉蹙了下眉,冷笑道:“他倒是能忍啊!不過,他若知曉我不擇手段地奪下虎嘯山莊,隻是為了敗光所有的家財,不知他還坐不坐得住?”

上容也微微一笑,“恐怕大少爺會找你拚命的。”

“拚命嗎?”秦冷杉狂傲地大笑,“我倒真想看看他那溫吞的性子拚起命來是什麼樣子?傳我令下去,繼續追查布莊失火與貨船沉沒的事件,我那幾位弟弟好不容易聯起手來,我這個做二哥的怎麼也得給他們一點時間是不是?”

“是!”上容躬身道。

秦冷杉看了眼一本正經的上容,突然問道:“蝶兒最近有什麼異動沒有?”

上容嘴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簡潔地答道:“沒有。”

秦冷杉神色古怪地又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指著他的臉笑道,“上容,我終於明白蝶兒為何總喜歡捉弄你了,你的臉……哈!那條青筋真的是一蹦一蹦的呢!”

“莊主——”上容無比尷尬地苦笑。莊主應該好好地管教他的女人才是,而非坐在這裏嘲笑他可憐的屬下。

突然,一抹白影閃進了書房,站在秦冷杉麵前躬身回稟道:“莊主,她進了柳園。”

秦冷杉的笑容驀然頓住,上容也是一驚,道:“莊主,那你……”

秦冷杉一揮手,打斷上容的話,“先等一會兒,既然敢進柳園,也必知道後果。讓她受點教訓也好,死不了人的。”

“可是……”上容還想說,卻再次被打斷。因為隻有他知道秦冷杉藏在心底數年的秘密,隻有他清楚離開虎嘯山莊十餘年的秦冷杉為何回來,紀語蝶在秦冷杉心中的地位絕對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她把你這個堂堂大總管都氣得哭笑不得,以她之聰慧,在我娘麵前自保,拖延一些時候應該不成問題。”說完拿起賬本繼續翻看,過了好半天後,秦冷杉扔下賬本,站起身道:“走吧,去看看。”說完,一掠出門,竟是施展輕功去的。

上容望著遠處疾速消失的背影搖頭暗歎,既然不急,為何要在莊園內施展那隱藏許久的絕頂輕功呢?不怕莊裏人看見,以為大白天見鬼?

★★

紀語蝶乖乖地跪在青石板上,雙膝酸痛難耐,卻咬牙不敢哼出半個痛字。真是後悔為何不多穿些衣褲,這樣跪起來也舒服點。偏偏剛才臨出門前,臭美地讓雲兒為她換上什麼輕綢紗裙,涼快是有了,但卻薄得可以。再加上耳旁又有個聒噪的小人,在三夫人麵前進讒言……

“夫人,別受她的欺騙,什麼進柳園給你請安,哪有人鬼鬼祟祟來請安的,分明是居心不良。”

“三夫人,語蝶的的確確是來給您請安的。”死不承認的道理她懂,“夫人清雅高貴,聰明睿智,紀語蝶一向仰慕,恭敬孝順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欺瞞夫人呢?夫人!語蝶真的冤啊!”不曉得多說幾句好話會不會少受些罪,總這麼不動生色地盯著她,還真讓人受不了。

“夫人,你看她神色有異,分明是在想狡辯之詞!”秋嬋就像與她有深仇大恨似的,非要將她置之死地不可。也不想你們坐在涼亭裏,太陽曬不到,又有茶水喝,當然神色如常啊!

紀語蝶猛然抬頭對著秋嬋一字一句地說道:“夫人一向睿智,聰明果斷,在這虎嘯山莊裏誰人不知。語蝶心中對夫人的尊敬,夫人早就心中有數,企容你這個碎嘴之人挑撥離間,在夫人麵前大呼小叫,豈圖置我於死地,恐怕心中有鬼的是秋嬋姐姐你吧?”這些話無疑激怒了秋嬋。

秋嬋瞥見夫人聽此話後並無一絲異狀,膽子更大了些。她仗著夫人平日對她的寵愛和信任,下了台階,揚手“啪”的一聲,狠狠地掌了語蝶一個嘴巴。

紀語蝶的頭被打得偏向一側,耳朵轟鳴,臉頰當即便紅腫了起來。她第一個感覺就是好痛,痛死了!心下終於明白,怪不得翠兒好好的一張俏臉被打得像豬頭,這個秋嬋下手真狠啊!然而,誰都沒有察覺到,在她的臉偏向一側的時候,嘴角卻溢出了一絲奸計得逞的笑意,不過轉瞬即逝。

秋嬋婀,秋嬋!敢動我的臉,這下你死定了!

“果然有一張巧嘴啊!”三夫人笑著開口了,“當初若非你這張巧嘴在大少爺麵前搬弄是非,我那可憐的侄兒也不會慘死。”三夫人隻育有一子秦冷杉,然而秦冷杉卻在十六歲時離家,她身邊隻有一個遠房投靠過來的侄兒陪伴。侄兒對她孝順,最討她歡心,不想三年前在公堂之上卻被紀語蝶活活逼死,她怎能不恨?

三夫人的聲音甜美溫潤,語蝶卻聽得背脊生寒。陰嗖嗖!笑裏藏刀的人她看多了,當屬三夫人演繹得最真、最摯!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她竟還記得,真是小氣。她若刻骨銘心,那自己就倒黴了。

果然,三夫人紅唇開啟,繼續說道:“冷杉寵你,我這個當娘的也不能讓他難做不是?本來你即不來招惹我,我也隻當沒你這個人,相安無事也就罷了。偏你不知好歹……哼!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嗎?別忘了,現在的莊主是秦冷杉,而非你心愛的大少爺。像你這種水性楊花的yin蕩*人,別說做我兒的妾,就是為我兒侍寢都不配!”

紀語蝶銀牙暗咬,內心深處如巨浪般洶湧起伏,深深吸一口氣,這才平複了心中強烈的憤恨。死死瞪著她,暗罵:老妖婆,你夠狠!

“怎麼,不服氣嗎?”三夫人冷笑道,“秋嬋,給我掌嘴,狠狠地打,若沒了這張妖豔的臉,恐怕那個大少爺也不會不要你吧!”

“是!”秋嬋得意地領命,這下更加名正言順了,森森冷笑地向紀語蝶逼近。

不會吧?還打!紀語蝶心中哀叫,那她可真要變成豬頭了。就算妒忌她的美貌,也不能這樣陰狠埃怎麼那個秦冷杉還不出現,哎呀呀!到你現身的時候了,快點來英雄救美啊!紀語蝶身子一邊往後躲,一邊引頸祈盼。

“把她按住!”秋嬋冷聲道。又過來兩個身高體健的婢女緊緊地鎖住紀語蝶的兩隻胳膊,將她牢牢地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下死定了!紀語蝶眼波流轉,尋思著脫身之策。眼神瞥到三夫人正一臉惡毒地盯視著自己,那眼中的陰陰恨意怕是不把她打得哭爹喊娘、半死不活,是不會放過她的。看來即使向她討饒也不管用,相反還會助長她淩辱人的快意。

唉!也不想想,當初你侄兒因一時玩樂而害死人家十三口人命,她隻是看不過去,替死去的人討個公道而已。 本來以為虎嘯山莊勢大,私下了結也不是不可能。她讓大少爺將凶手扭送到官府,並當堂親自指正。誰讓她命苦,正好經過並目睹了案發過程。知府就算收了三夫人的好處想脫罪也不成,三夫人與大少爺的權勢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所以公平審案的結果,到最後還是斬立決了。若按她的想法,斬立決算什麼,以凶手的惡行,五馬分屍都不為過。

看著秋嬋逐漸逼近的邪惡身影,紀語蝶決定把對凶手的真實看法擱在心裏,呃……暫且不提!

頭發被揪起,讓她不得不仰首麵對秋嬋,緊接著驚心動魄的啪啪聲響起,紀語蝶隻覺臉頰火辣辣地痛,隻幾下,就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可惡的秦冷杉,怎麼還不來?看來她的計算錯誤,早知如此,她應該晚些讓老妖婆發現才對。

正在考慮要不要呼天搶地哀嚎一番,雖然那樣會影響她的美女形象,但是她怕痛。視死如歸那種事,抱歉,她學不來。

突然,一聲慘叫蓋過了她原想張口而出的痛呼。身上的鉗製倏然消失,紀語蝶的身體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鼻間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嘴角微微一抿,她放下心來。秦冷杉,你終於趕來了!

“娘,出了何事?語蝶惹你不快了嗎?”秦冷杉深沉的嗓音在亭中響起,仍是那種看不出喜怒的複雜表情,似笑非笑。

語蝶螓首埋在秦冷杉懷中,在秦冷杉說話的空檔,偷偷瞄向被秦冷杉一掌打飛在地的秋嬋。看她手捂著傷處,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語蝶突然心情大好,覺得臉上的傷似乎不再疼痛了。此時正巧秋嬋帶著傷痛的眸光看向這邊,語蝶挑釁地瞪回去。

當然,這惹得秋嬋更加憤恨,眼中殺機湧現。

紀語蝶心中卻暗自冷笑,終於生氣了嗎?哼!你眼中的戀慕,我豈會看不出來,喜歡莊主吧?不曉得被自己所愛之人打傷,究竟是何等滋味?不給你點教訓,你也不知道我紀語蝶的手段,看你今後還有沒有膽子狐假虎威!

“杉兒,你寵這女人,娘不會幹涉。不過娘不得不提醒你,紀語蝶曾在秦上青身邊侍候多年,如今你一當上莊主,她便輕易地撲進你的懷抱,你不覺得蹊蹺嗎?”

秦冷杉神情淡淡,一點頭,“我知道。”

“莊主,語蝶對你真心實意,絕無貳心!”紀語蝶急急辯白道,神情慌亂無助,纖細的玉手緊緊抓住秦冷杉的衣襟不放。死老妖婆,竟敢挑撥離間!

秦冷杉臉色驀然一沉,冷聲道:“叫我冷杉!,”不容忽視的強烈氣勢,清晰無比地傳給語蝶。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明白他說了什麼。看他的神情像是認真的,不會吧!在老妖婆麵前叫他名字?那……那她還要不要活?腰間環住的手臂倏然一緊,語蝶吃痛地蹙了下眉,識相地叫道:“冷杉!”

“還有呢?”

“冷杉,我對你真心實意,絕無貳心。”乖巧地重複一遍,苦笑,即使不回頭也能感到三夫人陰森森的惡毒眸光,炎炎夏日,她卻覺得冷嗖嗖的,幹脆把頭埋人他懷裏,眼不見為淨。

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顫抖,秦冷杉將懷中語蝶抱緊了些,笑道:“娘,無論以前如何,她現在是我的女人。既然跟了我,自會心甘情願地從我,否則就算娘親放過她,我秦冷杉也不會饒恕背叛我的人!”

紀語蝶不安分地在秦冷杉懷中擠眉弄眼,小聲嘀咕道:“沒見過像你這樣霸道又自信的男人!”

秦冷杉隻是低笑看她,興味盎然。這個女人臉腫成那樣,還有心情扮鬼臉,真讓人又氣又憐。

“還有……”秦冷杉繼續道,“我的人,犯了錯,我自會罰,不勞他人動手。”他冷若寒冰的銳眼掃了一下剛剛被攙扶起來的秋嬋,“娘,即使是你——也不行!”

紀語蝶耳尖地聽到老妖婆驚怒的抽氣聲,心中偷笑,嘿嘿!是你兒子被美色所惑,怨不得我。

“除非我厭倦了她,那就另當別論了!”後麵的一句他是對著懷中的女人說的。

聞言,紀語蝶不滿地抬眼含怨地瞪他,嬌嗔地道:“真無情!”

秦冷杉湊近她的耳邊,調笑地道:“你可以想辦法討我的歡心,不讓我厭倦你。”

可惡!紀語蝶放在他胸前的手,偷偷地、解氣似的、狠狠地掐他,我掐掐掐!

兩人神態親昵,旁若無人地咬耳調情。秦冷杉向來隨心所欲,惟我獨尊慣了,自不會在乎四周是否有人觀看。

紀語蝶自從跟了秦冷杉後,就成了莊內公認的誘惑莊主的妖女、*人、淫婦。反正名聲已毀,她自然也不在乎。

況且,她心中另有打算。早在與大少爺商定主意之時,她就已拋下了所有的矜持、尊嚴。愈是眾人麵前,她愈加放浪形海害臊、嬌羞這種東西隻會阻礙她謀事,她不能有,即使臉上有所流露,那也是做給別人看的。

秋嬋是三夫人的貼身婢女,一直仰慕秦冷杉,本以為侍候好三夫人早晚會被他收進房。不料,秦冷杉冷心冷情,若非三夫人寵信,常叫她到莊主那邊傳話,恐怕秦冷杉還叫不出她名字呢!如今秦冷杉為了那*人竟毫無留情地打傷她,兩人還當眾無所顧忌地調笑,怎不令她憤怒異常,眼中對紀語蝶的殺機更盛了。

三夫人不愧是老狐狸,老謀深算,沉得住氣,安安靜靜坐在亭中,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低首啜飲。兒子如此不給她顏麵,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別亂玩什麼花樣,否則,我的無情不是你所能承受的。”秦冷杉仍以調笑的語氣在紀語蝶耳邊低聲說道。

紀語蝶身子一僵,勉強扯出一抹笑,不置一詞。看來她份量不夠,兩母子老奸巨猾,想挑撥他們反目成仇是不成了。眼光一掃,微微一笑,那個秋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娘,今天的事就算了,打擾了您的清靜。不過蝶兒也受了罰,以後我會好好管教她的。”

看來是想息事寧人了,紀語蝶挑挑眉,突然看到腳下不遠處有一塊閃亮的東西,是秋嬋適才掉落了的珠花。她推開秦冷杉環在腰間扶持的手臂,彎腰拾起,好心地還給秋嬋。

“是你掉的吧,給你。”無視秋嬋眼中的恨意,她直接走了過去。

秋嬋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珠花經過語蝶之手又怎會要?她本就衝動沒腦,又見語蝶笑意盈盈,完全當成了對她的無聲挑釁。她哪有三夫人的陰沉心思,見語蝶走近,理智瞬間被滿腔的憤恨吞沒,“嗖”的一聲,抽出身旁侍衛腰間的長劍,迎麵便向語蝶刺來。

語蝶對秋嬋用劍並不意外,三夫人未嫁入虎嘯山莊之前,本是江湖兒女,一身武功。作為她的身旁婢女,會些劍招也不稀奇。語蝶驚呼地向旁躲閃,口中呼救:“冷杉……”

額角一痛,糟了!該不會是毀容了吧?腫痛可以消,傷疤可是難以去除的啊,千萬不要毀容啊!她還得靠這張臉興風作浪呢!伸手一摸,還好,隻是小口子,放下心來。

在跌人秦冷杉懷中的瞬間,她滿意地看著秋嬋被打飛到牆角,扭曲變形的身體已出氣多進氣少了。

“住手!”三夫人驚呼,倏然站起,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

語蝶奸計得逞,心中偷笑。老妖婆,心疼了嗎?隻是除掉你身邊一個跑腿的而已,何必氣得臉色鐵青啊!況且如此無腦之人,留著何用?

紀語蝶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她為大少爺甘願委身在秦冷杉身邊,承受眾人的侮蔑、鄙視,心中早已壓抑非常,卻無從發洩。如今秋嬋惹她討厭,對所厭之人她向來絕情絕義,心狠手辣之下,又怎會輕易饒過秋嬋的小命呢?

“杉兒,秋嬋罪不至死!”三夫人厲聲道。

秦冷杉斂起那似笑非笑,狂妄霸道的神情,歎了口氣,道:“娘,你若愛我,就別傷她!”後邊之言,不講自明。

秋嬋如無三夫人暗中授意,有他在側,再憤怒也不敢對蝶兒拔劍相向。

紀語蝶心中一震,抬眼看向秦冷杉。那無奈的神情,那別有深意的眼神,他……竟是認真的!是為了她嗎?

秦冷杉年少之時便離家闖蕩,一走便是十年,對生身之母三夫人並不是很親近。兩人關係雖客氣了些,但也算母慈子孝。他竟會為她說出這樣的話,卻是語蝶始料未及的。

轉首看向三夫人,也是一臉的震驚,想是與她一樣,也被秦冷杉的言語嚇傻了吧?

他對她的寵愛真的有如此之深嗎?語蝶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就像海上遇到風浪的小船,無論你有再高的撐船功夫,也終究會被洶湧的巨浪掀翻。

在秦冷杉望向紀語蝶的那一瞬間,她竟下意識地躲閃,不敢與他對視,她居然心虛了!突然之間,她發現對秦冷杉的恨意,似乎並沒有心中所想的那般仇深似海。

秦冷杉扶著她的腰朝院門走去,身後傳來三夫人冷冷的聲音,“別忘了,三個月後,是你與北月堡堡主之女丁月玲的大婚之日。妾可以寵,但身份顏麵還是要顧的。孰輕孰重,不用我這個當娘的提醒你吧?”三夫人的情緒已平複。

秦冷杉的腳步頓住,轉身,似笑非笑道:“杉兒明白,請娘放心。”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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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紀語蝶回到所居的蝶風閣,一見到雲兒,便大叫大嚷道:“痛死我了!痛死我了!雲兒,我好可憐啊!”

雲兒見突然跑進來的紀語蝶一身狼狽,著實嚇了一跳。頭發散亂,雙頰紅腫,額角染著血漬,哪裏還像她侍候的主子。正尋思著要不要馬上向莊主通報,卻見莊主也隨後走了進來。她為人機靈,隻是一頓,便立即去端了盆清水,動作迅速地找出傷藥,為紀語蝶清理傷口。

“雲兒,輕點!好痛!”語蝶痛呼著,眼中淚珠要落不落,最是惹人憐惜。

秦冷杉坐在一邊椅上,神情玩味地看著她,突然冷嘲一笑,說道:“為了給翠兒出氣,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嗎?還是你離開虎嘯山莊三個月變傻了,連平日最懼怕的柳園也敢擅闖!”

紀語蝶咬牙不語,看來那個暗中監視她的人不但輕功很高,連舌頭都很長呢!不過幸好,他並不知她與翠兒是故意用這種方式見麵,為的就是誤導暗中監視的人。

“怎麼,心裏不高興?戲演完了,我也如你所願,為你出了氣,還要怎樣?”秦冷杉繼續說道。

紀語蝶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既知我是演戲,為何還要……”依她心意,重傷秋嬋?這句話,她問不出,她不會自戀到以為秦冷杉會愛上她,就算愛上又如何?哪個人迷戀的時候不是千恭萬順,恨不得為那人摘星攬月,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博取佳人一笑?一旦心意改變,還不是一樣絕情斷愛,恐怕連看一眼都覺得厭煩。

“我這樣做自有我的用意。”秦冷杉道,有秋嬋這個例子,至少,娘親動紀語蝶之前,會對他這個兒子有所顧忌的。

“別仗著我寵你,就到處惹事。你在上源村當眾親吻上容這件事,我還沒找你算呢!”

“蝶兒知錯了!”淚滑下,反正她臉頰火辣辣痛得要命,正好一起哭出來。

見她流淚,秦冷杉皺皺眉,起身走了過來。雲兒機靈地閃開,秦冷杉抬起她的下頜,仔細地看了一下她的傷口。是劍氣劃傷的,並不深,臉上的紅腫塗上了藥,用不上兩日就會消除。

紀語蝶雙拳緊握,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推開秦冷杉的手。那樣專注關切的眸光她承受不了,她可以無視他的嘲諷,可以無畏他的狠毒,可以笑容可掬地承受他的欲望掠奪,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她調情,卻無法接受他偶爾施加在她身上的溫柔。心湖被巨浪掀起,她不要!

突然,站在一旁的雲兒慶幸地說道:“幸好,傷口不深,好了也不會留下疤痕。”

秦冷杉收回手,退到椅邊坐下,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啊!幸好,我對醜女可一點興趣也沒有。”

刹時,紀語蝶覺得心靜了,心湖蕩漾,水天一色,靜謐無邊。遲疑不再,無措不再,當然內心深處對他剛剛湧起的一絲好感,也消失無蹤,渺無痕跡。原來他隻是被她的容貌所迷,這樣……就好。

“冷杉,你傷了秋嬋,你說你娘她會不會對我……對我……”上完傷藥,語蝶撒嬌地坐到他腿上,雲兒早識趣地退了出去。

“我大婚在即,她暫時不會對你如何!”娘親因為侄兒的原因,對紀語蝶的仇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是嗎?那就好!”紀語蝶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不過想起今天的事,還真有些後怕呢!幸好你及時趕到。”語蝶將身子親昵地倚進他懷中。

“我明日會派個隨身護衛給你,免得再發生今天的事。”

不會吧!紀語蝶感動地眨眨眼,再派個人給她?!雲兒是他派的,還有暗中那個輕功高強的家夥,用三個人監視她!那……她是不是連上茅廁,也要有人亦步亦趨地跟著。

“這件事可不可以……從長計議?”

“你說呢?”秦冷杉笑問。

又給她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討厭!看來連反悔的餘地都沒有了,紀語蝶終於明白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了。嗚嗚,她做點什麼不好!幹嗎要裝可憐,裝害怕?這下自己身邊又多了雙眼睛,唉!

“我讓你負責莊內事物,但柳園除外。以後不要再接近那裏,明白嗎?”

白癡才會往那陰森的地方跑呢!那種惡寒的感覺經曆一次就夠了,若非為了探察九少爺的虛實,打死她都不會邁進一步。

“蝶兒知道了,蝶兒會盡心盡力做完這三個月……反正等三個月後,你有了妻子,到時就算蝶兒想做、想幫你分憂,也沒資格了。”

“這麼可憐,該不會吃醋了吧?”秦冷杉玩味地笑道。

“蝶兒不敢!”紀語蝶含嗔帶怨地斜瞥他一眼,又垂下了頭。

秦冷杉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推開她站起,“天色不早了,晚飯你自己在房中吃,我還有事要辦。等你的臉能正常示人了,再到我房中侍候。”

咦!那麼說,這兩天她被打人冷宮了!

