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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穆憐 -【冷香魅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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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26 00:06: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穆憐 - 冷香魅影

哪來的青仔欉,冒失的撞倒她,  
累得她心愛的電腦和眼鏡一起遭殃,  
好死不死罪魁禍首就是仇家,  
此時,一隻賊手乘隙摸上她的小蠻腰,  
吃盡豆腐不說,  
還丫頭丫頭如此親暱的叫她,  
直聲明他們是「同一國」的,  
嘿!他以為長得帥便可像螃蟹般鴨霸嗎?  
誰知趕來救援的好友卻發出驚人之語──  
他……他就是她神交已久的偶像!  
噢,讓她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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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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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26 00: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道呼嘯的狂風吹起,大大小小的雪花隨著狂風亂舞,在寂靜的傍晚紛落,一時間大地多了分詭譎。

  一陣隱隱的不安盤踞在靖如寒的心頭,讓她暫時放下手邊的針線活兒,掀開馬車的布簾將小臉探出去。

  「爹,我們還要多久才可以到省城?」

  「寒兒,你在幹什麼?外頭風大雪大,你快進去,小心別著涼了。」駕著馬車的靖老爹一見到她,便忙不迭的把她推進馬車裡。

  「爹,女兒不打緊的。我們究竟還要多久才會到省城?」不知為何,看著蒙上一片雪白的大地,她的心一直無法安靜下來。

  靖老爹一臉凝重的看著眼前變得狂亂的天氣,「如果這場雪一直不停的話,我們恐怕無法在入夜之前到達省城,看來我們今晚可能要在外露宿了。」

  她細心的幫他拂去肩上、背上的雪花,「爹,女兒心裡一直不踏實,我看,我們就連夜趕路,及早趕到省城如何?」

  靖老爹抬頭望了眼漸暗的天色,輕輕的一歎,「你這孩子還真像你娘,有時候她也會突然覺得提心吊膽、忐忑不安的,然後就真的有事發生了,只是上一次當她感到心頭不安,沒想到卻是她要離開我們的警兆。」

  「爹……」提起才剛剛過世的娘親,靖如寒不禁湧上一股傷悲,「這話兒我們別談了。您覺得我們連夜趕路可好?」

  靖老爹微微一笑,拉扯著握在手中的韁繩,迫使馬兒加快往前的速度,「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想,我們就連夜趕路吧。」

  聽見爹應允,靖如寒稍稍放下糾結於心頭的不安,恬靜的一笑後,便鑽進溫暖的車廂內繼續她未完成的針線活兒。

  因為專心於手邊的針線活兒上頭,靖如寒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知道漸漸感到雙眼酸澀。她放下手中的細針,揉揉發酸的兩眼,並伸了個懶腰。

  忽然,車廂的布簾被靖老爹給粗魯的掀開,竄入陣陣的寒氣及朵朵雪花。

  「爹,怎麼了?」她瞧見他臉上有明顯的驚恐神情。

  「寒兒,你快收拾車上的細軟。」

  「爹,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呼吸一窒,剛剛消褪的不安感又襲上她的胸口。


  「不要問了,趕快收拾細軟,然後跳下這輛馬車。」靖老爹神色匆忙,緊張莫名的重複交代。

  「爹,到底是怎麼了?」她的小手揪著衣袖,神情也染上層層不安。

  他的臉色霎時變得灰白,「有強盜!」

  「強盜?!」靖如寒掩不住心焦,想起到省城的這段路上常有強盜出沒的傳言,「爹,那我們該怎麼辦?」

  「你趕快把細軟收一收逃命去。」

  「爹,那您呢?」

  靖老爹幽幽的看了女兒一眼,毅然決然的說:「我留下來抵擋那群強盜。」

  「爹,不要。」靖如寒心一凜,小手抓住他的臂膀,「那些是強盜啊!你怎麼抵擋得了他們?我看我們
還是趕快逃命好了。」

  「別說傻話了,你趕快逃命去!」他掙脫她的手,一個轉身正坐,將策馬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寒兒,你趕快跳車逃命去。」

  「不要!」她猛烈的搖頭,「我不要丟下爹,我不要。」

  他回頭看她一眼,歎口氣,隨即爬進車廂,包袱往她懷裡一塞,半推半就的將她推到車廂邊。

  「傻丫頭,難道你沒聽到那些強盜的馬蹄聲嗎?你再不走的話,只怕等會兒我跟你都走不了。」

  「爹,不要,寒兒要跟爹在一起。」她已經失去娘親,不希望再失去另一個至親,想到這,她的眼眶不禁微微發紅起來。

  他深深歎一口氣,「寒兒,別任性,都這個節骨眼了,別跟爹鬧脾氣,趕快走,快點。」

  靖如寒反抓住他的手臂,眼底浮動著深沉的懼意,「爹,你不會不要寒兒吧?」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從娘突然離世之後,爹就一直鬱鬱寡歡,她看出爹的心結,所以當爹提請離開落陽村到省城去重新開始生活時,她立即一口應允,只因為她不想再看見沮喪失神的爹。

  「傻孩子,我怎麼會不要你,你是我跟你娘的心肝寶貝,可是現在的情況……你還是快走吧!」他使力一推,便將她給推出馬車外。

  砰的一聲,靖如寒毫無預警的抱著包袱摔在冰冷的雪地之上。

  待她從濕淋的雪地爬起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馬車逐漸離她遠去,她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不顧飄在臉上的寒冽雪花,扯開喉嚨大喊,「爹,不要丟下寒兒,不要……」她眼一眨,這才發現眼眶裹不知何時蓄滿了淚,「就只剩我們父女倆了,不要像娘一樣丟下寒兒……」

  遠遠的,她淚眼模糊的看見山頭的兩旁各有一隊人馬朝靖老爹的馬車衝去,那一身的黑衣以及手中高高揚起的亮晃晃大刀,在在說明了他們的身份。

  一見到這個情景,她更是不顧腳下的積雪,奮力的往前拔足,嘴裡喃喃地說:「不要……不要傷害我爹,我只剩他這麼一個親人了,不要傷害他……」

  忘記寒雪在她的鞋襪裡溶化,凍結了她的知覺感官;忘記在厚重的雪地上奔跑有多麼的困難;忘記以她一個弱女子之力壓根兒幫不上忙,她不顧一切的往前奔跑,心上懸掛著爹的安危。

  當她氣喘吁吁的接近目標時,靖如寒感覺到心漏跳了一拍,腳步也不禁蹣跚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間蔓延擴散。

  「不要……」她抖著唇,迷濛的眼瞧見一個倒臥在雪地中的身影,腳步開始有了遲疑,「不要……不要這樣對我,不要……」

  「他奶奶的,我還以為是只肥羊,沒想到是個窮酸鬼!」一個手拿大刀的粗壯男人掀開布簾,從車廂裡探出頭,滿臉的不悅與憤怒。

  「黑老大,別這麼說嘛!好歹也搶了幾十兩銀子,雖然不多,但不無小補。」另一個賊頭賊腦的黑衣男子卸下架在馬上的器具,拉著韁繩牽著馬朝雪地中的幾名黑衣男子走去。

  「這個老頭該不會死了吧?」另一個個頭矮小的男子踹了踹躺在雪地裡動也不動的靖老爹問。

  「這個我怎麼知道?我不過給他狠狠一腳,把他踹下馬車去,如果他就這樣死了的話,算他運氣不好。」黑老大一臉氣憤,瞪了倒臥在雪地上的靖老爹一眼,總覺得這一趟做了白工。

  矮小男子將手指遞放在靖老爹的鼻間,意外的探不到一絲溫息,再靠近一看,發現他的額上有道可怕的血痕,「老大,這個老頭被你一踹撞到雪中的石頭,已經沒氣了。」

  「沒氣了就沒氣了,你犯得著跟我一一報告嗎?」黑老大踹了矮小男子一腳,「走了,今天真是沒趣!」

  乍然聽見矮小男子的確認,靖如寒整個人呆了,雙腿一軟,癱跪在雪地上,無法忍受的發出一聲細微的嗚咽聲。

  「老大,有人!」矮小男子抓過一旁的大刀躍起,「老大,是個女人。」

  「女人?!」黑老大眼睛一亮,一那還等什麼,把她給我抓起來。」

  「老大,你又來了。」安置好馬匹的瘦高男子投以黑老大淫穢的一瞥,「每次出來做買賣,一看到女人你就比誰都還要樂。」

  「你懂什麼,女人就等於白花花的銀子,不過,在變賣成白花花的銀子之前,就先給老子樂一樂又何妨?」黑老大揚聲一笑,隨即上馬朝靖如寒的方向而去。

  矮小男子與瘦高男子相視一眼,也紛紛翻身上馬追那名女子。

  一見到有人發現她的存在,靖如寒抓緊了懷中的包袱,想也不想的立即轉身奔逃,溫熱的淚水不受控制的自眼眶中溘出,濕了她的臉龐。

  「爹……爹走了……」寒冷的風灌進她的喉嚨,卻無法阻止她的傷心欲絕,「娘也走了,只剩我一個人……」

  「小美人,不要跑呀!,你放心,黑老大我絕對會好好疼惜你的。」黑老大發出一陣刺耳的淫笑聲。

  她不該追上來的,如果聽爹的話趕快離開,她不會聽見傷透人心的消息,不會見到那一幕椎心泣血的畫面,更不會像現在般忙著逃竄,以免落入強盜的手上。

  「爹……」她聲音細弱的哀叫,眼前儘是揮之不去的心傷景象,「連你也走了,那寒兒以後就是一個人了……」

  緊抓著包袱,無視強盜們在後頭的追趕及淫叫聲,靖如寒含著眼淚往另一頭的樹林子跑去。

  「老大,她跑進樹林子去了。」矮小男子說著他的發現。

  「蠢蛋!跑進樹林子就注定她沒有後路可退了。」黑老大一個揚手,「你跟其他人先回寨子去,這個小娘兒們我自己一個人搞定。」

  「老大,這樣不好吧?」

  「你少廢話!總之,我要一個人好好享受狩獵的快感。」黑老大雙腿一夾,身下的馬兒立即拔足往林子裡奔馳。

  矮小男子使勁拉扯著韁繩,轉了個方向,朝著向他而來的瘦高男子高聲喊道:「我們別追了,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

  ***

  呼……呼呼……呼呼呼……

  靖如寒分不清此刻縈迴在耳邊的是狂嘯的風聲還是自己的喘氣聲,她只知道自己要不斷地往前跑,才能夠擺脫掉身後緊追不捨的馬啼聲。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恐懼代替了內心的傷悲,害怕的情緒自她的心底一路延燒至全身,牽動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小美人,你想跑到哪兒去!」黑老大發出高昂的淫笑聲,享受難得的狩獵之樂,時而加快速度追趕,時而放慢速度讓她有空餘時間逃跑。

  靖如寒僵硬的轉頭一看,尖叫聲無可自抑地從喉間溜出,「啊——」

  黑老大滿意的看見她的小臉上佈滿倉皇驚恐,一個使勁夾腿,策馬追趕至她的前頭,堵住她的去路。

  「嚇!」她被他那張蓄滿鬍子的兇惡面容嚇了一大跳,立即轉身欲拔腿就跑,不料腳尖卻絆到了樹根,整個人往前摔倒。

  黑老大乖機自馬背上躍下,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她,一雙賊眼仔細地在她秀巧的面容上梭巡,「嗯,的確是個美人胚子,看樣子你可以賣到好價錢。」

  「不!」靖如寒的小臉倏地刷白,盈盈秋瞳中寫滿了驚慌,「不要碰我!」

  「不要碰你?你不喜歡我碰你,我偏要碰你!」他大手用力一扯,便拉掉她的棉襖,扯裂衣襟,露出裹頭的兜衣。

  「啊——不要!」意識到他的行為後,她驚惶失措的想要攏緊遭他惡意扯弄的衣襟,身上卻傳來一陣重物的壓迫感。

  他壓住她的身軀,眼底明顯的慾望讓她瞧了心驚膽戰,一陣冷意自腳底竄遍全身。

  「小美人,我還沒有償過在這種冰天雪地要一個女人滋味,在被我賣給妓院之前,我先教教你怎麼服侍男人吧。」

  當他的唇朝她的臉落下時,她激狂的揮動著拳頭捶打,抵抗他龐大的身軀,「不要!不要碰我!」

  她強硬的抗拒隨著他的蠻力入侵而漸漸消失,變成綿長的哀憐呼喊,「爹、娘,救我……救我……」

  「小美人,你死心吧!在這種荒郊野外是不會有人救你的,只要你乖乖聽老子的話,說不定老子不會狠心把你賣給妓院,將你留下來當我的五夫人如何?」

  「不要,放開我。」靖如寒纖細的十指往他的臉上一抓,留下了幾道血痕。

  「小賤人,你找死。」啪的一聲,他使勁的給了她一巴掌。

  黑老大一個巴掌把她打得眼冒金星,失去了與他對抗的氣力,只能不斷地重複喃念,「爹、娘,,救我……救我……」

  他用力撕裂她身上的布衣,「你死心吧!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是嗎?」一個隱含不悅的聲音自高處落下,傳入了黑老大的耳中。

  黑老大一驚,顧不得眼前的玩樂,立即抽身站起,目光犀利的環視四周,然而並未發現到有可疑之人,「誰?是誰給老子裝神弄鬼的?快給我出來!」

  忽地一陣冷風吹拂過他的臉龐,他下意識伸手抹臉,赫然驚見手上沾了些許血漬,他心一慌,趕緊抓起護身的大刀,緊張的觀看四周的動靜,「誰?究竟是誰敢在我黑老大嘴上拔毛?快給我滾出來。」

  一顆小石子自高空擲下,咻的畫過黑老大的臉龐,另一道血痕立即浮現,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再次出現,「我給你兩條路走,一是立刻給我走,二是把你的狗命留下,你選哪一條?」

  黑老大氣惱的吐了口口水,「去你奶奶的!有種就給我出來跟老子一對一單挑,少在暗處嚇唬老子,當個見不得人的縮頭烏龜。」

  靖如寒抖著雙手將被扯破的衣衫一一整理好,小心翼翼的自黑老大身後退開,想要趁著他分神之際趕快逃離他的魔掌。

  「你想給我逃到哪兒去?」眼尖的黑老大察覺到她的鬼祟行動,一個跨步便擋去她的逃生之路。

  她臉色發白,渾身不住地顫抖,「放我走,求求你放我走。」

  他臉色陰鬱的抓住她的手腕,惡聲惡氣的朝她的小臉直噴氣,「你想得美,你可是我今天唯一的戰利品,我怎麼可能會讓你輕易逃掉!」

  「你殺了我爹還不夠嗎?」她的盈盈眼瞳中出現一抹悲痛,「難道你不知道殺人是作孽嗎?你究竟還要造多少孽……」

  她的話還沒說完,尚未消腫的臉頰又遭到他無情的重擊,讓她嬌軟的倒向地面,腦子不禁渾沌起來。

  「少給老子 哩巴嗦的講這些狗屁倒灶的道理,老子生來就是在做造孽的生意。」他緊緊揪住她的手腕,「你別想從老子手中逃掉!」

  「不要……放開我……」靖如寒臉色發白,直想使力甩開他的鉗制。

  一顆石子又自高空飛下,彈上了黑老大的耳朵,讓他痛呼一聲。

  「混帳!快給老子滾出來。」黑老大氣憤難當的拿起大刀揮舞著,「我要讓你嘗嘗老子大刀的滋味。」

  冷風一陣吹來,靖如寒眼一眨,一道黑色的身影自空中翩然落下,她定睛一看,瞧見黑衣男子的凜寒面容。

  「我還以為裝神弄鬼的人是誰,原來只是一個冷面小子。」眼前男子的年輕及渾身的冷寒只換來黑老大一記不肩的嗤聲,「小伙子,你該不會是想英雄救美吧?我勸你還是滾回娘胎去多練幾年功夫再來吧!」

  冷知硯淡淡的瞥了眼他手中的大刀,「兩條路,一是滾,二是死,你選哪一條?」

  黑老大的臉色倏地翻黑,抬臂舉起大刀往他劈砍,「你找死!」

  冷知硯靈巧的躲過他的攻擊,身形一閃,一把削鐵如泥的薄劍神不知鬼不覺的抵在他的頸間,「這會兒不知道是誰找死?」

  他面無表情的微微一個用力按壓,黑老大的頸子立即浮出一道血痕。

  黑老大尚來不及呼喊討饒,靖如寒便幽幽的開了口,「恩公,可以請你饒他一命嗎?」

  「哦?」冷知硯有些詫異的將目光投住在靠在樹旁的秀美女子,「他殺了你爹不是嗎?而你現在要我饒他一命?」

  她僵硬的點頭,勇敢迎視他眼中的寒光:「是的,我懇請恩公饒他一命。」

  「為什麼?」他揚起的唇隱著一絲殘酷,加重了抵著黑老大頸部的力道,鮮傃的血紅立即大量溢出。

  疼痛讓黑老大發出驚懼哀號,「饒命少俠,請你饒我一命!」

  「恩公,請你饒了他吧!」見到他刻意加重了力道,靖如寒強忍著泛滿全身的冷意,朝他的方向跪爬哀求,「恩公,求求你。」

  「你為什麼要饒他一命?照理說,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上望著這名秀氣女子清澈的眼,他的心溢滿複雜萬分的情緒,對她,他第一次有了摸不苦邊際的一絲惱氣。

  靖如寒深深的看了黑老大一眼,「是的,他是我的殺父仇人,但是……」她垂下眼,掩住自心底流洩而出的神傷,「人總有一天都會死,他的出現只是給了我爹一個痛快,讓他不用再繼續活在漫長的折磨中。」

  自娘親去世後,她一直都知道爹已經衍生出棄世的念頭,只是礙於她的存在與不捨,才強顏歡笑的打起精神生活。所以當爹把她推下馬車的那一刻,她就有預感,這將會是另一次永生的別離。

  「你不怨他?」

  「怨,但是怨他又有何用?我爹……」傷心湧上她的喉頭,令她哽咽抽搐起來,「我爹也活不過來。」

  冷知硯冷冷的睨向一臉悲切的靖如寒,「所以你要饒了他?」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饒人一命也是在積功德,希望恩公可以高抬貴手饒他一命,寒兒感激不盡。」她跪在冷知硯身前,一個低頭向他跪拜。

  「饒他一命?」他的眼底凝聚起一團風暴,「只可惜我冷知硯一向就不是個善心人士……」

  「冷知硯?」一聽到他的名號,黑老大全身直發抖,在他的利劍威嚇之下,他的雙腿猶如秋風落葉般抖個不停,「難道你是那個名聞天下的『冷顏獄神』冷知硯?」

  冷知硯彎唇露出一絲詭寒之氣,「沒錯,沒想到在這荒涼之地也有人知曉我的名號,既然你知道我,那麼你也應該知道冷顏獄神祇要一出劍就必定見血,所以……」

  儘管他的語調帶著無比的輕柔,可聽在黑老大耳中卻有如喪鐘一般,令他膽戰心驚地臉色發白,「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

  「饒了你?也行。」他迅速地抽回劍,鋒利的劍芒霎時回歸劍鞘中,蘊含內力的指尖在他的雙腿上一點。

  黑老大的雙腿立即癱軟,使不出半點氣力的跪了下來,「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既然有人哀求我饒你一命,那麼我廢你一雙腿也不為過。」冷知硯冷冷一哼,轉身就走。

  靖如寒睜大了雙瞳,顯得有些無法置信,將視線自黑老大身上收回後,她趕緊拔腿朝冷知硯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恩公,恩公……」

  恩公走得好快喔!無論她怎麼追趕,就是無法與他縮短一點距離。

  追了好一陣後,她稍作喘息,再抬起頭時卻不見他的身影,她心焦的頻頻呼喚,「恩公,恩公你在哪兒?恩公……」

  「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冷知硯昂立在樹幹之上,以居高臨下之姿將她的焦慮神情看得仔細。

  她頭一抬,那道夾帶著不近人情的寒冷身影登時映入她的眼,無端的讓她鬆口氣安心了,「我……」

  「我已經照你的要求饒他一命了。」

  「謝謝恩公上她輕輕一頷首,然後朝他跪下,「我還沒有謝謝恩公的救命大恩,請恩公受寒兒一拜。」

  她正要低頭叩首時,一雙黑色的鞋子驀然竄入她的眼,她一抬頭便見到冷知硯已經自樹上飄落在她身前。

  「恩公?」靖如寒露出秀氣的淺笑,正要朝他行叩首之禮時,一陣黑暗席捲她殘留的神智,整個人撲倒在他的腳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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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麻煩!

