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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月城,滿城雪花飛舞。
滿樹的雪白晶瑩,猶如千樹萬樹的梨花。
身着雪白衣衫的妖嬈少年立在窗前,看滿城的落雪,雙眼迷離。
突然,他折身轉回屋內。
“清荷,端盤花生來!”
對,此清荷就是跟七月在江南鬧場子的清荷,也只有清荷,七月才放心讓她碰蕭蘭啊!
“來了,公子爺。”
大盤花生米放在眼前,七月對着室內的人吆喝:
“比賽了啊,看誰花生米夾得又快又狠又準!輸的人老規矩,三大碗女兒紅!”
“公子……”清荷想制止,眼淚卻先流了眼眶。每次比都會輸,卻每次都來比,看得她心裏難過得要死。
“喂,清荷,每天你都對我哭上三回,你還讓不讓我活了?!”七月胡亂地在她臉上抹了抹,“你知道我最怕你哭的了,不想我被喝酒就給我助威吶喊……怎麽說着你還哭起勁兒了……清荷……不許哭!再哭我不理你了!我可真不理你了……好啦好啦,不比,我不比了還不成嗎!”七月左手輕拍額頭,笑嘻嘻地湊到清荷面前,“你是積雪嗎?可太陽都沒出來,你自己就先融化,也太不矜持了吧?”
“……”被他這麽一逗,清荷又哭又笑地捶了他一拳,“外面好冷,咱們回去吧,不然門主又給你下禁足令。”
“他敢禁我的足?”七月大言不慚,“除非先跟我打幾百回合差不多……”
掀開用來擋風厚厚的門簾,與正要進門的人打個面照,愣在當場。
北風從兩人之間呼嘯而過。
“公子,怎麽了?”清荷跟在後頭,見到門前站立的高瘦書生,微微有些愕然,“雲……”
“清荷,回去了。”七月打斷了了清河欲喊出的稱呼。
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去,于是擦肩而過。
書生突然伸手,拉住七月的右手,轉身,凝望依舊迷離如初的七月。七月的背影又是輕微一震,緩慢回頭,笑容淡薄如雪。
“這位公子,可有事嗎?”
“有,我找你。”
“找我?我們認識嗎?”七月使力,想掙脫右手上傳來的暖意,未遂。
“認識。”他是蕭蘭,他是七月,怎會不認識?蕭蘭從懷裏取出兩個香囊,将“雲”字香囊放到七月手心,“我們不只認識。”
七月看着右掌心的香囊,松散的指頭微微往手心靠近,可是……
右手無力地垂落,掌心的香囊從手心裏溜走,掉在雪白的地上。
即使幸福就在手心,他也根本就無法握緊了。
狠心一甩手:“清荷,走啦!”
蕭蘭蹙眉,拾起雪地裏的香囊。
“七月……”蕭蘭遲疑了一陣,“七月,我見過恩公了。”
七月的腳釘在雪地上,這慢吞吞的書生,終于知道了嗎?
蕭蘭追了上去,雪地上留下他深深的腳印。
真好啊,在雪地上看到是他的腳印,而不是輪椅的輪印。
蕭蘭追了上來,口中的白霧,一團一團地呼出:
“七月,我去月劍門見了恩公,我……已經向他提親,請求他把女兒嫁給我,恩公他……同意了。”
蕭蘭果然已經知道了。
其實七月是恩公月長天的女兒。
當年因為七月因中毒雙目失明,月長天擔心她的眼睛不能治好,待他老去的時候,無人照顧。恰巧在帶七月去找藥王的路上,救了雲家三口,便折下半塊玉給年少的蕭蘭,讓他十五年後帶着玉來找他,他便可将女兒托付給蕭蘭。
七月知道父親的想法,十分不滿,便化身翩翩少年,去探一探雲蕭蘭。這一探可讓蕭蘭飽受煎熬,他還以為自己有斷袖之癖,苦悶不堪。
“什麽?”七月驚訝,這可不是書生的作風,心底的喜悅沒有骨氣地冒出來,讓她有些惱,“他同意了,很好,那你娶他去,我會送上賀禮。”
“七月,你惱我氣我,我知道。我也十分懊悔,讓你那麽難過。”
“算了,我早忘記了。”七月往前走,氣個溫吞的書生能氣多久,要氣也早在他為她擋下致命那刀時不值得一提了。“你回去吧,我要出家當和尚了。”
“七月!”