秦冷杉走到門口,突然回轉過身,眼中突變的淩厲讓紀語蝶莫明一顫,“你的確隻能做三個月,也是最後的三個月,行事要小心些。千萬別做出讓你或我後悔的事,明白嗎?”說完,莫測高深地一笑,轉身走了。

紀語蝶心中一驚,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至不見。微微蹙眉,暗自沉思,難道他察覺了什麼嗎?他臨走直直凝視她時,那別有深意的眸光,那隱含深意的話語……莫非他知道了她進柳園的真正目的?應該不會被發現才對啊,那時監視她的人明明已經離開跑去向他通報,根本不會看見她接觸了誰。

看來她行事真要小心了,秦冷杉看似狂妄,隨心所欲,目中無人,實則心機深不可測。她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卻從未真正看透過他。

許久,紀語蝶眉心舒展,像是打定了某種主意,粉色朱唇微微向上翹起,淡淡一笑。那麼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好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

紀語蝶在虎嘯山莊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威風八麵。拜秦冷杉所賜,莊內三百五十六名僕役都歸她管,連那個俊美地不像話的上容管家也不例外。隻不過,他經常陪秦冷杉外出談生意應酬,能支使他的機會少之又少。

“咦!那不是上容總管嗎?請留步,留步!”紀語蝶笑語晏晏地由回廊處轉出,也顧不得身份地急跑幾步,伸手攔住上容的去路。

其實在當時的社會,妾的地位不比侍候人的婢女高出多少。有些姿色的也會成為主人向客人炫耀的工具,甚至能將妾室如東西般隨意送人,可見妾的地位卑微。但紀語蝶的身份著實特殊,加之莊主寵愛,而她自己也的確有聰慧過人之處。

上容其實是秦冷杉離家闖蕩時,因緣際會下結識的少數以命相托的人。相處數年來,關係亦主亦僕,亦兄亦弟,情誼之深厚,非一般人可理解。照理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以秦冷杉對上容的情義,上容不應顧忌紀語蝶才是。然而,上容卻對紀語蝶禮讓三分,甚至到了懼怕的地步,可見紀語蝶的本領之不同凡響。

“啊!太不容易了,終於讓我逮到你了!”紀語蝶鳳眸閃亮,感歎地說道。

“夫人!”上容一拱手,暗歎,竟然是要逮他!這像她的身份該說的話嗎?苦笑道:“夫人,莊主正有急事找在下,不知……”

“少騙我了,你明明剛從冷杉書房裏出來!”紀語蝶一揮手打斷他的借口,笑盈盈地說道。

上容一顫!手握了又鬆,嘴角抽搐,暗自揣測今天是什麼日子,竟遇到這個煞星!“夫人,屬下公務繁忙……”

“我也很忙啊!”紀語蝶邊說邊將手上的紅果拋進口中,閑閑地在上容身邊左右晃,就是不讓他離開,“莊主大婚在即,我這個臨時當家人為了給他籌備婚禮,可是數日不曾睡過安穩覺。我如此勞心勞力,就怕做錯事,丟了虎嘯山莊的臉麵。”

“是!”知道自己暫時脫不得身的上容決定三緘其口,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話說得越少越好,不說更好。

“是什麼啊!”紀語蝶蹙蹙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上容總管神情疲 憊,倒像多日不曾休息的樣子。”

上容心中哀歎,見到你,能不疲 憊嗎?

紀語蝶不勝唏噓道:“可憐上容總管這張花容月貌,竟被莊主操勞憔悴得如此模樣,連我都要心疼了!”

上容鼻子差點沒氣歪,妖女!妖女!若非為了秦冷杉,他早就……早就……

上容雙眸噴火!深呼吸!深呼吸!

紀語蝶當沒看見,突然抬頭,拍手笑道:“有了!上總管,我這有九葉果,你吃了吧!我這幾日疲倦時一直吃它,很提神的,你試試!”她好心地將手裏吃剩下的兩顆紅果遞給上容。

“謝夫人好意,這是莊主特意為夫人準備的,屬下不敢享用。”上容推拒,他當然知道九葉果有提神作用,但前提是普通之人。若是身懷內功者服之,則會恰恰相反,吃過後不但武功全失,甚至虛脫無力到站起的力氣都沒有,非得過一個時辰方可恢複。

“怎麼,不要?”見上容緊張地將雙手背後,紀語蝶立即凶巴巴地質問:“上總管,語蝶好心好意,你竟然不領情?哼!是不是你對語蝶有什麼不滿啊?”她可是頭一次關心他哩,讓出她愛吃的甜果。

“不……不是!”上容直擦汗,看來今天若不順紀語蝶的意,自己是不會脫身了。看著眼前的兩枚九葉果,上容一咬牙,一跺腳,他吃!隻求快快擺脫紀語蝶的糾纏。

看著上容乖乖吞下九葉果,紀語蝶得意地笑了,“上總管,若非我知道九葉果的真正味道,還以為你在吞黃連呢!幹嗎苦著一張臉。”她突然把頭湊到近前,低笑道:“上總管,你的表情雖苦,可你俊美的模樣還是讓人忍不住想親一口呢!”

調戲!這是上容腦中最先竄出的兩個字,瞪大眼看著逐漸接近自己的紅唇,“啊!妖女啊!”上容終於崩潰似的喊出,身形疾速向後退去,卻忘了身後是湖,隻聽“撲通”一聲……

嘿嘿!紀語蝶奸計得逞地大笑離開。

☆☆

當紀語蝶趕到時,翠兒已等候多時了,“語蝶姐!”翠兒迎了上來,語蝶笑笑,將翠兒拉入假山石洞內,毫不浪費時間,從懷裏取出一張絲絹遞給翠兒,說道:“把它交給塵香,讓她找機會三日內務必送到九少爺手中。”

翠兒接過一看,見那白色的絲絹上繡著一些奇怪的圖案,不由疑惑地道:“這是什麼意思啊?”

“是暗語,放心,九少爺能看得懂。”

“哦!”翠兒小心地將它收入懷中,遲疑地問了一句:“那個人不會懷疑你跟我見麵吧?”

“暗中監視我的人已經被我甩開了,不會知道你我今天見麵。”語蝶微笑著說。至於雲兒與那個保護她的護衛,早被她以其他充分的理由支開了。

“怎麼甩開的?”翠兒好奇地問道。明裏監視的人可以容易支開,但暗中的可就難對付了。

語蝶微微挑眉,晶亮勾魂的風眸倏然湧上一抹狡黠的笑意,“上容被我逼著吃下九葉果,身上力氣全無,又掉進了湖裏,就算會遊泳也未必有力氣爬上來。況且,我聽說上容是旱鴨子,根本不識水性,加之這種時候湖邊不會有人經過,上容呼救無門,死定了。”

翠兒眼波一轉,也明白了,笑道:“那個暗中監視你的人,怕是也想到了。兩相權衡之下,隻得先去搭救上容的小命。隻怕湖邊無人,也是語蝶姐故意安排的吧?”

語蝶笑笑,不置一詞,不否認自然是承認了,

“我交待你的事辦得如何?”語蝶笑容突然一斂,嚴肅地問道。

“語蝶姐的計劃天衣無縫,放心,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

語蝶沉吟了一會兒,道:“百密總有一疏,秦冷杉深不可測,千萬不能大意。你去告訴那些人,已到最後的關鍵時刻,行事要加倍小心。若有一人出錯,全盤計劃將會功虧一簣。一年多的隱忍,也將付諸東流!”而她更是丟棄了女人最珍貴的貞節、尊嚴、名聲,忍下辛酸,忍下屈辱,忍人所不能忍,付出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她——絕不能輸!

紀語蝶與翠兒匆匆見麵,隨即離開。她的時間並不多,臨走時,她又交待了一句,“若沒我的示意,你們便按計劃行事,一切當心了。”

翠兒點點頭,“你也是!”

☆☆

紀語蝶回到蝶風閣便聽雲兒說上容總管掉進了水裏,差點溺水而死。語蝶佯裝關心地問了幾句,畢竟現在時近秋分,不比夏日,水可是涼得很呢!

吃罷晚飯,秦冷杉便來了,一臉的深沉。紀語蝶早猜到他的來意,心中已想好了應對之詞,倒也不怕他的質疑。

秦冷杉倚在床頭,手枕在頭後,半眯著眸,修長的雙腿斜搭在床上,沉思不語,也不看語蝶,表情高深莫測。

沉默中,語蝶揮退了雲兒,站起身走過來,微微一笑,正待開口。秦冷杉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最近莊內事多,注意點,別把自己累壞了。”

“呃!”語蝶愣了一下,沒想到他不向她詢問上容落水的事情,卻說這些。遲疑了一下兒,說道:“蝶兒沒什麼,籌備莊主婚禮大意不得,到時來虎嘯山莊觀禮之人必是人山人海。那些達官顯貴,一方富豪,江湖俠客,與虎嘯山莊有關係的人,哪個不是人上之人,在接待上絕不能有一點閃失,還要不失我山莊的威嚴,讓外人看不起。當然也不能太過招顯,尺寸拿捏,蝶兒可謂費盡心力。若是出了紕漏,出了差錯,豈不丟了虎嘯山莊的臉。就是莊主這裏,蝶兒也無法交待啊!”

秦冷杉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裏,臉上又恢複那狂妄不可一世的表情,隻是笑意遮掩下的銳眸仍舊深邃如海,難以揣摩。吻吮著語蝶潤滑的粉頸,他笑道:“我的小蝶兒聰慧無雙,我可真是抓到寶了!隻是太過盡心盡力,倒讓我有些傷心了。”他語音一頓,輕啄她嬌滴滴的紅唇,“蝶兒怎麼不吃醋?蝶兒難道不想當我的夫人,當虎嘯山莊的主母?”

“蝶兒不敢!”紀語蝶雙頰潮紅,有些輕喘地回道。

“不敢嗎?”見紀語蝶垂下風眸,含羞帶澀地躲閃他的眸光,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凝視著她的嬌豔雙頰,許久,他忽然大笑了起來,戲弄道:“是不敢還是不想呢?”低頭便吻上她……

語蝶紅唇微啟,抑製不住申吟輕喘,雙手抵著秦冷杉胸前,欲拒還迎,“冷杉……杉……蝶兒自知身份……低微,怎敢……嗯……有此妄想!隻求留在你……身邊……”

“低微——”秦冷杉突然停了下來,眸中多了一層複雜的深意。他深深地望著嬌媚的語蝶,突然一揚手,熄了燭台上的蠟燭。

屋中頓時一黑,語蝶以為他會繼續,誰知身上一輕,他竟翻身躺到內側。語蝶正感疑惑之時,他又伸手將她拉人懷中。隻是過了許久,他仍無動作,黑暗中,語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越感疑惑。

今晚的秦冷杉實在太怪異了!他不要她,那幹嗎還留宿在蝶鳳閣,抑或是她的魅力減退了?正在語蝶胡思亂想之時,秦冷杉開口了,聲音極其平靜。

“你的生辰快到了吧?”

語蝶有些驚訝,但仍回道:“是啊,下月初九。”

“想要如何慶祝?”

“不用了,蝶兒的生辰正好在大婚的前一日,不易操辦。”

秦冷杉沉默了一會兒,“也好……你想要什麼禮物,告訴我!”

“禮物!”這下紀語蝶真有些摸不透了,秦冷杉雖對她極是寵愛,但像今晚這麼溫柔詢問,仿佛她是他懷中憐愛的女人……他究竟怎麼了?真是莫明其妙!不行,不能受他盅惑,否則她的心又要亂了。

“對,禮物,想要什麼都行。”黑暗中他的聲音悅耳動聽,毫無一絲白日的狂狷與淩厲。

“蝶兒想要冷杉的心……”呸!呸!沒等說完她就後悔了,要他的心幹嗎?看吧,她也被他今晚的怪異影響了,必須趕快補救,“蝶兒不是這個意思!蝶兒是說……說你有這個心意……”

“九葉果產白天山,采摘不易,以後不要隨便給人。”

“呃!”說什麼呢?!話題轉得也未免太快了點吧!

“九葉果其實也是一種藥材,你知道它有什麼功用嗎?”

“提神啊!你不是對我說過嘛,真的很管用呢!”

“還有呢?”

“還有什麼?”

“沒什麼……時辰不早了,唾吧!”

“哦,好。”

☆☆

接到翠兒的暗示,紀語蝶一路飛奔地跑回蝶鳳閣。一進門見雲兒正在幫她鋪床褥,平息一下因適才奔跑的喘息,整整微散的發鬢,這才道:“雲兒,下去休息吧,今晚你不用侍候了。”

雲兒轉身見語蝶回來了,笑道:“夫人,你還未淨身呢,真不用雲兒侍候了嗎?”

語蝶笑道:“我自己來就好,你這幾日也累壞了,明日更不知要忙到何時呢,早些歇著吧!”

“是,夫人。”雲兒向來乖巧,語蝶說什麼,她便做什麼,倒真不像是派來監視她的人。對此,語蝶也一直困惑不已。

正當雲兒關門離開之即,語蝶忽然說道:“不要再叫我夫人了,從明天開始,你就會有真正的夫人了。”

雲兒怔了一下,隨即一福身,道:“是!”隨手把門關上,走了。

看著緊緊合上的房門,語蝶微笑了下,當真是處變不驚呢!她隱隱有些明白,秦冷杉派她來侍候自己的原因了。

耳邊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知道雲兒走遠了。微微一笑,眼中閃著熱切的光芒,她有些急促地掀開布幔,像個尋寶的孩子。床下果然有個箱子,她迅速地把它拉出來打開,一盞亮麗的花燈顯現在眼前。她嘴角露出孩童般愉悅的笑靨,無邪得如同天真少女,哪還有一絲平日的嫵媚風姿。迫不及待地將花燈放在桌上,她點燃了裏麵的蠟燭。

花燈旋轉,燈籠上有一位姿態曼妙的美女正在翩翩起舞。那眉梢,那眼角,那無邪的雙眸,那純真的表情,那嬌憨的笑靨,勾勒出另一個不同麵貌的紀語蝶。她微笑著,突然之間竟覺得心中酸楚,鼻頭一酸,瞬間眼中竟湧出淚來。她用手拭去眼淚,素手輕顫地撫摸著燈上的畫跡,那是大少爺的手筆啊!跟隨大少爺多年,怎會認不出他的筆墨。猶記得去年圓宵節陪同大少爺逛花燈時,她指著旋轉的花燈直說好看,大少爺見她喜歡便溫笑地允諾,她生辰之時必定親手給她做一個。

“大少爺,蝶兒好想你啊!”她凝望著花燈,柔柔地呢喃著。她記得十歲那年,無父無母的她被舅舅賣入妓院,她抵死不從,掙脫了舅舅向街心跑去,卻腳下一滑,跌倒在地。誰知一輛飛奔的馬車經過,她驚得動不得,眼睜睜地看著馬蹄朝她瘦弱的身形落下。千鈞一發之際,一位白衣少年竄出淩空將她抱起,她看到了一張溫笑的臉,一雙溫柔的眸光。隻那一瞬間,她便知道她愛上他了。而那帶笑的白衣少年,便是虎嘯山莊的大少爺秦上青。

“怎麼哭了?”

紀語蝶一驚回頭,天啊!是秦冷杉,她竟不知他站在門邊多久了,他看出什麼了嗎?該死,她真是太大意了,連他腳步聲都沒聽見。

秦冷杉表情沉靜,慢慢地走至近前,隻淡淡地掃了一眼花燈,什麼也沒說。紀語蝶卻驚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腦中飛速想著應對之詞。

秦冷杉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遞給語蝶,“收著,當你的生辰禮物。”

語蝶怔怔地接過,玉佩晶瑩剔透,一看便知價值不菲。“謝謝!”她裝作歡喜地帶在身上,事實上就算十個百個玉佩,對她來說也抵不上花燈上一根小小的竹節,因為那上麵有大少爺的心啊!

“哪來的?”秦冷杉指著桌上的花燈說道。

終於問了,語蝶笑笑道:“啊!燈啊!是下人們做給孩子玩的,我看著喜歡便要來了。”

秦冷杉靜默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進來時,語蝶盯著花燈專注的眼神。他沒來由地一陣煩躁,忽然拿起桌上的花燈,即冷且狂地道:“以後別要下人的東西,喜歡的話,我送你。”說完,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狠狠地將它丟出。

紀語蝶伸手想要阻止,卻又硬生生地忍住,手背到身後,握緊再握緊。眼睛空茫地望著花燈猶如繁星般墜地,看著它燃燒,如煙花般,又迅速地熄滅了。

心——痛著!仿佛那燃燒的不是花燈,而是她脆弱不堪的心。靜望著身側挺拔不凡的與大少爺相似的身影,語蝶心中恨意湧現,恨不得立即撲上去,狠狠地將他撕碎。那是大少爺送她的東西啊!他怎麼能……怎麼能輕易毀了?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澈明淨。見秦冷杉轉過頭,她微微一笑,身形迎了上去,聲音柔媚入骨,“冷杉,說話算數喔!以後記得要送我一個。”她貼上去,刻意地扭腰,嫵媚笑道:“怎麼會有空來我這啊?明天是你大婚的好日子,莊裏來了那麼多的客人等著你招呼呢!若是新娘子知道你大婚前一日還留宿在我這,一定恨死我了!”

“你怕了?”

“當然怕啊!人家可是北月堡堡主的獨生愛女,北月堡在江湖上的地位舉足輕重。一個小小的紀語蝶無背景、無靠山,你說,我能不怕嗎?”

秦冷杉臉上掛著莫測高深的笑,“你有我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

語蝶嬌嗔一笑,“討厭!又逗人家!”

秦冷杉忽然朗聲大笑,笑後,靜靜地凝視她一會兒,眸中的深邃讓語蝶有些不安,“也許在最後一刻,我會突然改變主意,不娶那個女人呢?”

“開什麼玩笑啊!人家已到了城中客棧,就等著你明天八抬大橋,吹吹打打地接回來呢,別捉弄蝶兒了!”

“捉弄嗎?”秦冷杉忽然歎了口氣,“如果我為了你,不娶她了,你會怎樣?”

“那蝶兒可就慘了,不但是莊主的罪人,也成了虎嘯山莊的罪人,妖女的罪名怕是一輩子也洗不掉了。與其事後被三夫人和北月堡追殺,倒不如你現在就殺了蝶兒,也省得日後蝶兒擔驚受怕。”

語蝶說完,秦冷杉又抑製不住地大笑起來,“好!好!我的蝶兒果然與眾不同!”

蝶兒也笑得花枝亂顫,倚在他寬闊的胸前,聽著胸膛傳來的悶笑聲,心卻是冷的。我紀語蝶,永遠都不會是你的蝶兒,永遠!

她若心中無大少爺,她若隻是虎嘯山莊一介平凡的婢女,她若真如十九歲的女子般單純無邪,或許,她會甘願留在他身邊,當他一輩子的女人,直到他厭倦的一天;或許,她也會像其他女子一般,為他爭風吃醋;或許,她也會為了留住他的心,或保住地位,拚了命地生個兒子,母憑子貴。

隻可惜,所有的一切隻是如果。他若真肯為她放棄親事,與北月堡交惡,那他就不是她所認識的狂妄冷情、深沉難測的秦冷杉了。而她也自知,自己就算長得再貌美如花,再傾國傾城,再深得他的喜歡寵愛,他也絕不會為她放棄一切。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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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2: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馬車順利地出了城門,語蝶終於鬆了口氣,轉首對坐在身側的秦可青輕笑道:“九少爺,馬車出了城門,向東再走五裏,到了燕子亭,那裏有大少爺派來接應的人,到時你就真正安全了。”

“語蝶姐,謝謝!”秦可青感激地一笑,隻有十五歲的他,臉上還帶著稚嫩的青澀。

馬車又走了一會兒,語蝶忽然道:“停車!”

車夫一拉韁繩,馬車倏然停下,“什麼事?”原本坐在車夫身邊的翠兒一掀車簾急問道。語蝶也不答話,跳下馬車才道:“我要回去。”

“什麼?語蝶姐,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秦可青一驚,也跟著跳下車。

“不,你們先走。”她從懷中取出一件黑色令牌狀的東西,鄭重地交給秦可青,道:“九少爺,好好拿著,將它交給大少爺。這可是語蝶千辛萬苦才拿到手的,誰擁有了它,誰就能名正言順地支配虎嘯山莊所有的產業,萬萬丟不得。”

秦可青身為秦家子弟,當然也深知其重要性,他握住令牌,卻更為不解,“語蝶姐,令牌即已到手,你為什麼還要回去?”

“是啊!為什麼還要回去,你不要命了?”翠兒也疑惑地問道。

語蝶一笑,道:“拿回令牌,是為了今後大少爺奪回山莊時有更多的酬碼,況且它也本該是大少爺的。至於救你,一半原因是語蝶喜歡你,不想三夫人因恨大少爺而牽怒於你,我怕你受苦而已;另一半是不想秦冷杉拿你來要挾大少爺。九少爺,大少爺最擔心的就是你了……”她語音一頓又道:“大少爺交待我的事已辦完,接下來的該是語蝶自己的事了。”

“語蝶姐,你……”秦可青年紀雖小,卻聰慧無比,已隱隱猜出語蝶的心思了。

語蝶見他表情,也知被看透了,她也不隱瞞,直說道:“我一向睚眥必報,對於曾經傷害我的人,我絕不輕易饒耍當日加誅在我身上的,也必當十倍奉還!”

“語蝶你……”

“放心,不會出人命的!”語蝶突然俏皮地眨眼,微笑道:“他畢竟是你二哥,語蝶雖算半個江湖人,卻從不視人命如草芥。我隻是給他個教訓而已,也順便拖延一下時間。”

“二哥他……”秦可青遲疑了一下,方說道:“他當初強……強迫你,我想,他應該是愛你的!”他說出了驚人之語。

“是嗎!”語蝶隻是淡淡一笑,“若是愛我,他的行為就更不可原諒了。”

“我、我……”秦可青有瞬間的尷尬,“二哥他,他是有些……”

“我倒不希望他愛我,今日愛愈深,他日恨愈重。你二哥那樣厲害的人,我還真不願與他為敵呢!”她忽然打趣道,“時辰不早了,你們快上路吧。秦冷杉去客棧接新娘,要在城中轉兩圈,以顯隆重,算算時間也該返回虎嘯山莊了,我必須先他之前抵達山莊。”

說完她不容置疑地扶秦可青上馬車,轉身又對翠兒叮囑道:“好好保護九少爺,路上小心。另外……”她頓了一下,深吸口氣才道:“我暫不見大少爺了,脫身後,我會先到神仙穀住上一段時間,不用尋我。”

紀語蝶交待完畢,剛想轉身離開,坐在馬車內的秦可青卻突然問道:“語蝶姐,你真的不會後悔嗎?你為大哥做了那麼多,你為他忍辱負重,你為他甘願委身留在二哥身邊,現在你又為他得罪二哥,偷了令牌救我出來,二哥他……他在我們兄弟當中是最霸道,最厲害,最狠毒的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他日……”秦可青擔心地一頓,又道:“我與大哥畢竟都是他的兄弟,就算再氣憤,看在兄弟的情麵上,他也會有所顧忌,可是你……”他驀地打了個冷顫,“我真不敢想象二哥的報複手段,語蝶姐,你說愛愈深、恨愈重,我看得出二哥真的對你有情,到時隻怕……”

“你二哥隻是對我的相貌迷戀而已,又怎會對我真的動情。他當初不也是看到我臉後才……”紀語蝶神情一陣哀戚,想是回憶起了以前的事。隻是一瞬後,她又恢複了雲淡風輕,微笑著,堅定地說:“我不會後悔的,十歲時,大少爺從飛奔的馬蹄下救了我,又替我贖身,擺脫貪婪的舅舅,那時我的命就是大少爺的了。大少爺費盡心思送我到神仙穀學醫,待我猶如親生妹妹,如今為了他做點事也是應該的。大少爺溫良純善,有情有義,他不想傷害兄弟情分,那麼蝶兒幫他做;原本屬於他的東西被搶走,蝶兒幫他奪回。蝶兒隻求大少爺那雙溫潤的眸光永遠不要染上哀愁,那樣即使粉身碎骨,蝶兒也心滿意足了。”

“是嗎?”秦可青被蝶兒真摯的話語震撼,怔然許久,不知為何,清澈的眼中竟隱約地湧上一層愧疚,呢喃道:“你若知道……”

“什麼?”蝶兒見他欲言又止,輕笑地問道。

“哦,沒什麼!”秦可青麵容一整,“語蝶姐,你保重了!”