  目光自躺在床上的人兒收回後,冷知硯不知是第幾次在心中如此喃念。

  「真不該救人的……」他轉身,將剛熬好的湯藥放在桌上。

  原本他可以視而不見,任由那個大鬍子強盜蹂躪可憐兮兮的她,然而他卻因為短暫的一瞥而拆回了步履,出聲制止強盜接下來的行動。

  「嘖,麻煩!」看著熱燙的湯藥,他不禁皺眉,不解自己為什麼要紆尊降貴的伺候倒在他腳邊的她。

  小姑娘是受了寒所致,只要服幾帖藥下去就會沒事。

  他記得請來的大夫是這樣說的,望著眼前黑漆漆的湯藥,不禁厭惡的在眉間打了幾個皺摺。

  「嗯……爹……娘……」倒臥在床上的靖如寒嗚咽的叫喚著親人,緊攏的秀眉說明她此刻的不安及煎熬。

  「姑娘,起來了。」聽見她的夢囈,冷知硯只是站在床邊冷冷的喚她。

  聽見那道冷寒的聲響,靖如寒極力想要睜開沉重的雙眼,卻徒勞無功。

  她的毫無反應無端地勾動他不甚好的心情,強硬的聲調自唇間逸出,「姑娘,起來喝藥了,你聽見沒有?」

  「喝藥?」她強撐開沉重的眼皮,昏脹的腦子讓她無法凝聚起半分思緒。

  「對,喝藥。」他的聲音冷若霜雪,低沉的音調點出他的不悅。

  「我為什麼要喝藥?」她的神智清醒了些,迷迷濛濛間,一張繃得死緊的陰酷面容緩緩映入眼簾。

  「你染上風寒。」冷知硯離開床側,轉而在桌旁坐下,眼睛直盯著仍冒著煙的湯藥。

  「是嗎?」她似懂非懂的虛應著,抬起無力的手擱放在額上,額上的熱度正說明了她昏厥的原由。

  她正在發燒,想必是她在大雪中來回奔跑喊叫所致,這會兒她連喉嚨也感覺到乾澀難受極了。

  「喝藥了。」他斜眼看著床上的人兒笨拙的使力起身。

  「恩公……」靖如寒吐著紊亂濁重的氣息,「謝謝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麻煩!」他的眼神在她蒼白的臉上轉一圈後,輕聲說。

  「什麼?」她一個恍神,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

  他面無表情的揮了下手,以眼神示意,「喝藥。」

  她點點頭,強撐著虛軟的身子下床,動作緩慢的套上繡鞋,起身正要站穩腳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昏暗黑潮朝她襲來。

  就在她感覺到整個人要倒下時,一隻有力的臂膀接住她下墜的身子,譴責的黑眸帶有一絲不悅,「怎麼搞的,連站都不會站了嗎?」

  「我……」靖如寒喉嚨乾澀的嚥了口口水,「真對不住,我剛剛真的站不穩腳。」

  瞧著她那姣好的側顏,冷知硯的眼瞳瞬間蒙上一層複雜的情感,扯著她在椅子坐下,將剛熬好的湯藥推至她的眼前,「把藥喝了。」

  「謝謝恩公。」她有禮的點頭,捧著碗吹了吹浮在碗上的熱氣,慢慢的將苦澀的湯藥給喝下。

  「別叫我恩公,會救你是因為……」他的眼光在她的側顏上打轉,讓他無端憶起另一張絕美麗容。

  「嗯?」她嚥下苦不堪言的湯藥,等待他接下去解說。

  「沒什麼。」察覺到洩露出太多心事,他抓起放在桌面上的劍起身。

  「恩公,你要上哪兒去?」她一急,熱燙的菜汁傾出,燙著了她的手背,「恩公你……好燙。」她趕忙將碗放在桌上。

  「你在搞什麼?」他轉身,以冰冷的大手包裹住她燙傷的手背。

  「恩公……」靖如寒紅了臉,被他包裹住的手背像是著了火似的發燙。

  「怎麼了?」冷知硯看著她,發覺前一刻臉色蒼白的她多了分紅潮,這才猛然意識到兩人過度的親密,連忙將手抽回。

  靖如寒臉上的紅潮稍稍消褪,低喃解釋著,「我自個兒手笨,所以才會連一個藥碗都捧不住。」

  「把藥喝一喝,然後上床休息。」他的黑眸霎時蒙上一抹陰寒,緊握在身側的拳頭說明他此刻對自己的憤怒。

  他應該要丟下她一走了之的,可是為什麼看見她燙傷了手,他就不受控制的轉回離開的腳步。

  還未忘情嗎?他還沒有把那個女人的身影徹底的從他的內心拔除乾淨嗎?望著她那酷似另一個女人的側顏,他發覺到自己的心正逐漸軟化。

  「該死!」他咬牙切齒的低咒一聲,倏地轉身。

  他為什麼要救她?他不應該救她的,不應該因為她的側顏像極了那名傷他的女子而一時心軟……

  「恩公。」靖如寒急急起身,拖著虛軟的身子追上去,「恩公,你要上哪兒去?」

  「離開。」冷知硯丟下簡單明瞭的回答。

  聽見這話兒,她忙不迭的朝他跪了下來,「承蒙恩公三番兩次的搭救,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向你磕三個響頭以謝其恩。」

  當她要把頭磕下去時,一把銀亮的劍鞘抵在她的額際,冷冷的聲音自她頂上傳來,「我說過,別向我磕頭。」

  她抬頭看著他那張沒有半點情緒起伏的酷臉,「可是你救了我的命,我無以為報。」

  「不要你報答。」他之所以會救她,是因為他還忘不了殘留於心中最後一絲憐疼。

  「可是自幼爹跟娘就教導我有恩必報,這是做人根本的道理。」靖如寒執拗的跪在地上回答。

  「迂腐!」他輕嗤一聲。

  「恩公,這不是迂腐,這是做人最根本的道理。」爹娘的教導深植於她的心中,成為她這輩子最大的寶藏。

  「行了,你起來吧。」冷知硯拉著她虛弱的身子起身,「把藥喝一喝,上床休息。」

  她順從的將方纔喝到一半的藥碗捧起,一口氣喝完後,走到床榻躺下。

  「恩公,我要如何報答你?」教她念念不忘的是該要如何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我說過,不要你報答。」他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出手救她。

  乍然見到她那驚惶失措的側顏,他就失去了自律的心緒,待他回過神,已經出聲嚇阻黑老大,接下來還破了己身的戒律,出手救了不相干的她。

  「咳咳咳……」喉間一陣奇癢,讓她不適的劇烈咳嗽,等到稍稍止住喉間的騷動後,她坐起身,一臉祈盼的望向他。

  冷知硯忽感額際傳來隱隱的陣痛,行走江湖,這樣帶著哀憐懇切的眼神他看得多了,而他也可以不予理會,但是喉間的聲音卻違背了他的心志,「你該不會是想求我什麼吧?」

  靖如寒虛弱的綻出一抹淺笑,為面容蒼白的她添了一抹恬靜風情,眼中有藏不住的濃濃哀情,「恩公,可以請你代我埋葬我爹的屍體嗎?我實在不忍讓他一個人睡在冰天雪地之中,任由一片片的雪花把他給淹沒。」

  冷知硯沒有回話,只是默默的盯著她瞧。

  「恩公?」她被他那雙烏黑的眸子盯得有些心慌,臉兒微微發燙。

  望著她蒼白的秀顏,他不難看出藏於眼底的是一片無盡的悲切哀痛,「你很孝順。」

  「這是應該的,爹娘養育我十七載,雖然他們並不是我的生身父母,但是他們疼我、愛我、憐我的這份心,讓我這輩子都無以為報。」她忍住欲出口的嗚咽,強抑下襲上心頭的悲愴。

  「原來你跟我一樣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他低語喃道,眼中流轉著百回愁緒。



  靖如寒沒有聽見他的自言自語,一心沉浸在深切的傷感中,「如果思公感到為難的話,那我就不麻煩恩公了。」

  「你在幹什麼?」見她坐起身雙腳落地,他以冷眼喝止她接下來的舉動。

  她的雙腿垂落在床榻旁,一臉驚慌的接收他投來的陰寒眸光,「我……我想,如果恩公不願意幫我這個忙的話,我可以自己去處理,畢竟那是養育我十七年的爹,由我親手埋葬是最好不過了。」

  「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嗎?」

  他的冷語匆匆鑽入她耳裡,待她回過神時,她已被他壓下,平躺在床榻上,「恩公?」

  「我說過別叫我恩公。至於你爹的事,我會幫你辦好,你只管安心的休息養病。」

  雖然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溫度變化,緊繃的面容也沒有一絲鬆動,但是他所應允的每字每句卻給了她一種溫暖的感受。

  「恩公,你真是一個大好人。」靖如寒忍不住喟歎,道出心裡的感受。

  聽見她的恭維,冷知硯掀唇露出一抹冷嘲熱諷,眼底隱約浮現屬於黑暗的殘酷冽息,「大好人?哼,等你知道我是誰之後,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

  冷風呼呼自頰邊吹嘯而過,冷知硯背上背著一把銀亮寶劍,昂藏的身軀包裡在寬大的黑色被風之內,擋去了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

  「咳咳……」細微的咳嗽聲自他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抱著包袱緊緊跟隨於他。

  冷知硯回頭瞟了仍有蒼白病容的靖如寒一眼,不悅的皺了下眉,強壓下欲奪口而出的關懷,視若無睹的繼續向前行進。

  「咳咳……」靖如寒又是一陣咳嗽,刺骨寒風不斷騷弄著她的喉嚨,讓她無法控制的咳出聲。

  她拿著繡帕搶住了口,也暫時不讓寒氣鑽入她的喉嚨,引發一連串的不適,然後抬頭觀望,原本在前方悠悠行走的黑色身影已在頃刻間杳然無蹤。

  「恩公,恩公你在哪裡?」她心焦的小跑步起來,一雙清澈明眸不忘在週遭的樹頭觀望,查探有無她熟悉的身影。

  小跑步了一陣之後,當她的額上冒出粒粒珠汗時,她看見一抹昂立在樹梢間的黑影,這才釋懷的彎唇露出安心的笑容。

  「恩公,你又嚇到我了。」她拍拍驚魂甫定的心,笑看著迎風而立的瀟灑身影。

  冷知硯以居高臨下之姿睨了她一眼,「你究竟要跟我跟到何時?」

  這幾日下來,她就像個背後靈似的甩也甩不掉,幾番以輕功倏然消失在她眼前,她便焦急的奔馳起來,不顧自己尚未完全康復的身體,扯著喉嚨不斷地叫喚他。

  她臉上的心慌焦慮讓他冷硬的心充滿不可思議的不捨之情,這才從暗處現身喚她,讓她不再提心吊膽的鬆了口氣,而在下一刻她就會帶著灼熱高燙的溫度倒在他的懷裡。

  麻煩!這個固執頑強的女人絕對會是個天大的麻煩!

  靖如寒仍是傻傻的微笑,「我就知道恩公是個好人。」

  他的眼底閃爍著冷酷寒光,緊抿的唇角隱含不悅之情,「你再說我是好人的話,我就立刻消失在你眼前。」

  好人的字眼可跟他這個專以殺人為業的殺手搭不上半點關係,只有腦子不懂轉彎的她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恩公……」

  「不要再叫我思公。」

  「那……」靖如寒一臉為難,「我要叫你什麼?」

  「什麼都別叫。」冷知硯自樹上輕輕躍下,「如果你想日落陽村的話,前頭有一條叉路可以直接到。」

  「恩……」她趕緊改口,「可是我已經決定要好好報答你的恩情。」

  「我也說過,我不需要你的報答。」他冷淡的澆熄她的熱情。

  「可是……」她不安的絞扭十指,「爹爹說,人不可以忘恩負義,你不但救了我一命,而且還幫我安葬了爹,我說什麼都要報答你的恩情。」

  「我說不用了。」他的心底浮現一絲煩躁情緒,因為她的冥頑不靈所引起。

  她深吸口氣,眼垂下盯著地面,將心中的想法一古腦兒說出,「就算恩公堅持不用我報答你,可是我也有我的堅持,更何況你幫我的不是說忘就忘的小事,所以不管你如何拒絕我,也不能改變我要報答你的決心。」

  「麻煩!」冷知硯雙臂環胸,輕嗤一聲。

  「恩公,我絕對不會帶給你任何麻煩,我……」她急急說明自己的好處,「我會洗衣、打掃跟煮飯,我懂得照顧自己,也知道該怎麼照顧別人,所以恩公千萬不要賺我麻煩,我會好好服侍你。」

  「服侍我?」他的眉間染上一縷疑惑。

  靖如寒點了點頭,泛白的面容有一絲紅潤色澤,讓她秀美的小臉霎時變得亮麗,「嗯,失去雙親的我孑然一身,再加上恩公對寒兒的恩情如同再造之恩,寒兒無以為報,願做牛做馬來報答恩公的天大恩情。」

  「做牛做馬?」他有一種不好的預兆。

  她朝他跪了下來,「恩公既然不肯接受寒兒的磕頭,那麼就讓寒兒跟在恩公身邊服侍你可好?」

  「不好!」這個主意一點都不好。

  靖如寒一臉倉皇的抬頭望著他的冷面,「恩公,這是寒兒的一片心意,寒兒沒別的意思,只求恩公給寒兒一個機會報答你對寒兒的恩情。」

  「不是我不給你機會,而是……」他眼神閃爍,渾身儘是揮之不去的陰寒氣息,「我並非是你想像的那種大好人,我看你還是回落陽村吧。」

  「我的爹娘都已經離世了,我再回落陽村也沒有任何意義。」她微微苦笑,「現在我存活的意義是為了報答恩公對我的恩情。」

  冷知硯銳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木然的面容,「你這是在威脅我?要是我不讓你跟在我身邊,你是不是就會失去生存的意義?」

  她面色僵硬的點了一下頭,「娘去世的時候,我還有爹,如今爹也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可以找個人嫁了,過一般平凡的生活。」

  她搖搖頭,「在這之前,我要先報答恩公對寒兒的再造之恩。」

  他冷眼凝睇著她,她眼中迸射出的執拗光芒讓他感到無力,「你已經打定主意跟定我了?」

  靖如寒向他一個磕頭,「寒兒願當恩公的奴婢,一輩子服侍恩公。」

  「我沒有讓人服侍的習慣。」麻煩,他就知道她是個甩不掉的麻煩。

  「寒兒堅持要報此恩。」她堅定的道出心意,正奇怪前方沒有一絲動靜時,猛一抬頭,發現已不見冷知硯的身影。

  她趕緊從地面上爬起,忙不迭的拔腿追了上去,眼神不住地往兩旁的樹梢間查探,「恩公,等等我……等等我……」

  ***

  抖落了一身的風塵,冷知硯信步朝一間開設於雙叉路口的小茶棚走去。店小二一見到客人上門,立即露出親切的待客笑容。

  「客倌這邊請。」店小二利落的擦拭著桌面,「今兒個的風真大。請問客倌要吃些什麼,還是喝杯熱茶?」

  「給我一壺香片,再幫我拿幾個饅頭,我要帶上路。」冷知硯落坐後淡然的交代。

  「是,馬上來。」店小二保持著待客的笑容,轉身忙去了。

  當店小二把熱呼呼的香片擺上桌時,一個纖弱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他的眼中,一見生意上門,他趕緊迎了上去。

  「姑娘,要不要進來坐坐休息一下,順便喝杯熱茶?」他熱絡的哈腰。

  靖如寒的目光越過店小二,落在冷知硯的身上,此刻他正一臉安適的輕啜熱茶,對她則是視而不見。

  「那就麻煩你了,請給我一壺清茶。」她主動在冷知硯的隔壁桌落坐,胸前的劇烈起伏說明她紊亂的氣息。

  「好,馬上來。」店小二將布巾往肩上一甩,隨即張羅去 了。

  冷知硯往她的方向一瞟,從她凌亂的髮絲可以看出她奔行的速度,紅潤的神采完全自她的臉上褪去,臉色比適才談話時又多了分駭人的蒼白,不時還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咳嗽。

  嘖!她還真是一個固執、不知變通的姑娘。

  「姑娘,你的清茶來了。」店小二拎著茶壺跟杯子走來,才剛擺上桌,利眼又瞄見幾位上門的客人。

  「客倌,請進、請進。」他一臉樂笑的抹桌,「請問幾位客倌要吃什麼?」

  為首的高壯男子將長劍擺在桌上,「小二,有好吃好喝的全拿上來。」

  「是是是,小的馬上送上。」店小二笑瞇了眼,暗忖,今天的生意還真是出奇得好。

  「渴死我了。」當店小二一將熱茶擺上,另一名肩上扛著大刀的男子立即放下大刀,大口喝起茶來。

  「二師兄,喝慢點兒。」另一名慢慢啜飲熱茶的斯文男子好心提醒道。

  「我都渴死了還喝慢點?」馬威放下茶杯,對著店小二吆喝,「店小二,好酒好菜怎麼還不趕快上?」

  「來了、來了。」店小二陪著笑,忙不迭的將酒菜全部擺上。

  「我肚子都快餓扁了。」馬威一見到小菜上桌,隨即以秋風掃落葉之姿把飯菜掃入自己的口中。

  「二師兄,你吃飯可不可以文雅一點?」馬文不禁搖頭歎氣的宣灌熱茶。

  「吃飯就吃飯,文雅個屁!」馬威沒好氣的橫了師弟一眼,又忙將碗中的白飯扒進口中,「說來說去全怪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冷顏獄神所賜,要不是因為他,我犯得著要像個餓死鬼般吞飯掃菜嗎?」