“小姐!”
這是什麽鬼話!驚得身邊的兩人都靠過來。
“當和尚?你那麽愛吃肉你能當和尚?況且你也當不成和尚,當尼姑比較實在……”呸呸,這嘴說的什麽話,清荷立即改口,“你要出家,也得看人家同意不同意啊?”
清荷擠眉弄眼給蕭蘭暗示,被七月一把按下去:
“反正我這輩子都不成親!”
“那我等你。”
“都說這輩子不成親了,你要等到下輩子?”
“若是你說下輩子,我便等到下輩子。”
“那就下輩子吧。”
“好,你讓我等多久,我便等多久。”
七月搔搔頭,這是順從還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反抗?她可是知道這書生性格雖是溫和,可堅持的東西,雷打不動。
要不怎會為了十五年前的約定,用爬的也要上月城?要不怎麽即使相信她,還寧願讓自己跟她都難過,也堅持要見到尹素華?
而若不是知道七月在月城,他只怕會空等七月一輩子。
“那我若是不讓你等呢?”
蕭蘭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目光卻堅定無比,仿佛凝結了亘古不化的雪。
“你不讓我等,我便不等。”
……真的是——氣死人了!到現在也不會說句好話,七月這一氣可不輕,剛剛還隐約的喜悅消失無影蹤。
“那你別等,早前我就跟你說,咱們恩斷義絕了不是嗎?你是不是因為腿能爬能跑了,特意大老遠跑來月城氣我?”激動了,勾起了傷心的往事,“我讓你不要喜歡尹素華,你不聽。我讓你相信我,你不相信。我讓你跟我恩斷義絕,讓你不等,你就恩斷義絕,你就不等……”
這下可好了,被弄哭了。
蕭蘭嘆了口氣,将她拉到懷裏。
學她慣用的伎倆支開話題:
“七月,我的腿,有些疼。”
“啊?!怎麽會,怎麽會?”哭得像個孩子的人手背抹掉眼淚,火速彎腰檢查他的腿,“是不是走路走急了?還是站在雪地了凍着了?”
揉了好一陣,她的手像瞬間被凍結頓住,緩慢擡頭看微笑望着她的蕭蘭。
“會騙人了?你哪兒學來的?!”
哎喲,胃都疼了,這會兒不只是因為生氣,更是扼腕,怎麽會栽在一個動不動就臉紅的書生的手上?氣惱地伸腳就往他腿上踢,碰到他的腿的時候,力道也變得輕輕的,怕真給踢壞了。
“疼死你疼死你算了!”
清荷翻翻白眼,他們不累,她看着都累。兩人兜圈子,能不能兜得有創意些?
比如這樣……
伸腳一擋。
欲追上去的書生立刻往前撲過去,而走在前頭的人擔心在作祟,趕緊轉身接住,當了墊底的……護衛的職業病犯了。
清荷拍拍靴子上的雪。
這樣看就舒服多了。
書生終于不用每次都是被欺負,被壓在下邊,而是貼在七月身上。
原來弱勢的感覺,會讓人心跳臉紅啊。但是七月就很不甘示弱,紅着臉嚷嚷:
“還不起來!”
“七月,能不能等一會兒……”書生的目光柔柔的,暖暖的,比平時更甚。
“為何要等,不是不讓你等了嗎……你都不等,我為何要……唔……”
清荷輕輕嗓子,向四周掃視了一遍,果然有些城民驚愕地站在原地,似是被凍僵了。
這也難怪,任誰見了兩個俊美的男子滾在雪地上親在一塊兒,煽情得幾乎要遭天譴,都會驚愕不已的。
可是,确實很美啊,很美啊……
身下的人兒終于安靜下來,映着白雪,迷離的眼睛更讓蕭蘭不能移開視線。
“七月,你讓我不要喜歡素華,我就不喜歡。我也不會喜上她,我早有心儀的人了,你知道的。”
誰會知道!想反駁,可是心跳快得讓七月無法動彈,平時都是她欺負書生,這下換書生……欺負她,她便蔫了。
“我相信你的,只是不想讓你犯錯。有些事情,跟相信無關。”
徐徐的話語,一字一句,真誠讓人不敢猜疑。這書生狡猾她知道的,只是被他的理智控制在“聰明”裏罷了。
蕭蘭溫暖的氣息,輕撫她的面頰,仿佛片片的梨花輕輕撫弄。
見鬼的,心跳速度不減反增,因為書生又靠上來了。
所以說,其實被她那麽欺負,書生只是臉紅已經比現在的她強很多了!