語蝶也隻當他擔心自己的安危,對他的異樣表情並未多想,淡然一笑,“放心,我會保護自己的。”

說完不再耽擱,縱身躍起,朝城門方向疾掠而去。她,竟會武功!若她不顯露,誰又會知道平日嬌滴滴、嫵媚弱骨的紀語蝶會是身懷武學的呢?

☆☆

紀語蝶回到虎嘯山莊後,直奔柳園。走近時,守在園外,家僕打扮的護衛給她做了個順利的手勢。她微笑地點下頭,直接走了進去。

柳園內一片沉寂,不同於園外的喧囂。如預期般,柳園裏的所有僕役、侍衛已被迷暈,且鎖在了廂房內。而虎嘯山莊的僕役,沒有得到允許一般是不會擅自進入柳園的,尤其是在她的刻意命令下。

“三夫人,我們又見麵了!”語蝶一反先前的懦弱嬌媚,微笑著,從容淡定,邁入客廳。此時的她衣袂飄飄,氣質高華,舉止間竟淡淡流露出幾分男兒的瀟灑之氣來!

三夫人渾身虛軟無力,癱坐在椅中,看見紀語蝶,目眥欲裂,瞪著她道:“大膽*人,竟是你!你做了什麼?”

語蝶微笑地走至近前,一揚手,“啪”的一聲,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

“三夫人,小女子姓紀,紀語蝶!夫人記住了,以後別*人、*人地叫,不但汙了我的耳,也髒了你的嘴不是?至於對你做了什麼嘛,當然是用毒了。不然,像夫人這樣身懷武功的人,蝶兒怎敢再來拜會啊!”

“你……”三夫人身體動彈不得,隻氣得銀牙暗咬,卻不敢再逞口舌之利。她心思縝密,冷靜下來,深知紀語蝶狠辣,不會對她留情,必要時殺她也做得出來。她選在秦冷杉大婚之日,必是已想好了所有後路。她現在不禁暗自後悔,早知不該顧忌冷杉的,那日應該除了這個小*人才是。

語蝶知三夫人心中所想,也不氣,臉色一凝,對廳中站立的兩人命令道:“你們下去,按計劃進行。至於你們的酬金,我已放在預先說定的地方。事成之後,你們自會拿到。”這些身懷武藝的人,自然是紀語蝶花錢所雇的江湖亡命之徒。

她掌管莊內事物,讓莊裏多出幾個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更何況,籌備大婚,又有賓客攜家僕陸續趕來,莊內本就一片混亂。突然多出幾張生麵孔,自然也不會引入懷疑了。

監視三夫人的兩人依言退下後,大廳上就隻剩下紀語蝶與中毒的三夫人。

語蝶施施然一笑,坐到另一邊椅上,端起桌上茶盞,輕啜一口,慢慢放下,見三夫人臉上微微露出喜色,不由笑道:“三夫人高興什麼,莫非我喝的茶中有毒?”

三夫人神情一驚,紀語蝶卻歎息地搖了搖頭,淡笑地說道:“三夫人這是怎麼了?三夫人心思縝密,向來是語蝶顧忌的人呢!當初三夫人幫秦冷杉輕而易舉地趕走大少爺,那智謀,那心機,語蝶一直欽佩。今日怎麼亂了陣腳啊?三夫人難道忘了,這柳園井水裏的毒可是我下的,又怎會不預先吃下解藥呢!”柳園一直獨立於虎嘯山莊,用度、開銷、膳食都與山莊分開,是以紀語蝶對柳園的井水下毒,卻不會影響到虎嘯山莊。

三夫人受語蝶嘲諷,也暗罵自己糊塗。她能在虎嘯山莊占一席之地,心思自然非比常人,沉思了一下,方道:“你究竟要做什麼?能動用虎嘯山莊產業的令牌已被你盜走,九少爺也離開了,你還要什麼?”

“令牌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拿到令牌並不代表什麼!語蝶當然還要為大少爺製造一些契機了,今天是莊主的大婚之日,賓客雲集,你說……”語蝶故意停頓了一下。

三夫人何等聰明,心思一轉便已明白,驚道:“你……你怎麼能?你好狠!”

語蝶笑了,“三夫人好聰明啊,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呢?若在天下人麵前失了臉麵,今後可真的難抬頭了。”

三夫人怒極反笑,“好!好個紅顏禍水!冷杉寵愛你,將你留在身邊,結果反受其害。好!也好!他活該當受此教訓!”

“三夫人的態度倒真是出乎語蝶意料。”

三夫人冷哼:“我勸你還是見好就收,速離此地。否則等冷杉來了,定讓你生不如死,背叛他的人從不會有好下場!”

語蝶一笑,道:“多謝三夫人提醒,語蝶對莊主的陰狠也早有耳聞。隻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語蝶明知凶險,也要為之了。三夫人,我們靜候莊主的大駕吧!”算算時辰,他也該到了。

果然,不久後,語蝶聽到了腳步聲,而且還不止一人。麵色雖淡定如常,心中卻一顫,她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知道接下來的一場仗,才是勝負的關鍵。秦冷杉絕不好對付,她必須萬分小心,一步都不能走錯。

秦冷杉當先進來,身後跟隨兩人。一個是上容,另一個一身白衣似雪,看那身形,語蝶雖沒見過他,卻已猜出他便是暗中監視她的人。

秦冷杉穿得還是新做的大紅衣裳,見到語蝶,微微冷笑,道:“你果然選在今天!”

紀語蝶仍然端坐椅中,卻也不驚,微微一笑,緩緩開口道:“看來莊主早就注意語蝶了。”

秦冷杉冷哼:“兩個時辰前出城的馬車,我已派人去追了,想來現在已經抓到了。”

“哦!”語蝶從容淡笑,“隻怕沒那麼容易吧!”

“哼!你那點小把戲還難不倒我,無非是派人易容,企圖以假亂真。你卻不知四個城門我都派了人,無論從哪裏出去,我的人都知道。”

聞言,語蝶心裏一驚,但表麵上仍淡定自若,暗想:她送九少爺出城,沿途極其謹慎,並未察覺有人跟蹤。否則,以她之敏銳不會不知。而且,若真知九少爺從哪個方向出城,那她再次返回之時,迎接她的就是他的陷阱了,而非讓她坐在柳園以逸待勞地等著他。看來他隻是在試探她,而他的人必是如她所料那般朝城西追去了。

想到這裏,她心中安定,從容道:“既然堡主如此確定,那我們就打個賭,一起等等如何啊?隻是三夫人的毒可等不得了,時間一久,到時隻怕服了解藥,武功也會全廢,嚴重一點怕是連站起來都難了!”她表麵雖然自信從容,後背其實早已被冷汗濕透。她方才所想畢竟也隻是她的揣測而已,秦冷杉是否受她威脅還是個未知數。

秦冷杉麵無表情,眼神銳利如刀,靜靜地直視著她。紀語蝶無懼無畏,昂然迎視,一時之間,偌大的客廳竟寂然無聲。隨著時間的推移,紀語蝶也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她表麵看似輕鬆,內心實則叫苦不迭。

秦冷杉目光淩厲,氣勢逼人,一般人在他的注視下,早嚇得發抖了。而紀語蝶竟敢與他對視,憑的就是一股自信。然而,她並不能確定九少爺是否脫離了秦冷杉的掌控,這樣一來,她氣勢上明顯就輸了一半。若她的目光稍有退縮,秦冷杉有了懷疑,那她就真的輸定了。

許久,秦冷杉皺了皺眉,終於說話了,而紀語蝶心中也長舒了一口氣。

“一切到此為止,你回來,我既往不咎。”

語蝶一怔之後,便笑了起來,“真是有趣,秦莊主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寬宏大量了。既往不咎?哼,當我紀語蝶是小孩子嗎?”

上容突然道:“紀語蝶,莊主對你……”

秦冷杉一揮手,打斷上容的話,“不再考慮?”

“語蝶心意已定!”

秦冷杉臉色一沉,突然狂笑,“好!好一個心意已定!”但聲音卻淩厲如寒冰,一字一句道:“那我就成全你!說吧,以什麼條件交換解藥?”

紀語蝶知道,在他狂笑說出那個“好”字時,自己就真的沒有反悔的餘地了。秦冷杉眼中倏然迸射出的強烈恨意,足以將她的身心撕毀。若不小心落在他手裏,那當真會生不如死。

想到昨日他們還相擁相吻,好不親昵,沒過十二個時辰卻已經翻臉拔劍相向,世事當真無常啊!心中倏然一痛,鬱悶難抑,她並非全然無情啊!

“沒想到莊主竟是孝子,既如此,語蝶自不會過分為難莊主。隻要莊主保證今後絕不做出傷害大少爺的事,語蝶自會獻出解藥。”她必須為大少爺謀個後路,否則以秦冷杉的陰狠心性報複起來,大少爺必敗無疑。

聞言,秦冷杉的眸光更冷,笑意更狂,“大少爺!又是為了你的大少爺,你已非完璧,他還會要你嗎?”

語蝶眼中的痛楚一閃而逝,像風過無痕,難以察覺,但她仍淡淡地笑道:“語蝶自知身份,從未奢望過什麼。今生隻求能隨侍在大少爺身側,即便是婢女,能看到他,能讓他快樂,語蝶便已心滿意足。”

“真是字字傷人啊!”秦冷杉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無比,好似閑話家常般。

語蝶卻因看到他一瞬間複雜的表情轉換而心中劇痛難抑,竟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該死的!怎麼會,怎麼會?她竟為他莫明其妙地心痛!為了這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她的心怎麼又亂了,思及此,她急忙收斂心神,壓下如波濤般洶湧的情緒。

廳中的其他三人也同樣震驚不已,他們清楚,狂妄霸道的秦冷杉隻有氣極、怒極、恨極時,才會如此說話。

“你真相信我的保證?”秦冷杉又道。

“二少爺畢竟是一莊之主,做出的保證,語蝶怎敢不信。隻是世事難料,口說無憑,還是請莊主寫下來穩妥些。”從秦冷杉邁進廳中開始,她就再沒開口喚他冷杉。他心中的蝶兒已死,她心中的冷杉自然也不存在了。

秦冷杉看了三夫人一眼,點了下頭,“好!”

語蝶緊張的心放下了一半,指著右邊的牆壁說道:“寫在那麵牆上即可,筆墨早已備好,桌上的便是。”

秦冷杉萬萬沒想到,她竟會讓他寫在牆上,不知是何用意。

語蝶見他露出遲疑之色,怕他猜出她的真正意圖,連忙又道:“難道莊主想反悔不成?”

秦冷杉走過去,拿起筆,突然一笑,嘲諷地道:“你不為自己謀個後路嗎?也讓我作個保證,絕不傷你性命?”

語蝶淡然一笑,道:“語蝶今日所做之事,從不敢奢望你會放過我。他日若要報仇,盡管來找語蝶便是了。”

秦冷杉寫完後,語蝶由懷中拿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塞。瞬間,有一股強烈的異香竄出,語蝶將之拿到三夫人的鼻孔下,說道:“深吸幾口。”

三夫人依言吸氣,然後,閉目運功調息。一刻鍾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朝秦冷杉點了點頭。

紀語蝶道:“毒已經解了,不過三夫人在十二個時辰萬萬不可與人交手。否則,不但會內功全失,重則還會經脈進裂而死。”她手中再無要挾他的東西了。

“紀語蝶,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走出虎嘯山莊嗎?”秦冷杉忽然冷笑道。

“為什麼不能?”語蝶笑道,在秦冷杉如此陰冷的目光注視下,還能笑得出來,連她自己都禁不住要佩服自己的膽量了。上容與那位白衣人各據門邊與窗口,顯然是防她伺機逃走。

“莊主……”上容叫了一聲,突然委靡倒地。幾乎同一時間,白衣人站立不穩,也是癱到於地,兩人急忙運功抗毒。而秦冷杉隻來得及扶住桌角,最後跌坐在旁邊的木椅上。三夫人雖解了毒,卻也不敢妄自對語蝶動手。

“你何時下的毒?”上容疑惑地詢問道,他們明明都是一直很小心的埃

“給三夫人解毒的時候,我知道你們必會對我防備。我若下毒,你們若屏住呼吸我也成功不了的。”

“是那股異香!”

“不錯,其實三夫人的解藥,對你們來說便是毒藥。”他們剛聞到異香時,必然下意識地屏息,毒素吸得少,身體短時間內不會察覺到異樣。待三夫人毒解,他們確認那是真的解藥後,自然不再屏息防範,毒便是那時中的。

“厲害!厲害!”上容苦笑,為什麼他總是栽在她的手上呢?

紀語蝶突然很有興致地對上容做了個鬼臉,這才轉過身,掃了一眼秦冷杉與白衣人,淡笑地道:“秦莊主,你故意讓上容引我說話,無非是想拖延時間,運功解毒。或許語蝶忘了告訴你,這種毒其性怪異,是壓不住的。強行運功隻會加重毒素,事後更會元氣大傷。方才那一會兒,已足以讓你病痛加身,吐上半個月的血了,沒有一年半載的調養休想恢複。倒是上容總管因要引我注意,沒有機會運功,卻是最幸運的。等明天藥效一過,他就會恢複如常。”

上容為自己的幸運再度苦笑,那明天的善後事情豈不都得他自己做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紀語蝶的確聰明絕世,心機之深沉,計劃之周詳,心思之縝密,非一般女子可比,難怪莊主會對她……

秦冷杉驀地睜開眼睛,“你當真如此恨我?”他適才運功抗毒,便察覺出怪異,聽紀語蝶一說,便知她所言非虛,於是散去功力,不再抵抗。

恨嗎?若真是恨他入骨,為何還要說出來呢?再等他抵抗一陣,到時便是一輩子病痛加身,無法恢複了。

“你當初強要了我,難道我不該恨嗎?”

秦冷杉冷嗤一笑,道:“我可是讓你自己選擇的!”

“選擇嗎?說得好聽,我當初哪有選擇的餘地,大少爺失勢無力護我,九少爺病重被軟禁。三夫人記恨當年她侄兒被斬之仇,故意不給九少爺醫治。九少爺對大少爺來說,珍如生命。為了大少爺,我怎能讓九少爺有一點危險。而除了跟你,我還能選擇什麼!”

秦冷杉嘲諷地道:“既然是如此委屈,我可真要懷疑那個嫵媚熱情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你了!”

紀語蝶神情依然平靜,淡如止水,“你以為我紀語蝶是世俗女子,失了身便會尋死覓活嗎?我當初既然決定到你房中侍寢,又何必學那一般女子,惺惺作態,假意反抗呢?主動一些不是更能迷惑你嗎?”

“紅顏禍水,他倒是真的被你迷惑了!”三夫人突然說道。

“三夫人其實是暗諷語蝶不知羞恥吧?”語蝶歎了口氣,“為達目的,語蝶顧不了那麼多了。”

“那大少爺走後,你也緊接著失蹤,是欲擒故縱了?”

“三夫人猜得不錯,不過,語蝶也需要離開山莊做些準備。”

“結果冷杉就中計了。”

語蝶輕輕地搖了下頭,道:“莊主並沒有中計,他從沒信任過我。但他寵愛我倒是真的,不然語蝶今天也不會輕易得手。莊主若對我無情無意,那剛才一進來時,便會擒下我,逼我交出解藥。正是因為他心中還對我有一絲寵愛,才會由著我胡來,才會中了我的毒。”

”你竟然知道!”這是白衣人第一次開口說話。

語蝶苦笑,“語蝶並非無情無感之人啊!”她轉身走到秦冷杉麵前,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放到桌上,說道:“這是你送我的,語蝶今天即傷了莊主,自然不配再要它。”

然而,當三夫人看清桌上玉佩後,神情卻倏然一變,仿佛不敢置信般瞪向秦冷杉。

秦冷杉隻淡淡掃了一眼,道:“送出去的東西我從不會收回,你若不要,毀了便是。”

“莊主何必呢!如此貴重的東西,還是收回去得好。”

秦冷杉突然點點頭,“不錯,你拿給我好了。”

他中毒跌座椅中,全身根本動不得。

語蝶一笑,把玉佩遞還他手中。突然,變故驟起,原本連一根手指都動不得的秦冷杉卻手腕疾翻,扣住了語蝶的脈門。語蝶一驚,急忙閃避。然而,秦冷杉左手卻是虛招,在語蝶側身之時,右手化拳為掌向前推去。語蝶胸前中掌,隻覺劇痛,手撫胸口後退三步,抑製不裝哇”的一口吐出鮮血,如此緊要關頭,她卻失聲叫道:“你瘋了!強行運功,你一輩子也別想恢複了!”眸中的擔心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

自己受傷,擔心的卻是傷她之人,上容將一切看在眼裏,卻隻能無奈地搖頭。

三夫人擔心兒子,急道:“冷杉,你怎樣?”

秦冷杉運功之後,果然連連嘔血,卻冷笑道:“你既負我,他日相見,但求速死吧!”

語蝶驀然無語,腦中突然恍悟,在迎上秦冷杉清冷眸光的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他——竟是真愛上她了!擦掉嘴邊的血跡,若非她有些內功底子,這一掌怕是真要了她的命。她靜靜說道:“莊主對語蝶來說,隻是莊主,隻是秦家的二少爺,大少爺的弟弟,也是語蝶曾痛恨的人,莊主明白嗎?莊主給予的,語蝶不想要,語蝶想要的,莊主給不了。”

“你就真喜歡那個花燈?”他冷嘲。

“看來莊主早就看出花燈是大少爺所送,才會當語蝶的麵前毀了它。”歎了口氣,語蝶繼續道:“新郎失蹤,再過不久,便會有人尋到柳園來了。到時眾人自會看到堂堂虎嘯山莊的莊主在大婚之日被一名女子捉弄,狼狽至此。莊主威信掃地,名聲怕是許久才能恢複。當然,先進入柳園的人,自是語蝶刻意安排的,莊主不必擔心謠言傳不出去。語蝶今日所做之事,莊主必是怒極、恨極。今後天涯海角,莊主若要報複,語蝶接招便是。”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隻有引起他全部的恨意,到時有她牽引,大少爺才有時間準備。而他名聲受損,又身受重傷,明日後必會臥床不起,沒精力管事了。其他幾位少爺想來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混水摸魚,打敗他的機會。兩敗俱傷,漁翁得利,到時大少爺便可順理成章地接管虎嘯山莊了,一切她都打算好了。最後環視眾人一眼,她道:“時候不早了,語蝶先行告辭。”說完不再留戀,即使是秦冷杉她也沒再望一眼。

撫著胸口的傷處,她毅然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卻聽上容說道:“等等!”他沒等語蝶開口,迅速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當初隻是個婢女,大少爺為何費盡心思,甚至不惜重金,請求神仙穀收你為徒。據聞,他帶你回來後,作此決定也不過短短幾日而已。你們隻相處了幾天,他真重視你若此嗎?”隻是一頓,又道:“還有,秦冷杉剛回莊內不久,他便讓你摘下麵具,以真麵目示人。而大少爺以你容貌過於豔麗為由,讓你帶了數年的麵具,你不覺得蹊蹺嗎?再有,他遠居蘇州,卻早早做完花燈,等你生辰之日……”

“上容!”語蝶突然打斷他的話,微微一笑道:“大少爺性情良善,你誤會他了,而且無論如何我相信他。”最後,她想轉身看了一眼秦冷杉,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在秦冷杉那比恨意更複雜的陰沉眸光中翩然消失。

時光飛逝,一晃,便是三年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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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翠兒!翠兒!”有人扯著嗓子喊。

“來了,來了!你再叫下去,我耳朵都快給你喊聾了!”翠兒推門走進,屋中有一名女子含笑轉身。但見她眉目如畫,貌美絕倫,氣質清雅飄逸如幽穀白雲,晶瑩剔透的眸子似漾著秋水。但眼波流轉之間,卻帶出一股天然的孤傲之氣。她,便是紀語蝶,但與三年前妖豔媚骨的形態卻有了天差地遠之別。隻是一開口,那股狡黠靈動卻沒有變。

“翠兒,你看我這身衣裳行嗎?’’

“很漂亮!”翠兒忠實地點頭。事實上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會顯得很漂亮。

“真的?”語蝶有些不確信,轉身望望銅鏡中的自己。隨即又看向翠兒,突然俏鼻一緊,抿嘴微笑。那一瞬間的風情,竟是說不出的頑皮可愛。

然而,翠兒卻隻覺得頭皮發麻,盯著她,緊張地道:“你又要幹什麼?’’

“翠兒!”語蝶笑得更甜了,“你頭上的發簪好漂亮,可不可以……”

“不可以!”翠兒激動得跳了起來,“這是我剛剛買的,說什麼也不能給你!’’

“給我嘛!”語蝶上前便搶,翠兒一邊躲閃,一邊叫道:“語蝶姐,你年紀比我大,怎麼可以搶我的東西啊!”