  正在靜靜喝茶的靖如寒因為聽見她似曾相識的名號,手邊的動作不禁一滯,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派自若的冷知硯身上。

  冷顏獄神?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恩公好像就是他們口中那位冷顏獄神……

  為首的馬明放下茶杯,重重歎息,「師父要我們下山找尋冷顏獄神的蹤影,可是我很懷疑他是否還在人世間。」

  「我也很懷疑。」馬文對上他質疑的眼,「照理說,一年多前他被『奇劍山莊』莊主的女兒紀麗君所傷,又遭人偷襲跌落山崖,應該是活不了,為什麼師父就是不相信冷顏獄神已經死了?」

  「就是說啊!」馬威吞了口菜,「冷顏獄神都已經死了一年多,現在師父居然要我們找他,我們要上哪兒找他的鬼影子?」

  「唉!」馬文輕聲喟歎,「其實師父最終的目的是要我們找出失傳已久的『觀音心經』,而觀音心經又在冷顏獄神的身上,現在我們連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要上哪兒去找?」

  與他們相隔一桌之遙的冷知硯將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唇畔緩緩勾起一抹深沉的凝笑。

  就在他們三人談論之間,兩名早已在茶棚落坐的武裝男子的目光不住地在落單的靖如寒身上打轉。

  兩名男子相視一笑,有默契的一同起身朝靖如寒的方向走去。

  靖如寒正低頭啜著熱茶,渾然不覺他人的眼光在自個兒身上衡量轉繞,直到兩道身影遮住她的視線,一個抬頭,只見兩名陌生的男子立在她的身前。

  望著對著自己咧出邪笑的兩名男子,一絲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令她不安的往冷知硯的身上瞄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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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26 00:0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姑娘,一個人啊?」一名男子主動的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

  「我們兄弟倆瞧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所以特地過來跟你並個桌,你不介意吧?」另一名男子則在她的另一邊坐下。

  「我……我不認識你們。」靖如寒擰緊了眉,小聲的說。

  「不認識也沒關係,四海之內皆兄弟嘛!我們兄弟倆不忍心看姑娘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所以才特地跟你打聲招呼。不知道姑娘要上哪兒去?」

  「我……」她的目光投注在冷知硯身上,緩緩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小姑娘,你是在跟我們兄弟倆開玩笑嗎?」

  「你們……」她嚥了口口水,敏感的察覺到他們的蓄意靠近,「可不可以不要坐在我身邊?」

  坐在她右側的男子居一挑,「小姑娘,你說這話兒是想趕我們兄弟倆走嘍?我們可是好心才過來陪陪你,你可別不識好人心。」

  「可是……」她擰著眉,百般的不解,「我並沒有要你們過來陪我。」

  「你。」

  「二弟,何必跟小姑娘計較?」左側的男子制止惱羞成怒的右側男子,「我看她只是害羞罷了,並不是討厭我們的陪伴,小姑娘你說是吧?」

  靖如寒小手緊握著茶杯,咬著下唇默默不語,視線直纏繞在冷知硯的身上。

  兩名男子又在半空中交換會心的視線,他們可是打從她走進茶棚時就注意到她了。

  儘管她身上穿著簡陋的布衣,外章著一件縫補再縫補的棉襖,然而她那張出塵秀麗的臉蛋以及嬌柔的模樣,著實勾動了他們的心,讓他們不禁衍生出一股一親芳澤的念頭。

  不見冷知硯有任何的反應,靖如寒感到些許沮喪的垂下頭。看來恩公真的很討厭她,所以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她知道他不想讓她報答恩情,可是她怎能當作沒發生過任何事,點滴之恩當湧泉以報,何況他對她所做的可不是點滴之恩,而是天大的恩情啊!

  要是爹娘還在世的話,一定也會要她好好報答恩公的這份大恩。

  就算他討厭她,她還是要遵照爹娘的教導,非得將這份天大的恩情還清不可。

  就在她凝思冥想之際,一隻大手突然遞放在她眼前,令她嚇了一跳,神情失措的低叫,「你要做什麼?」

  她問躲著那只朝她臉上襲來的黝黑大手,心跳快得失去規律,睜大雙瞳看著分別由兩側夾攻的他們。

  「小姑娘,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請你陪我們兄弟倆喝個酒。」吳大舉起酒杯,強要塞進她的手中。

  「我不是陪侍的伶妓。」她雙手縮在胸前,義正辭嚴的婉拒。

  「小姑娘,別這麼無情。」吳小的手勾上她的細肩,咧嘴露出邪笑,「看在我們兄弟倆特意過來陪你談天的份上,你就陪我們喝個小酒吧。」

  「不要碰我。」靖如寒笨拙的拍掉擱在她肩上的祿山之爪,抗拒意味濃厚。

  吳大失去與她周旋的耐心,「你在耍什麼脾氣?我們兄弟倆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少不識抬舉!」

  「是青城派的吳氏兄弟。」吳大張揚的聲音傳入馬文的耳中,淡然一瞥後,將視線收回,「看來他們又在調戲良家婦女了。」

  馬明瞧了受困於吳氏兄弟的靖如寒一眼,隨即將目光調回,眼角瞧見脾氣火爆的師弟一副惱火的模樣,「馬威,專心吃你的飯,少管閒事。」

  「師兄,難道你想要見死不救嗎?」馬威橫眉豎眼,對吳氏兄弟這等敗類不屑得很,「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敗壞我們學武之人的品德?」

  馬明按住他的手臂,低聲說:「別忘了上回你跟青城派的弟子起過衝突,師父那一次的責罰還沒讓你學乖嗎?」

  馬威看著被他們戲弄得雙眼泛紅的靖如寒,不平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欺侮那名女子?」

  馬明幽幽歎息,「師弟,我可以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也請你衡量一下青城派跟我們崆峒派間的宿怨,從以前兩派的紛爭便不斷,如果你再出手管閒事的話,你要師父怎麼跟青城派的掌門交代?難道你不怕到時候又引起兩派的紛爭嗎?」

  「哼,原來這就是所謂名門正派的作風,今天我可真是大開眼界。」冷知硯微揚的唇角染上冷冷的嘲弄。

  身後的銀亮寶劍隨著內力的催動,咻的一聲安穩地落在靖如寒的桌上。

  冷知硯單憑一句冷嘲之語與實際上的行動,便輕易引起兩方人馬的注意。

  「誰?」一見到桌上的寶劍,吳小首先拍桌發難。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沉不住氣的馬威對著發言的冷知硯冒火的問。

  「恩公……」見他出手,靖如寒不覺放下一顆吊在半空中忐忑的心。

  「師弟,別衝動。」馬明拉住衝動的馬威,眼神看向一臉無表情變化的冷知硯。

  沒有理會他們,冷知硯犀利的目光射向調戲靖如寒的兩名男子身上。「離她遠一點。」

  「小伙子,你是想管閒事嗎?」吳大直接亮出了佩刀,輕蔑的瞄了他一眼,「就憑你一個年輕小伙子,也敢不自量力的管我們青城派的閒事嗎?」

  「是啊,你以為一把劍就可以嚇唬得了我們兄弟倆嗎?」吳小也不甘示弱的附和。

  「放開你的手!」冷知硯的利眼射向吳大爬上靖如寒肩上那只不安份的大手,眼底凝聚起一股冷厲的氣息。

  「小伙子,別想嚇唬老子。」吳大把大刀壓在銀亮寶劍上頭,輕視的意味表露無遺,「別以為學了一、兩招就想英雄救美,到時候可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冷知硯把玩著手邊的茶杯,看也不看吳氏兄弟一眼的冷冷說:「給你們兩條路走,一是滾,二是死路一條,你們選哪一條?」

  「大哥,我看我們先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伙子,然後……」吳小邪肆的目光流連在靖如寒的身上,「再來好好享受一下美人。」

  「好!」吳大抓起大刀,眼神一個飄忽,趁著冷知硯分心之際猛然出手。

  冷知硯早料到他的偷襲招術,在他使出大刀的同時,手迅速摸上腰際,一條軟如棉絮的銀亮物體一閃,直襲向他拿刀的右臂。

  「啊!」吳大痛號一聲,拿著大刀的右臂頓時血流如柱。

  冷知硯甩甩握在手中的軟劍,臉上依舊是一片酷寒,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柳葉劍?!」隔桌的馬明瞧見他手中的武器時,不禁驚駭的站起身。

  冷知硯斜睨他一眼,「沒想到在這種窮鄉僻壤也有識貨之人。」

  「你就是生死不明的冷顏獄神?」馬明震撼的睜大眼,無法相信名聞天下的頭號殺手竟然是如此年輕的小伙子。

  「冷顏獄神!」原本想為兄長出一口氣的吳小在聽見對方的名號後,雙手不禁微微顫抖,轉而上前攙扶起被斷了右臂的兄長,「大哥,這個小伙子我們惹不起,我們還是趕快走。」

  吳大憤恨的瞪了冷知硯一眼,「你等著,青城派不會就此放過你的。」

  「大哥,別說了,他可是殺人如麻的冷顏獄神,傳言他那把柳葉劍不出則已,一出即命喪黃泉,你還留有一條命就該偷笑了。」

  吳小的聲音傳入靖如寒的耳中,她的眼不禁移向冷知硯手中的軟劍。如此奇特的武器她生平第一次見到,也是第一次自他人口中得知關於恩公的真實身份。

  「壞了我喝茶的興致。」冷知硯揚高手中的軟劍,幾個翻轉後收入腰間,隨即一派優閒自在的啜起熱茶來。

  「恩公。」靖如寒泛白的臉上出現淡淡的紅彩,抱起他扔在桌上的寶劍,巧移蓮步來到他的身前,向他微微一福,「你又救了寒兒一次。」

  冷知硯不承認的撇撇嘴,臉上依舊淡漠冷酷,「我不是救你,而是不想讓那兩個敗類礙我的眼罷了。」

  她意會的點頭,「寒兒知道了,恩公不是在為寒兒解圍,只是不希望看見有人欺侮寒兒罷了。」

  「你!」他眼底露出一抹驚詫,隨即被他技巧性的藏起,迎視她無懼黑瞳的是一股挑戰,「沒想到你這個病懨懨的女人居然會跟我說笑,難道你不怕我嗎!」

  她不適的咳了幾聲,對著他搖搖頭,嬌憨的扯出一抹笑,「我知道恩公不是壞人。」

  「是啊,全天下就只有你覺得我不是壞人。」冷知硯意有所指的睨向隔桌的崆峒派弟子,「但是有些人可不這麼認為。」

  馬威接收到他輕視的眼神,率先發難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恩公,可是天下人口中的無情殺手?」

  靖如寒靜靜的聆聽著他的指控,不置可否的淺淺笑著。

  「二師兄,你還有心情跟他廢話嗎?難道你忘記我們這趟下山的目的?」馬文敲了馬威的後腦一記,小聲的提醒。

  「你們此次下山的目的,不外乎是想搶奪我身上的『觀音心經』沒想到這年頭,所謂的名門正派也幹起強盜的勾當來了。」冷知硯挑釁的瞥了他們一眼,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

  「可惡,我們崆峒派豈能讓你如此污蔑!」馬威立即抓起桌腳旁的大刀,行動敏捷的朝他砍去。

  靖如寒見狀,連忙張臂擋在冷知硯的身前。

  馬威的大刀硬生生的在她面前頓住,氣急敗壞的直嚷著,「小姑娘,你在搞什麼鬼?難道你不知道刀子是不長眼兒嗎?」

  正要出手的冷知硯對於她的挺身相護顯得有些訝異,沒想到她不但死心眼,還多了個不知死活的絕活。

  「大爺,請你不要傷害我的恩公。」她抬起一雙秋水盈眸,小聲的懇求。

  馬威簡直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你說什麼鬼話?我傷害他?他不要傷害其他無辜的人就行了!別忘了,你口中所喊的恩公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哼。」聽到馬威對自己的評價,冷知硯只是淡然細嗤。

  靖如寒執拗的搖頭,強撐著有些昏脹的腦子仔細說明,「不是的,恩公他不是魔頭、不是壞人……他是個好人,是你們……誤會了……」

  「跟你說也說不通。」馬威氣得直跳腳,伸臂將擋在冷知硯身前的她一把推開,沒想到她整個人卻直直的往前倒下。

  「小心!」馬明跨步欲接住她朝下墜的身子,冷知硯卻比他快一步接住她。

  他伸手探了下她的額,不意外她的熱度又上升了,他快速的收回手,細語喃道:「麻煩,走到哪兒都是個麻煩。」

  馬威有些怔然的看著自己的手,直到迎上冷知硯一雙冰寒的黑眸,他慌忙的解釋著,「我沒有用力推她,是她自己倒下的,不關我的事。」

  「滾!」盯著他,冷知硯從唇邊逸出一個字。

  「憑什麼?」馬文無懼於他渾身散發出的寒氣,「該滾的人是你,不過你得先把觀音心經給留下才行。」

  話一落下,馬文立即敏捷的探出手,翻掌夾帶著內力朝他的門面擊去。

  冷知硯一手抱著病弱的靖如寒,一手抄起桌上的銀亮寶劍,以劍鞘一一阻擋他凌厲的招式,腳下運著內力,使著出神入化的輕功。

  馬明看著冷知硯游刃有餘的化解師弟的攻勢,內心不禁升起一股佩服之情。

  他佩服冷顏獄神年紀輕輕便有一身渾厚的內力及高強的武學,但他卻是武林中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魔物,偏偏他是屬於正義的一方。

  思及此,他的大手也抄起隨身的利劍,配合著馬文的掌法朝冷知硯齊心攻去,當下只見冷知硯漠然的面容閃過一絲不耐,單手使著劍鞘阻擋他們兩人的攻勢。

  「以多欺寡,這也是名門正派的獨門絕活嗎?」冷知硯大氣未喘,口中說出刺骨話語。

  馬威跟著提起大刀,不善的回應,「對付你這個魔頭,不需要以正派的規則應付。」

  冷知硯從鼻中冒出一記輕哼,未把他們三人的攻勢看在眼裡,腳下一蹬,轉身竄向茶棚外的天際。

  馬明、馬文跟馬威見狀也跟了上去。

  冷知硯凌空飛翔之際,低頭瞧了眼眉頭緊鎖的靖如寒,「瞧瞧你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

  「冷顏獄神,你別跑!」輕功最好的馬文不死心的尾隨於他身後。

  「麻煩!」冷知硯隨手摘了片樹葉,一個運勁即往後方擲去。

  當馬文察覺到想要閃躲時,肩部已被他射出的葉片給擊中,登時減弱了追趕他的氣勢。他收起腳下的勁力,自半空中躍下。

  「師弟,你沒事吧?」馬明眼見冷知硯失去了蹤影,趕緊來到他身旁關切的詢問。

  馬文心有不甘的自肩部拔出嵌進衣料的葉片,「大師兄,冷顏獄神武功高強到超乎我們的預料之外,他若是有心殺我的話,我恐怕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馬威顯得無法相信,「怎麼可能?他看起來比我們還要年輕,卻有一身高強的武功,冷顏獄神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冷知硯冷淡無起伏的聲音穿破狂風傳入他們三人的耳中,「崆峒派的弟子,我記住你們了,今日饒你們不死,就讓你們代我付帳吧上

  「付帳?!他把我們崆峒三俠當成什麼?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僕奴嗎?」馬威緊握的拳頭冒出青筋,「冷顏獄神這個大魔頭,我絕對饒不了他!」

  ***

  靖如寒渾沌的腦子因為額上傳來的陣陣清涼而注入一絲清明,但是喉嚨卻像是著火似的難受不已,「嗯……好痛……」

  迷迷糊糊間,她的唇上多了一個壓力,一道沁人清涼的冷泉徐徐流人口中,終解她火燒喉嚨的難受感,她強撐開沉重的眼皮,透過迷濛的眼將一張冷漠的俊顏映入眼簾。

  「恩……恩公……」

  冷知硯沒有回答她,只是拿著水袋含了一大口水,再次將唇貼上她的柔軟,小心的將口中的水哺進她的口中。

  她嚥下了哺進口中的涼水,喉間的緊繃難耐開始恢復圓潤舒暢,神智逐漸清醒,當下一睜圓瞳,不可思議的起身叫喚,「恩公?!」

  他面無表情的拾起因她劇烈起身而掉落的濕帕及黑披風,「你醒了?」

  「恩公!」她的小手不自覺地撫上有些發顫的唇。

  剛剛……她的視線不由得轉繞在他的薄唇上,依稀還感受得到那股溫柔觸感。

  冷知硯裝作沒有看見她眼底的驚詫,以及浮現在她雙頰屬於少女的羞澀,「你的身子明明還沒有完全康復,卻一直跟在我身後,你把你自己的性命當作什麼了?」

  「恩公責怪得是。」靖如寒一臉受教的垂首,藉以掩去臉上發燙的紅潮,「我這條命是恩公所救的,我實在不應該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看著她垂下的小巧頭顱,他再一次深深體認到,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大麻煩,卻掩不住衝破心房的關心,「你的熱度退了沒有?」

  她清清仍然乾澀的喉嚨,暈眩的感覺已經自她身上褪去,「嗯。」



  「那你就自己好好保重吧!」抓起斜置在樹幹旁的寶劍,披上披風,他起身欲走。

  「恩公,你等等我。」不管腦子仍有些暈眩,也顧不得之前羞澀的小女子心思,靖如寒抓起一旁的包袱急忙跟上。

  冷知硯轉身淡然的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已經打算跟定我了?」

  靖如寒抱著包袱堅定的點點頭,眼瞳中綻放出一股執拗的堅持眸光,纖弱的身子迎立在寒風中顯得嬌柔可憐。

  他伸指按壓著太陽穴,「我說過不用你報答恩情。」

  「我也說過,我一定要還恩公這份天大的恩情。」她咬著無血色的唇瓣,昂然與他對抗。

  「從剛才所經歷的一切,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希望他狼藉在外的名聲可以嚇退她。

  她擰著秀眉,輕輕的搖了搖頭,「那些並不重要。」

  「不重要?」他挑挑眉。不可諱言的,她奇特的思想勾起了他的興趣,「剛剛有些話你是不是沒有聽清楚?我可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她露出淺淺的信任笑容,「我知道你不是。」

  她出乎尋常的信任反倒讓他感到些許不悅,「你又知道我不是?我是專業的殺手,只要有人出得起價請我,不論他要我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我一律都照殺不誤。」