“七月,你讓我不要等……”輕撫七月柔軟的發絲,聲音和煦如暖陽:“我可以不等。只是孤獨百年之後,我會葬在梨花樹下守着你。無論你什麽時候來,都會為你……飄滿梨花,成為你的梨園第一……”
七月這下能動了,眼淚在眼眶湧動。蕭蘭輕輕吻去她的眼淚,聲音依舊柔柔的:
“至于恩斷義絕?你認為……我可以嗎?不能啊七月,明明是,是相攜不忘,至死方休的。”
“可是,”七月擡起右手,“右手它連筷子都握不住了……”那日受傷的手臂,現在無法再使力,“香囊,都握不緊了。”
“我雙腿致殘,不能行動的時候,是誰日夜奔波求醫?又是誰不離不棄?”蕭蘭眼裏泛出薄薄的淚光,将她拉起來,緊緊摟在懷中,“你因此取消婚約,豈不是要讓我當一輩子惡人?我若因此嫌棄你,又怎麽配擁有你?你說,是我氣人,還是你氣人?”
順手将她拉起來,輕拍她身上的積雪。
“你氣人……”七月破涕為笑,眼淚卻一串一串的,“你氣人!”
“不哭了,風雪一吹,會很難受。”不跟她繞,用衣袖輕輕吸附她臉上的淚水,接着自己的眼睛,卻漸漸濕潤起來。“七月,能不能再等一會兒?”
“呃?”難道他又想親她,臉紅,“做,做什麽?!”
“收着。”他把“雲”字香囊放在她手裏,“我早前就想,若是有一天能站起來我一定要背你。”背過身并蹲了下來,“七月,以前都是你背我,現在讓我背着你。”
七月一愣,那寬厚的背看起來是很舒服的樣子,可是她有點兒舍不得。
清荷伸手推她一把:“快上去啊!”
七月颠簸了一步,看了清荷一眼,喜滋滋地跳上蕭蘭的背。蕭蘭穩穩當當将她接住。
原來,背着喜歡的人,心裏是那麽幸福的。
“走吧走吧,再不走,周圍的人都要誤會學起你們的斷袖之戀來!”
看着這兩個絕色的男子眉目傳情,親吻擁抱,竟不覺得怪異,反倒是迷迷離離,像幻境一般的親昵,讓人看着都眼饞。
雪地上留下了蕭蘭沉穩的腳印,這腳印,印證的是蕭蘭與七月的幸福……
又是梨花如雨紛飛的季節。
雲府上下喜慶的紅绫、喜字在夜色中依舊透露濃濃的喜慶與甜蜜。
能不高興嗎?不僅應了當年給恩公的承諾,又喜得一個好兒媳,最重要的是,兩個孩子情投意合。
梨園之內,新房之中。
“耶?你不是說這畫已經送人了嗎?”
七月并不像別的新娘一般,頂着蓋頭等着新郎招待完賓客再回來幫她掀蓋頭。蕭蘭當然也沒指望她會那麽做,她能待在卧房內,等他回來已經讓他意外了。
他進門的時候,她正跟小白兔玩的不亦樂乎。不過小白兔有沒有這麽想,蕭蘭不确定。因為七月又在不屈不撓地按着它吃紅蘿蔔。
“我怎麽會舍得送人?”
蕭蘭笑着将畫挂起來。七月抱着小白兔站在畫前細看,确實是她續的他的那幅畫。
“那那天你怎麽說送人了?害我難過了好一陣!”
蕭蘭站回她的身邊,輕攬她的腰。兩個穿着大紅喜袍的新人站在畫前一同望着牆上的畫。那是他們相識的開始。蕭蘭話語輕柔:
“淡淡梨花雨,輕泛逆水舟……有你續的畫,我不想再讓人瞧見……那是我的。”
七月偏頭看他,微微詫異,又吃吃笑道:
“蕭蘭,你也會吃醋?”
“我不能吃醋嗎?”拉她坐下,“以前你就是認定我不會吃醋,所以跟窦蒙那麽熟稔?”