“知道我比你大,還不速速把發簪拿來孝敬我!”說著蠻不講理地把軟膩膩的身子貼了上去,翠兒硬生生地被她撲倒在床上,掙紮不過,最終結果就像上次、上上次一樣,翠兒以失敗告終。搶到發簪的紀語蝶歡呼地來到銅鏡前,仔細別於烏黑的發鬢上。左照照,右照照。

這才是真實的紀語蝶,很霸道,很不講理,很愛欺負人,也很愛占小便宜,翠兒以慘痛的親身經驗得出——人絕不可貌相。

“就算是女為悅己者容,你也不該搶我的東西啊!”翠兒鼓著腮,很委屈地嘀咕道。

語蝶不以為然,推開窗,一片繁花似錦。她的笑臉印在花中,微眯著眼,思緒漾在花海中,好不溫馨,好不恬靜。突然她轉過身,皺了皺眉,問道:“夫人有我美嗎?”

“沒有。”翠兒道,大少爺在一年前已成親。

“大少爺很愛她吧?”

這次翠兒沒有回答。語蝶也並非要她回答不可,隻是微笑著,輕道:“好久,三年了,語蝶終於可以見到大少爺了。”三年前,她離開虎嘯山莊後,並沒有去神仙穀,她不想給師父惹麻煩,虎嘯山莊並不是人人都惹得起的。當然,她更不會去找大少爺了。她易容改裝,一路躲藏。 果然如她所料,第二日,虎嘯山莊便下令捉拿她。

語蝶在喬裝時,曾在酒樓上聽到有關虎嘯山莊的傳聞:秦冷杉被一名女子戲弄,顏麵盡失,成婚當晚,新娘又離奇失蹤。雙重打擊之下,他吐血暈倒,至今仍是臥床不起。

語蝶也猜不出新娘怎會失蹤,隻是暗幸秦冷杉沒把新娘失蹤的罪名栽贓到她頭上。否則,得罪北月堡,那她就真的永無寧日了。自然她也不會感激,因為她的確沒有偷新娘子。

後來,聽說江湖中有一個叫黑羽堂的神秘組織也在找她。這下,紀語蝶頭可大了。她隻在神仙穀學過醫,沒真正在江湖闖蕩過,但也知道黑羽堂是一情報組織,專事販賣情報。隻要買家出得起價錢,大到國家軍事、戰備,小到李二麻子臉上有多少個麻點,他們都會給你查到。而紀語蝶不幸成了黑羽堂通緝的重犯,這可是比北月堡還難惹的啊!她萬萬沒有想到,秦冷杉竟不惜重金,雇傭黑羽堂尋人。她當時不但頭大,臉都綠了。

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她隻好以男裝模樣混跡於世了。現在在知府裏當個馬童,倒也逍遙自在,隻是一直不敢跟大少爺聯係。

聽說虎嘯山莊內部為了爭奪家產,一直鬥得如火如荼。一年後,秦冷杉離開了虎嘯山莊,從此不知所蹤,虎嘯山莊自然也不會再追查她的行蹤了。

又過了一年,大少爺終於得勢,卻不知為何放棄了莊主之位,最終讓七少爺掌了權。對此語蝶並沒什麼不甘,隻要是大少爺作的決定,她都不會有異議。暗中與大少爺取得聯係後,他便派翠兒來照顧她。直到一個月前,聽說黑羽堂不再追查她了,她這才鬆了口氣,得見天日。

跟翠兒坐了兩天的馬車,來到大少爺現在所居的別院,沐寓梳洗後,知大少爺在書房辦公,不等招喚,她便徑自去了。正要敲門進去,卻聽到屋內傳出的說話聲,暗想:等大少爺一人時,她再進去好了。 本想到院中的涼亭坐坐,然而,卻無意中聽到對話中竟提到了她的名字,一時好奇,便停下了腳步。

“大哥,大嫂知道此事嗎?”

“還不知。”

“可是語蝶姐已經到了啊!”

門外的語蝶蹙眉,這個聲音像是——是九少爺,比三年前變聲時沙啞著嗓子好聽多了。現在他應該長得更高了吧?她胡亂瞎想著,這時耳邊又傳來對話。

“我自有安排。”

“什麼安排?語蝶姐為你做了那麼多,難道你不感動嗎?”

“感動是有,但你不是知道事情原委嗎?”

仍是紀語蝶熟悉的溫潤聲音,她卻下意識地不敢再聽下去,想轉身離開,隻是雙腳突然像被點了穴般,一動也動不了。

“她很出色,不枉我當年費心地栽培。幾個兄弟中,就屬老二冷杉最難對付。十幾歲做起事來,就令人膽寒了。不過,他那時看語蝶的眼神,還真讓我猜對了。這不,他還真是敗在了語蝶的手上。我這個棋子可真是沒下錯。”

棋子!語蝶臉色煞白,她何等聰明,轉念一想便已明白。三年前,城外與九少爺分別時,他的欲言又止;離開山莊前,上容對她所講之言。當時,她打斷了上容的話,或許那時,她便察覺到什麼了吧?隻是她不敢想,不敢承認,躲避著。以為那樣就可以安枕無憂,她真是好傻!

她自認聰明,為他盡心盡力,為他出謀劃策,原來竟隻是他的棋子!他手上的一顆棋子而已!真是可笑,棋子啊!

“誰那麼沒有規矩,站在門外偷聽主人的話!”

語蝶慢慢轉過頭,是一個看起來很漂亮的女人。她在看女人時,女人也在看她,表情卻是一怔,顯然是驚歎於她絕世的容貌。“你……你是不是那個蝶兒,紀語蝶!”

語蝶空茫地笑笑,瞬間也猜出了女人的身份。這衣飾,這裝扮,除了大少爺的妻子還能是誰呢?“夫人,語蝶見過夫人。”她躬身一福。此時,書房的門倏然打開了。秦上青一身藍衣,負手站在門口,秦可青站在他身後。

“燕婷,你來了!”秦上青對妻子笑道。

語蝶怔怔地凝望,還是那張溫笑的臉,還是那雙溫柔的眼睛。為何此時她竟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一絲溫馨,隻有徹骨的寒,冰冷的痛。什麼都不用說了,不是嗎?

她輕輕地扯出一抹笑,轉身走了。沒有人攔她,也沒有人叫她。她好似一縷遊魂,飄逝,終無蹤跡!

“她走了!”秦上青微一側身,對門裏人說道。

“咳!咳!”房內有人輕咳了幾聲,站起走出,竟是最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秦冷杉!原來,書房裏有三個人。

“希望你遵守承諾。”秦上青沉聲道。

“大哥!何必哭喪著臉,我隻是讓你說出實情而已。”秦冷杉笑,“放心,我保證再也不破壞虎嘯山莊的任何生意。從此,它興盛也好,衰亡也罷,都與我無關。”

秦上青歎了口氣,許久才道:“冷杉,你若真愛語蝶,就別再傷她的心了。”

“大哥,真正傷她心的,好像是你啊!”

“二哥!大哥後來……”九少爺想要反駁什麼,卻被秦上青阻止了,他站在冷杉身前,說道:“我的確傷了她,也利用了她。三年前她所做之事也都是為我,所以我更希望你別傷她,若你真的愛她。”

“大哥!愛愈深,恨愈重,你不明白嗎?”他表情似笑非笑,說完,飄然離去。走到門口時卻突然轉身,長聲道:“大哥,你看似我們兄弟中最溫順之人,我看卻是最厲害的,你當年為防我所布下的棋子終是成功了。我明知那是陷阱,還甘願往裏跳,甘願被你布下的棋子吃掉。大哥,你說你厲不厲害?”話落,他不等回答,長笑著,身形疾掠,竟是施展輕功遠去了。

☆☆

語蝶茫茫然地也不知走了多久,累了便找客棧休息,餓了便找酒樓吃飯。奇的是以她這身絕世容貌,走在街上竟無一人上來搭話,連吃飯住店都無人與她交談。只要她一坐到桌前,不用吩咐,飯菜自有人端上來,她隻管吃就成。吃完也不會有人找她要錢,沒人要,她也不以為然,起身便走。

又過了兩日,她漫無目的地竟走到了一處懸崖邊。往下望,雲霧迷漫,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她現在萬念俱灰,該不該跳下去呢?虛無地一笑,她竟在崖邊坐了下來,也不在乎山風淩厲,吹得頰邊生痛。 抱著膝,眼神空洞地癡望在遠處的某一點上。

突然,她慢慢地轉過頭,清麗的容顏緩緩綻放出一抹絕美的笑靨,淡淡地,輕道:“你來了。”

上容微微點了點頭。語蝶站起,徐徐地走了過來。見她遠離崖邊,上容暗自鬆了口氣,卻見語蝶伸出雙手,他驀地一怔。只聽她輕柔地說道:“你不綁嗎?”

上容搖了搖頭,語蝶又是一笑,隨著上容下山。山下早有馬車等候,語蝶也不多問,徑自上了馬車。上容隨後跟著上來,坐在了另一邊,不過還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

語蝶突然笑了笑,道:“其實黑羽堂堂主便是秦冷杉吧?”

上容有一瞬間的驚訝,然後點了點頭。

果然啊!語蝶自嘲地笑了笑,閉目靠向車壁不再說話,這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她一直奇怪,以黑羽堂的實力,竟讓她安然躲過了三年。不是她的運氣太好,就是黑羽堂的能力與傳言不符。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早就找到了她,卻像貓戲老鼠一樣,看她躲藏,看她裝模作樣,看她擔驚受怕,看她自鳴得意。她就像個戲子一樣,在獨自表演啊!現在,他不想再看下去了吧?

“你,你是如何猜到的?”上容遲疑了一下問道。

語蝶笑笑,沒有睜眼,輕輕開口道:“因為我知道黑羽堂有個規矩,若是找人,隻要收了雇主的錢,就會一直找下去。即使雇主撤消委托,他們也不會停止。他們不允許在找人的小事上失敗,即使所找之人已死,他們也要查出屍體在哪,因何而死。隻有我是惟一的例外,中途居然停止了對我的追查。你說,除了黑羽堂堂主,還有誰有權下此命令?”

上容點了點頭。接下來,馬車又陷入了沉寂。許久,語蝶突然睜開眼睛,笑著說道:“上容,會下棋嗎?我可是很厲害婀,不過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是棋子的竟然是我!自以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其實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下棋人觀望著,就連下一步該往哪走,都不能自主。很可笑,是不是?”

“其實……”上容欲言又止,“上次,你把少爺傷得很深。”

“是嗎?”語蝶笑笑,“他中毒後強行運功,的確傷得不輕。不過以他的深厚功力,輔以藥物慢慢調養,應該不會有大礙才是。”

“我指的不是這個。”上容搖了搖頭,“還記得,你當初還給少爺的玉佩嗎?”

語蝶點頭,自然記得,她還因此受了一掌呢!

“那塊玉佩本來一直在三夫人手中保存,是家傳的寶玉。少爺成婚的前兩日才拿出來,那是隻有少爺的真正妻子才能擁有的。現在,你明白了嗎?”

語蝶嬌軀劇震,再也笑不出來。

☆☆

黑羽堂竟建在鬧市之中,這是她萬萬料想不到的。走進這間占地頗廣,外表樸實的大宅,秦冷杉正在等著她。就像當初上容抓她回虎嘯山莊的情景一樣,他坐在廳中啜飲著茶,隻是這次他沒有笑,而是麵無表情。與三年前相比,他身形略顯削瘦了些,眼神則更冷厲了。她剛剛在廳外時,好像聽見了他的咳嗽聲,一定是內傷未複吧?上容將她帶到後,便出去了,關門前朝她瞥去了一眼,是在擔心嗎?

語蝶直視著他,唇畔含笑,平靜地說道:“好久不見。”

“怎麼不裝了?你朝我諂媚地笑笑,或許我會再中你的美人計呢?”秦冷杉譏諷地說道。

語蝶淡淡搖了搖頭,“三年了,改變了許多事情。當年你寵愛語蝶,才會中計;現在你恨語蝶入骨,又怎麼會……”突然心中一痛,塵封許久的記憶,一瞬間如潮水般洶湧而出。

想起了他的狂妄,他的霸道,他的寵愛,想起生辰那天對她所說的話——

“你有我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

“也許在最後一刻,我會突然改變主意,不娶那個女人呢!”

“捉弄嗎……如果我為了你,不娶她了,你會怎樣?”

當初認為隻是戲弄她的話語,今日才恍悟,他說的竟都是真的!新娘子失蹤,至今仍無消息,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就算虎嘯山莊的莊主找不到新娘子,難道黑羽堂堂主還查不出新娘子因何失蹤嗎?隻能說新娘的失蹤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而當晚他真正會娶的女人其實是她吧?新娘子突然不見,外麵賓客如雲,該如何交待?到時找她頂替新娘便是順理成章之事,三夫人即使有萬分的不甘願,為了臉麵,也會做出讓步。而她可以確信,北月堡過兩日便會宜稱,她也是北月堡的人。或許北月堡堡主為了堵眾人悠悠之口,會認她做幹女兒也不一定。據她所知,黑羽堂與北月堡可是一向交好咧!新娘失蹤三年,北月堡不聞不問這已經說明了一切。隻怪她當時沒有看清,沒有看透。還有那塊玉佩……

“哭什麼,你胸口很痛嗎?或者是美人計不成,改換苦肉計?”

語蝶猛一抬頭,不知何時秦冷杉已走到她的麵前,麵色陰沉,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嘲諷。

原來她竟哭了啊!語蝶手指慢慢地撫上臉頰,濕濕的,真的哭了!許久,她抬眼望向秦冷杉,一笑,道:“不會再有計策,不會再有陰謀,不會再有欺騙。語蝶在你麵前,絕不再裝模作樣,以後你看到的我,必是真正性情的我。”當年大少爺救命之恩、栽培之義,她為此賠出所有,而秦冷杉呢?

“那麼死也不怕了?”秦冷杉輕輕撩起她胸前的一束頭發,低笑著,伴隨著說不出詭異。

“蝶兒當年傷了你,你曾說過‘他日相見,但求速死’。蝶兒從未忘過,現在蝶兒就站在你麵前,你拿去吧!”

“不求饒嗎?這麼美的人香消玉殞,實在太可惜了。”他的手撥弄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滑過她晶瑩剔透的臉頰,最後停在了她白皙的玉頸上。

語蝶神情淡然,微微搖了搖頭,突然感到頸間劇痛,兩手下意識地抓住了秦冷杉的手臂。

秦冷杉冷哼,“說得好聽,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怕死呢!”

語蝶看到自己的雙手,澀然一笑,原來他以為她在反抗啊!放下手臂,不做任何的掙紮動作。隨後,隻覺得全身無力,開始窒息,眼前的秦冷杉也變得越來越模糊……要死了嗎?終於可以解脫了!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間,她好似看到了秦冷杉眼中的痛苦。奇怪,她死了,他應該高興才對啊!他不是恨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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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紀語蝶睜開眼睛時,看見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被換過。她慢慢轉首,秦冷杉竟坐在床頭。暮色中,他的臉孔有些模糊,感覺柔和許多,好像沒有適才的陰沉了。

“你……”語蝶一開口,才察覺嗓子幹痛沙啞,竟說不出話來。

秦冷杉起身,倒了碗水,扶起她的身子。語蝶看著遞到眼前的水,有些驚訝於他的溫柔。輕輕啜飲了兩口,嗓子舒服了許多,“你為什麼沒殺我?”躺下後,她靜靜地開口問道。

“想知道?”秦冷杉麵無表情的臉突然一笑,俯下身,注視著她剛剛飲過水的朱唇上還殘留著的水滴,像帶露的櫻桃般嬌豔欲滴,他不假思索地低頭噙住她的唇瓣。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語蝶心中一歎,在她如此負他、傷他之後,他竟然還迷戀她的身子。她突然側過臉,避開了他的索吻。雙手雖無力,卻仍掙紮地推開他。

見她抗拒,秦冷杉也未勉強,起身,饒有興味地看著她,說道:“認識你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見你不讓我親熱呢!怎麼,欲擒故縱、欲拒還迎?”

語蝶輕喘著,蒼白的臉頰因適才的索吻與掙紮而變得嫣紅。“我……我說過,不會再欺騙你,不會再裝模作樣,現在我心裏不想和你……所以我推開你。”

“你討厭我了?”

語蝶搖頭,“不,語蝶反抗並非因為討厭你,雖然語蝶曾經恨過你……”察覺到他的身體好似僵了一下,“當初你以情勢相要挾,而我又為了大少爺甘願委身於你,不想竟是大少爺利用我……”突然心中一痛,眼前又浮現了大少爺那溫柔的笑容,像陽光般的燦爛。

“那你現在恨他了?”秦冷杉似笑非笑地問。

語蝶仍是搖頭,“不恨。”

秦冷杉眼神不易察覺地閃了一下。

“我的命本是大少爺所救,沒有他,就沒有語蝶的今天。他將我當成對付你的棋子,語蝶不恨不怨。隻是我的驕傲,我的自尊,我的感情,我的聰明卻接受不了。所以語蝶隻是傷心,隻是痛苦,卻不會恨。語蝶當初跟你雖不是心甘情願,但你對我的好卻是真的,而語蝶傷了你的心也是真的。三年前的糾糾纏纏,恩恩怨怨,語蝶不想再去理清了。不論你相信與否,語蝶現在所說,皆是實言,是心中的真實所想。語蝶願留下來,憑在神仙穀所學醫術,醫治你遺留的內傷,直到傷好為止。”然後,她要自由,真真正正的自由。

“你真願留下……心甘情願?”

“語蝶願意,心甘情願,隻要你還相信語蝶。”

“好!”秦冷杉很幹脆地點了下頭,“留下吧!”

秦冷杉的幹脆,語蝶反倒怔然了。她沒想到他會輕易地答應,難道他還在愛她,怎麼可能呢?三年前,她可是讓他顏麵盡失啊!以後他隻能是黑羽堂的堂主,卻不能做那丟臉的虎嘯山莊的莊主,秦家的二少爺了。他該恨她才是啊!帶著疑惑的眸光,她看向了他。

秦冷杉卻毫無預兆地突然俯下身,狠狠地吻上她微訝的紅唇,直到她窒息前,才放開了她,起身狂笑道:“別忘了你是心甘情願的啊!”然後轉身,就這樣大笑著走了。

房中隻留下紅著雙頰的語蝶,無助地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秦冷杉走出房外,上容已在外候著了。秦冷杉揮了揮手,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跨院,“事情安排好了?”秦冷杉問。

“安排好了,隻是……”上容遲疑了一下,道:“真的要這樣做嗎?若以後她知道真相,隻怕會……”

“恨我?”秦冷杉接口,“她不會的,若她愛上了我,就不會。”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上容仍不死心,“語蝶不是已經在這了嗎?”

秦冷杉突然冷嘲地一笑,“留住她的人有何用!”他要的是她的心啊!否則這隻孤傲的蝶兒早晚會飛出他的世界,“你照做便是。”他冷硬地說道。

上容見再勸無效,無奈一歎,便又道:“適才收到丁姑娘的書信……”

“丁姑娘?”秦冷杉蹙眉。

不會吧!上容哀歎,提醒道:“就是你失蹤的妻子啊!”

“哦!是她,何事啊?”

“丁姑娘在書信上說,她與夫君一切安好,切勿掛念。”

“如果她不是每年一封信地擔醒我她的存在,我不會掛念她的。”秦冷杉冷嘲地說道。

上容隻有苦笑,繼續說道:“丁姑娘想請黑羽堂追查一件事情。”

“行啊!這事你辦便成,不必通報我。”

“隻是……丁姑娘想事後再付銀兩,上容做不了主,所以……”

“不用所以了!”秦冷杉冷哼,“連她父親,我都未破過此先例,何況是她!等她什麼時候有了銀子,什麼時候再來好了。”

“丁姑娘的意思是能否看在相識的分上……”

“免談!”秦冷杉一揮袖,打斷了上容的話。提起相識他就生氣,想起三年前那個什麼交易,他就氣得要死。她倒是跟所愛之人在一起了,快快樂樂地生活三年了。而他卻跟蝶兒整整分開了三年,他能不氣嗎?

“我娘最近如何?”秦冷杉問道。

“三夫人一切安好。”上容道。

三夫人隨秦冷杉離開虎嘯山莊後,便一直住在徐州娘家。雖失去了山莊,但自從知曉了秦冷杉另一身份——黑羽堂堂主,倒也沒再怪罪他,畢竟論起權勢,還是黑羽堂大啊!

“語蝶的事,不要讓她知道,起碼現在還不是時候。”

“屬下明白。”徐州距此相隔千裏,三夫人不會有閑情到此遊玩的。

☆☆

“堂主在哪?”紀語蝶攔住一位侍從問道。

“在東院,夫人。”侍從恭敬地回道,對於這位突然出現在堂主身邊的絕色美女,他們可是敬畏得很,聽說副堂主上容都要對她禮讓三分呢!

語蝶微微點了下頭,對他們夫人的稱呼也不以為意,徑自端著藥來到東院。

“你怎麼來了?”秦冷杉剛看到她時,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逝,蹙起眉,揮手讓身旁的兩位屬下出去。

“送藥!”語蝶淡淡地笑笑,把藥碗放到桌上,“本來不想打擾你的,隻是此藥特殊,需在特定的時間服下才能事半功倍。”

“原來你這幾天都在忙這些。”

“是,我翻看了許多醫書,又仔細推敲了你的病情,花了幾天時間才找齊所有的藥材,再配製煎熬。還好,黑羽堂的藥館藥材齊全,連稀奇的藏岩花都有。否則,你就要等到半年後藏岩花再次開花的時候了。”

秦冷杉皺了皺眉,他對自己的病情很清楚。當日他怒極,中毒後卻強行運功打了語蝶一掌,以後便留下病根,即使是他內功深厚也抗拒不了日日咳血。一年後,身子才算恢複。隻是氣候若是突變,他仍會感到虛弱而已,會染上風寒什麼的。

語蝶見他遲疑,歎道:“你在懷疑藥裏下了毒對不對?那我先喝一口。”她端起藥碗,仰首喝了一口,這才把藥碗遞過去。

秦冷杉卻仍是皺眉不語。語蝶怔住,隨即恍悟,苦笑道:“碗裏沒有下毒,我事先更沒吃下解藥,你若不信任我,又何必同意讓我給你醫治呢?”語蝶盈盈的水眸中流露出一分無奈與淒然。

秦冷杉突然抬眼看了她一下,銳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深意,驀地,拿過藥碗,一口喝荊然而,眉頭卻皺得更深了,放下藥碗朝外邊喊道:“來人,端些甜點糖果過來。”

原來他怕苦啊!想不到他居然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麵,語蝶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正準備轉身退去時,秦冷杉卻道:“既然來了,就多待一會兒。”看似商量,但語氣卻明顯是命令。或許他還不自覺,畢竟與生俱來與後天環境所形成的霸氣狂傲,早已沁入他的骨血裏了。語蝶識他也非一天兩天,怎會不知,於是淡然地退回椅中坐下。

“今天我索性偷得半日閑,與你好好聚聚。”他倒也幹脆,說不辦公,便真的不再理會下屬的求見。

書函被他丟在了一邊。命人將剛端上的糖果與糕點送到天雨亭中,他拉著語蝶在亭中石椅上坐下。

侍從在旁侍候,語蝶不著痕跡地甩開他的手,想起身坐得離他遠些。誰知沒等她起身,又被他霸道地拽到身邊。脖頸突然一癢,聽到耳邊低語:“你再躲,我就當眾吻你。”

他的任性妄為,語蝶也是清楚的。以前與他親呢是有目的,現在她隻想醫好他的傷後,速速離開,再也不想跟秦家人有任何關係了。隻是若現在拂逆他,任何事情他都是能做出來的。她不想當眾做出羞人的事,皺皺眉,便真的坐在了他身旁。

秦冷杉似乎很有興致,他笑道:“來,我們下盤棋如何?”