  「可是剛剛你並沒有濫殺無辜,你放過了那兩個調戲我的男子不是嗎?」她瞇眼看他,純淨的臉上沒有一絲厭惡或恐懼。

  冷知硯橫了她一眼,絕不承認在他欲痛下殺手之際,眼前卻浮現她為那個意圖輕薄她的強盜苦苦討饒的模樣,這才轉了手勁,改廢了吳大一隻手臂。

  「我高興不讓誰死是我的自由。」他冷傲的輕哼。

  「嗯。」她點頭,「沒關係,我知道恩公是好人就夠了。」

  「我不是你眼中的好人,會救你只是因為一時興起,你聽清楚了嗎?」

  靖如寒再次點頭,溫潤的小嘴含著笑,「聽清楚了,不過我還是相信恩公是個好人。」

  他直瞪著她,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沒救了,真的沒救了,那顆頑固的腦子已經被不知名的毒素所侵害,沒有康復的一天。

  「啊!」像是發現了什麼,靖如寒忽地逸出一道驚呼。

  冷知硯斜睨著她,看著她跨步上前貼近他,纖細的小手抓住披風的一角仔細察看。

  「恩公,你的披風有個小破洞,你脫下來給我縫補好嗎?」她抬起秀巧的小臉輕聲要求道。

  望著她那雙盈滿真摯的黑瞳好一會兒,他這才鬆動了緊繃的下巴,抬手解開繩結,將披風交到她的手上,「如果你的手藝不好,我絕對不讓你跟。」

  她一怔,黯然的雙瞳剎那間溢放出燦亮光彩,小臉充斥著化不開的濃濃欣喜之情,「恩公,你的意思是……你願意讓我追隨你,報答你的恩情了?」

  他還能夠不答應嗎?她根本已經打定主意跟定他,所以無論他怎麼甩就是甩不掉她。

  「別叫我恩公。」這個字眼怎麼聽都讓他感到拗口不順耳,「叫我冷知硯。」

  「不行。」靖如寒不甚贊同的搖頭,轉身在樹下找了塊地方坐下,從包袱中翻出隨身攜帶的針線包,小心翼翼的取線穿針。

  仔細思索了下,她細聲提議道:「恩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可以這麼不敬的稱呼你,既然我已經決定當你的奴婢,為你做牛做馬,那我以後就叫你少爺好了。」

  「少爺?」他的眼盯著她熟巧的手勢,不一會兒工夫便把披風的破洞給縫補起來。

  他不喜歡嗎?見他沒反應,她腦筋一轉,試探的問:「不然我叫公子好了。」

  冷知硯一臉平板的揮手,「隨便你叫,就是別叫我恩公。」

  「公子。」她將披風摺疊好,雙手奉上,,「我把被風縫補好了,請你過目。」

  「我看見了。」他順勢抖開披風,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圓弧披上身。

  她柔巧的收拾起針線包,然後將包袱打了個紮實的結。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他不難發現她是個柔順乖巧的好人家女兒,「你叫什麼名字?」

  她抬臉對上他詢問的眼,緩緩的介紹起自己,「公子,奴婢姓靖,名如寒。」

  「靖如寒……」冷知硯喃念著她的名,像是想將這名字刻印在心上似的謹慎。

  「公子喚奴婢寒兒就行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凝視著她臉上的柔軟面容,「我問你,你當真想跟在我身邊?」

  靖如寒堅定的點頭,「寒兒必定要回報公子的大恩。」

  他的眼露出一抹玩味,「即使我是眾矢之的的無情殺手,跟著我會遭到仇家的追殺,再也無法恢復之前的平靜生活也無妨?」

  她沒有猶疑的再次點了下頭,清澈的雙瞳裡漾著純然的信任,「無妨,寒兒相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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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隨著日頭西斜,冷知硯與靖如寒兩人自窮鄉僻壤的小路一路來到插滿各個店家旗幟的城鎮,一踏入熱熱鬧鬧的牛尾鎮,靖如寒立即感受到市街熱鬧的景況。

  一陣夾帶著冬日寒氣的涼風吹起,令她下意識以手搞住嘴,卻壓抑不住喉間的不適,拚命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走在前頭的冷知硯突地頓住前進的步伐,偏轉身子,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靖如寒忙不迭向他揮手表示,「公子,我沒事。」

  冷知硯沒有回應,只是朝她走來,大手一揚,披在身上的披風轉而落在她的肩上,將她嬌弱的身子完全包裹住,「披上。」

  霎時,一股奇異的暖潮湧進她空虛的心靈,單薄的身子立即被一團熾熱暖息給緊緊包圍住,直到她瞧見他身上的勁裝,「公子那你呢?現在的天候……」

  「披上!」渾厚且不容人拒絕的嗓音自他的口中逸出,也斷了她無謂的憂慮。

  「是。」她乖乖的攏緊身上的披風,小嘴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內心不由得加深對他的認知印象。

  公子果然是個大好人!

  雖然他嘴巴上從不說好話,可是他的行動卻表明了一切。

  一路走來,他顧慮到她跟在他身後,刻意的放慢行進的速度,好讓她緩慢的腳步能夠跟上,而且他也不再跟她玩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出現的把戲。雖然他的話不多,一出口就是冷酷的回應,但她就是能夠感受到他的好心以及一點點的溫柔。

  冷知硯抬頭望了眼佈滿落日紅霞的天際,步履在一家客棧前停下,「我看我們今晚就住客棧。」

  靖如寒依照幾日下來的相處模式,柔順的點頭,沒有其他異議。

  當他領著她踏入客棧時,一臉熱絡的店小二趕忙迎了上來。

  「客倌,請進、請進。」店小二雙手抱在身前,一臉討好的詢問:「兩位客倌是想吃飯還是住店?」

  「吃飯也住店。」冷知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應道。

  店小二態度謙卑有禮的指向櫃檯,「要住店的話請到櫃檯登記一下。」

  「公子,我去登記。」掩住欲奪口而出的咳嗽,靖如寒向冷知硯綻放淺淺柔笑。

  冷知硯瞥了眼她失去血色的臉龐,不快的擰了下眉,「你先坐下,我去登記。」「可是公子……」

  不讓她有把話說完的機會,冷知硯舉步走向櫃檯,正要開口索房之時,眼角餘光在意到身側後邊的怪異目光,當他的眼神輕輕的朝後邊掃去,原本垂頭密切注意他舉動的男子把頭垂得更低。

  他深吸口氣,沉澱下內心的雜思,緩緩轉頭,銳利的視線一一掃過客棧內的座上客,幾雙隱含不安的眼、行動鬼祟的年輕男子,以及狀似不在意在閒談的客人都一一落入他的眼裡。

  冷知硯不動聲色的轉頭面對櫃檯的掌櫃,「掌櫃的,給我一間廂房。」

  掌櫃的手裡端著登記冊,眼神卻飄到靖如寒的身上,「客倌,只要一間廂房?那位是您的夫人嗎?」

  「有什麼問題嗎?」冷知硯陰冷的眼直盯著他的臉。

  掌櫃臉色頓時僵化,趕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那雙佈滿陰厲的眼,「沒問題、沒問題,我會盡快安排好,您請先吃頓晚膳吧。」

  「咳咳咳……咳咳咳……」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傳入冷知硯的耳裡,那壓抑的細微騷動一路上便一直勾動著他的心思,她每咳一次,他的眉就不自覺地攏緊,直到他再也不能無視她的存在,忽視她未癒的病體。

  「掌櫃的,幫我請一位大夫來。」她果真是個麻煩,他究竟哪根筋不對,才會一時心軟收容了她?

  「大夫?」瞄了眼臉色蒼白的靖如寒,掌櫃連忙點頭,「好的,我馬上就為您請大夫。」

  冷知硯走回飯桌,店小二正把熱騰騰的飯菜擺上桌。

  「客倌,你們慢用,有事再叫我。」店小二洪亮的嗓音響遍整間客棧,一個轉身又忙著去招呼上門的客人。

  「公子,你回來了。」靖如寒主動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隨身寶劍,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在身側的椅子上,接著將飯及筷子奉上。

  冷知硯接過飯碗,眼神在週遭的客人身上默默地轉繞一圈,目光回到手中的飯碗時,她已經為他夾放了青菜及一塊雞肉。

  他看向笑臉盈盈的她,「我說過很多次了,吃飯的事我會自己來,不用你費心。」

  「沒關係,服侍公子是寒兒份內應做的事。」她話一說完,趕緊把臉撇到一旁,咳嗽聲又從她掩上的小嘴裡溜出。

  冷知硯面無表情的倒了杯熱茶給她,「多喝點熱茶暖暖喉嚨。」

  靖如寒扯出溫順的微笑,雙手小心的接過,「多謝公子。」

  她就知道公子是個大好人,外頭那些人都誤解他了。

  「別在心裡胡亂認定我是好人。」他默默的扒飯,眼角餘光將她臉上的情緒變化看在眼底。

  握著茶杯的小手一僵,靖如寒不禁露出吃驚的表情,「公子,你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你那張臉可以藏住心裡話嗎?」心裡想的全浮在臉上,讓他不想一眼看穿都不行。

  「是嗎?」她訕然的摸著自己的臉頰。

  「吃飯吧。」他夾了一塊雞肉放在她碗中,「填飽肚子後,你就回房休息。」

  看了眼碗中的雞肉,她笑瞇了眼,他的溫柔總會表現在這些不經意的小事上,「謝謝公子。」

  冷知硯聞言,有些無力的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我只是一介武夫,別跟我這麼客氣多禮。」

  「是,寒兒記住了。」她放下茶杯,開始夾菜,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靜靜的吃了一會兒後,靖如寒漸漸感受到一些刺背的眼神,疑惑的輕輕啟口,「公子,你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

  「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我們?」她頗不自在的放下碗筷,端起熱茶輕啜。

  「有。」他犀利的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心情在發現到週遭男子的目光專在於身旁的柔順人兒時感到快快不樂,「不過不是在看我,是在看你。」

  「為什麼要看我?」她一臉疑問,然後焦慮的摸著臉,「難道我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還是沾到飯粒嗎?」

  「什麼都沒有。」他拉下她胡亂摸索的小手,「乖乖吃飯。」

  「是。」聽著他命令式的語氣,她的心稍稍定下,捧著飯碗慢條斯理的吃著。

  冷知硯卻停下了進食,目光不由自主地溜上她柔潤的臉龐,那優美絕麗的側顏總會勾起他過去一段不好的回憶,也因為無意間瞥見她與「她」那般相像的側顏,他才會出手救她一命。

  除了相似的側顏外,整體說來,她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女人。她善良、柔順得毫無自我主張,但有時卻固執得讓他有拔劍以對的衝動,然而他卻莫名的喜歡看見她漾開純淨的笑顏。

  她是第一個奉獻真心、信任,對他無懼的展開笑顏的女子,她一點兒也不怕他,更不把他的怒氣看在眼底,可是有時候她卻為了一隻黑漆漆的小蟲嚇得扯喉大叫……可說是集矛盾於一身的女子。

  「公子,喝湯。」瞧見他放下筷子,靖如寒細心的為他添了一碗熱湯推至他的眼前。

  「嗯。」他接過碗,接受她的貼心服侍。

  目光往旁邊一移,不意外接觸到幾雙帶著驚傃與傾慕的眸光,讓他不禁皺了下眉,眼神冷寒的轉到正一臉滿足的喝著熱湯的靖如寒臉上。

  嚴格說來,她沒有令人一見傾心的傃美絕麗容貌,可是她有一雙熠熠發亮的清澈黑眸、細細的柳眉、小巧飽滿的菱形紅唇,以及縈繞在她全身上下的暖暖氣息,一再地吸引著他人的眼光,教人的目光自粘上她後便再也移不開。

  她有一種耐人尋味的美好氣息,然而她本人卻毫無所覺,面對他人的注目,只會遲頓的扯扯發,然後皺皺眉,接著又無心防的咧嘴一笑。

  想必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容貌早已引起他人的注目,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在身旁嚇止一些登徒子,只怕茶棚的調戲戲碼會一再的重演。

  「嗯……」靖如寒拿起繡帕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咳出聲,然後又趕緊灌熱湯、熱茶下肚,以緩解喉間的不適,結果一個不小心,搶在嘴邊的繡帕便掉落在地。

  隔壁桌看來一副書生打扮的男子看見後,趕緊起身彎腰拾起她的繡帕,並朝她遞出一塊乾淨的方帕。

  她一臉莫名的盯著遞放至眼前的方帕,「公子,你這是……」

  「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拿我這塊方帕去用吧!」一身青衣裝扮的書生刻意扯出親切的笑容,想要化解靖如寒對他的敵意。

  靖如寒遲遲未接過他好心遞上的方帕,目光繞在他的手上打轉,「公子,方便的話,可以請你把繡帕還給我嗎?」

  書生聞言,立即顧左右而言他道:「姑娘,小生家住牛尾鎮上,今年剛好是而立之年……」

  「把繡帕還給她。」冷知硯斜睨著書生,冷硬的截斷他的話。

  書生在見到他那張緊繃嚇人的寒臉後,不禁嚥了口口水,即使膽怯,仍鼓起勇氣,他不想在眾人眼前失了面子。

  「這位公子,敢問你是這位姑娘的……」

  冷知硯厲眼一瞪,眸中點點寒光直射向他。

  他那殺人般的眼神教書生的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卻仍死撐著面子,「公子,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冷知硯的眼淡淡的掃過他發青的臉色,「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同樣的話,不然……」

  「不然怎麼樣?」書生傻傻的探問。

  冷知硯的嘴角噙著一抹殘酷的氣息,手摸上了腰際,眼中流轉著一股肅殺之氣,揚起的嘴角似在嗤笑他的不知死活。

  「公子,不要。」察覺到他的念頭,靖如寒急急的出聲制止,小手貼上他的手背。

  他原本欲爆發的殺氣在意識到她柔軟的小手後,竟奇異的消散無蹤,緊接著一抹隱隱的不快衝上喉間,「不要什麼?難不成你擔心我會傷害他?」

  「不是。」她搖搖頭,「我擔心的是因為我的關係,又會讓公子多造罪孽。」

  「你是在擔心我?」

  她鬆開了覆住他手背的小手,微攏的眉宇間藏著一絲憂心,「公子,我不希望看見你因為我而跟人起衝突,凡事以和為貴。」

  「這又是你爹娘教的!」一個處處對他說教、處處為他帶來麻煩的侍女,這就是他一時心軟的下場。

  她含笑的點點頭,欣喜殺氣自他身上緩緩褪下直至消散。

  冷知硯一雙無人氣的眸子看向臉色難看的書生,「把繡帕還給她。」

  這時,書生不敢再與他爭辯,只因他的眼神太過駭人、太過冰冷,那雙充斥著厲色的眸子讓他的雙腿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姑娘,繡帕還你。」書生匆促的把繡帕往桌上一放,趕忙掏出銀子丟在桌上,拎著衣擺快速的離開客棧。

  一場小小的騷動隨著書生的落荒而逃而落幕,經過這一個小波折,原本想要上前攀談的青年們在見識到冷知硯的冷冽眼神後,紛紛將心思轉回飯菜上頭。

  見到這個情形,冷知硯莫名的揚高了唇,輕輕的鬆了口氣,終於不必忍受那些個想要大膽挑逗身旁柔順人兒的討厭眼光。

  察覺到當下的心情變化,他不解的挑高了眉,不懂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又代表著何種意義。

  「公子,你吃飽了嗎?」將繡帕細心的收進懷裡,靖如寒小聲的詢問。

  「你吃飽了嗎?」他瞄了眼她未空的飯碗,裡頭還有一大半的白飯。

  「嗯,我吃飽了。」

  冷知硯想說些什麼責怪她的話,但是一見到她稍稍變得紅潤的臉色後,又將那些責難語句給嚥下肚去。

  「吃飽就上樓休息。」他倏地起身,聰敏的耳朵接收到一絲鐵器輕擊的聲音,儘管細微,卻仍逃不過他的耳朵。

  「好。」靖如寒沒有發現到客棧內的異狀,抓著包袱、抱著寶劍跟上他的腳步上樓。

  借由地利之便,他邊拾階上樓,邊將客棧裡的情況看個分明,幾名坐在窗邊,手裡緊緊握劍的男子正佯裝一派自若的低頭吃飯。

  他哂然一笑,將所見到的情況放在心上。他有一種預感,今天晚上將會是個熱鬧非凡的夜晚。

  ***

  直到冷知硯的身影沒入樓梯轉角間,坐在窗口邊的一行人這才放鬆了警戒的氣氛,開始小聲的交談起來。

  「師兄,你看他是不是就是我們要找的冷顏獄神?」緊握著劍鞘不放的王二在鬆口氣之餘,不忘征問師兄的意見。

  「他分明就是。」被稱作師兄的呂大鵬收回了視線,點頭回答。

  「師兄,真的是他?」另一名男子顯得驚愕,「可是一年多前冷顏獄神不是在傷重時遭人偷襲,被打落山崖嗎?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我想,師父大概也料到冷顏獄神並未死去,所以才有先見之明的派遣我們師兄弟一行人出來打聽他的消息。」呂大鵬無法實信的歎口氣,「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沒有死,要不是一年多前我曾在決鬥現場見過冷顏獄神一面,只怕今天與他面對面,我也認不出他來。」

  「師兄你確定嗎?要說他是冷顏獄神,會不會太年輕了?他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不會錯的。」呂大鵬握緊了手中的酒杯,「他就是貨真價實的冷顏獄神,難道你們沒有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濃厚的殺氣嗎?還有剛才他把手探入腰間,他名聞天下的神秘武器就是藏在那兒。」

  聽他這麼一說,大夥兒紛紛心上一驚,一股詭異的沉默在他們之間瀰漫。

  王二下意識的握緊隨身寶劍,「師兄,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呂大鵬環視了一眼跟著自己一年多來東追西訪的師弟們,「我想,大家都沒有忘記出莊前師父的交代吧?」

  眾人點頭,其中一人說出當日師父的交代。「師父要我們查探冷顏獄神的下落,若是他還活著,那就……」手指在自己頸間比畫著,「殺了他。」

  呂大鵬接著補注一點,「還有,搶奪他身上的觀音心經,做為祝賀師父五十大壽的賀禮。」

  在座的眾人又堅定的點了下頭。

  「師兄,我看趁他還沒有發現到我們的意圖之前,我們先下手為強。」一名師弟提議道。

  呂大鵬放下手中的酒杯,「就這麼辦,我們今晚就馬上行動!」

  ***

  「公子,你在做什麼?」瞧見他自進房後便一直在房內來回走動,好像在觀察地形似的,靖如寒不禁對他的意圖感到好奇,遂開口輕聲詢問。

  「你在做什麼?」一見到她擺放在膝上的物品,冷知硯的臉色微微變沉。

  「我在幫公子補衣。」她淺淺盈笑,沒有注意到他眼中加深的責難。

  「誰要你補的?」他信步朝她走去,一手抄起她膝上的青衫,將她泛白的臉色看在眼裡。

  「沒人要我補,是我看見有幾個撕裂的地方,所以我才……」

  他大手一揮,制止她接下去的解釋,「不要補了,你去床上休息。」

  她一笑,明白他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公子,我很好……」

  「叩叩!」謹慎的敲門聲響起。

  他不看她一眼的上前開門,門外是掌櫃帶著大夫前來。他遣開了掌櫃,側身讓大夫進房。

  「是這位姑娘身體不適嗎?」大夫放下了藥箱,一眼即瞧出臉色蒼白的靖如寒就是他要看診的病人。

  在大夫的眼神示意下,她撩開了衣袖,露出細緻的皓腕,「公子,其實我已經好多了,你不用再花錢幫我請大夫。」

  冷知硯依然沒看她一眼,面向正在幫她把脈的大夫問:「她怎麼樣?」

  留著兩撇山羊鬍的大夫摸摸修剪整齊的鬍子,然後從藥箱中拿出隨身的幾帖藥包,「公子,這位姑娘原是受到輕微的風寒,只要服幾帖藥好好休養即可康復,但是她似乎沒有按時服藥、休養,病情加重了幾分,所以喉間的寒氣未散,我只有加重藥量給這位姑娘服用,接下來要小心,切記不要再讓她受寒,她的身子自會好轉。」