七月咧嘴笑着:“哪能啊,又不知道你會吃醋,跟窦蒙本來就那樣。”突然又想到開心的事情,“前些天窦蒙跟我比夾花生,右手哦,他輸了!”蕭蘭拾起她的右手,她不得不把小白兔用左手摟在懷裏。“真的真的,看,拳頭都能握緊了。”
蕭蘭微笑,輕握着她的拳頭,細細的包在手心裏,不說話,只是溫柔看着她。
“你喝醉了嗎?”不然手怎麽會那麽燙,臉也紅紅的。“那些親朋灌你酒了?”
“并沒有,我沒有喝醉。”
蕭蘭的目光更柔,更暖。
七月心一驚,這樣的眼神通常會在蕭蘭親吻她的時候才會有。而現在,他的眼神不止是柔,而是纏綿。亦不只是暖,而是滾燙。她渾身不自在,收回被他握着的手,抱住小白兔。
“那要不,咱們來比一比夾花生?反正這裏有現成的花生紅棗之類的。”
蕭蘭笑意更暖,看來新娘子還沒進入狀況,他須得細心地誘導:
“七月,把小白兔放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哦。”把小白兔還有紅蘿蔔放到桌上,見小白兔想跑,又趕忙一把按住。看到蕭蘭好笑而無奈的表情,才又讪讪放手,老實坐好,“要跟我說什麽?”
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打算通過椅子,從桌上跳下去的小白兔。
蕭蘭嘆了口氣:
“七月,我突然覺得有些醉意,你可否扶我到床上?”
“嗯?”這下終于拉回一直心不在焉的人的目光,細細将他看了看,又聞了聞,有些香醇的酒氣,“就說你被那些人灌酒了吧,那些面相斯文的書生,喝起酒來卻一點兒不含糊……”
細心讓蕭蘭躺好,俯身往床裏側拉出被子。蕭蘭順勢抱住她的身子,轉身将她帶進床榻之上,與她對望。
“蕭蘭……”不是頭一次同榻而眠,只是這次,突然好緊張。都怪房間裏都是紅色的緣故!蕭蘭離她很近,近到鼻尖微微碰觸在一塊。
“七月,洞房裏放的花生紅棗這些,是希望新人早生貴子。”
“我知道啊,之前在江南的時候,我跟清荷去鬧過別人的新房……唔……”
蕭蘭忍不往前靠,吻去她的“不解風情”。
“今天是什麽日子?”
“我們成親的日子啊!”她還理直氣壯,“你不是剛喝了自己的喜酒?”
罷了罷了,蕭蘭又湊近些,“那新婚第一夜叫什麽?”
“洞房花燭夜……呗……”這下某人的思路終于“羞”通,面頰瞬間通紅。整個房間因為她一個人的情緒波動,終于有個新婚之夜的氣氛,“那,那要怎麽做?見鬼,我……我……”
似是突然想到什麽畫面,瞅着他的雙眸,偷偷往下瞥了眼他與往日有些不一樣的身體。之後,她面色更是燒得吱吱響,在他懷裏的身體完全不能動彈,目光迷離而氤氲。
蕭蘭又是疼惜又是好笑,平日裏她總會有意無意地撩撥他,親親他,抱抱他。現在才确切明白,其實她根本就不懂他的渴望與危險,所以才那麽肆無忌憚地“欺負”他!
早知道,就早點兒讓她明白這個理兒,也不至于讓她天真折磨了那麽久。
唉,罷了罷了。
誰叫是七月呢?接着循循善誘吧。
“七月?”
“嗯……”聲音好似眼神一般迷離。
“你不是一直想看?”蕭蘭的臉也染上紅潮。
“看,看什麽……”啊啊,明白!就是她給他泡藥湯時,老要看,別人要看她便勃然大怒的……那兒。“讓我看了?”
七月的邏輯又回歸,緊張悄悄褪去。
“嗯……讓你看。”也只讓她一個人看啊。
只是七月一向好奇心重,只怕這一看……唉……這下換書生羞怯臉紅了。
當然,他不至于像某個無知那樣緊張得束手無策,他知道……
循循善誘,需要誘餌。而吃了誘餌的人,也總要付出代價的。
只是他會讓這個代價,甜如蜜。
蕭蘭輕輕拾起七月的手……
梨花羞,青果澀。羞澀輕綻樹枝頭,夜風淡淡吟。
月悠悠,雲悠悠。雲伴月至死方休,相攜不相忘。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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