“語蝶已經發過誓,今生再不碰棋盤。”

秦冷杉挑下眉,似乎了悟到什麼,又道:“那就給我彈一曲吧!三年沒聽到你的琴聲了。”

語蝶點了點頭。心想:彈琴時他應該會放開自己的手,總不會讓她單手拂琴吧!秦冷杉立即命人去取琴。

“來,吃一口。”秦冷杉拿塊糕點遞到她嘴邊。語蝶一怔,見他突顯的溫情,她忽然有些不適應,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寵愛她時,經常拿糖果喂她。興致好時,更是什麼都不顧地以嘴喂食,逗弄她滿麵羞紅,方才罷手,他在旁更是放肆地大笑。那時她雖別有目的,但心中歡愉也是有的。試問,世間哪個女子不想被人寵愛呢?

語蝶輕咬一口,人口即溶,是上好的點心。嘴裏的苦澀慢慢淡去,倏然,看著桌上的點心,她驀地意識到了什麼。隨即突然想起,秦冷杉平日是從不吃這些東西的。而點心擺上許久,除了喂她之外,他也的確未曾動一下,看來點心是為她準備,難道是因為她喝了一口苦藥嗎?語蝶的心緒突然煩亂不已,瞬間又是酸澀,又是甜蜜,又是無奈,又是恐惶,以致無所適從,無措至極。幸好,這時琴已拿來。她手拂琴弦,借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琴聲悠揚和婉,如潺潺流水,流澗山間,清幽寥寥,最後以一個高亢的顫音結束全曲。秦冷杉拍掌,笑道:“你的琴技越來越嫻熟了,聽之令人目眩神迷,魂魄難歸。”

語蝶隻是淡淡一笑,將鬢角的發絲向耳後拂了拂。秦冷杉卻是心神顫動,三年前的語蝶,妖豔嫵媚,舉止妖嬈,如盛開牡丹,炫目耀眼,魅惑撩人。三年後再次相見,妖豔盡去,隻留一世風華,恬靜高雅,淡然從容。這才是真正的她吧,但卻越加動人魂魄,撼人心神。

他向來隨心所欲,狂妄霸道。興致一來,從不顧場合,伸手便將語蝶抱入懷中擁吻……

分開三年,他對語蝶愛極、寵極,又恨極、怒極。費盡了心機,終把她逼回身邊,卻知她對大哥仍未忘情,心思也不在他身上。今日見她彈琴,不經意間露出了羞澀之意。秦冷杉也是心思細密之人,她臉上的神情又是慌亂,又是無措,他怎會看不出。況且,他頗通音律,琴音之中矛盾糾結,隱含著淡淡情愫,因而矛盾,因而慌亂,自然是因他所致。想到他也能牽引她的情緒,驚喜之下,他哪還忍得住呢!

抱著懷中柔軟馨香的嬌軀,忘情索吻,卻突然察覺唇下一涼。他驚訝地抬頭,這才發現語蝶早已淚流滿麵,眸中淒楚,迷茫望向天際的藍天白雲。

她對秦冷杉苦澀一笑,道:“青天白日,你當真以為語蝶如妓女般不知羞恥,放蕩形骸對不對?”

秦冷杉一驚,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時熄滅了所有的情欲,冷聲道:“你們全都下去。”亭中隻剩下二人,秦冷杉心痛地將她擁至懷中,輕撫她的後背,柔聲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我不做,不做便是!”看她梨花帶雨,淒然絕望,簡直比利刃穿心還令他難過。

想到她以前假意與他歡好,表麵愉悅,內心一定就如此般絕望無助吧?而她忍人所不能忍,竟都是為了他那個大哥!想至此,胸中立時有一股怒氣竄出,燒紅了他的雙眼。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將大哥從語蝶的心中連根拔除,讓她心甘情願地屬於他,隻屬於他。

壓下心中的盛怒,他放柔聲音哄著:“好了!乖,別哭了,別哭了!原來我的蝶兒竟是水做的啊!”

又叫她蝶兒了嗎?他已經好久不曾這樣叫她了,她真的傷他很深吧?

“其實你不必顧慮我的感受。”她由他懷中抬起頭,淚無聲地流下,也無聲地停止。

她慢慢平靜下來,“我害你失去虎嘯山莊,害你在天下人麵前丟失臉麵,害你中毒至今未愈,你該恨我的,你留我性命其實是想折磨我吧?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很多,不是嗎?你何必……”

“別說了!”秦冷杉突然冷硬地打斷她的話,

“你想激怒我是不是?你想離開了是不是?”他冷哼一聲,繼續道:“調養身子的藥方已然配出,你覺得我們兩清了,便想走了是不是?你不是說你不再欺騙,你不再玩弄心機了嗎?你現在如此又算什麼?”

原來他知道啊!原來她的演技這樣拙劣啊!如此精明強勢的他,三年前竟會中計,當真可笑。他當時一定愛慘她了吧?不然怎會鑽進她的圈套。而現在……她苦笑,隻說了四個字:“情,何,以,堪!”便嘔出一大口血,暈倒在秦冷杉懷中。

★★

睜開眼時,已是黃昏,秦冷杉坐在床頭,情景好熟悉,幾日前便也是這樣吧?這次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強吻她,兩人的眸光就這樣默默地凝視著對方。直至月上中天,直到清輝灑人,滿室光華,映入彼此深邃的眼中。

沉寂中,秦冷杉突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徐緩,少了平日的霸氣與淩厲,“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記得。”語蝶靜靜地回道,“你回山莊時,我陪同大少爺去柳園看你。當然,那時你還沒注意到我。半個月後,你來大少爺的書房,看到拿下麵具的我,這應該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見麵吧?”

“錯了。”秦冷杉微微地搖了搖頭,“我第一次看見你的真正容貌是在虎嘯山莊的門口。”

“山莊門口?”

“對,不過那時你隻有十歲,剛到虎嘯山莊沒多久。有一次,我出去遊玩回來,走到莊門時,看到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在跟一個中年男人爭執。我好奇地瞥了一眼,卻發現那位小姑娘有一雙異常清澈的雙眸,好似可以洗去一切的汙濁,那一瞬間我便被那雙眼睛俘獲了。聽了你們的談話,知道那個男人是你舅舅,他說無論怎樣,他也照顧過你。他賭輸了錢,想讓你替他還債,你當時隻是冷笑,然後,從門房那裏借來一把匕首,一個碗。倔強地站在他麵前,毫無遲疑地劃破自己的手臂,直到流了滿滿一碗的血。你對那個已經嚇得驚呆的舅舅說,這碗血就是還他當日收留兩月之恩,從此再無瓜葛。你那時個子很小,也很瘦,就連聲音都是那樣稚嫩,但氣勢卻遠遠壓過了你那個身材魁梧的舅舅。小小年紀居然如此冷靜,如此狠絕,當時我便決定要你了……”他語聲一頓,見語蝶正驚訝地望著他。

語蝶現在何止驚訝,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當年的一幕會被他撞見。那時她恨極了舅舅的無情,才會做得如此決絕。

秦冷杉繼續道:“我馬上派人去調查你的底細,知道你是大哥從外麵救回來的人,便去大哥那裏,直說要你。大哥說等他考慮幾天,誰知幾天後我再去見大哥時,大哥已經把你送走了。我瘋狂地找了你幾天,卻杳無音信。後來,爹爹病重,不久便死了,我也離開了山莊,出外闖蕩。”

語蝶默然,是否就為了這個原因,大少爺才送她到神仙穀學醫,那時大少爺已經把她當成對付二少爺的棋子了。

“多年後,我回到了山莊,本來是想接母親離開虎嘯山莊的,卻無意中看見了你。你即使隻帶著麵具,我也能認得出來,你那雙眼睛一如當年般清澈明亮。隻是你的眼中隻容下大哥一人,卻對我視而不見。我從未受到如此冷遇,尤其受不了你的忽視。”

語蝶忽然莞爾,她料想如此狂妄霸道、高高在上、惟我獨尊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忽視吧?

“我開始密謀奪下虎嘯山莊,果然,你的眼中有我了。雖然是防備的,但你終究注意到我了。這讓我欣喜若狂,其實虎嘯山莊我從未放在眼裏過……”

語蝶暗歎,他即是黑羽堂堂主,一個虎嘯山莊他豈會放在眼裏。

他突然握住她被子裏的纖手,慢慢地用指肚摩娑她的手心,緩緩地,輕柔地,“我一邊欣喜你終於注意到我,一麵又氣憤你隻是擔心我加害大哥才會如此。後來,我索性便利用這一點,逼你就範……”

“如若我沒有妥協呢?”語蝶突然開口,“如若我沒有為了大少爺,答應委身於你呢?你會強要我嗎?”

秦冷杉微微蹙眉,猶豫了許久。語蝶心中百味雜陳,如若他立即回答不會,那麼她必死心,從此不再為他起任何波瀾;但他的遲疑,卻攪亂了她心中的平靜。

秦冷杉終於開口,有些小心翼翼,“我也不知道,世事難料。也許我還會傷你,直到得到你,也許不會。”

“你既然知道我別有目的,又怎麼會中我的計呢?”

秦冷杉突然一笑,道:“上容說我被你迷住了,明知是計還要往裏跳。其實莊主之位我從未在意,你三年前所做之事,我並沒失去什麼。我並非追求榮耀、沽名釣譽之人,氣憤的隻是,我那樣寵你、愛你,你竟無一絲感動,到最後仍要背叛我,不留一絲餘地。”

“當時,你的愛對我隻是傷害,我並不想要啊!”她低語。

“那現在呢?你還要嗎?”

語蝶靜默,許久,方才歎道:“這不像由你口中說出的話,你一向都是很霸道,想要便要的。”

秦冷杉也歎,嘴邊泛起一絲苦澀,自嘲地道:“我以前絕對不會對你說這些的。”

“那為什麼要說呢?”

“你冰雪聰明,當真猜不出來嗎?”秦冷杉又是長歎,“我能囚禁你一時,卻不能囚禁你一世。你有想走之心,早晚會走掉的。到那時,我怕我一時激憤,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你知道以我的性情,打斷你雙腿之事也是做得出來的。但你性情孤傲,怕到時真會與我拚個玉石俱焚、魚死網破。”

語蝶沒想到他竟如此了解她,兩人之間的結局會不會如此,也說不定啊!以他的性情,對她做出如此讓步已屬不易。讓他低聲下氣、溫情倦倦地與她交談,她怕是惟一有此殊榮的女人吧?

她道:“我留下,隻是……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唉!你還是不信任我是不是?好……你不用解釋,我明白。我答應你,絕不再碰你。不過,你也記住你答應我的,留下來,不許走。”

還是這樣霸道啊!語蝶笑著點點頭。然而在內心深處,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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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秦冷杉果然遵守承諾,從那日以後沒有對她做出任何逾越之事,禮貌而不疏遠,客氣而不冷淡。加之兩人並不住在同一個跨院,也不需天天見麵,著實讓她鬆了口氣。而她也的確需要好好靜一靜,想一想。

如若她知道秦冷杉正為這個決定後悔不已,不知她會有何種感想,上容卻是首當其衝。

“你是怎麼安排地方的啊?我住東院,你讓她住西院。想見個麵,跟她來個順路偶遇都不行!”秦冷杉板著一張俊臉,皺著眉瞪向上容。

“堂主若想見紀語蝶,直接去見便是了。”

“可是我答應給她一些時間的,這樣去見她總不太好。況且,我怕我一時忍不住又對她……唉!總之,你想想辦法。”

“是!”上容苦笑。

兩個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心思玲瓏剔透,可有時又都任性地像個孩子。尤其在感情上,秦冷杉狂妄霸道,隨心慣了,有時手段過於激烈了一些。而紀語蝶心思又過於細膩敏感,太容易受傷害。

唉!真不知,這兩人能否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早點解決得好,否則,他真的會累死啊!

自從四年前,秦冷杉回虎嘯山莊遇到紀語蝶後,黑羽堂的事,他就很少管了,全都落在了他一個人身上。若非秦冷杉曾答應前任堂主在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接位之前不能離開,不然以他的性情,早就將黑羽堂拋之腦後了。這輩子惟一讓他執著,放在眼裏、心上的隻有一件事吧?十多年的眷戀,癡心不改,隻為一個女人——紀語蝶!

上容剛從秦冷杉那裏退出,就遇到了正要出門的紀語蝶。

“上容,你的臉色不太好。”

“哦……還好!”還不是因為你嘛,上容有苦說不出,“你這是去……”

“出去走走。”紀語蝶笑著道,她怕容貌惹來麻煩,已用麵紗遮住了,“聽說普音寺的景致很美,想去看看。不知上容有沒有時間,不如……”

上容連忙揮手,“祝你玩得愉快,告辭!”笑話,他哪有什麼時間陪她遊山玩水,公務纏身埃

“這……”看他迅速消失的背影,語蝶一怔,瞬間了悟,不由笑了。他以為自己又在捉弄他了吧,逃得好快!

語蝶邁出大門,並沒有人阻攔,秦冷杉沒有限製她的自由,她可以任意出入府門,隻要在天黑前回來便成了。當然,語蝶也非常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語蝶剛離開不久,秦冷杉便出現在門口,對身旁的侍衛道:“小心些,別幹涉她的行為,隻管看著便成。”

“是!”侍衛領命。

上容緩緩從後邊走了出來。秦冷杉聽到腳步聲,忽道:“你不是跑了嗎?”

上容所答非所問:“堂主好像很高興?”

“當然!”秦冷杉銳利的眼中流露出寵溺的神情,“她既然有心情捉弄人了,就證明她終於開始恢複了。”

上容咬牙!

★★

“別動!不許喊!乖乖地跟我走,否則劃花你的臉!”一個長相凶狠的男子手執匕首,威脅地在她眼前比劃兩下,眸光猥瑣地直直盯著她的臉。

語蝶暗自皺眉,看看眼前的刀,又看看眼前的男人,好好的心情就這樣被破壞了。

她適才到普音寺上完香後,便順著青石小路散步,欣賞風景。後來走到後山,見四下無人便摘下了麵紗,坐在樹下小憩。誰知竟突然竄出這麼個討厭的家夥,看來又是這張臉惹得禍。

語蝶慢慢地站起身,神色一凝,竟是氣勢逼人,“你叫什麼?”

“李阿三。”他下意識地回道。

“多大?”

“二十六……咦?!你問我多大幹嗎?”李阿三為自己瞬間的膽怯懊惱不已。她的反應怎麼與其他被擄的女子反應不一樣啊?

語蝶冷笑,“看來要英年早逝了,走吧!”

“呃!走?”李阿三又變呆怔,一是語蝶太過貌美,他還未回過神;二是語蝶氣勢淩人,讓他不由自主地受其控製。

“你不是說要乖乖地跟你走嗎?”語蝶又笑。

“哦!對!走!快走!”他右手拿著刀,左手想推語蝶肩膀,誰知語蝶杏眸一掃,他手舉在半空,不敢再有一點動作。好久,他才恍過神來,擦下額頭的汗。奇怪,是他擄她才對吧?怎麼感覺好像相反了呢?

“大哥!大哥!你看我帶來的好貨色!”

“該死的,你跑哪去了,出個恭也用這麼長時間!是不是欠揍……”聲音戛然而止,“這……這是……天啊!阿三,從哪弄來的?”被稱作大哥的人,神情又驚、又呆、又傻地指著李阿三身側的語蝶。另外兩個男人也看見了,同時驚呼抽氣,皆是難以置信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雪膚絳唇,麵若芙蓉,粉雕玉琢,勾人魂魄。

語蝶皺了皺眉,他們從普音寺的後山下來,再向右轉,便是條小路,停著兩輛馬車,除了李阿三之外,還有三個男人。見他們yinhui的眼神,語蝶眸光一閃,殺機驟起!

突然,馬車內傳出的哭泣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徑自走過去,一把掀開車簾……

語蝶的神色更冷了,原來馬車裏竟擠坐著五名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她們被綁縛著雙手雙腳,正在嚶嚶泣哭。車簾被掀之時,她們先是瑟瑟地縮下身子,在看清語蝶的容貌後神情一怔,雖同為女子也驚歎她的美豔,隨後又垂首哭泣起來。

語蝶轉身,蹙眉道:“你們是人販子……就你們幾個嗎?”

語蝶一開口說話,這幾個人才恍過神,yinhui地笑道:“姑娘別怕,隻要你乖乖地,我們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當然也絕不會綁著姑娘。”弄出了傷,價錢上會大打折扣的。

怕你個頭,語蝶的情緒更厭煩了,也不想再跟這幾人噦嗦,忽然大聲道:“無論誰在這裏,現在趕快給我出來!”

那幾人原來還在嬉笑,慶幸自己的好運,弄到上等貨色。倏然間四周竟鬼魅般地出現數名黑衣人,鬼詭的身手,淩厲的殺氣,瞬間便嚇破了他們的膽。他們畢竟也在江湖中打滾了幾年,知道惹來了不該惹的人。四人背靠背瑟縮地擠在一起,那個大哥模樣的人一邊抖著身子驚懼地看著黑衣人及其腰上的劍,一邊結結巴巴地質問夥伴:“李……阿三,你到底擄……什麼人啊?”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好看咽!”

“你怎麼總給我們惹麻煩?”另一位夥伴雖沒有結巴,卻也帶著哭腔。

最後一位同伴更慘,“嗚……人家是第一次啊!人家還不想死啊!嗚……”原來已經嚇哭了。

語蝶實在受不了剛剛還是老虎,轉瞬便成貓的四個人,隻淡淡吩咐道:“把他們處理掉。”然後,親自給馬車裏的五個姑娘鬆綁,扶她們下了馬車。

“好了,別哭了,已經沒事了。”

“謝謝姐姐救命之恩!謝謝姐姐搭救之恩!”五位女子感激涕零,跪地便拜,卻被語蝶擋住了。

“夫人!”一黑衣人走了過來,拱手道:“夫人的意思是要將他們處理……”

語蝶這時才注意到,那四個人正呼天搶地磕頭求饒呢!

“饒命啊!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饒命啊!我是第一次!第一次啊!”

“饒命啊!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眼瞎!冒犯了姑娘!請姑娘饒命啊!”

“饒命啊!與我無關啊!饒命啊!是李阿三抓的姑娘啊!”

語蝶知道他們誤會了,微一挑眉道:“他們罪不至死,各斷他們一臂,送去官府處理。”

“是,夫人。”

語蝶看下漸暗下來的天色,忽問道:“這附近可有客棧?”

“有,順著這條路向東,兩裏外便有一家。”

語蝶沉吟了一下,轉身對幾位女子說道:“天要黑了,我送你們到客棧歇息一晚,明天我再派人送你們各自回家可好?”她語氣雖是商量,但眸光堅定,卻也不等她們回答,接著又道:“你們都上馬車吧,我們去客棧。”說完又把這幾個女子扶上車。

“夫人,此處地處偏僻,是否……”

“不用!”語蝶斷然搖頭,“這裏還剩一輛馬車,你們用它把這幾個礙眼的人送走便可,若要跟著我也行,隻要別出現在我眼前。”

說完,語蝶跳上馬車。拿起馬鞭,忽見幾個女子皆滿臉困惑地望著她,語蝶何等聰明,眼眸一轉,便已猜到她們的想法,微微一笑道:“你們奇怪為何我梳的是未婚女子的發鬢,他們卻稱我夫人是不是?”秀眉一挑,“那是因為,我還沒同意嫁給那個人,而那個人卻很霸道,他命他的屬下叫我夫人。他單方麵地認為名分已定,就算我以後不同意嫁他,也沒人敢娶我了。”

五個女子皆驚訝地瞪著她,其中一個膽子大一些的開口道:“這……這樣也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語蝶也瞪大眼,突然間有了捉弄這幾個女子的興致。

“你、你……女子名節最是重要,他既然這樣做了,你也隻能嫁給他了啊!而且我們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我們身為女子的哪有同意不同意的想法啊?”

“是啊!”語蝶忽然笑笑,大喝一聲“駕”,揚起馬鞭,趕著馬車向東行去。

“姐姐好像……與我們不同?”一個下巴略尖的姑娘說道。她們看著語蝶不經意間散發出男兒的灑脫之氣,眼中流露出羨慕的光芒。“姐姐是江湖上的俠女嗎?”又是她問。

語蝶不由得對她多注意了幾眼,發現五個姑娘當中,就隻有她敢發問,膽子也大些。她兩眼狹長,不是很美,但發問時眼波流轉,很是動人,“你叫什麼名字?”

“姐姐問我嗎?哦……我叫趙錦園。”

“錦園,很好聽的名字,不像鄉間的女子。”

“錦園的爹爹是秀才,所以錦園也識得幾個字。”錦園回道。

“哦!”語蝶微微點了點頭,道:“你是怎麼落在他們手中的?”

“錦園去給死去的爹娘上墳,回來時晚了,半路遇見了他們,便被捉來了。她們也是走單時被擄來的。”

語蝶看她們衣裳雖然破舊,倒還完好,看來那四個人也隻是想賣錢,並未侵犯過她們。否則以她們的心性失了身,早就尋死覓活了吧?

“我不是什麼俠女。”語蝶突然說道,當是回答了她們的疑問。

“嗯!姐姐的樣子好美!像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千金小姐能這樣拋頭露麵嗎?而且姐姐不是還說你的夫家很霸道,他竟然讓你四處遊玩……”錦園實在無法理解。

“那是因為我的身份是婢女。”語蝶笑著道,不理會她們驚訝的表情,繼續道:“而且我的主子很寵我。”

錦園突然瞪大眼睛叫道:“你的主子就是你的夫婿家!”

語蝶笑著點頭,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不由對錦園又多了些好感。

“可是……”顯然幾個女子更驚訝了,畢竟一個婢女被主子看上,這是何等的榮幸啊!她們鄉間女子能到大戶人家當婢女都是高興的事,就盼有朝一日,被主子看中能收進房中,以後便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而且就算沒有此想法,若是被主子選上,即使不願意,也沒有拒絕的膽子啊!