  「嗯,多少錢?」

  「出診費跟藥材費加起來一共是一兩銀子。」

  「一兩?!」靖如寒為這驚人的價格驚訝的掩住口。

  冷知硯眉頭不皺一下的掏出一錠銀子給他,然後又招來店小二幫忙煎藥,直到房內只剩下他與靖如寒兩人時,她才忸忸怩怩的開口。

  「公子,你實在不應該為寒兒花這種冤枉錢。」一兩銀子,她光是靠幫人補衣就要掙好久才能攢到一兩銀子。

  「你病了。」冷知硯言簡意賅的指出重點。

  「都怪我。」她眼神落寞的說,「要不是因為寒兒的關係,公子也不會多花冤枉錢。」

  「這不是冤枉錢,總比你病倒野地,想找一個大夫都找不到來得好,到時我不但要花更多冤枉錢,還要花時間照顧你,現在把病治一治不是比較好。」

  將他的話細細審思一下,她釋懷的咧嘴一笑,「還是公子考量得是。」

  「別跟我說廢話了,快上床休息。」他臉色未變,口吻不快的命令。

  她斷然拒絕他的好意,「公子對寒兒好,寒兒知道,但是寒兒只是公子的奴婢,奴婢是不可以跟公子爭床睡的。」

  「你又要搬出什麼大道理教訓我了?」他橫眉挑唇,有種想拎起她的衣領把她扔上床的念頭。

  見到他唇邊難得浮現的淡然笑意,她突然感覺到心受到了一股重擊,紅彩悄悄地爬上她的雙頰,「寒兒不敢,寒兒只是……」

  「別只是了。」他快一步打開房門,正好接過了店小二手中剛煎好的湯藥,「把這碗藥喝下去,接著就上床休息。」

  「不行,寒兒是奴婢……」

  「你是公子還是我是公子?你是聽我的還是我得聽你的?」冷知硯將藥碗往桌上一擱,抬出身份欺壓這個腦袋不僅轉彎的固執小婢。

  看著他繃得死緊的俊秀面容,靖如寒幽然一歎,「寒兒聽公子的。」

  「很好。」他滿意的點頭,「現在先坐在床上給我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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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公子,如果我睡床,那你要睡哪裡?」被強制性趕上床坐著的靖如寒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慮脫口而出。

  冷知硯只是站在床邊定定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訕然的說:「公子,我看還是你睡床好了,我隨便打個地鋪睡就行了。」

  他的大手隨即壓放在她纖細的肩上,制止她欲下床的動作,「你忘記了?你該聽我的,還是我該聽你的?」

  她瑟縮了一下,「寒兒該聽公子的。」

  冷知硯這才滿意的轉身端起放在桌上的湯藥,「你先把這碗藥喝了。」

  靖如寒怯怯的伸手接住他端來的藥碗,小心的捧在手上,她癡傻的漾出笑,「公子,你對寒兒真好。」

  「不許再說一個好字!」

  「為什麼?」她不懂,每回她稱讚他是個好人,他就會不悅的糾正她的說法,現在她連一個好字都不能說了。

  他皮笑向不笑的掀唇道:「因為我是個壞人,壞人一向都跟『好』這個字絕緣。」



  「寒兒知道公子不是壞人,為什麼公子要把自己當壞人呢?」

  「為什麼?」他輕嗤一聲,深邃的黑眸中隱現一絲酷冷,「你是個傻姑娘,天下間的事不能盡如人意,你的意見並不能代表天下人的意見,有時候並不是你不想當壞人就可以不當壞人,也不是你想當好人就可以當好人的。」

  她輕蹙秀眉,「公子,你說話好像是在繞口令,不過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

  冷知硯沒有與她辯解下去,「你說得沒錯,只是有人天生就是沒有辦法被人認同他是一個好人。」

  「公子……」她端詳著他散發出孤傲氣息的側臉,發覺他垂下的眼似乎承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楚。

  他抬頭定定的看她,眼底依舊是平日的冷淡氣息。「快把藥喝了,今晚你就早點休息,別再忙著幫我補衣了。」

  過去幾日他們露宿在外頭,她沒有一句怨語,反倒趁著空閒時候翻看他的衣物,不顧傷眼的為他縫補衣物,要不然就是幫他做鞋、刺繡帕,教他不得不承認她是個盡職的好侍女。

  「好。」她喝下湯藥,任由他推著躺下,柔順的調整了下睡姿,「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身子養好,這樣以後就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你最好說到做到,睡吧!」他為她拉上被子,離開床榻,在圓桌旁落坐。

  當他的手撫上放於桌面的銀亮寶劍時,他不禁泛出一絲苦笑,喃語低吟,「師父,你的觀音心經可真是害慘徒兒了!」

  觀音心經是屬於魔魅之物,擁有者自然是全天下、武林欲除之而後快的魔頭,也因為如此,他便被人冠上了殺人如麻的大魔頭稱謂,也為他的生命增添了精采可期、高潮迭起的發展。

  若要說他生命中最精采的一幕,莫過於一年多前在奇劍山莊遭到所謂名門正派圍剿的那段往事。

  如今,事過境遷一年多了,一年多後他死而復生的消息不知道會不會再度引起武林的軒然大波?

  「這樣下去,恐怕我逍遙的日子不多了,全武林肯定都會上門跟我索討觀音心經……」冷知硯的視線不由得瞟向吃了藥呈昏睡狀態的靖如寒,雙腳不由自主地站起,朝她的方向走去。

  瞧床上的人兒一副熟睡的安詳模樣,想必是這些天來風塵僕僕的趕路累壞了她,但是以她那柔順的性子,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喊累。

  打從她固執己見的跟著他開始,他就帶著她日日餐風宿露,沒睡過一天好覺,更別談有充裕的時間讓她好好休息了,難怪她的咳聲會一天天的嚴重。

  會選擇在客棧落腳也是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再讓她這樣咳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咳出血來,到時候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她。

  冷知硯撫著下巴的手指突地僵住,膛大的雙眼像是撞著可怕的鬼魅之物般,「我在想什麼鬼念頭?我會投宿客棧是因為我累了,才不是為了這個腦子不懂得轉彎的固執姑娘。」

  「嗯……」睡夢中的靖如寒在他心思紛亂的時刻逸出細微的滿足應聲,藕臂不安份地探出溫暖的棉被。

  「真是的,連睡覺都不安安份份的睡。」他咬了一口,彎身將她的手臂塞進棉被中,直到他又發現自己付出過度的關懷時,他的黑眸不禁陰沉下來。

  「我這是在幹什麼?」他轉而在床榻邊坐下,大手拍上額角,對於自己下意識的舉動感到極度不解。

  「我只是想她的病情不能再加重,不然的話倒霉的人是我……」他喃喃低語,從紛擾的思潮中找出一個充份的理由,「我這不是在關心她,我只是在防患未然罷了。」

  深吸一口氣後,冷知硯很滿意這個堵住浮動心思的好借口,視線又不自覺地纏繞上靖如寒恬適淡靜的睡顏。

  望著她安穩可人的容顏,一股不知名的熱潮急遽地襲上他的胸口,強烈感受到她渾身上下一股溫暖氣息,徐徐地飄進他空寂的心底,逐漸造成一種他無法解釋的勢力。

  他的眼前恍若浮現了她那雙充滿純然信任的清澈水眸,以及她不時牽動唇瓣所逸出的柔柔笑顏,令他不禁有些怔忡。

  憶及她種種貼心的舉動,他的心扉不由得注入一絲絲暖潮,逐漸包圍住他一顆冰封在深處的寒霜之心,她的淺笑總似明亮的燦陽灑入他的心間。

  她笑彎的眼角、柔順溫和的嬌憨神情,一再地默默佔據他的眼……

  「我在想什麼?」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靖如寒的臉上,眼尖地察覺到她的雙頰染上紅潤的色澤,心上一股莫名的壓力不自覺地放下。

  冷知硯擰緊了一雙英眉,伸手揉了揉眼窩,「我滿腦子在胡思亂想什麼?她只是一個可憐的小侍女……」

  他急急的斬斷因她而起的散亂思緒,逐一沉澱下內心的紛雜波潮,蒙上渾濁雜緒的黑眸在頃刻間又恢復先前的陰黯冷厲。

  冷知硯犀利的眼在房內梭巡一圈後,這才起身吹熄擺在桌子中央的燭火,然後折回身在床榻旁落坐,靜靜閉目,等待著深夜的到來。

  ***

  夜半,萬籟寂靜,一根竹管戳破了紙窗,一縷冉冉上升至半空的白煙在夜色下顯得突兀不已。

  冷知硯掀開眼皮,露出一抹冷笑,屏住氣息嚴陣以待。

  過一會兒工夫後,紙窗遭人輕巧的開啟,一道身著夜行衣的利落身影閃了進來,手中的短刀在夜色中亮出銀光,也多了份取人性命的決心。

  黑衣人躡手躡腳的往床榻接近,高高揚起的短刀發出一股淒厲的殺氣,正瞄準目標,準備毫不留情的下手時上個物品打痛了他的手腕,讓他握不住手中的短刀立時掉落地面。

  「誰?」黑衣人忍著吃痛的手腕,精眸小心翼翼地察看四周。

  「我是誰?」冷知硯陰森的聲音幽幽的在房內揚起,猶如自地獄中鑽出般,教人聽了莫不抖落身上的寒毛,「我就是你今晚的目標。」

  黑衣人來不及反應,頸邊便遭到一把利器抵住。

  「說,你們是誰派來的?」冷知硯刻意壓低嗓音,不願意擾動安睡中的靖如寒。

  「可惡!」黑衣人不甘受制,牙一咬、心一橫,頸子主動送向前。

  冷知硯看穿他的意圖,急急收了劍,虎爪扣住他的脈門,想死?沒那麼簡單!」

  黑衣人亦反轉手腕,企圖掙脫他的鉗制,腳靈活的往他的下盤掃去,「你這個魔頭才該死!」

  又是魔頭。冷知硯無力的扯唇,看來今晚的到訪者又是自詡為正義的一方代表。

  「我是魔頭,那你又是什麼?你三更半夜闖到別人的廂房,這是名門正派應該有的偷雞摸狗之舉嗎?」

  「詭辯!」不跟他多說廢話,黑衣人彎身快速拾起落地的短刀,刀刀凌厲致命的朝他的方向攻去。

  「招式很猛,只可惜內力不足。」冷知硯輕鬆自若的閃躲,探手向前抓住他揮動的手臂,一個指力點壓,點中了他腋下的麻穴,霎時他手中的短刀再度落地。

  「師兄!」一名在外頭把風觀望的黑衣人見情況不對,便破窗而入助他一臂之力。

  黑衣人大喝一聲,手中的劍氣乍現,直襲向冷知硯的心窩。

  他一手對付著招招致命的灼熱掌風,另一手則行雲流水的甩弄著寶劍與之對抗,整個人籠罩在夜色之中,教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唯一可以感覺得出的是他渾身充斥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殺氣。

  「這可是你們自個兒上門找死,怨不得我。」冷知硯將手中的寶劍拋至後方,直直的插入後方樑柱的上頭,手順勢摸上腰間。

  握著劍不斷進攻的黑衣人眼尖地瞧見他的舉動,趕忙出聲警告,「師兄小心。」

  為首的黑衣人——呂大鵬心上一震,看來今夜會是場激戰,由冷知硯應付自如的情勢得知,戰況對他們不利。

  眼見冷知硯抽出圍在腰間的薄劍,目標轉向身後的師弟,呂大鵬以整個身軀阻擋住他的攻勢,好讓莽撞的拿劍想衝入冷知硯懷中的師弟脫險。

  「兩位師兄,我來幫你們。」手持大刀的黑衣人躍入房內,同時撞開房內的紙窗,盈盈月光自外頭灑進來,為昏暗的廂房增添些許亮度。

  「唔……發生什麼事了?」床上的靖如寒被暖被掩蓋住鼻息,讓她感到有些窒間難過,同時也被打鬥聲及說話聲給吵醒。

  抓著大刀的黑衣人眼看兩位師兄在冷顏獄神的手中討不到便宜,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正巧聽見在床榻邊有女子虛軟的聲音傳出,當下他提著大刀躍向床榻。

  靖如寒迷糊的神智因為一把大刀突至身前而猛然驚醒,驚詫聲梗在喉間發不出,隨即又嗅到一股飄散在空氣中的怪異氣味,腦子不禁恍惚起來。

  「不准傷我師兄,否則我就殺了這個丫頭!」

  「哼!」冷知硯逸出細微的冷哼,「挾持人質威脅,原來這也是名門正派的作法?」

  「你少 唆,丟下手中的劍。」他邊說手中的大刀邊逼近靖如寒的咽喉一分,「要不然的話,她的身體跟頭顱可就要分家了。」

  「公子……」她衝出梗在喉間的驚訝,忽視腦子的暈眩,發出微弱的細聲,清美的臉上染上一抹激動的紅潮,「不要……不要為寒兒費心……」

  「傻瓜!」冷知硯只瞥一眼,便知曉她打算做蠢事。

  他以迅雷之速抽出腰間的柳葉劍,手臂充滿勁力朝挾持她的黑衣人咽喉而去。

  「你想幹什麼?」黑衣人見到靖如寒反抓住他的大刀自動送上脖子,心一慌的一個分神,一道銀光在他眼前乍亮,驚恐聲自嘴間逸出,「啊——」

  「師弟!」呂大鵬心慌的急忙竄上前,冷知硯也在同時間動作。

  「冷顏獄神,你殺了我師弟,我要你償命!」另一名黑衣人見狀也飛身上前,利劍緊接著在半空中刷刷地劃破空氣,帶著噬血的殺意朝冷知硯而去。

  「你還好吧?」一把推開倒在床榻上已死之人,冷知硯的健臂繞上靖如寒纖細發顫的肩,冷凝的語氣中夾雜了一絲焦慮怒氣。

  「公子……」她雙瞳瞠大,一時間無法相信床上多了個死人的事實,忽然見到兩名黑衣人朝他撲來,其中一名還帶著滿腔的殺意,那雙似要吞噬一切的眼明擺著直要見血的慾望。

  「公子,小心!」不假思索的,她整個人翻身抱住他,以柔弱的嬌軀保護他。

  呂大鵬乘隙將倒在床榻上的師弟拖出,一把扛上肩正欲縱身離去時,一陣殺氣與他錯身而過,他眼一瞄,不禁大驚失色的低喚,「師弟,萬萬不可衝動行事!」

  說時遲、那時快,冷知硯將覆在他身前的嬌弱身軀一把推開,雖然極快的出劍阻擋來勢洶洶的劍氣,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

  「公子?!」見到冷知硯的胸前被刺了一劍,鮮紅的血液自劃開的衣衫內流出,勾出一幅驚心動魄的駭人畫面,令她的臉色霎時刷白一片。

  「師弟,快走!」呂大鵬蜇回,迅速抓住發狂的師弟的手臂,制止他進一步的攻勢,不由分說的帶著他自窗邊躍出去。

  「師兄,為什麼要拉住我?」

  呂大鵬抱著師弟的屍體在黑夜中頭也不回的往前疾奔,「因為我不想再失去另一個好師弟。」

  「不會的,剛剛我傷了他,我有機會可以殺他的,為武林除掉這個魔頭。」他緊抓著劍,充紅的雙眼流露出恨意。

  「你可以傷他一次,但想要奪他的命之前你會先賠上自個兒的命。」剛才他瞧見冷顏獄神原本一雙無情冷淡的眼染上噬人的火紅。

  那是他動怒的前兆,猶記得他曾經見過冷顏獄神黑眸充紅的模樣,那一次是他遭到武林各派圍剿,結果他以一人之力誅殺了五十餘位武林好手,當日他那雙染紅的眼至今仍盤旋於他腦海中……

  如果他再慢一步阻止師弟,只怕師弟也會成為冷顏獄神的劍下亡魂。

  「總之,切勿衝動行事,我們先回莊啟稟師父,要他老人家為師弟討個公道!」

  ***

  見黑衣人迅速的逃離,冷知硯抖抖蓄勢待發的柳葉劍,冷靜的將它收進腰間,「算你們跑得快。」

  「公子,你沒事吧?」靖如寒臉色發白,嘴唇發顫的看著他的胸口不斷地流出血來,「不行,我得先幫公子止血才行。」

  她顫巍巍的爬到床角,兩手發抖的在包袱中尋找著傷藥,「怎麼會沒有?我真笨,怎麼不多帶點傷藥在身上,我怎麼……」

  「寒兒。」由她抖動不止的肩頭看來,她該不會是哭了吧?