“姐姐,你的主子一定很可怕對不對?所以你才沒有同意!”另一位年紀更小的姑娘,怯怯地開口問。

“可怕?”語蝶沉吟了一下,“他的確很可怕。”起碼比那四個人販子可怕多了。

“看吧,我猜對了!”小姑娘有些得意地對旁邊人說道。

這時,又有一位姑娘低聲說了些什麼。大家聽後,都有些害羞地笑了。語蝶見她們五人不再嚶嚶哭泣,暗自放下心來。這次的經曆一定會給她們帶來傷害,她了解那種被人當成貨物來賣的恐懼。而她小時,在最無助的時候卻被最信任的親人賣掉,那傷痛是許久都難平複的。

她突然停下馬車,轉過身,對著五位姑娘笑道:“你們笑起來很漂亮喔!對嘛,就該這樣子笑,不可以再哭了!”她神情變了一下,聲音狀似呢喃:“世間對女子本來就有許多的不公,所以你們更應該笑才對。”她說完突然拍了下手,叫道:“好了,下車吧!客棧已經到了。”

語蝶將她們一個一個地小心扶下來,年紀上說語蝶比她們大上許多,她們既管她叫姐姐,她也的確真心將她們當妹妹。很慶幸自己遇到並救了她們,否則,被賣女子的命運真是不堪想象。

想起她十五六歲的時候正在神仙穀學醫,那時的她也同她們一樣,幹淨,單純,毫無心機。

最後下馬車的是趙錦園,她若有所思地對語蝶道:“姐姐,你說得對,我們應該笑,而且應該多多地笑。”

語蝶握住她的手,微笑,那一瞬間竟然覺得她真的有個妹妹。

“對不起!小店已經被包下了。”一位夥計看到馬車後,迎了上來。

語蝶走上前,正待開口說話,突然,她麵前竄出個帶刀的侍衛,拱手恭敬地說道:“夫人,堂主已經包下這家客棧,正在裏麵等候夫人。”

動作真快!語蝶蹙眉,他來幹什麼?難道是怕她逃跑?

看看躲在她身後的這幾個小姑娘,在侍衛剛剛現身的一刹那,她們便已閃到她身後了。沒想到隻跟她們相處了這麼半會兒,她們就已經這樣依賴她了。語蝶對她們笑笑,“別怕,我們進去。”

“姐姐,是不是你那個可怕的主子在裏麵啊?”有個小姑娘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袖,膽怯地在語蝶耳邊小聲問道。

語蝶隻是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微笑。走進客棧一看,這裏布局很簡單,樓下用飯,樓上住宿。此地偏僻,住宿的客人本就稀少,加上被秦冷杉包下,就更無旁人了。秦冷杉坐在正中一張方桌前麵,靜靜地喝著酒。客棧四周站著黑羽堂威風凜凜的侍衛,他身後更有兩人貼身保護。

五個小姑娘進來後更害怕了,她們一直隻生活在鄉間,哪見過這種陣勢。四個人販子已經令她們瑟瑟發抖了,何況這些渾身煞氣,刀頭嗜血的真正江湖人呢!隻怕輕輕一哼,她們便會很給麵子地暈倒。

“夥計!”語蝶將坐在角落裏的小夥計叫了過來,“給她們準備房間、熱水,還有弄些吃的,等沐浴完直接送到她們的房間去……等等!記住,飯菜一定要上你們店裏最好的。”

“是,是!”夥計連連點頭。

“好了,你們回房間休息吧,明天就可以見到你們的家人了。”語蝶微笑著說,再不把她們趕上去,早晚會被這些佩刀、佩劍的侍衛嚇昏。

“啊!等等……”語蝶又想起一件事,“讓她們兩個人住一個房間,這樣有個伴,晚上就不會害怕了……錦園,你跟我一個房間好了。”

“哦!好……好啊!”錦園顫抖地點了下頭,突然感覺一道淩厲的視線射過來,她不敢看,忙腳步踉蹌地跟著夥計爬上樓。

待她們全部離開後,語蝶坐到秦冷杉那張桌前。秦冷杉給她倒了杯酒,語蝶仰首喝下,突然頑皮地伸下舌頭,“啊!好辣!”隻是一瞬間她好像又變成了俏皮的小姑娘,而非適才溫婉細心的姐姐。

語蝶側著頭,看了一眼仍是麵無表情的秦冷杉,嬌嗔地說道:“我好餓!”

秦冷杉倏然抬頭,淩厲的眸光凝視她良久,突然間意識到——她在撒嬌!三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呢!不同於以往的妖魅冶豔,卻是恬靜中帶著一抹天真頑皮。

而她會如此……秦冷杉一下子感覺到了什麼,淩厲的眼中竟流露出激動的表情,但他畢竟非同常人,隻是一瞬,便又恢複了正常,一揮手,“上菜。”

稍刻,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夥計們端上桌。語蝶一看,竟都是她平常愛吃的口味。夥計上完菜後正要退下,忽然被語蝶攔住,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做好了?”

夥計偷偷地瞄了一眼秦冷杉,“那是……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你們的廚房師父在一直循環不停地炒菜是不是?”語蝶歎了口氣接口道。

“咦?”夥計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的?但沒敢問出口,隻是點頭,“是!是!”

“你去告訴廚房的大師父,我會重重打賞他的。”語蝶笑道。

“是,是!謝姑娘賞賜!”夥計恭敬地道。

“銀子我已經付了,他們這樣做也是應該的。”秦冷杉喝了一口酒,冷冷地插了一句。

“是,是!小的明白!應該的,應該的!”夥計又是連連點頭,還不時地擦冷汗,不知為何一接近這位客官三丈內,他就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實在佩服這位天仙一般的絕色女子竟然敢坐在他身側,不知她還能喘氣嗎?

還是這麼狂妄啊!語蝶暗笑,忽然對秦冷杉說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話:“我總不能也給你打賞銀子吧!”站在身側的夥計聽不懂,但秦冷杉卻是清楚的。

聞言,臉色不禁一變,有些懊惱地瞪了語蝶一眼,道:“我不是上容,任你隨意捉弄。”

“捉弄什麼?”語蝶笑。

“你……”秦冷杉皺眉,忽然對周圍侍衛命令道:“你們都下去。”瞬間整個店裏就隻剩下兩人。哦,對了!還有那個站在桌旁不知所措的小夥計,正萬分為難地尋思著,我可不可以下去啊?

“語蝶惹你不開心了,那我走便是了。”說罷,語蝶站起身,驀地,手被秦冷杉抓住了。

“好了,別鬧了!”秦冷杉臉上竟顯出一片赫然之色,“你不是餓了嗎?快些吃吧!”

語蝶重新坐下,轉首對夥計說道:“以後要稱我夫人,下去吧!”夥計解脫般地跑了下去。

語蝶也不理秦冷杉乍驚乍喜的表情,想抽回手,卻發現手被他握得更緊了,“你不放手,讓我怎麼吃啊?”

“我喂你好了!”秦冷杉笑道,又恢複了似笑非笑的狂妄神情,仿佛適才的不自在都隻是錯覺而已。

“你不氣語蝶捉弄你了?”

秦冷杉驀地歎了口氣,他怎會不清楚,語蝶突然讓一個毫不相幹的客棧夥計叫她夫人的原因呢。“其實,我知道隻有你喜歡的人,你才會有捉弄的心思。”他夾了口菜放進語蝶嘴裏,繼續道:“但是你的改變太快,我今天突然出現在這裏,以為你對我必會極其冷淡才對,豈知……”種種應對的說辭,竟然一句也沒用上,“你已經作出決定了,跟今天發生的事有關嗎?”

語蝶點了點頭,秦冷杉一笑,“幸好,我沒幹涉你管閑事,否則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到你。”

語蝶鼻子一皺,突然一笑道:“誰說你得到我了!”

秦冷杉繼續喂她,手一直沒鬆開,說道:“我會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絕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昭告天下?”語蝶一驚,“你瘋了,那樣天下人豈不都知道你黑羽堂堂主的身份了?”

秦冷杉大笑,“堂主之職,從一開始我就隻是暫代而已,我可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黑羽堂裏。”他語氣狂妄至極,人人夢寐以求的堂主,他卻嗤之以鼻。

“我並不在乎這些的。”語蝶垂首道。

“我知你非世俗那些女子,否則我也不會娶你了。”

語蝶被握住的手,突然反扣住他,使勁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有時,真的受不了他的狂妄!

紀語蝶也知自己的確不在乎那些世俗禮教。她從小父母雙亡,又曾被惟一的親人舅舅賣過,性情有些偏激。加之她孤傲倔強,又聰明絕頂,對世俗禮教針對女子的要求有自己的看法,絕非愚蠢死忠之人。今天與那五位女子交談時才猛然間意識到,其實,秦冷杉對那些世俗禮教也是嗤之以鼻的。這從他平日的言談舉止,所作所為早已顯現出來。而對她,他也是縱容的,這可非一般的世間男子能夠做到的。他從沒壓抑過她的本性,也沒限製過她的行為。她大哭,她大笑,她大鬧,她狡詐,他全視為理所當然,從沒覺得這等女子傷風敗俗,有失體統。即使在三年前,她捉弄上容,隻要不過分,他都不會說什麼。

雖是後知後覺,但當她意識到這點後,便作出了決定。而這決定也隻是在她邁進客棧看到秦冷杉手執酒杯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喜。

與那些女子相比,她其實是幸福的。能容忍她性情的,這世間怕隻有秦冷杉了吧!或許不應該稱之容忍,應該稱為縱容才對。在某些地方,他其實是有些欣賞她的驚駭性情的。

“你怎麼會到這裏來的?”語蝶一邊乖乖地吃著秦冷杉遞到嘴裏的菜,一邊問道。

“想帶你去個好地方,得到回信知道你會在這裏,就來了。我們明天一早出發。”

“什麼地方?”

“讓你驚喜的地方。”秦冷杉神秘地笑道,“怎麼……吃飽了?”

語蝶將他的手臂推開,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語蝶有些黯然,“我有些怕的!”

“怕什麼?”他挑眉。

“我怕所有的幸福都是假的!我怕你對我的寵愛也是假的!我怕你對我好,隻是想報複我三年前的背叛。”

秦冷杉忽然一笑,“怎麼變得沒有自信了……那,為何又作出決定了,不怕了嗎?”

“怕——”語蝶突然直視秦冷杉,“如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語蝶的話,那……我把命賠給你就是了。”

秦冷杉動容地凝視著她,許久,猛然將她抱進懷中,“你終於屬於我了,我的蝶兒!你永遠隻能是我的蝶兒!蝶兒……”突然間身體驀然僵住,秦冷杉危險地眯起眼睛,冷聲道:“你點我穴?”

語蝶覺得自己的腰都要被他折斷了,居然抱得她快要窒息了!她也毫不似弱地回瞪他,“誰讓你總是這麼狂妄自大!我累了,至於你……自己待著吧!”說完,語蝶當真不再理他,叫了夥計問了客房位置。然後,頭也不回,蹬蹬地跑上樓去了。

直至語蝶進了房間,秦冷杉才改變僵直的姿勢,拿起桌上的水酒,緩緩地飲了一口,薄唇微微抿起,笑了!

★★

語蝶剛推開門進來,就見錦園坐在床頭打盹。一聽有聲音,她立即驚醒,揉揉惺忪的眼睛,叫道:“姐姐回來了!”

“怎麼還沒休息啊?”語蝶笑著走過來。

“本來睡不著,想等你的,誰知等著等著竟睡了……姐姐,那個感覺很可怕的男人就是你的主人嗎?他就是你的夫婿?”

“你等我就是為了問這個吧?”

錦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我很好奇,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啊?”

“你剛剛不是看到了。”

“我隻是偷偷掃了一眼,他坐在那裏,不知為什麼,我渾身都嚇得發抖……我不敢看他!”

語蝶笑,“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麼?”

“哎呀!反正人家就是怕啦!”

“好了!還是早些休息吧!想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明天再看好了。”語蝶鋪好床褥,兩人笑著鑽進去。錦園睡裏麵,語蝶睡在外麵。

熄滅蠟燭,房間瞬時變得漆黑一片,錦園身子微顫地向語蝶的身邊靠了靠。

“害怕了?”語蝶輕聲問。

“嗯!”

“別怕,沒事了!”語蝶側過身,輕拍她的肩膀給她安慰,“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姐姐,其實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沉默中,錦園突然哀歎地說道:“我的爹娘半年前相繼去世了,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隻有一個遠房的叔叔,我們住在同一個村子,叔叔很愛賭博,家裏的東西都被他賭光了。前幾天,他賭輸了,喝醉了酒,竟然說要將我賣人妓院。我氣極之下,便哭著跑到爹娘墳前,誰知又遇到了人販子……”錦園到最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乖,別哭了!我會在你身邊……”語蝶柔聲輕哄著,沉吟了一下兒,道:“既然這樣,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正好我也缺個伴。”

“姐姐真的肯收留我?”錦園驀地坐起身子,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語蝶也支起身子,笑著點了點頭。

錦園喜極,突然跪在床上,對著語蝶磕起頭來,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收留!錦園做牛做馬……”

“停,停!”語蝶急忙擋住她,有些受不了地歎口氣,道:“我不要你做馬,我也不要你做牛,我隻要一個妹妹,現在乖乖地給我睡覺。”

“是,姐姐!”錦園清脆地答應,又哭又笑地鑽進被窩,“姐姐,你為什麼對錦園這麼好?”

語蝶淡淡一笑,許久,歎息般地說道:“或許是因為你我同病相憐吧,小時候我曾被惟一的親人賣入妓院,那時他也是為了還賭債。”

“原來姐姐也是命苦之人啊!”錦園也歎,“當時你舅舅賣你的時候,姐姐一定很傷心吧?”

“是啊!”語蝶悲傷地點點頭,許久,“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哦,好。”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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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3: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梳洗完畢,用罷早飯後,語蝶便遣人將另外四名姑娘安全地送回了家。將錦園留下來的事跟秦冷杉說了,秦冷杉隻是淡淡地掃了錦園一眼,沒有說什麼。為怕招搖,秦冷杉隻帶了兩名侍從,加上語蝶與錦園,一行五人在清晨時分離開了客棧。

本來是語蝶與錦園坐馬車,一名侍衛充當車夫,另一名侍衛同秦冷杉一樣騎馬。但行不到半裏,語蝶便與侍衛調換了位置,與秦冷杉並騎而行。

“走了大半日了,究竟還要多久啊?”語蝶忍不住問道,從客棧出來,他們一直往北。 北邊深山峻嶺,人煙稀少,這一路行來,也隻是遇到幾個獵人而已,眼看再往前行便不見路了。

“怎麼變得沒耐性了!”秦冷杉調侃地笑道。

又行了一刻鍾,再也無路。 別說馬車,連馬都難行了。

秦冷杉翻身下馬,對滿臉疑惑的語蝶說道:“我們步行上去……放心,很快便到了。”

山路難行,語蝶武技雖然平庸,但好在輕功卓絕,倒也沒什麼。隻有錦園不識武功,累得氣喘籲籲。 本想讓侍衛背她,誰知錦園死活不從,原因是男女授受不親。無奈,語蝶隻得親自扶她。

山路越行越陡峭,他們一路往上,直到崖頂方才停下。

秦冷杉將語蝶拉到崖邊,山風呼嘯,衣袂飛揚,他笑,“敢不敢跟我跳下去?”

語蝶望著腳下雲霧繚繞,再看秦冷杉眼神熠熠,別有深意,猜知崖下必有蹊蹺。盈盈眼波微微流轉,也不說話,笑著上前抱住秦冷杉,“這樣即使摔得粉身碎骨,也分不開了。”

秦冷杉大笑,攬住她的腰身,“那就抱緊了!”說完縱身向崖下跳下。語蝶隻覺耳邊風聲呼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兩個侍衛見語蝶不問原由,麵不改色,恬淡鎮靜地隨堂主跳崖,那份從容,那份膽色,那份自信,連他們自己都自認做不到。無不心中暗想,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堂主對她如此重視了。

但是那個錦園就難對付了些,臉色煞白,哭天搶地,死活就是不跳。不得已,隻好點了她的睡穴,抱她跳了下去。

語蝶睜開眼睛,已落在一片綠陰之上,向上一望便已明了。原來,崖頂與崖底並非看到的那般深不見底。隻是霧氣太重,遮住了視線,才會讓人產生誤會。十幾丈的距離對身負武功的秦冷杉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錦園被解開穴道,許久,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雖然心有餘悸,但已不再害怕了。

山穀綠草如陰,卻越走越是狹窄,直到前麵出現一處山洞。語蝶忽然明白,一切秘密應該就在這處山洞裏。

語蝶停下站在洞口,側著頭,忽然問道:“你說給我的驚喜,就在這個洞裏麵嗎?”

“進去不就知道了。”秦冷杉似笑非笑,語蝶突然感到一陣緊張,還有絲淡淡的不確定與恐懼。她是真的摸不清秦冷杉的心思,深吸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洞內狹長,壁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插有火把,隱約可見壁上的青苔與水珠。洞呈S形,並不是很長,不到半刻光景,語蝶便看到前方洞口處的亮光。

走出洞口,不經意一望,天啊!竟是別有洞天,語蝶表情驚訝地呆呆站在原地。這是……神仙穀嗎?但怎麼可能,神仙穀明明與此相隔千裏。但,為何如此相似?

連天連海般的花叢,姹紫嫣紅,長滿了整個山穀。微風拂過,花枝搖曳,恍若浪潮般連綿起伏。花香縈繞鼻間,映著藍天白雲,好似置身仙境一般。而最令語蝶詫異的,這些嬌豔茂盛的花草並非普通之花草,每一株都是絕世之藥材,就如神仙穀一般。

神仙穀顧名思義,景致秀美,天下少有。江湖中誰都清楚,神仙穀中居住著一群醫術精湛的神醫,每年都有許多人慕名前來拜師學藝,或是得了絕症請求醫治。而神仙穀之所以會聚集許多醫者,究其原因就是因為神仙穀氣候特殊,穀中生有許多珍貴藥材,世間罕有。

然而,現在語蝶竟發現了與神仙穀相似的地方,怎能不令她驚訝?這裏藥材之豐富,景色之秀美,更甚神仙穀。

其實,整個山穀呈葫蘆形狀,他們適才跳崖的地方是葫蘆的前端,現在所處便是葫蘆的底部。

望向身畔的秦冷杉,語蝶眼淚凝聚,瞬間滑落臉頰,嘴唇微顫道:“我以為……以為……”

秦冷杉皺眉,“以為什麼?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語蝶隻是搖頭,淚光閃現。秦冷杉歎了口氣,知道大哥那件事對她造成的影響很深,她既想信他,卻又怕信他。即便下定了決心,潛意識裏仍會忐忑不安。將渾身顫抖的語蝶抱進懷裏,施展輕功朝穀中深處飛掠而去。

語蝶將臉埋在他胸前,隻是哭,好似要把心中壓抑的一切都發洩出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終於哭夠了,抬起頭時,才發現他們正坐在一處溪水前,已非原先的地方了。

察覺到自己的狼狽樣,語蝶有些靦腆地笑一笑,試著從他懷中支起身子。豈知秦冷杉手腕略一用力,語蝶又跌回他的懷中,“你……你做什麼?”她紅著臉驚叫。

秦冷杉莞爾一笑,還是首次見她露出如此無措的神情,雙眼紅腫,神色又慌又亂。他興奮地突然脫口而出道:“這才是我真正的蝶兒,對不對?”

語蝶忽然怔住,抬頭,停止了掙紮,神情複雜地凝視著眼前的秦冷杉。秦冷杉笑望著她,道:“我的蝶兒有萬種風情,萬種形貌,像水一樣。水有百態,或湖或江或海或小溪,或雨或雪或冰或霜露,在哪裏都能呈現出極致的美,就如此刻一般,雖相貌狼狽,卻仍美得驚心動魄,折人心魂!”

“我……”是這樣嗎?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眷戀、如此深情?

秦冷杉見她仍呆怔無語,突然一歎,道:“怎麼變傻了?你哭了整整兩個時辰,餓不餓?我可是餓得有些頭暈了。”

語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難得他會為了逗她開心,露出如孩子般神情。她一時激動,真情流露,陡然抬首在秦冷杉唇上印下了一吻。即觸即離,不想後腦卻突然被秦冷杉的手掌托住,潤濕的唇舌再度相觸,唇齒相接,語蝶隻是一頓,便熱情地回應起來……

得此暗示,他當然不會再遲疑了,他捧住語蝶因情潮而迷醉的嫣紅臉頰,沙啞地輕喘道:“此時,你的心也是為我迷醉嗎……我要你的心也如外表一樣……我要真實的你……”

語蝶水眸半眯,神誌恍惚,直到他說了兩遍才明白。心中一震,突然緊緊抱住他,叫道:“是的!我的心也為你迷醉!”

★★

“姐姐,這個地方真的好美啊!如果我們能一直住在這裏該有多好。”錦園支著腮,坐在窗邊,滿臉陶醉地望著月下山穀。

“你如果喜歡,當然可以一直住在這裏。”語蝶笑答。傍晚時,秦冷杉抱著精疲力竭的她回來時,她才知他原來已在穀中搭建了房屋、屋中擺設、生活所需等一應俱全,足夠他們五人生活一月有餘。

“蝶兒!”突然,秦冷杉走了進來。錦園一驚,連忙站起,“我……”錦園望著語蝶指了指門口。語蝶微笑地點下頭,錦園立即垂著頭退了出去。

秦冷杉見錦園瑟縮的樣子,不由得皺眉道:“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了?”

語蝶笑了,“你什麼時候變得可愛過啊?”

“可愛!”秦冷杉眉頭皺了更深了,“男子可不想被女人形容可愛!”他一把將語蝶拉進懷裏,在她耳邊低語,“我的蝶兒才是最可愛的。”

“是嗎?”語蝶笑,手則悄悄地移到他的風池穴上。指尖聚力,正待按下……突然,手腕被秦冷杉抓住,“你又想搞什麼鬼?”

啊!被發現了!語蝶雙肩垮下,不服氣地道:“你弄得人家渾身又酸又痛,我報複一下都不行嗎?”

秦冷杉大笑,突然俯身在她身邊低語:“我以為你很舒服呢?娘子對夫君什麼地方不滿意嗎?放心,夫君會做到讓娘子滿意為止的。”如此煽情的話,語蝶哪受得了,羞極地推開他,大叫:“秦冷杉!”

“在!”

“你……”她的臉紅似下火一樣,“你若再這樣隨心所欲、狂妄任性,我就,就……”

“就怎樣?”他仍笑,難得看到她羞澀無措。

“就離開你!”

“什麼?”秦冷杉臉色倏然一沉,“你敢離開!”

“冷杉——”語蝶隻覺眼前一花,身體已落至他懷中。好痛,語蝶皺眉,他的手狠狠地鉗住她的腰,好像隨時都會折斷一樣。語蝶氣憤地抬眼,卻被他眼中流露出的驚惶與痛楚怔住,他……語蝶心中莫明一痛,囁嚅道:“我……不是真要離開。”

秦冷杉直直地凝視著她,許久,“我知——”繼而一歎,手勁放鬆,憐惜地道:“弄痛你了?”

語蝶微微搖頭,心中突然湧一股酸澀,眼中布滿水霧,她低叫:“對不起,對不起!”她沒想到一句小小的玩笑話,就能傷他若此,可見三年前傷他有多深、多重!

她不要他這樣子,他應該意氣風發、隨心所欲、狂妄霸道、任性猖狂、聰明狡詐、桀驁不羈,而非驚惶失措、痛苦哀傷。她寧可被他捉弄得麵紅耳赤,被他牢牢地囚禁在掌心中,也不要再看到他此刻的樣子。她會心痛,痛徹心扉!她知道她陷進去了,真的陷進去了。

對大少爺,於她有救命之恩、栽培之義、思慕之情,也有利用傷害之痛苦!

而對他,有愛有恨,有惜有憐,有傷害,有心痛,有快樂,有悲傷,愛恨交錯,絲絲纏繞,糾纏不清,她從不知愛是什麼!但此刻她知道,她愛上他了,真真正正地愛上他了,比之大少爺還要深、要沉、要重、要烈!

失去大少爺,她會痛苦,會無助,會失望,但卻絕不會有恨。但倘若有一天他也如大少爺那般利用她,傷害她,那她真不敢想象了。她想,她會恨不得毀天滅地與他玉石俱焚吧!愛有多深,恨就有多重!

窗外夜風拂動,吹進淡淡花香,語蝶突然輕聲道:“我不求生生世世,我隻求今生你能寵愛我一輩子。這樣我甘心做你掌心裏的蝴蝶,甘心放棄一切,隻為你今世的眷戀!”

秦冷杉眸光閃動,忽然點頭道:“好,我會嗬護我的蝶兒一生一世,但她要保證絕不會飛離我的掌心。”

語蝶溫柔地笑,“不會了,再也不會飛走了!”她突然從頸間掏出玉佩,這是下午與秦冷杉歡好後,他親手掛在她頸間的。他們都知道這塊玉佩的含意,他們都清楚地記得當初送還玉佩時所發生的傷害。然而,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幫她帶上,她沉靜地接受。

現在,她直視著他,認真地說道:“這塊玉佩會一直陪伴我,直到我死的那天,絕不會再還給你了。即使十年或二十年後,蝶兒老了、醜了,你想把它送給別人了,蝶兒也絕不會還你。我很自私,我很小氣,我很任性,我跟你一樣,得不到的我會毀去。我雖是溫弱女子,我雖非絕情之人,但你知道我仍是下得了手的。”

秦冷杉沉寂許久,淩厲複雜的眸光瞬息萬變著。最後,他認真而嚴肅地點下頭,道:“記住你說過的話,毀了它!”

★★

快樂是什麼?語蝶也說不清楚。她本以為在神仙穀學醫時,是她今生最無憂最愜意的日子,但此刻方知,真正的幸福 便是與他一起,其他的什麼都不必想。若非錦園的事,或許他們平淡快樂的日子還會繼續下去。

他們來到穀中的第五天清晨,眾人正在用餐,錦園突然腹中劇痛,隻是瞬間臉頰便蒼白無血,痛暈倒地。語蝶嚇了一跳,急忙為她把脈,不由秀眉皺起。許久,她沉聲道:“她一定是不小心誤食了穀中的烈焰花。唉,都怪我.我該提醒她的,穀中的花雖好看,有的卻是含有劇毒的。”

秦冷杉皺了皺,冷嘲道:“你不是誇她很伶俐嗎?這樣的錯誤也會犯!”顯然自己的用餐被打擾讓他很不高興。

語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小姑娘喜歡漂亮的花也很正常啊!”這個人對於不相幹的人向來是冷漠無情的。

語蝶拿出一粒藥丸給錦園服下,隻是錦園由於疼痛,牙關咬得死緊。語蝶無奈,隻得含住藥丸捏住她的下頜親口喂下。

“你……”秦冷杉在旁阻止不及,銳目一冷,突然拂袖而去。

語蝶暗歎,這也吃醋!招手讓侍衛幫忙將錦園扶上床,說道:“你們必須出穀一趟,錦園現在移動不得。 穀中雖有珍稀藥材,卻沒有普通的金銀草。要想徹底解毒,隻好請你們出穀拿一些回來了。”沉思了一下,她又道:“另外,通知上容,我們三日後就回黑羽堂。”

“是!”兩侍衛齊聲應道。雖非堂主下令,但他們也知夫人的命令,堂主絕不會反駁,這可是幾天來親眼見證的啊!

錦園服過語蝶的藥丸,中午時,申吟著醒了過來,可憐兮兮地道:“姐姐,我好難受,全身都動不了了。”

語蝶坐在床頭,溫柔地道:“沒事的,等晚上他們將藥帶回來,你就好了。”又笑罵道:“這下看你還敢不敢吃花瓣!”

錦園有氣無力地道:“我沒有吃啊!我隻是看著好看,忍不住舔了一下而已。”

語蝶無奈地搖頭,“餓了吧?我給你端碗粥去。”

語蝶來到廚房,動作利索地做了幾樣小菜。這些事情向來難不住她,在神仙穀侍候師父時,她就經常下廚。後來在逃避秦冷杉的三年中,易容改裝,她也是自己照顧自己。

端著做好的飯菜出來,卻看見秦冷杉席地坐在一棵矮樹下,劍眉深鎖,淩厲的霸氣隱現,眸光深邃幽遠,不知想幹什麼。

聽到語蝶腳步聲,他突然側過頭,看到她手中的托盤,不由冷嘲道:“給你的妹妹做的……還是不放棄嗎?”

語蝶笑著搖了搖頭,“不放棄,我真的想有個妹妹。”

秦冷杉低下頭,瞬間再抬起時已是笑容滿麵,霸道地說:“我也餓了,怎麼辦?”臉變得好快!語蝶有些不適應地眨眨眼,“廚房裏還有,你餓了就去吃好了。”

“可我現在就想要!”說著,他已經站起,走了過來。

“這是給錦園的!”語蝶叫道。

秦冷杉低笑,“誰說我要吃它了?我要吃的是你!”

語蝶瞪眼,身形陡然向後急退,怒道:“餓死你好了!”說完,朝錦園那裏行去。

秦冷杉隻是笑著聳聳肩,又返回原處坐下。突然聽到房內傳來聲響,他銳目精光一閃,身形疾速掠了過去。一進門便看到摔碎在地的碗筷,語蝶神情痛苦地撫著胸口,目光悲哀地望著身側的錦園。而原本動不得的錦園此刻卻一臉殺氣站在她身側,手執著利劍 逼在她頸間,眸中的單純已被狠厲所取代。

秦冷杉看到語蝶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痛,繼而是憤怒,瞬間又掩去了。當眸光轉到錦園身上時,已變成了徹骨的陰寒,他冷笑道:“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錦園殺氣四溢,哪裏還有先前膽小羞澀的模樣。她喝道:“秦冷杉,你若還想她活命的話,就乖乖地束手就擒,否則……”她的劍鋒向前遞了一下。語蝶皺下眉,頸間有血絲滑下,滴落衣襟,嫣紅刺目。

語蝶眸光悲傷地望向錦園,哀歎道:“我真的將你當妹妹啊!難道這幾日我們的相處都是假的嗎?”

錦園冷哼:“殺手本就無情,紀語蝶你不會這麼單純吧?這跟傳言中的你,可是不像啊!”

“是嗎?”語蝶苦笑。

“秦冷杉!本姑娘沒時間跟你磨蹭,要她活命,趕快自廢武功!”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受你威脅?”秦冷杉聲音冷厲如刀,不緊不慢地說道。

錦園眼中有過一瞬間的驚慌,“怎麼你不再在乎她的死活了?還是你對她的感情都是假的……紀語蝶,看來你所托非人了!”

秦冷杉狂妄地冷笑,他的眼神刻意回避語蝶受傷的頸間,“紀語蝶可以妖豔,可以端莊,可以嫵媚,可以恬靜,可以狡詐,可以淩厲,可以溫柔,也可以善良,惟獨不會單純。她若真如你認為的那樣蠢笨,連這麼簡單的局都看不出來,那她就不是我所認識的紀語蝶了,更不值我為她自廢武功!”

“秦冷杉,你果然狠絕,連心愛女子的死活都不在乎,還把理由說出如此理直氣壯。不過,就算你不自廢武功,現在也沒有活路了!早在你邁進門的一刹那,便中了我的天蠶香。現在,你還能運功嗎?”

秦冷杉露出慌亂之色,驚怒道:“把解藥給我!”

錦園得意地大笑,“原來堂堂黑羽堂堂主竟是貪生怕死之輩,真是好笑!江湖中名不副實的人實在太多了。紀語蝶,你我同為女子,我真為你不值啊!’,

語蝶麵無表情,像是傷心至極,緩緩地低下頭。

錦園更加得意忘形,“秦冷杉,我本想讓你以癡情男子的……啊!”下半截話突然戛然而止,隨著一聲慘呼,錦園已平身飛了出去。幸好,她反應還算敏捷,淩空一個翻身,不過落地時還是身形踉蹌,險些跌倒。神情驚駭的她看著語蝶若無其事地走到秦冷杉身邊,而自己手中的劍已經到了語蝶手上。這怎麼可能呢!她難以置信地叫道:“你沒受傷,也沒中毒!”

語蝶是趁錦園得意忘形,瞬間疏忽時,一招得手,掙脫了鉗製。

秦冷杉握住她的手,沉聲問道:“怎麼樣,傷得重不重?”他表情雖冷然自若,但眼中的關切與擔憂卻是真真切切的。

語蝶搖搖頭,“我沒事!”秦冷杉把她的脈搏,確定她隻是輕傷,這才真正放下心來。看她頸間的傷痕,又是心痛,又是冷嘲地說道:“真是固執,值得嗎?”

語蝶神情哀戚,歎了口氣,許久才道:“錦園,我的確被你打傷了,我也的確中了毒。隻是我自小便精通藥理,你的毒雖厲害,卻隻能困住我一時,何況我早有防備……”

“防備?你怎麼會知道!”錦園驚愕地問道。

“你故意誤食烈焰花,一來為了支走兩名侍衛,好方便你行動;二來,為了降低我的警覺性,畢竟誰也不會去防備一個中毒動彈不得的人。我猜得對不對?”語蝶站在秦冷杉身側,緩緩地開口道。

“你……”錦園震驚的表情已證明她猜對了。

語蝶苦笑,“我還以為我能多當幾天姐姐呢!沒想到……唉!現在說吧,誰派你來的,為何要殺冷杉?你雖從我身上下手,但我知道你的目標是秦冷杉。”她不會允許心愛的人受一點傷害,即使知道那個人強悍到根本不需要她的擔心。

秦冷杉一直不語,表情高深莫測,又好像旁觀者在看戲一樣,顯然他非常相信語蝶的能力。

“我隻是殺手而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至於雇主是誰,我不會說的。”錦園冷聲道。

語蝶沉吟了一下道:“隻要你說出主使之人,我保證你安全離開。”她不能讓秦冷杉有危險,卻不知對手是誰。

“哼!秦冷杉已中了我的天蠶香,憑你那點功力真能擋得住我嗎?”

“哦!”秦冷杉忽然笑了,食指輕抬,淩空一點。錦園隻覺一股勁風當頭襲來,雖然及時閃避,但還是晚了,臉頰一痛,竟然割破了一道口子。“這個就當你弄傷蝶兒頸間的代價。”

“你……你沒有失去功力,怎麼會?你不是中了天蠶香嗎?”這次錦園真的怕了,秦冷杉的武功她絕對勝不過。難道真要命喪此地,她花了那麼多的心機接近了秦冷杉,怎麼可以失敗?

“哼!這世上隻有一個女子有能力令我中毒,而你的道行實在太淺了。當我對手,說實話,你不配!”他冷笑,“若非蝶兒想要個妹妹,我可真沒耐心陪你玩!現在,你對我也沒什麼用了……可有遺言嗎?”

錦園身形一步步向後退,秦冷杉突然冷笑道:“想跑嗎?真以為你能跑得出去?”

錦園站住身形,沉著臉,眸光忽然看見語蝶,“我不明白,你是如何看穿的?”

語蝶知道她是在拖延時間,可還是回答道:“在客棧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客棧!我的行為有什麼不妥嗎?”她疑惑地問。

語蝶淡淡地搖頭,“沒有,你的一切舉動都跟你所演的身份符合,你像其她四個女子一樣膽孝羞赧,不敢與男子對視。但你不該為了博取我的同情,編一個與我的淒慘身世相同的故事。能想出同病相憐的辦法,是你的聰明之處,同樣也是你失敗的地方。”

“我哪裏露出破綻了?難道隻因為我的身世與你相似,你就懷疑嗎?”

語蝶幽幽一歎道:“沒有,我當時的確同情你,對你生出憐惜之心。隻可惜你為了更加與我親近,在談話中為我抱不平,無意中提到我被舅舅賣人妓院……這就是你的破碇,我雖同你講了我的身世,可卻沒告訴過你那個傷害我的親人是我的舅舅。”

“原來如此!紀語蝶果然心細如發,難怪秦冷杉也曾被你耍弄得團團轉!”錦園恨恨得說道。

秦冷杉挑眉,不置可否,絲毫不介意錦園對他輕蔑的說辭。

語蝶再歎:“錦園,說這些沒用的!我與冷杉之間的感情,不是你幾句話就能挑撥得動的。”當日若非有他的寵愛縱容,她又豈會成功呢!

錦園的詭計被看破,心有不甘地又道:“什麼姐妹之情,你從頭到尾不也在算計我嗎?”

語蝶苦笑,哀傷至極,“我當時隻是猜到你接近我別有用心,卻不知你的真正意圖是殺冷杉。這幾日來我的確把你當妹妹般憐惜,真心誠意地對你好。也希望能感動你,有一天對我說出真相。”

“對我好,騙誰啊?”錦園冷嘲道,“明知我別有目的,還會真心誠意嗎?真以為我是單純無知的村姑啊?”

語蝶心頭一震,突然轉頭看向秦冷杉,眼波盈盈流轉,似有千言萬語,表情似嗔似喜,似痛似悲,最後化成一抹無聲的微笑,如春日燦爛的陽光般溫馨、恬靜。

秦冷杉好似也明白她的心意,銳利的眸中呈現出少有的溫情,猛然伸手拉她入懷,緊緊抱祝

當日,秦冷杉又何嚐不知道她別有目的,卻仍寵她、愛她、憐她。如今她感同身受,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那種毫無條件地付出感情卻仍遭到背叛的痛楚。錦園現在嗤之以鼻,就如同當初她對秦冷杉的愛視而不見,不予相信是一樣的。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語蝶的嬌軀倚在秦冷杉懷中,眸光複雜地望向錦園,道:“總之我還是那句話,隻要說出主使者,我就絕不傷你。”

“你不傷我,那他呢?”錦園遲疑一下道。

“他也不會!”突然感到腰間一緊,但她仍淡笑地保證,“他絕不會傷你。”秦冷杉果然沒有反駁,隻是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語蝶心中感動,還在縱容她啊!

錦園眼神猶疑不定,知道以秦冷杉的武功,她很難全身而退。沒想到她千辛萬苦弄來的天蠶香,竟然對秦冷杉毫無作用,她真是低估他們了。紀語蝶不愧是神仙穀的弟子,竟然毒不倒她,真是可惡!任務失敗,她如何向主人交待?咬咬牙,她終於開口道:“我若說出主使者,你真讓我走?”

語蝶點頭。

“好,我說,是秦上青。”

“大少爺!”語蝶驚呼,立即反駁,“不可能是他!”

秦冷杉隻是皺眉,眸光深沉幽暗,什麼也沒說。

錦園冷嘲地道:“為什麼不可能?是大少爺告訴我你的身世的,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大少爺還說他千辛萬苦培養出來的人居然投入別人的懷抱,你當初一言不發地從大少爺麵前離開,他以為你隻是使使性子,過幾天就會回去,誰知你竟跟了秦冷杉。大少爺想除去秦冷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既然你已選擇了跟他,大少爺說雖然殺你可惜了,但還是決定除掉你!”

“不會的!”語蝶神情茫然地呢喃,臉色慘白。若非在秦冷杉懷中,她已滑落在地了。壓在心底的傷口毫無防備地被撕開,她早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機敏。

紀語蝶此時確實心慌意亂,情緒不寧,傷心,絕望,懷疑,不信,茫然,驚愕,都緊緊地揪住她的心。大少爺決非絕情之人啊!可是知道她身世的人少之又少,而且還如此詳細地除了大少爺就是舅舅了。可舅舅多年前已病故,莫非真是大少爺嗎?她當時心灰意冷,的確當著大少爺的麵沉默離去,當時在場的隻有大少爺夫婦與九少爺,並無外人。而這些錦園竟都知道,這……這該讓她如何替大少爺辯白?

“我不相信,不相信!”她咬著唇,他們是兄弟啊,怎麼會互相殘殺,怎麼會?當初不是大少爺將虎嘯山莊讓給七少爺的嗎?秦冷杉早已離開了山莊,他們之間沒有利益衝突了啊!怎麼會,怎麼會?她的心好亂,如麻繩般,掙不開,解不脫。

“真相總是傷人啊!”錦園冷漠地道。

“你……你可以走了!”許久,語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喃喃地道。

錦園有些不敢相信,眼神遊移不定,語蝶真的放她走?但看秦冷杉雖麵色陰沉,卻並沒有阻擋她的意圖,她這才慢慢地向後退走。直到認為安全距離,身形疾轉,施展輕功向穀外掠去。

“冷杉——”語蝶突然低叫一聲。

“別怕,我在這呢!”秦冷杉擋腰抱起她,看著她毫無焦距的眼神,輕聲道:“還能看見什麼嗎?”

語蝶微微地搖搖頭,“看不到了,一片漆黑,我想最快也要兩個時辰才能看到東西吧!”她剛才給錦園送飯時,錦園趁她不注意下了毒,並打傷了她。她想盡快解毒,也隻能以毒攻毒。以她對毒性的了解,在錦園沒有察覺的時候服了另一味藥,但卻會令眼睛暫時失明。其實在她掙脫出錦園的箍製時,她的眼睛已經一片模糊,看不清什麼了。

錦園沒有察覺,秦冷杉卻是發現了。他沒挑破,並非怕錦園會怎麼樣,而是尊重語蝶的決定,沒幹預,一直站在旁邊靜觀事態發展。

“冷杉,她……”

“放心,她一出穀就會有人暗中跟著她,我也非常想知道是否是大哥想置我於死地……你輕易地放她走,不也是這個目的嗎?”他抱著她一起坐在床頭。

語蝶現在看不見,隻能用聲音判斷秦冷杉的情緒,“冷杉,別傷她好嗎?無論她是不是大少爺派來的,我畢竟答應了她。”

“娘子有命,豈敢不從!”秦冷杉突然逗笑道。

語蝶輕舒了口氣,知道他真的答應了。

“蝶兒,你對她如此照顧,就不怕我吃醋?”秦冷杉向來隨心隨性,一般男子羞於啟齒的話,他說出來卻是理所當然,毫不顧忌,何況這裏隻有他二人呢!

能當眾對她說出調情話的男人,語蝶早已習以為常了,她隻是淡淡回道:“吃什麼醋啊!我隻是覺得在某些方麵,她跟我很像而已。我與她真的很投緣呢!可惜……”語蝶又是一歎,不再言語。

秦冷杉銳目精芒閃爍,他知道,此時她落寞的樣子跟大哥脫不了關係。她心中所想自是不言而喻。

他拿出傷藥塗抹她頸間的傷口,傷口並不深,血跡已經凝固了。

“不用麻煩了,隻是小傷。”語蝶推開他的手。

“我知道,可我不想看到傷疤,乖乖地別動!”他沉聲道。

語蝶歎了口氣,隨他吧!許久,語蝶突然說了一句:“如果我渾身都是傷疤,你還會不會要我?”

秦冷杉抹藥的動作停住,四周一片靜默無聲。語蝶忽然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糟了,她可能說錯話了!正想挽回時,陡然,耳邊傳來秦冷杉淩厲,陰沉,冷徹透骨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你若弄得渾身都是傷疤,我不但不會要你,還會親手殺了你,明白嗎?”