  她渾身一震,緩緩轉頭看他,一雙晶瞳染上濕潤的迷濛,「公子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過來。」冷知硯拍拍身旁的位置,臉色平板,不見一絲慌亂,「我自己有隨身攜帶的傷藥,你不用擔心,何況這只是一點小傷。」

  「小傷……」靖如寒眼神木然的盯著他的傷口,緩緩朝他過去,直到一罐白身瓷瓶塞到她的手中,她才回過神的開始動作。

  冷知硯將染血的衣衫撕開,一道醜陋的血痕隨即浮現,同時也將他精壯的胸膛裸露出來,「還好傷口不深。」

  他一個偏頭卻看見她抓著藥瓶低垂螓首。

  「公子,都是寒兒不好,你要不是為了救寒兒,也不會受傷。」

  她幽幽低訴的口吻充斥著濃濃的自責,無端惹得他一陣不快,「不關你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呢?你明明就是為了救我……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懂得一點武功的話,那麼也就不會害公子受傷了,這全都是寒兒的錯……」

  一股煩躁自心扉蔓延開來,他攏緊了雙眉,「與其在那兒自怨自艾,為什麼不快點幫我上藥,難道你想讓我失血而亡嗎?」

  「沒有,寒兒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她一慌,趕緊上前處理他的傷口。

  當她的手觸碰到那道劍傷時,她的心立即被一波急遽湧上的驚懼給攫住,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把藥瓶給我。」見她一副躊躇的模樣,他向她伸手討藥。

  靖如寒抓著藥瓶緩緩搖頭,「我來替公子上藥。」

  她鎮定的穩住顫抖的手,將藥粉輕輕灑在仍不斷迸出鮮血的傷口上,「公子,會痛嗎?」

  「不會。」瞧她那副膽怯緊張,臉色發白的模樣,他的傷口不痛,倒是心感到一絲絲前所未有的隱隱刺痛。

  「怎麼可能會不痛呢?」她眼一眨,晶瑩的淚水隱約浮現在眼眶。

  冷知硯大手一揚,接替了她的上藥動作,「藥我自己上,你去幫我拿條乾淨的布巾,我要裹住傷口。」

  「好。」她怔怔的應聲,轉身打開包袱找尋乾淨的布巾。

  當她再度轉頭時,目光撞上了他結實的胸膛,模糊的視線陡地變得清明,「公子你……」

  「怎麼了?」乍見她臉上不自在的紅潮,他不在意的輕哼道。

  靖如寒抓著布巾抿唇搖頭,「沒……沒事。」

  她止不住一顆心慌意亂、怦跳不休的芳心,除了爹之外,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見年輕男子的胸膛。

  靖如寒,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氣惱的捏握自己的雙頰,警告自己切勿亂想,公子之所以會露出胸膛純粹只是為了方便上藥而已。

  目光僵硬地自他身上抽離,眼角卻將一道可怕的十字刀痕給掃進眼底,在她意識過來時,她的手已經驚駭的撫上他的胸膛。「公子,這個傷……」

  「沒什麼。」他輕輕撥開她的手,「布巾呢?」

  她深吸口氣,止住了發抖的雙手,將欲滴下的淚水給逼退,「公子,讓寒兒幫你包紮吧。」

  冷知硯聳肩,沒表示任何意見。

  她將布巾繞過他厚實的肩膀,輕輕地覆蓋住胸前斜劃的血痕,目光卻怎麼也無法自那道交錯深刻的十字刀痕上抽離,「公子,你一定很痛對吧?」

  「不會。」他抬高手,好方便讓她在背部打個結。

  「怎麼會不痛呢?」她的秋瞳專注在他胸膛上那道十字刀痕,小手也無預警的撫上,「這十字刀痕在當時一定傷得很深對不對?」要不然也不會留下顯而易見的可怕痕跡。

  冷知硯心上一動,眼底浮現了一股深沉的冷凝,感覺到她柔膩的小手正在他的胸前移動,而他驟起的紛亂思潮亦隨著她的小手,在心間掀起一陣莫名的浪濤。

  「都過去了。」他一把隔開她的手,疏冷的拒絕一切。

  「公子,對不起。」察覺到自己逾矩的舉止,靖如寒的臉上罩上一抹羞赧。

  然而他突如其來的拒絕也令她不由得悲從中來,那個舉動已經在他們之間畫出一道界線,自責心結油然而生。

  不一會兒,他便聽到斷斷續續的哽咽聲,額際不禁傳來一抹無奈的疼痛感,「寒兒,你又怎麼了?」

  靖如寒低垂螓首,用力的搖頭,極力壓抑著不經意流洩出的傷心情懷,「沒有。」

  「你在哭。」他直搗問題重心。

  她還是沒有抬頭,只是以手指揩去迸出眼角的水珠,「公子,沒事的。」

  「你在哭。」這日他的口吻中夾著些許焦躁。

  他不是沒有見過她哭泣的模樣,當時他只覺得女人果真是水做的,盡會哭哭啼啼的,然而現下聽見她的啜泣聲,他的心恍如被一股怪力拉扯著,隨著她的低泣衍生出憐疼的情意……

  「公子,我沒事的,我只是想起了我爹……」她該感謝公子收留了她,也一併為她驅逐失去至親的傷痛,只是在見到他的疏離後,她就再也掩不住傷心。

  「真是麻煩。」冷知硯小聲的碎念,接著長臂一伸,將她壓進懷中,笨拙的安慰道:「別哭了。」

  靖如寒先是一愣,任由他擁著,接著淚水便失去控制恣意奔流……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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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26 0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隆冬寒日,儘管暖陽當頭,卻依舊無法升高流竄於空氣間的冰冷溫度。

  冷知硯自腰間翻出一塊令牌,上頭刻畫著兩柄劍交錯的樣式,角落並刻著一行細細小字。

  「奇劍山莊……」他抿唇,一點也不意外那幫黑衣人是來自奇劍山莊的爪牙。

  「接下來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他收起令牌,沒有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不禁猛然回頭。

  「寒兒,你在幹什麼?」瞧她一副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的模樣,都忘記跟上他的步伐,以至於遠遠的落後他一大段距離。

  靖如寒明顯被他的喚聲嚇了一跳,小臉蒙上淡淡的不安,她緊緊抓著包袱,紛亂的眼神在他身上凝聚,「公……公子。」

  「你在做什麼?」她緊張兮兮的神情看起來多了份不對勁。

  見他舉步朝她走來,她趕緊小跑步追上他,「沒……沒事。」雖然如此說,她一雙美目仍下意識地在週遭的景物上小心的瀏覽起來。

  冷知硯的大手落在她的細肩上,強迫她的視線對上他的,「寒兒,你怎麼了?」

  她明顯表示出惶惶不安的模樣教他忍不住將關切衝出口,她有如受驚小兔般的紅眼令他不悅的抿緊了唇角。

  「公子……」面對他那雙灼然的質問眼神,她不禁感到瑟縮,不甚自在的揚起淺笑,「沒事啦!我們不是還要趕路嗎?我們快點走吧!要不然等會兒太陽就下山了。」

  「你先把話說清楚我們再上路。」他擋在她的前方,眼神浮現不容人置喙的意念。

  自從那天夜裡遭到黑衣人攻擊,她在他懷中大哭一場後,她就變得不太對勁。

  白天她總是緊張兮兮的跟在他的身後,一雙黑眸不安的骨碌碌流轉,她那張臉一向藏不住心事,可是這一回他卻瞧不出她內心的想法,更不懂她究竟在懼怕什麼。

  「公子……」她細聲輕喚,不自在的神情佈滿秀麗的臉龐。

  「你究竟是怎麼了?」冷知硯輕吁口氣,發現女人心真是難以捉摸。

  靖如寒扯弄著衣袖,咬著下唇囁嚅的說:「公子,我怕……」

  「你在怕什麼?」他揚眉,那一夜的事該不會嚇著她了吧?

  她低下頭,眼前恍若浮現了他佈滿大大小小、細細碎碎傷痕的胸膛,一股緊窒感立即攫住她的心,讓她突感呼吸有些困難。

  她的小手緊緊抓著包袱,憂心焦慮的情緒已然浮現眼底,「公子,我怕有人會突然跑出來嚷著要殺你,寒兒這次一定要好好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傷。」

  冷知硯一怔,沒料到她竟是為了保護他,而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的慌張模樣。

  「你想要保護我?」他訝異的挑眉。

  靖如寒認真的點了下頭,想起那一夜他為了保護她而承受的那一劍,心又開始不由自主地疼痛起來,「對,我不能再讓公子因為我的關係受傷了,你的傷到現在一直都還好不了,這全是寒兒的錯。」

  冷知硯靜默不語,細細地玩味著她所說的每字每語。

  「傻瓜。」一會兒後,他以佈滿粗繭的手抬起她那張儘是自責的面容,「傷口到現在一直還好不了是因為傷藥用完了,只要再過一些時日,傷口自然會好的。」

  「可是公子……」他有別於往常的溫柔口吻觸動了靖如寒的心弦,令她眼眶一紅,「寒兒不想再見到公子受傷的模樣。」

  每次幫他拆下布巾、上藥時,她總是可以清楚看見他的胸膛上佈滿了許多傷痕,每次看見那些無法消除的痕跡,她就忍不住心酸、憐疼起來。

  「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機會。」他扯唇,逸出有力的承諾。

  「真的嗎?」她的眼中透露出無盡的擔憂,「可是寒兒擔心夜裡又會有黑衣人跑來說要殺死公子,寒兒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了,寒兒這次會好好保護公子。」

  「你真的想要保護我?」就憑她嬌弱的身子?但不可否認的,聽見她如此說,一縷奇異的情感莫名自心底溢出,融化了他冷寒的面容。

  靖如寒認真的輕應,不讓害怕失去的情緒主宰她不安的心,「嗯,寒兒已經麻煩公子太多了,公子不但救了寒兒,還幫寒兒葬了爹,在寒兒生病的時候還細心的照顧。公子是寒兒的再生父母,如今寒兒的爹娘都已經不在了,寒兒不能再失去公子……」

  聽著她儼然的訴語,冷知硯心上不由得一震,一股失落已久的感動暖潮包圍住他,溫暖他冰寒已久的心,讓他久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公子是寒兒最重要的人,寒兒不能失去公子……」她說著說著,不爭氣的眼淚自眼角溢出,流下臉龐。

  從來沒有人說要保護他,因為打從他懂事開始,他就知道該如何拿劍傷人以及保護自己;從來沒有人如此重視他,因為他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只有師父收留他,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生活……

  指尖移向她的臉龐,為她揩去不斷迸出的淚水,晶瑩剔透的淚珠在陽光照耀下顯得那樣璀璨耀眼,也灼燙了他的指尖,隨著指尖竄入他空寂的心扉,化成一朵朵柔情暖花。

  「寒兒,你是真的在擔心我?」

  靖如寒用力的點點頭,「公子,寒兒好擔心你。」

  「可是你不懂武功,你要怎麼保護我?」笑意爬上了他的唇畔,融去他臉上的厲氣。

  「寒兒會用身體保護你。」她堅定的說,眼底迸射出毅然的執拗。

  她真摯的語氣及那雙令人動容的烏瞳,讓冷知硯不自覺地卸下渾身的警戒,「你不需要用你的身體保護我,不過,你倒是第一個說要保護我的人。」

  乍見他流露出落寞的神情,她陡地握住他的大手,想要安慰他,「公子,你是寒兒唯一的親人,你會保護寒兒,相對的,寒兒也要保護你。」

  「親人是嗎?我們是親人……」和煦溫柔的笑意自他嘴角散開,「你真是傻氣得可愛。」

  「公子……」靖如寒因他臉上露出罕見迷人的笑靨而紅了臉,不知不覺的看他看得入迷。

  倏地,一個異物畫破空氣朝他們襲來。

  「小心!」冷知硯警戒心乍起,將嬌柔的她拉入懷中,側身一轉,高揚的手接住那個異物。

  夾在指間的是一片狀似柳葉的輕薄小刀,短薄的刀面上還刻了一片柳葉,他當下擰緊了眉,譴責的目光朝向他舉步走來的男子一掃,「你的玩笑開大了。」

  他一個輕輕投擲,柳葉小刀便回到了男子的手裡。

  「對不住,真是對不住,我剛才看見一個可怕的景象,以為自己一時眼花,所以力道就不小心偏了。」男子打哈哈的道。

  「公子。」靖如寒在冷知硯的懷中輕喚,雙頰如著火似的躁紅。

  他連忙將她放開,「對不起。」

  她紅著小臉,輕輕搖頭,「沒關係,我知道公子是為了保護我……」話未說完,眼前突然多了一雙探測的眼,讓她嚇得瞠大雙瞳,「啊!」

  「聶磐石,你在幹什麼?」冷知硯將她拉到身後,以杜絕他好奇打量的眼神。

  「嗯……」聶磐石百般不解的撫弄著下巴,「真是奇了,你身邊怎麼會突然蹦出一個嬌滴滴的俏姑娘?」

  「干你啥事?」他一記利眼殺過去,臉色陰沉。

  「嘖嘖嘖,真是要不得喔!」聶磐石一臉歎氣惋惜狀,「對著這位俏姑娘你就會展現難得一見的笑顏,可是對我……」他曖昧的對著冷知硯擠擠眼,故意唉聲嗲氣的說:「公子,你怎麼不給我一個笑呢?你要多笑,這樣才惹人愛嘛!」

  「聶磐石!」他冷淡的音調中多了份凝重,「你很無聊。」

  然而對方未將他的斥喝看在眼裡,逕自一臉高傲的抬起下巴,「冷知硯,你很不夠義氣喔!為什麼不對我這個兄弟笑笑?偏偏對著小姑娘就會咧開嘴溫柔的微笑。不公平,真是不公平啊!」

  「公子。」靖如寒悄悄地拉拉冷知硯的衣袖,小聲的問:「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嗎?」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敢這麼唱作俱佳的在一臉嚴肅的公子面前胡鬧,更不可思議的是公子除了表露出不耐之外,並未有其他的冷言回應。

  「小姑娘,你這話問得真好。」不等冷知硯回答,聶磐石不客氣地搶話,「我跟你口中這位公子……」他邊說邊把手臂攬上冷知硯的肩胛,「是好兄弟。我姓聶,名磐石,你叫我聶大哥就行了。」

  冷知硯橫了他一眼,淡漠的表達出濃濃的不悅之情,「聶磐石,你還真是隨便。」

  聶磐石重重地拍了他幾下,扯出極為親切和善的笑顏糾正道:「拜託,我這叫隨和好不好?」

  「隨和?」冷知硯從鼻中冒出一聲細嗤。

  「是呀!」聶磐石抽回手,轉向靖如寒問:「小姑娘,你說我這樣是不是隨和?絕對不是他說的隨便吧。」

  「聶磐石,你的手在幹什麼?」冷知硯陰冷的目光瞪視著他欲勾上她細肩的祿山之爪。

  聶磐石斯文俊秀的臉上儘是不正經的調笑,「我在做什麼?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正在做伸展手臂的活動。」

  冷知硯上前一步,將靖如寒從他的惡勢力範圍中救出,「我警告你,以後少對寒兒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兄弟,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哪是在玩什麼無聊的把戲?我只不過是在跟寒兒姑娘建立良好的關係啊!」

  「你為什麼不去向你未過門的未婚妻建立良好的關係?」

  聶磐石一向靈巧,可此刻卻像吞了顆鹵蛋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含怨的眼神直盯著他不放,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滿意了嗎?你非得一再地提醒我那樁不堪的婚事嗎?你果然跟師父一樣都是魔頭心腸,你們盡會欺侮弱小,冷知硯,我從這一刻起徹底看輕你!」

  他孩子氣的惱話惹得在一旁的靖如寒噗詠一聲,銀鈴般的輕笑聲自小嘴間逸出。

  冷知硯沒好氣的看他一眼,「聶磐石,你玩夠了吧?」

  這種只會調笑、玩鬧的傢伙竟然是天大第一富莊未來的主子,聶氏一門的未來堪憂啊!

  聶磐石的眼中盛滿了靖如寒巧笑倩兮的嬌柔模樣,哪還聽得進他說的話,「小姑娘,你笑起來真好看,尤其站在這塊冰塊的旁邊,更能顯現出你的美麗動人。」

  聽他對著她說花言巧語,冷知硯感到心頭不是滋味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聶磐石,你玩夠了嗎?」

  他身上那團駭人的寒氣直襲向自己的心,讓聶磐石不斷地點頭,「玩夠了,該辦正經事了。」

  「很好。」冷知硯這才放開他的手,轉而走向靖如寒,「寒兒,這位聶磐石是我的師弟,你喜歡叫他聶痞子或是敗家子都可以。」

  她一臉為難的蹙起居,「公子,這樣的稱呼好像不是很恰當。」

  聶磐石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禁訝異的高揚起眉。與冷知硯那個不近人情的冰塊做師兄弟二十年了,他第一次聽見他在人前正式介紹他是他師弟,以往他總是避嫌避得緊,哪會親口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

  更令他嚇得咋舌的是,原來他的冰塊師兄也會說笑話,與他相處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這更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驚奇的眸光悄悄地移向冷知硯身旁那位柔美佳人,從剛才他所見到他的溫柔笑顏到這差點嚇死他的玩笑看來,他該不會是對人家有意思吧?

  「嗯哼哼哼……」得意於自己的發現,聶磐石不自覺的發出怪聲。

  「公子,聶公子他怎麼了?」聽聞他突地發出的悶哼聲,靖如寒有點心慌的看向身旁的冷知硯。

  冷知硯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看他八成發瘋了。別理他,我們先走吧!」

  等聶磐石回過神來,卻瞧見他們漸遠的身影,趕緊拔足追趕上前,「師兄、俏姑娘,等等我啊!」

  ***

  鷹山位於西南邊境,是眾多高山林嶺環伺之下其中一座高山,因為山頂終年都有鷹群來此築巢繁衍後代,故名鷹山。

  「浮雲莊」是位於鷹山山腳下的大莊院,隸屬天大第一富莊聶家的產業,亦是專屬於聶磐石的莊院。

  而冷知硯便偕同靖如寒來到這裡作客。

  此時,涼亭之中端坐著一黑一白的男子,身著黑色裝束的是臉上依舊無任何表情變化的冷知硯,而身著白色襦衣的便是一臉笑嘻嘻的聶磐石。

  「師兄,」路上辛苦你了。」聶磐石一臉討好,主動為他的杯子斟倒酒液。

  「你把我找來就是為了這檔事?」在冰寒的天氣中吹風喝酒,這種折磨人的招待方式也只有聶磐石做得出來。

  「這檔事可是很重要的。寶劍呢?」聶磐石扯著一貫的溫文笑意,向他伸手索討。

  「拿去。」冷知硯將一路上背負在身後的銀亮寶劍遞給他,「我可是交到你手上了,完璧歸趙。」

  接過寶劍的那一刻,聶磐石的眼底閃過一抹釋懷,指尖戀戀不捨的在劍鞘的花紋上頭來回撫摸,「一年多了,師父的遺物終於回到我手上,這下子我對師父也有交代了。」

  「你的師父不也是我的師父嗎?」這傢伙分明就是拐著彎罵他。

  「是沒錯,但是師父臨終要求保管遺物的人又不是你,結果你不但把劍給借走,還讓這把劍掉人萬丈深淵一年多,你不知道這一年多來我睡得有多不安穩?每次做夢都夢到師父指責我的不是,罵我是不肖徒弟……」

  冷知硯將酒杯往桌上一擱,「夠了。」

  「你別以為你凶我就會怕你,要不是一年多前你……」

  冷知硯蹙了下眉,「磐石,你似乎以跟我作對為樂是嗎?」

  聶磐石也不隱瞞的點頭,舉杯啜了口酒,「是這樣沒錯。」

  他知道冷知硯討厭他一再提起關於一年多前的往事,可他就偏愛與他作對,總愛瞧瞧他臉上何時才會有一絲人性化的表情出現。

  「我替你下萬丈深淵尋回了寶劍。」他點出了事實,這也是他一路風塵僕僕趕至鷹山的主因。

  「那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聶磐石不改笑顏的說。

  冷知硯利眼睨向他,「現在武林上都傳說觀音心經在我這兒,想必是你搞出來的把戲吧!」

  「好師兄,你是在怪我嗎?」他一臉笑嘻嘻的模樣,「你要知道,論武功,我比不上師兄你,難道你忍心讓武林中一票自詡名門正派的傢伙追殺我嗎?別忘了,我爹就我這麼一個命根子,還指望我傳宗接代,我可萬萬不能英年早逝啊!」