“我……唔!”正要開口,忽然小嘴被毫不客氣地擒住,略顯粗暴的吸吮,讓語蝶窒息。她看不見,又掙脫不開,隻得徒勞地抓住他的衣服。許久,秦冷杉才放開她。

語蝶雙唇紅腫,兩頰嫣紅,微張著口,喘息著!忽然感覺到秦冷杉的呼吸又近了,急忙說道:“我會愛惜自己,絕不會輕易……唔!”又被吻上了!唔……啊!讓她說完啊!這次他很溫柔,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物品,又像在憐惜心愛之物。她覺得又癢又麻,抑制不住呻吟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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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7 17:23: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兩個時辰後,語蝶的雙眸恢複如常,攬鏡一照才發覺自己的嘴唇當真是紅腫得不像話了,不由嗔怒地瞪著他。他卻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

語蝶無可奈何,隻是洩恨似地掐了他幾下了事。

簡單收拾了一下,兩人離開了山穀。語蝶雖舍不得如此清幽雅致的地方,卻也明白秦冷杉作為一堂之主,不能在外多耽擱,何況還有人想暗殺他。

兩人穿過來時的山洞,秦冷杉在前,語蝶在後。

“怎麼停下了?”語蝶望著秦冷杉驟然停止的背景問道。

秦冷杉示意她噤聲。語蝶的內功與秦冷杉相差遠,知曉他一定聽到了什麼,便靜靜地站在他身側。

秦冷杉皺眉,側耳沉吟半刻,陡然臉色一沉,叫道:“不好!”伸手抱住蝶兒,沉聲道:“抱緊我!”手臂護住語蝶的頭,身形疾速向洞口掠去。

突然,“轟鹵一聲炸響,山洞搖晃,碎石飛濺,語蝶也意識到了有人埋了炸藥。

山洞崩塌,幸虧秦冷杉早有察覺,兩人在山洞塌陷的前一瞬間越出了洞口。陡然間數道寒光以不同的方位向他射來,殺氣異常淩厲。秦冷杉人在半空,無處借力,懷中又抱著語蝶,當真危險至極。千鈞一發之際,他暴喝一聲,猛地將語蝶向天拋去。

語蝶內功雖差,輕功卻是了得,如此危機關頭,卻也不慌,空中一個翻身,向外掠去。驀地斜間裏又突兀地刺來一劍,語蝶手中沒有兵刃,隻得向右躲閃。豈知右邊竟也有埋伏,這回她是說什麼也躲不過了,暗咒道:他們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咽!隻得將傷害減到最低,避開心髒要害,香肩朝劍尖撞去。但她也明白,這劍刺下去,她的胳膊算是廢了……

這邊秦冷杉將語蝶拋出後,借力向下疾墜,避開劍芒,手掌捏夾字決,夾住了飛向眉間的利刃。隨之使力飛出右腳,趁敵人閃避時淩空翻身,便與其調換了位置。身形落地後,還來不及喘息一口,便見語蝶遇險。知道以她的武技絕對躲不開,顧不得身後的奇襲,飛身撲向語蝶。

語蝶眼見劍鋒刺到,下意識地閉眼等待疼痛人身。陡然卻覺腰身一緊,熟悉的氣息讓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他的懷中。險險地避過劍招,隻是劃破了衣裳,然而身後之人卻已到了,秦冷杉帶著她急閃。誰知,對麵的殺手見她避過劍鋒,側身之際,竟然撤劍舉掌,非要置語蝶於死地不可。

秦冷杉身後受製,懷中語蝶又危在旦夕,他若閃過身後的殺招,她勢必受傷;如若不躲,他自己也休想活命。以語蝶的體質,絕對受不了那一掌。電光火石之間,他身形疾轉,後心硬生生地替語蝶挨了一掌。連懷中的語蝶都受到波及,心窒難耐,可見這一掌若是打到她身上,她必死無疑!連秦冷杉都沒料到此殺手的功力竟如此深厚,不禁慶幸挨掌的是他而非蝶兒。強製壓下身內亂竄的氣息,他翻轉落下。

語蝶在他懷中,知他氣息紊亂,受傷極重。 關心則亂,饒是語蝶冰雪聰明,也不禁露出慌亂神色,焦急地問道:“你怎麼樣?”

其實,從他們由洞口飛出,到秦冷杉為救她中掌受傷,這一切也隻是發生在一瞬間而已。

秦冷杉微微搖頭,眸光深邃,仍是淩厲無比。語蝶稍稍安心不少,環顧四周,他們已被團團圍在中間。仔細一看竟然有十數人之多,且個個精光內斂,居然都是絕世高手。

語蝶手心汗濕,秦冷杉受傷,她除了輕功尚可外,武功根本是末等,不禁暗歎,好一個必殺之局啊!再看秦冷杉卻是傲然挺立,如淵亭嶽峙般,眉目淩厲,狂霸之氣盡顯。銳目緩緩掃視全場,睨視一切,銳不可擋,哪裏有受過傷的樣子。連語蝶都禁不住暗自喝彩,如此從容,如此凜冽,如此狂囂,如此無懼,難怪他會成為江湖第一神秘組織黑羽堂的堂主了!莫名地,語蝶的心安定了下來。

“秦冷杉,好姐姐,我們又見麵了!”想不到殺手之一竟是錦園。

語蝶歎道:“原來你沒有出穀,一計不成,便施二計。此等連環殺招,錦園你雖聰明,卻決然不會想得出,看來你的主使者當真不簡單。”

錦園冷笑,“大少爺早知道你們不好對付,既然沒把你們炸死在洞裏,那就死在我的劍下好了。”

語蝶後悔地說道:“我真不該放過你。”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能否看在我曾放過你的分上,你也放我一次?”語蝶突然哀求道。

“想不到姐姐也怕死礙…你在拖延時間!”錦園臉色倏然一變,驚道。

語蝶微笑,看向錦園身邊那個剛剛提醒錦園有詐的黑衣人,正是打傷秦冷杉的那個,原來聰明的人在此啊!她的確是在拖延,她與錦園談話之時,秦冷杉便暗自調養內息,沒想到被此人看穿了。

她轉首看向秦冷杉,他微微頷首,示意已無大礙。兩人眸光凝視,心意相通,陡然轉身,竟是一起出招。錦園沒料到他們會倏然出手,一時被殺得措手不及。

語蝶以輕功見長,便一直東閃西跳,一時半刻別人還傷不了她,她也傷不得別人。說實話,她雖聰明狡詐,卻沒殺過人,讓她狠下心來奪一人性命還真有些為難。

真正的交戰在秦冷杉這邊,當然他們真正要殺之人也正是他。秦冷杉功夫雖高,但,一來他後心中過一掌;二來他們人數眾多,他與人對招之時又擔心語蝶的狀況,時間一久,便覺吃力。這時體內已是氣息亂竄,很難壓製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與語蝶交會一眼,語蝶領會,飛身躍起。秦冷杉與人對掌,身形踉蹌地向她這邊靠來,靠近之時,又是送出一掌,打的卻是語蝶。眾人驚訝之際,語蝶卻是不慌不亂,坦然承受,然後嬌軀借力向上躍起,瞬間已飛上十幾丈高的崖頂。眾人這才察覺到他們的真正意圖,再要阻止語蝶已經晚了。

安全抵達崖頂後,語蝶毫不遲疑地解下腰帶,向下拋去。半空中的秦冷杉伸手抓住,另一隻手揮劍抵禦追上來的殺手,腳尖輕點峭壁禿起,終於躍了上來。不敢有絲毫停留,他拉著語蝶便朝東麵的密林處掠去。

殺手們當然不會放過他們,繼續跳了上來,施展輕功追趕他們兩人。

就在殺手們正要入林之際,突然出現了另一夥人,也是黑衣黑衫,勁裝打扮。兩夥人馬先是交手,不知為何又停了下來。

語蝶與秦冷杉皆不識,也不知是敵是友,當然不會傻傻留下。但語蝶好奇,枝葉掩映下偷偷向林外看了一眼,卻瞬時驚呆了!

後來的一夥人中,有一十八九歲的少年正與錦園交談,遠遠地雖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什麼,卻可以看出他們是相識的,而那名身形俊逸的少年竟是九少爺!語蝶不寒而栗,渾身冰冷,原來他們真的是大少爺派來的!她起初還不相信,這時不由慢慢轉首看向秦冷杉。

然而,秦冷杉隻是麵無表情,眸光幽暗深邃,沒露出驚訝的神情,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他看了一眼語蝶,道:“走——”拉著表情有些怔然,有些受傷,又有些驚悸的語蝶離開了。

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天黑才停下。兩人怕被他們發現,一路朝北,反方向走。尋到一處破廟,找了些幹柴生火,語蝶沉默不語地撥動著火堆。秦冷杉坐在一旁靜靜地凝視著她,沉靜中,突然哈哈狂笑起來。

語蝶被他的怪異舉止嚇到了,蹙眉問道:“你笑什麼?”見他眸光一直不懷好意地流連在她身上,她疑惑地低頭察看,才知她的外衣敞開,露出了裏麵的白色褻衣,頸間鎖骨已若隱若現。剛剛為了救他,解下了腰帶,當時情急顧不得那麼多了。後來,隻顧著逃跑,也忘了此事。再說腰帶早不知丟到哪裏去了。

語蝶急忙合緊外衣,羞紅著臉,嗔怒道:“還笑!”

秦冷杉笑著說道:“如此驚世駭俗、膽大妄為的女子,天下間也隻有我秦冷杉才敢要了……唉,別遮掩了!我可不喜歡那些受禮教束縛的呆板女子,扭扭捏捏……”

“閉嘴啊!”語蝶突然大叫。

“好,我閉嘴!閉……哇!”秦冷杉正笑著,突然狂噴出一口鮮血,接著便連連嘔血不止,臉頰蒼白無色。

語蝶大驚,抱住秦冷杉,焦急地道:“冷杉,你怎麼了,怎麼了……”連問數聲才冷靜下來,想起為他把脈。然後,盤腿坐在他身後,手掌抵在他後背為他運功療傷。半個時辰後,語蝶才收掌,又為他把脈,確定他已沒生命危險,這才長長地舒口氣。

原來,秦冷杉受傷後,內髒受震,氣息紊亂,本該立即吐出淤血。為了不讓殺手們察覺他受了重傷,他隻得靠內功強行壓祝又經過適才一場激戰,傷勢加重,能挺到現在才發作。也虧得他內功深厚,不然早完了。

語蝶心裏一直回想著剛才在林外看到九少爺的情景,直到他吐血才想起他有傷在身,不禁暗責自己太過大意。心痛,愧疚,一時湧上心頭。輕輕地將他身體放平,讓他頭枕在她腿上,低頭卻見他半眯著眸,嘴角微抿。身體虛弱成這樣了,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語蝶實在看不過,說道:“還笑,高興什麼?堂堂黑羽堂堂主,被人追殺,一身狼狽地躲藏到破廟裏,你也不怕傳出去讓江湖朋友笑話!”

“笑話又怎樣?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又非天下第一,打不過他們當然要跑了。”他身體虛弱,說出的話也沒什麼聲勢,然而字字清晰,卻說得理直氣壯。江湖人好麵子,尤其是有身份地位、德高望重之輩,是萬萬不會把逃跑當成理所當然的。也隻有秦冷杉這樣狂妄,隨心隨性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你啊,現在虛弱得連三歲的小孩子都打不過,是否也要逃啊?”她淡笑著輕點他眉心,心中明白,若非因她,那些殺手又豈是他的對手,他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小孩怕什麼?你不是在我身邊嗎!”這次他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喃喃地說道。

語蝶淡淡微笑,眼底流露出溫情,手指輕輕撫摸著他剛毅的臉頰,低喃道:“現在,讓我照顧你吧!”

“好,那你就去弄些吃的吧!”他理直氣壯地說道。

語蝶莞爾,將他扶到牆角讓他倚著,“我去外麵看看能找到些什麼。”

“天黑了,別迷路!”

語蝶瞪他,“放心,我不是閨閣小姐,難不住我的。”說完轉身走出廟外。

“等一下!”秦冷杉忽然叫住她,解下自己的腰帶,“雖然我不介意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但我介意別人看到,把它係上吧!”

語蝶咬牙,她現在的樣子的確有些狼狽,但她早已從衣襟上撕下了一條充當腰帶,秦冷杉分明是故意惹她生氣。一跺腳,她悻悻地走了。

其實,她何嚐不知,他是不願她總想著剛才的事,才故意氣她,分散她注意力的。

秦冷杉受傷,她不敢離開太久,隻在附近林中轉了一圈,便趕了回來。

一邁進廟門見秦冷杉正盤坐運功調息,柔柔的火光映照在他英俊剛毅的臉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安靜淡然。一瞬間,語蝶的心中被幸福溢滿,久久不散。

“你幹了什麼?”秦冷杉運功完畢,睜開眼睛。臉色已沒有剛才那般慘白了,紅潤了許多,看到語蝶手中黑糊糊的一團,疑惑地問道。

“是鳥蛋,林中太黑,找不到什麼,隻好上樹拿幾個鳥蛋回來烤了,你嚐嚐,味道還不錯。”

秦冷杉皺皺眉,最終還是拿起吃了。

第二日,他們留下黑羽堂獨有的暗號,等到傍晚的時候,上容終於帶著屬下尋來了,語蝶終於可以安心地長舒了口氣。坐在馬車內,倚在秦冷杉懷中,想起一日來,秦冷杉異於常人的挑剔,簡直難以侍候,她不由感慨地道:“冷杉,照顧你好累,以後你傷好後,還是換你照顧了我吧!”

秦冷杉大笑,直說:“好——”

馬車外的上容聽到笑聲後,隻覺頭皮發麻。

但願老天保佑,語蝶不要發現事實真相。然而,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回程途中,馬車必經朝陽樓。正趕上中午,車隊便停下來用飯。一行人走到二樓,尋了個僻靜地方坐下。正吩咐小二上菜的空檔,二樓突然出現了一位最不該出現的不速之客。

隻見一位十八九歲的俊逸少年,步履輕盈地邁步走上二樓,好似在找尋什麼似的。看到他們後,他眼神一亮,臉色平和地走至近前,拱著手一一打聲招呼,道:“二哥,語蝶姐,上總管。”正是九少爺秦可青。

三人表情各異,秦冷杉微微挑眉,似笑非笑;語蝶神情淡然;惟獨上容麵色戚苦,心中暗自咒罵他怎麼來得這麼快?

“原來是九弟,坐!”秦冷杉指著旁邊的一個空位道。

秦冷杉,語蝶,上容三人一桌,其他侍衛在另一桌用飯。秦可青依言坐下,微微一笑,看向語蝶,單刀直人地說道:“語蝶姐,大哥想見你。”

語蝶微微搖頭,淡淡地道:“何必!”

“語蝶姐,難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嗎?”

“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可說的。”上容突然插嘴道,有些心急地看了秦冷杉一眼。見他卻是一副事不關已,無動於衷的樣子,上容不禁哀歎自己的命苦。

“親眼所見,未必就是真的。”秦可青道。

“難道九少爺想否認不認識那些殺手嗎?”上容道。

秦可青搖頭,“不能!”

語蝶道:“九少爺,語蝶感激當初大少爺對我的救命之恩,栽培之義。語蝶也自認曾經傾其所有報答他的恩情,語蝶從不恨被他利用。隻是沒想到,大少爺竟然會派殺手……本來語蝶的命是大少爺所救,大少爺想要,語蝶也不應有異議。隻是現在語蝶的命不光是自己的,也是冷杉的。語蝶不會輕*自己的生命,語蝶會為了冷杉珍惜自己,保護自己。請九少爺轉告大少爺,語蝶與大少爺恩斷情絕,從此相望於江湖,不再相見。還有,冷杉是語蝶心愛之人,誰要害他,語蝶絕不原諒。拜大少爺所賜,語蝶終明白什麼叫深不可測,什麼叫人不可貌相。九少爺,請回吧!”

“這……”秦可青被她決絕的話語怔住了。

上容偷偷瞅了秦冷杉一眼,暗想:心愛之人……你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秦可青怔然許久,才慢慢站了起來,“既然如此,可青告辭!”

秦可青黯然離開後,語蝶埋頭隻是吃飯,不言不語。秦冷杉麵無表情,沉思良久,忽然道:“上容,護送語蝶去見大哥!”

“什麼?”上容驚叫。

語蝶也驚訝地抬起頭。

秦冷杉不理上容的擠眉弄眼,望著語蝶,沉聲說道:“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懷疑,一點都不好奇嗎?去聽大哥說說有何不可呢……我會一直在這等你回來!”

語蝶沉默不語,凝視著秦冷杉深邃的眸光許久,仿佛下定決心般,陡然站起,走了出去。

上容急得直跺腳,心中大歎三聲唉唉唉,我命苦啊!最後隻得聽從命令,隨語蝶而去。

追上秦可青,語蝶道:“九少爺,帶我去見大少爺。”

秦可青一喜,笑道:“好,大哥就在附近,我馬上帶你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抵達時,大少爺已經有要事先走了,隻剩下了翠兒。

翠兒解釋道:“大夫人傳來消息,家裏出了點事,大少爺不放心便先行一步,留下翠兒在此等候九少爺。”

九少爺歎息,“天意吧!竟然還是錯過了。”

語蝶苦笑一下,轉身想走,上容更是巴不得的。九少爺卻道:“語蝶姐,你想不想聽我說說?”

語蝶站住,正在遲疑間,翠兒走了過來,拉著語蝶坐下,“姐姐與翠兒分開那麼久,難道都不想翠兒嗎?翠兒心裏一直惦記著姐姐……姐姐頭上的發簪還是從翠兒頭上硬強去的呢!翠兒小心眼,可還一直記得!”翠兒笑道。

語蝶仿佛也想起的往事,不自禁地笑了。

上容不用吩咐,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知道今天之事不會輕易了結了。還是先坐下歇會兒,補充體力吧。

秦可青坐在另一邊,沉思了一下兒,抬起頭說道:“語蝶姐,我把我所知道的事,從頭到尾都說給你聽。至於是非對錯,還是請語蝶姐自己判斷。當然,若是語蝶姐認為我所說皆是謊言,也可以不聽。”

“人都坐在這裏了,還假惺惺地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上容坐在一邊小聲嘀咕道。當然他也不敢讓別人聽到,隻是在哀歎自己的命苦罷了。

“語蝶姐,這事要從十多年前說起了。當時大哥與二哥的年紀還沒有我大,那時候二哥就一直討厭虎嘯山莊,原因之一是父親的妻妾過多,感情不專。第二個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財產太多,爭奪的人也太多,倘大的虎嘯山莊有情有義的沒幾人。當時大哥與二哥的感情很好,也很談得來。二哥對大哥說,虎嘯山莊是野獸,吞噬人心,吞噬良知,吞噬人與人之間的親情。有一天,他要親手毀了山莊,看那些貪婪的人還如何爭,如何奪?起初大哥以為二哥隻是說著玩的,並沒在意。後來,二哥漸漸地長大,大哥從二哥的行事作風中,才慢慢察覺到二哥說的是真的……哦!語蝶姐,這些是大哥跟我說的,我相信是真的。”

他見語蝶細心聆聽,便繼續說道:“後來,大哥無意中救了你,並把你帶到山莊。不知怎麼回事,二哥卻看上了你,並向大哥要你。大哥幾經思量後,便決定送你去神仙穀學醫……語蝶姐還在因此事怪大哥是不是?”秦可青話峰一轉問道。

語蝶搖頭,淡淡地說道:“沒有,若不是大少爺送我到神仙穀,那也不會有今日的語蝶了!”

“大哥起初送語蝶姐去神仙穀的確是有目的,但後來的相處,大哥的確將語蝶姐當成親妹妹般疼愛。”

“我知道。”語蝶黯然點頭。若非如此,當初聽到大少爺將她當成對付冷杉的棋子時,她也不會那樣痛苦傷心了。

“語蝶姐怪大哥是因為這次二哥被殺手追殺的事吧……這件事還是要從爹爹逝世說起,爹爹臨死之前把我們幾個兄弟分別叫到床頭,爹跟二哥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他囑咐大哥,身為長子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一定要保全虎嘯山莊,並提防二哥!爹死後,二哥也跟著離家了。直到二哥再次回來,大哥知道二哥絕非單純回來探望三娘,知曉二哥還在注意你,便把……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了。這期間大哥暗自雇用極樂幫監視二哥。二哥真的很厲害,輕易地便得到了虎嘯山莊。其實,大哥並不在意虎嘯山莊誰當家,隻要山莊存在就好。可是後來大哥發現,二哥得到山莊隻是為了毀了它,大哥當然不會坐事不理,自然便想到了你……”

秦可青歎了口氣,“其實,大哥對語蝶姐一直很內疚的。極樂幫一直幫大哥打探二哥的行蹤及動向,大哥這樣做隻是防備二哥而已,並沒有其他的邪念。豈知,極樂幫竟然打探到二哥的另一個身份是黑羽堂堂主。極樂幫在江湖上也是買賣消息的組織,名聲卻一直在黑羽堂後麵,一直不甘心。既然知曉了二哥的身份,自然不會放過二哥,便派出殺手謀害二哥。大哥後來知道此事後,便帶我們快馬趕來,阻止此事……”

秦可青欲言又止,最後道:“幸好,我們急時趕到,不然大哥會內疚而死。雖然不是大哥下的命令,卻是因為大哥的關係,二哥才會遇到危險,怎麼說大哥也有些責任。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的,語蝶姐,至於你相不相信,就不是我所能做到的了。”

說完後,屋中一片沉寂。許久,語蝶微微地笑了,神情淡然,說:“我知道了,謝謝九少爺告訴我這些。九少爺在語蝶心中一直是個孩子,現在才知九少爺真的長大了,語蝶真的很欣慰!”

“語蝶姐一直把我當親弟弟照顧,我也一直當你是親姐姐的。其實,我最想稱呼你二嫂,像二哥那樣厲害的人,也隻有你能克製二哥,不致讓他隨心所欲毀了虎嘯山莊。”

“當然厲害了,明明早就知道有人要殺他,還故意露出弱點讓人有機可乘。”翠兒突然開口說道,說得又快又急,好像怕被人打斷一般。

語蝶一驚,望向翠兒,見她一副氣呼呼的樣子;而秦可青則欲言又止;上容撫額哀歎,一副命苦人的模樣。

“到底怎麼回事?”語蝶冷聲道,見眾人無語,又道:“你們讓我來,不就是讓我知道事實真相嗎?怎麼事到臨頭,又吞吞吐吐的!”

翠兒看了秦可青一眼,一咬牙,說道:“其實,二少爺早就知道極樂幫要殺他,他是故意隻帶兩名侍衛去山穀,就是給極樂幫下手的機會。”

語蝶怔住!她是何等聰明的人,前因後果思索一遍便全部明白了。許久,她靜靜開口道:“你是說,他早就知道此事與大少爺無關?”

翠兒點頭,她又看向秦可青。他雖未點頭,但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再看上容,可能是心虛的緣故,立即為自己辯白道:“我隻是奉命行事而已……奉命,奉命!”

語蝶突然長長地歎了口氣,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冷杉知道極樂幫要謀殺他,也知道極樂幫會謊稱主使人是大少爺,予以嫁禍。而冷杉隻是將計就計,還讓自己身受重傷,以他之精明強悍,若非故意示弱,別人又豈能傷得了他。黑羽堂堂主是一般人當得了的嗎?沒有卓絕的智能,沒有深沉的心機,如何駕禦黑羽堂?而他的目的隻有一個,讓她恨大少爺,讓她的心徹徹底底隻屬於他。

想至此,她又深深地歎了口氣,看向上容道:“我和冷杉與殺手交手時,你們應該就在附近吧?”

上容苦笑點頭,“堂主說怕有意外,如果你遇到危險,便讓我們出去營救。”

“二哥是太愛語蝶姐了,才會這樣。”秦可青道。

“什麼愛?明明是不擇手段!”翠兒不以為然地說道。

語蝶神情淡淡,起身道:“我該告辭了!”沉吟了一下,又道:“九少爺,我適才說過,與大少爺恩斷情絕,從此相望於江湖。這句話我不會收回,希望你明白。”

秦可青了然地笑笑,“好,我明白,或許我該叫你二嫂的。”

語蝶溫婉地一笑,突然轉向左側,俏皮地向翠兒眨下眼睛,指著頭上的髮簪道:“你要惦記我一輩子喔!這根髮簪我是不會還你的!”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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