  他冷嗤一聲,「那你又何必冒險來崖底救我?」

  「你是說一年多前你遭到武林各派圍剿的事嗎?」聶磐石伸指刮刮下巴,「我是想,師父都走了,如果你也走了的話,以後我豈不是少了一個說話的伴?」

  「你會少說話的伴嗎?」他這個師弟聒噪得很,就連對著一隻鳥都可以說上大半天的話。

  「唉唉唉!」聶磐石連歎三聲,「師兄,我是怕失去知己啊!」

  冷知硯一翻白眼,「我何時又變成你的知己?」

  「打從我五歲上山拜師學藝開始,你就成為這世上唯一知我的真心的人了。」他開懷的為自己斟酒,「你都不知道你躲起來養傷的這一年多中更是悶死我了,家裡頭的人盡逼著我快點成親,煩都快煩死人了。」

  「你是該成家了。」以他浪蕩的性子看來,早點成家或許可以穩定他的心性。

  「連你也這麼說。」聶磐石垮下臉,「看來天要亡我啊!」

  「夠了。」每日見到他,他總是這般不正經的調調。

  聶磐石挑挑眉,一縷興味竄上他的眼,「師兄,我問你,你跟那位俏姑娘是什麼關係?」

  冷知硯遲疑了一下,「你問這個做啥?」

  他乾笑兩聲,「我好奇行不行?你這個人一向獨來獨往,身邊怎麼會突然跟了一個俏姑娘?」

  「不干你的事。」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讓磐石知道太多關於寒兒的事。

  「師兄,看在我今天特地出莊去接你的份上,你就好心為師弟我解惑吧!」他總覺得師兄跟那位姑娘之間的關係不太尋常。

  「我沒有要你來接我上他分明是關心自己有沒有尋回寶劍,而不是如他所說的特意出莊迎接他,這點心思他可是比誰都還要清楚。

  「師兄,別這麼說,你這一去就杳無音訊,我這個做師弟的當然會擔心。」

  「你是擔心我沒有找回寶劍吧。」冷知硯舉杯啜飲,淡淡的說出重點。

  「師兄,我是真的關心你。」聶磐石隨即朝他曖昧的眨眨眼,「不過我現在比較關心你帶來的那位俏姑娘。」

  冷知硯眼神一爍,語出警告,「磐石,別去招惹她。」

  「為什麼?」聶磐石壞心眼的調笑,「我瞧那位姑娘不但人美,心地也好,身上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恬靜氣質,你說跟我是不是正好是絕配?」

  「你有未婚妻。」他點出殘酷的重點。

  「沒關係,為了這位俏姑娘,我可以去跟那個勞什子未婚妻退婚。」聶磐石揮揮手,狀似不在意。

  「磐石,你這個玩笑開大了。」冷知硯臉泛鐵青,下巴緊繃,眼神陰森駭人。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他壓抑著唇邊揚起的笑,努力端出一張嚴肅的臉孔。

  冷知硯冷冷地瞪他一眼,「我說過,別去招惹她。」

  「為什麼?」聶磐石不知死活的追問,「你又不是她的誰,憑什麼不准我去招惹她?」

  冷知硯沉吟了一會兒,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複雜難辨的詭譎情潮,「她是我的小婢。」

  「那又如何?」他可從未看見一向無情的師兄會有興致去收一個小婢待在身邊,教他不對那個俏姑娘有濃厚的興趣也不行。

  「磐石。」冷知硯的眼中射出一道肅沉的視線,平板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惱火,「別去招惹她!」

  聶磐石像是發現寶藏似的張大了口,顯得不敢置信。原來無情的師兄也會有七情六慾的表情呀!

  「師兄,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什麼嗎?」還說她只是一個小婢,騙誰呀?

  冷知硯不置可否的撤撇嘴,不解他前一刻還一副見到鬼的模樣,可為何頃刻間又變得一臉興奮。

  「你現在看起來真像是一個護衛妻子貞潔的丈夫。」

  他握住酒杯的手顫了一下,「什麼?」

  聶磐石掩嘴吃吃笑,「我說師兄,你該不會對那位人美心地好的俏小婢動心了吧?」

  「動心?!」冷知硯無表情的臉上寫著明顯的錯愕。

  見到他那張死人臉又多出另一種表情,聶磐石開懷的呵呵笑,高興的直拍掌,「我說對了是嗎?你真該瞧瞧你自個兒現在的表情,要說俏小婢沒有讓你動心的話,你又何必一臉呆滯呢?」

  聶磐石的話猶如箭矢般射穿他的心,也一併將圍繞在心扉的迷亂情悖給釐清。

  「公子。」靖如寒嬌小的身影自迴廊那頭出現,臉上掛著溫順的淺笑。

  望著她款步走來的身影,冷知硯只覺得心陷入一陣迷霧之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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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公子。」靖如寒喘著氣,沒有注意到冷知硯蒼白的神色,「我終於找著你們了。」

  「姑娘,你還真厲害,莊裡的路複雜難辨,你居然可以找到我們。」

  不是他這個主人愛誇耀,浮雲莊的地形可謂交錯縱橫,儼然像個迷宮,她居然沒有迷失在其中,還順利找到他們,這真是奇跡啊!

  她以衣袖拭去額間冒出的點點汗珠,無心機的咧唇一笑,「寒兒只是運氣好。」

  「先坐下。」凝望著她喘氣未止的冷知硯淡然的出聲。

  「不行,寒兒只是一個小婢,不能跟公子同坐。」

  冷知硯不再說話,大手一把鉗住她瘦弱的手臂,一個使力便強將她拉入座,邊從前襟中掏出一塊方帕遞給她,「擦擦汗。」

  「公子……」面對他突如其來的關懷,靖如寒先是紅了一張俏顏,然後在他冷然的注視下伸手接過方帕擦汗。

  見到這種情形,聶磐石不禁加深眼底的笑意。看來他那個無情無慾的冰塊師兄動心了,呵呵呵……這下可好玩了。

  「找我何事?」無視於聶磐石笑得像只偷腥貓兒的雙眼,冷知硯垂眼問。

  靖如寒平撫了胸前急遽的起伏後開口,「公子,有位小姐說她想見你,請你回房去見她。」

  「小姐?」冷知硯瞭然於心的眼瞄向對座的聶磐石。

  聶磐石間言不禁一拍額,臉上出現不好意思的歉意,「哎哎哎,師兄,我忘記告訴你了,若絲現在正在莊裡作客。」

  「是嗎?」他眸中剎那間迸射出駭人的精光,「不是你這位做兄長的邀她入莊作客嗎?」

  「師兄,你誤會我了,我明明知道你躲若絲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把她請來作客呢?」聶若絲是他的胞妹,同時也是冷知硯的戀慕者。

  「聶磐石,閉嘴!」他非要扯開嗓子大肆嚷嚷一番嗎?

  「好。」聶磐石皮皮的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公子,小姐還在客房等著你。」靖如寒盡責的提醒道。

  「姑娘,不要管那位驕縱的小姐。」聶磐石安靜不到一刻,本性復發,一臉熱絡的幫她斟了杯酒,「你也才剛到莊不久,先讓我盡點地主之誼。來,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聶公子……」她一臉為難的看向冷知硯。

  冷知硯接收到她求救的眸光,心不禁為之一動,「磐石,別為難寒兒,她不會喝酒。」

  「唷——我的好師兄曾幾何時也懂得護衛起身邊的人了?身為你的師弟我怎麼就沒有被你護衛過的經驗?師兄,你偏心。」

  他牙尖嘴利,一下子便教冷知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語句,只能用一雙盛滿陰凜的眸子瞪視著他,而一旁的靖如寒則配紅著美顏,也同樣說不出話來。

  「這下師兄沒話可說吧!」聶磐石聳聳肩,對於他的陰寒眼神不以為意,依舊熱情的招呼著不知所措的靖如寒,「姑娘,這酒可是我親自釀的桂花酒,味道香醇留香,你一定要捧場嘗嘗看。」

  「聶公子,寒兒真的不會喝酒。」她以衣袖掩嘴,為難至極的直搖頭拒絕。

  「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是在這兒。」一個中氣十足的嬌斥聲陡地插入。

  冷知硯加深了眼中冷凝的眸光,看著身著一身紅裝的窈窕女子自迴廊那頭舉步迎來,傃冠群芳的精緻面貌盈著美麗笑意,揚起的嘴角噙著一絲得意。

  「若絲?!」聶磐石的眼神偷偷的瞄了他一眼。

  一踏上涼亭,聶若絲責難的目光落在靖如寒身上,「好啊,你這個小婢,我要你來找冷公子,結果你卻坐在這兒陪他們兩個喝酒,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的吩咐聽進耳裡?」

  「小姐,對不起。」靖如寒趕忙起身,低垂螓首接受她的責罵。

  冷知硯眼底的寒光一爍,「聶小姐,寒兒是我的小婢。」言語之間已清楚點明她沒有資格教訓靖如寒。

  聶若絲一怔,萬萬沒有想到冷知硯會為了一個小婢出言訓她。

  「若絲,你說話太不知分寸了。」聶磐石搖搖頭,聽出了他不快的情緒。

  她不以為杵的主動上前,「冷大哥,請原諒小妹的莽撞,我只是一時惱火。你知道,我一聽到你來莊裡的消息就特地去客房找你,結果卻沒見到你的人……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盼你,所以……」

  「妹子,別解釋了,誰不知道你天天都在盼師兄。」聶磐石在一旁不客氣的戳破她少女懷春心事。

  她嬌美的臉上飄上兩朵紅雲,不依的跺了下腳,「大哥,你盡會笑話人家。」

  「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嗎?」聶磐石斜睨著眼看她,臉上含笑,「反正師兄都讓你給盼來了,你還不趕快把他帶開,好一解你的相思之愁嗎?」

  「大哥更是討厭!」她嘀嘴,顯露出小女人的嬌態,「冷大哥,既然大哥都這麼說了,你就陪我到水塘邊走走吧!你有一年多沒來了,大哥又教人把水塘改建過,我帶你去瞧瞧新種的荷花。」

  「妹子,現在是隆冬時節,你頂多只能看見冰凍的荷葉。」聶磐石在一旁補充道。

  「大哥,你真的很討厭!」聶若絲向他扮了個鬼臉後,硬是將冷知硯從椅中拉起,「冷大哥,走啦!」

  冷知硯的眼眸掃過一旁靜默不語的靖如寒,從她垂下的頭,他看不見她此刻的神情,正要開口喚她時,先前聶磐石所說的話飄浮在他耳邊。

  師兄,你對她動心了吧?

  他心一震,緊抿的唇角道出他內心的掙扎,驟起的紛擾心緒急需冷靜下來,遂不做任何反抗,任由熱情大方的聶若絲拉著他離開涼亭。

  靖如寒猛地抬頭,只見冷知硯隨著聶若絲的拉扯消失在迴廊另一頭,霎時,心中感到悵然若失。

  「姑娘,人已經走遠了。」

  聶磐石帶著戲譫的口吻在她耳畔響起,勾回了她失神的目光,不經意的對上他帶著興味的眼,雙頰不由得微微發燙,「聶公子,我……我先回房去了。」

  「姑娘,你不用急著回房。你瞧,我的師兄被我妹子給霸佔去了,你就認命點陪我喝酒吧!」

  「聶公子,寒兒不會喝酒。」靖如寒皺眉,怎麼這位聶公子老愛勸她喝酒?

  「你在怕什麼?怕會酒後吐真言嗎?」

  他那雙銳利的眼直直的瞧進她不設防的心,讓她感覺自己像個透明人似的呈現在他眼前,扭捏不安的不敢迎視他帶有探測意味的目光,「聶公子,寒兒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不懂沒關係,反正只要有一個人懂就行了。」相信師兄現在一定發現到自己的不對勁,兩個深陷情感中的人只要有一人有所覺悟就行了。

  「聶公子?」他的自言自語讓她聽了更加糊塗。

  「來,喝杯桂花酒,每年師兄到我這兒小住一番的時候,最愛喝杯我親手釀的桂花酒。」

  靖如寒原本想推卻的手陡然一僵,望著笑臉盈盈的聶磐石,「公子愛喝桂花酒?」

  「是呀!」捕捉到她眼中的迷惘,聶磐石索性將酒杯塞到她的手中,「味道真的不錯喔!師兄那傢伙不只愛喝桂花酒,他也愛吃我莊裡廚娘做的桂花糕,所以每年一到冬季時節,師兄便會主動來到浮雲莊小住幾天。」

  「是這樣……」她點頭,將冷知硯愛吃的點心深記在心上。

  望著她一臉專注聆聽的模樣,聶磐石神秘的扯唇,大膽的直搗重心,「寒兒姑娘,你真的是師兄的小婢嗎?」

  「是的,我是公子的小婢。」

  「這倒是稀奇了,我那個師兄一向獨來獨往,怎麼會好端端的身邊多了個小婢?」

  「那是公子心腸好,他救了孤苦無依的我,我堅持要報他的大恩,所以才懇請他將我留在身邊,讓我當小婢伺候他。」

  「師兄救了你?!」這更是稀奇了。

  她點頭,「一個月餘前,我遇見了強盜,強盜搶了財物還殺了我爹,公子不但救了我,甚至幫我葬了爹……」

  這下聶磐石的眉挑得半天高,邊伸指掏掏耳,「我沒有聽錯吧?師兄出手救你,更幫你葬了爹?」

  奇聞啊!這真是天下奇聞,要是師父聽見這事,恐怕會被師兄的反常給嚇得死而復生。

  「是的。」靖如寒輕輕點頭,臉上交錯著感激之情,「公子是個好人,雖然一路上有一堆人見著他總喊他是魔頭,但我知道公子其實是面冷心善的好人,他不僅收容了寒兒,還一路照顧著生病的寒兒。」

  「噗——」他一時不察,酒液便從口中噴出,他趕緊以衣袖擦擦沾滿酒液的嘴,「不好意思,我剛剛嚇到了。」

  瞧瞧他是多麼的失態啊!就算聽見了天下奇聞也不應該失了風度才是,但他實在無法想像冰塊師兄照顧人的模樣,他應該不是拿著劍抵著她的頸部照顧她吧?

  他那雙直在她身上打轉刺探的目光讓她不自在的扯著笑,「聶公子,我想,我還是回房幫公子補衣好了。」

  「等等。」他喚住了急急想要告退的她,對著她親切和善的露齒一笑,「寒兒姑娘,你初來乍到,我怎麼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躲在客房裡補衣呢?走,既然我妹子帶師兄去水塘那兒看荷葉,我也帶你去看看。」

  一提起冷知硯,靖如寒的心突地失常的跳了一下,緊張之情油然而生,「聶公子,不用了,寒兒只是一個小婢……」

  「別跟我客套了,你是師兄的小婢,也等於是我的貴客。走,我順便帶你瞧瞧府中的景致,我告訴你,不是我自誇,浮雲莊的一草一木幾乎都是出自我的手,你真該好好瞧瞧我的傑作。」

  「聶公子,我還是覺得不好……」她嘴裡吐著拒絕,可身子卻被他強力的拖著走,「聶公子,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聶磐石強制的領著她穿越一個又一個迴廊,對於她的溫婉拒絕之語充耳不聞。

  在他的帶領之下,她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折,然後又快速地直行,霎時,東西南北的方向在她腦子混亂一片,已搞不清來時路了,好不容易定眼一瞧,發現自己踏上了搭架於水面上的雕花橋樑。

  聶磐石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頓住了往前的步履,一臉賊兮兮的轉身衝著她問:「寒兒姑娘,你喜歡師兄嗎?」

  靖如寒的臉色倏地刷白,身子晃了晃,耳邊轟轟然,顫巍巍的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喜歡公子?這種越軌的念頭她不敢有,也不敢想,因為公子是天,她是地。「聶公子你……」

  見到她激烈的反應,他滿意的嘿嘿笑,「對不住,其實我是想問,你喜歡像我師兄這樣的主子嗎?」

  她蒼白的面容這才稍稍回復些許紅潤神采,卻掩不住一顆怦然無助的心,十指在衣袖底下緊緊交纏絞扭,同時鄭重的點頭,「嗯,公子是個好主子。」

  「就算以後他成了親,你還要跟在他身邊嗎?」他犀利的追問。

  她頓時無語,腦子裡充斥著成親的字眼,不由得聯想起冷知硯與聶若絲站在一起猶如天上一雙、地上一對的璧人模樣,他們是那樣的適合相襯,他的冷然氣質與她的嬌美熱情……

  這樣的情景不知為什麼竟勾出她內心深處的酸楚,喉間不禁一陣緊澀,清明的腦子在瞬間多了份煩憂,紛飛的思緒教她摸不著邊際,迷亂惘然……

  「寒兒姑娘?」他喚了喚失神的她,看清了她眼中交錯著掙扎不捨的情感。

  考慮了好半晌,靖如寒才氣若游絲的說!「如果……公子不要寒兒的話,寒兒會聽從他的指示離開。」

  話一說出來,她才發現,想要離開他真的好難,因為她已經視他為她惟一的親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要離開他,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不談這個嚴肅的話題了,我只是假設而已,你不用回答得那麼認真。」聶磐石無所謂的直揮手,成功的在她心中植下疑苗,「你瞧,師兄跟我妹子就在前頭。」

  她往前一看,眼中陡地竄入冷知硯昂立的身影,望著他,她的腦海中忽地晃過許多與他相處的片段。

  第一次出手救她的冷淡面容;默默為她披上披風的溫柔舉止;捧著湯藥照顧病中的她;為保護她而挺身擋劍……他種種的好已經深植於心,他的溫柔也已經沁入脾骨,可是終究有一天他會離開她。

  她望著側臉依舊淡漠的冷知硯,不自覺地放柔注視的眸光,專注的視線裡多了份執著的凝思,直到她的眼中多了一抹俏麗窈窕的纖影,那是美麗嬌貴的聶小姐……

  心猛地被一股莫名的酸澀給緊緊攫住,教靖如寒無法漾出溫和的笑顏,一波波朝她湧上的窒悶感奪去了她的呼息,一陣突如其來席捲而上的昏暗黑潮讓她身形不穩地晃了晃,她伸手想要抓握住堅實的橋架,不料卻落了個空,只來得及聽見一聲焦急的呼喊,隨即失足落水。

  「寒兒姑娘!」

  ***

  面向飄浮著青翠荷葉的水塘,冷知硯提不起一點觀看的興致,也聽不進聶若絲興奮的嚷叫聲,心思全在聶磐石不經意點出的疑點上頭纏繞游移。

  「冷大哥,你怎麼都不說話?」聶若絲吸著嘴,一路上就她1個人吱吱喳喳的說話,真是累死她了。

  冷知硯的眼光沒有落在她身上,也吝於出聲回應她一句。

  聶若絲氣呼呼的鼓起雙頰,「冷大哥,你怎麼這麼不愛說話?好歹你也應我一聲嘛!」

  他依舊沒有理會她,一味地沉溺在自我的冥思間。

  近幾日天氣回暖,水塘的冰雪溶化,荷葉三三兩兩的飄浮在水面上,慵懶地展現著出塵靈秀之姿,望著浮在水面上的片片荷葉,他竟聯想起際遇如浮萍,性子溫柔的靖如寒。

  她的面容一旦自心上浮出後,便再也無法強力抹殺得掉了,這份認知讓他感到些許的氣惱灰心,聶磐石的話又悄悄地飄浮在耳畔。

  他對她心動?

  荒謬!她在他眼中只是一時興起救起的小麻煩,之所以會將她留在身邊是因為拗不過她的頑固,就只是這樣,沒其他的原因。

  「冷大哥?」聶若絲的小手在他眼前揮動著,卻依然勾不起他的一點反應,她忍不住不是滋味的問哼道:「跟我在一起有這麼無聊嗎!為什麼你就不對我說說話?反倒是你的小婢,你對她可是愛護得很。」

  未踏上涼亭之前,她見到了一向不愛搭理人的冷大哥竟然為了身旁的小婢而出言擋酒,然後又因為她的不敬而訓了她一句,什麼嘛!難道一個小婢女比她來得重要嗎?

  冷知硯心一震,雙拳不禁悄悄握起。就連聶若絲也看出了他對寒兒的多加愛護?

  心緒更加紛亂無章,飄蕩在半空中的心找不到落地的踏實,眼前不斷地浮現出靖如寒的嬌笑、羞澀,以及眼中揮之不去的純然信任,她的字字句句都刻畫在他心上。

  公子,你是寒兒唯一的親人,寒兒要保護公子……

  猶記得她的臉上帶著一抹羞澀,眼中卻迸射出無可動搖的真心肅然,那毫無保留的真情摯意就這麼地滑入他的心,圈繞著他的心,帶給他失落已久的感動及動人的溫情。

  身後忽然傳來一句聶磐石的驚叫聲,「寒兒姑娘!」

  他敏感的迅速回頭,眼角捕捉到靖如寒失足落入水塘的景況,當下他立即點地蹬足,碩長的身影躍至半空中,畫出了一道優美弧度,隨著她撲通掉進水塘,他也接著躍進。

  兩道深淺不一的水花先後濺起,潑灑了站在橋邊的聶磐石一身,「寒兒姑娘、師兄。」

  「冷大哥?!」聶若絲大駭,急急忙忙奔到兄長身邊探望水塘的情況。

  不一會兒工夫,冷知硯抱著失去意識的靖如寒鑽出水面,冷凝緊繃的面容出現了焦灼的驚懼,抱著她上了岸,「磐石,快請大夫!」

  「我馬上請。」聶磐石隱去唇邊的狡笑,恭敬的讓路。

  看著冷知硯使出輕功在各個廊間奔走,聶若絲瞪直了雙眼,臉上布臉了驚訝錯愕,「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冷大哥跟那個小婢之間有什麼關係?」

  她花了整整三年也得不到冷大哥的一絲關注,然而那個小婢只不過是掉進水塘裡,他就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平日的冷漠陰寒盡褪,不近人情的疏冷融化在心焦的火眸中。

  「什麼關係?」聶磐石一臉忱惜的拍拍妹子的肩,「妹子呀,別怪大哥不關照你,你還是死心吧!早說師兄絕對不會是你的,這下你總該明白吧?」

  「我當然明白。」聶若絲瞪視著他,咬牙切齒道:「可是你怎麼不早說他心有所屬?」

  「這個……」他一臉無辜的聳肩,「我也才剛知道不久。」

  「大哥!」她氣惱的猛跺腳,「我問你,以後我該怎麼辦?冷大哥被搶走了,你要幫我把他搶回來。」

  「我沒聽見、沒聽見。」他搖頭晃腦的應著,「對了,我要趕快去請大夫,要不然等會兒搞不好師兄會等得發瘋。」

  「大哥!」不讓他有溜走的機會,她緊緊纏上他,尾隨他而去。

  ***

  砰!

  冷知硯一腳踢開客房的門,抱著一身濕淋淋的站如寒進門,然後將她輕放於床榻之上。

  望著她那張失去血色的蒼白面容,他感覺到心都糾在一塊,一波波溢出的驚慌恐懼正侵蝕著他的心。

  尤其當他的指尖探到她的鼻間時,那微弱的氣息令他大為震撼,不禁緊張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努力的搓揉著,邊俯下身貼住她微張的小嘴,不斷地哺進熱氣,「寒兒、寒兒,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

  靖如寒不住地顫抖,寒冷的氣息自鼻及身上各處湧入她的身體,但唇上的溫熱柔軟卻刺激了她的感官,「公……公子……」

  聽見她細若蚊納的回應,他吊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一半,目光掃過她不斷發抖的身子,以及濕答答的衣衫。

  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即動手解開她的衣襟,脫下她外層的罩衫,然後扯開她單衣的帶子,直到她貼身的兜衣隱現在他眼中。

  他頓了一下,「寒兒,對不起!」

  一咬牙,他先是褪下她的布裙,目光飛快地掃過她柔白的雙腿,大手顫抖的解開她兜衣的帶子,再迅速地抓被覆蓋住她光裸的身體,然後一把將她抱進懷中,以己身的體溫來溫暖她發寒的身子。

  「公子……」她的牙齒不住地打顫,寒冷的感覺隨著一絲絲溫暖的沁入而漸漸恢復些許知覺,「寒兒又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話,大夫很快就來了。」冷知硯擁緊受驚發抖的她,這才發現全身的血液恍若隨著她落下水塘那一刻而凍結,直到這一刻終於恢復原來的熱度。

  「嗯……」靖如寒扯出虛弱的笑意,一雙烏黑晶瞳多了份欣喜飛揚,心被不知名的情嗉給漲滿,「公子……我喜歡公子這樣抱著我……寒兒不要離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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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多加了幾個冒著白煙的火爐,房內的溫度隨著爐內的火而上升。

  冷知硯坐在床榻邊,大手輕輕包裹著靖如寒嫩白的小手,眼神凝望著恢復平穩呼息的她,卻遲遲不見她睜開那雙澄瞳,也見不到他所熟悉的信任光彩。

  「寒兒,你沒事的,快點醒來。」他輕吐真心,失神的神情飄蕩在他孤傲的面容上。

  他以為這輩子將不會為任何一個女子操煩憂心,尤其在受過一次狠狠的教訓之後,他以為自己從此會心如止水,孤身過一輩子,就像師父一樣。直到她出現,帶著純淨出塵的微笑闖入他的生命中……

  他一直視她為麻煩,因為她的確是個處處為他添麻煩的小東西,然而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接受了她所帶來的一連串麻煩,甚至為了她挺身而出。

  這一點都不像是寡言無情的他,他從不浪費時間在他人身上,只有她是例外,他不但出手救了她,還收留她,一再破戒地對她顯露出關心之情。

  她是那樣柔順乖巧、體貼又善解人意,她總是適時的表現出她的溫柔,儘管只是一些夾菜、補衣等等的雞毛蒜皮小事,可這些點點滴滴卻深刻地教他難以忘懷。

  她的嬌憨、她的淺笑、她的羞澀、她的柔巧,在此時此刻一一在眼前浮現,與她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在心靈上感到輕鬆自在,她就像柔和的春風徐緩地吹拂著,悄悄地竄入他的心房,在他的心一留下淡淡的、淺淺的、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一點都不像「她」,儘管他們的相遇是源自於她與「她」的側顏相像,但越是相處,就越能突顯出她們的不同。

  她絕美傃麗,寒兒清柔靈秀;她工於心計,寒兒單純樸實;她的眼底沒有他、沒有情、沒有愛,寒兒的眼中有他、有情、有著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她們是不同的兩人,不論是在性情方面還是在容貌上……

  「哇!整個房間好像火爐一樣悶熱。」聶磐石一踏入客房便覺得自己身上的暖襖是多餘的。

  他一眼即看見端坐在床榻旁的僵立身影,緩步朝他走近,「師兄,你在想什麼?」

  冷知硯呆望著陷入昏迷狀態的靖如寒,發出艱澀的嗓音,「我到今天才發現她的臉色白得嚇人。」

  「那是當然的,在這種隆冬時節撲通下水當魚兒可不是件好玩的事。」目光突地拉近,聶磐石盯視著他抓握的盈白小手上頭。

  冷知硯嚴厲地橫了他一眼,將靖如寒裸露於外的嫩白小手納入暖被底下,完全隔絕他那雙賊眼。

  「嘿嘿嘿……」聶磐石一陣乾笑,「師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麼?」

  冷知硯沒有回答。

  「師兄,你現在就好像是個獨佔欲強烈的丈夫。」聶磐石故意在半空中嗅了嗅,「嗯,還有一股好濃的醋味喔!」

  冷知硯立即賞給他一個拐子,滿意地聽見他的哀呼聲。

  「師兄,你好狠的心,我不但差人搬來火爐,又幫你找來了大夫,你居然還恩將仇報的毒打我。」

  「我還沒有找你算帳。」冷知硯的眼瞇起,冷嚴的責備視線射向嘻皮笑臉的他。

  「我?」聶磐石一臉莫名,「你想找我算什麼帳?」

  「你就在寒兒的身邊,為什麼你沒有照顧好她,還讓她掉進水塘去?」

  「師兄,那是一瞬間發生的事,當我想要跳下去救她的時候,你已經快我一步跳進水塘。」

  冷知硯定定的看著他,「大夫說寒兒體質天生虛冷,幸虧並未釀成病,只是這一受寒可能要調養大半個月才會好轉。」

  聶磐石點頭,「所以你才把整間房弄得像火爐一樣?」

  「寒兒不知什麼時候會醒來?」視線纏繞在靖如寒那張過於蒼白的臉蛋上,他道出內心的隱憂。

  「大夫不是說喝了藥,就會逐漸清醒了。」師兄急昏頭了嗎?聶磐石頓了頓,「師兄,你好像到現在都沒有吃晚飯,要不要我差人送飯進來?看護寒兒姑娘的事你就交給下人好了。」

  「不,我想就這樣陪在她身邊,就像這段日子以來她默默地陪伴著我一樣。」

  不知不覺中,他將寒兒當成他的責任,她的存在已成為一種習慣,她溫順柔良的性子已經悄悄地融入他的生命裡,她是他的親人,今生將永不變的親人!

  「這下你總該承認你動心了吧?」聶磐石沒有一絲調笑,眼神異常嚴肅的問。

  冷知硯怔了一會兒,然後堅定的點頭,「我以為這種心情不會再有第二次。」

  「你已經把一年多前的事給拋諸腦後了?」他知道,一年多前的那個女人傷了他的心。

  「我知道寒兒跟她是不同的。」

  「其實,就連感情也不同。你在紀麗君的身上所看見的只是虛幻的愛,那是一種錯覺,然而你卻一直深陷其中,以致你沒有看清楚,但是……」他的目光飄向床上的人兒,「我相信寒兒姑娘會給你另一種不同的感受,也是你一直追求的平凡,平凡的愛、平凡的情,不平凡的是給你情愛的人……」

  「磐石,我欠你太多。」冷知硯不禁感歎道。

  「師兄,我欠你的比較多,你可是為我擔下了一切罪過,要不是你隱瞞了全天下,否則身為師父的徒兒之丁我哪能像現在這樣逍遙度日?」

  他們兩人同為孤傲劍客的徒兒,可是冷知硯是人人喊打的魔頭,而他則是天下第一富莊的繼承人,這全多虧了這位好師兄的成全。

  「師父若在世的話,他也不會願意讓你捲入武林的紛爭之中,何況你只不過習得他一項的絕技,嚴格說起來你並不算是他的徒弟。」

  「師兄,你這話就不對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可是把師父當爹看待,要不是他傳授那一手飛刀絕技給我的話,我哪能活到現在?更何況我自小就入門,怎麼說都是師父的徒弟,你想不承認我都不行。」

  冷知硯抬眼看他,深厚的情誼在兩人眼神中交會,「磐石,如果今天沒有你,我早就一命歸陰。」

  「師兄,好說,如果沒有你的照顧,磐石在小時候早該赴陰曹地府跟娘親相會了,所以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回報你當日的恩情。其實你就像寒兒姑娘所說的,是個面冷心善的大好人呢!」

  冷知硯嗤笑一聲,一她就是愛跟人到處說我是個好人,好像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才行。」

  聶磐石發出一陣輕笑二師兄真是好福氣,這代表寒兒姑娘的心中有你,所以才不忍心你被人污蔑。」

  「是嗎?」他凝望著她尚屬安寧的睡顏,一既然她不要我離開她,那麼我就不離開她。」

  聶磐石挑起了眉,「你這樣算不算是許下一生的諾言?」

  冷知硯沒有說話,但冰寒的面容卻出現難得一見的欣喜,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想,如果你把這話親口告訴寒兒姑娘的話,她會更高興。」他將雙手負於身後,搖頭晃腦的走向房門,「那我這個不識相的人就自動消失了。」

  冷知硯沒有阻止他離開,當房門喀喳的關上時,房內再度陷入一片安詳寧謐之中。

  他坐在床榻旁,守護著床上未醒的人兒,任由深沉的寧靜將他們緊緊包圍,他愛極這股無言的靜寂,更愛極陪伴在他身旁的人兒。

  他知道,接納了她、擁有了她,往後的日子將會染上柔美光彩。

  ***

  奇劍山莊掃葉苑

  晨光乍現,一道頎長的身影在隱隱光線下揮舞弄劍,手中的劍氣凌人二個翻身走勢都可見劍氣遊走至劍尖,又忽而消散於無形之間,充份表現出使劍人的內力深厚、勁道十足。

  一名女子悄移蓮步來到庭院,一襲紅裝華服使她傃美的臉蛋增添一縷貴氣,她靜靜地在一旁等候,直到舞劍的男子手中的長劍颯颯掃起地面上乾枯的落葉,這才收起了劍勢。

  「爹,你這套掃葉劍法又更加精進了。」站立在一旁的女子臉上有掩不住的欣喜,開懷的朝男子走去。

  紀無名低頭審視了下被席捲成堆的落葉,心有不滿的搖頭,「火候還不夠,要是能夠再精進的話,一年多前我定把冷知硯給打得粉身碎骨,完全破解他的柳葉劍法。」

  一年多前,他聯合各派好手將冷知硯圍堵在朝霞崖上,當時他以己身悟出的掃葉劍法力抗他承襲其師孤傲劍客的柳葉劍法,一番過招下來,他並未討上一分便宜。

  要不是有人乘隙在冷知硯身後偷襲,自己和女兒再適時的補上一掌,致使他墜入崖底,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紀麗君臉色一僵,「爹,你知道冷知硯未死的消息了?」

  「前幾日我收到你師兄們的飛鴿傳書,上面已經說明一切。」

  「爹,我正要跟你稟明,師兄們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來小師兄的屍體。」

  「嗯。」紀無名虛應一聲!「他們三人行事莽撞,合該是有這個下場,還能撿回一條命算他們命大。」

  「爹,你說冷知硯他是真的還活著嗎?不然的話,師兄們怎麼還可以撿回一條命呢?」冷顏獄神是絕頂的暗殺好手,他以出手快狠準出名,隨身的柳葉劍一出,幾乎無人可在他的劍下存活。

  「一劍直取咽喉,這是冷知硯一貫的奪命招式,他的確還活著。」紀無名的眼神深沉,臉上隱現出精算的神情。

  「爹,既然冷知硯還活著,那觀音心經……」

  「定然是在他身上!」

  「可是爹,現在全武林都知道觀音心經在冷知硯身上,雖然大夥兒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誰都知道若能得到觀音心經,不但可以得到高超的武學,還有前朝所遺留下來的寶藏。」

  他的眼神落在遠方,不由得回想起年輕時的往事,不平的憤懣在眼中浮動,「這一切全怪師父太偏心,臨終前把觀音心經跟己身的絕學全部傳授給師兄,要不是如此,現在我也犯不著跟著一群見利忘義的小人爭奪師父的遺物。」

  他原是與孤傲劍客柳飛雪同時拜入師門,可是師父明顯的較為偏愛師兄,不但將一生的絕學傳授給他,還將觀音心經的秘密全告訴他,要不是他躲在暗處偷聽到師父跟師兄的對話,只怕他還不知道觀音心經所隱藏的秘密。

  從此,他便對得天獨厚的師兄柳飛雪心懷芥蒂,最後他索性跟師兄起了衝突,與師兄畫清界線,憤而離開師門,然而教他難以釋懷的是那本觀音心經。

  同樣身為師父的弟子,沒道理讓師兄一個人獨享武功絕學及寶藏,所以自離開師門後,他便一直處心積慮的想要得到那本觀音心經,後來師兄因病去世,他便將奪取觀音心經的目標轉向他的徒弟冷知硯身上。

  「爹,你說現在我們應該要怎麼做?」紀麗君輕蹙柳眉,「原本觀音心經的秘密只有我們父女知道,怎麼經過一年多,全武林都知道了?」

  「必定是有人把消息散播出來,不管這個人是誰,他都不安好心眼,不是想趁亂得到觀音心經,就是存心引起武林混亂。」

  「這樣啊。」她細細思量,「目前冷知硯的下落不明,我們下一步該要怎麼做?」

  紀無名沉吟了一會兒,「麗君,畢竟你曾經與冷知硯相處過,你說他現在會躲藏於何處?」

  「爹……」紀麗君的臉上出現一抹尷尬之色,「女兒可是遵照你的指示才刻意去接近他,他那個人冷冰冰的又不愛說話,女兒怎麼會知道他躲藏於何處?」

  「是嗎?」他細捻著嘴下短鬚,「但是你卻成功的接近他,並且把他給迷得團團轉不是嗎?況且你跟他相處近三個月,我想,你應該會知曉他的習性才是。」

  一年多前,他想出了以美人計來攻破冷知硯堅固的防守,原本他是不看好女兒的手段,沒想到待人一向冷冰無情的冷知硯竟然為女兒所迷醉,這正好印證了英雄難過美人關之說。

  只是這個美人計最終目的是為了從他口中套出觀音心經的下落,但是他的嘴巴卻緊得像蚌殼似的,一句話也不曾透露。

  所以他才會聯合其他各派人士圍剿他,原想以武力逼他吐實,無奈他技高一籌,眼看自己將屈居弱勢,不得已只能以小人招數令他掉入深崖。

  「爹,你這一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冷知硯一向獨來獨往,可是意外的,他卻有一位相交多年的好友,他曾經為我引見過,我想,他現在該不會就藏身在那位好友的家中吧?」

  「哦?」紀無名挑眉,「沒想到冷知硯還會結交好友,他那位好友是誰?」

  「是天下第一富莊的繼承人聶磐石,我記得他曾說過,每年一到隆冬時節,他就會到浮雲莊小住幾天,說不定此刻他正在那兒作客。」

  「很好,我立即派探子出去探聽,如果他真的在浮雲莊的話,這一次我非把觀音心經奪到手不可。」

  「爹,這一次你就派女兒出馬吧!」紀麗君揚聲提出請求。

  「你?」

  她點頭,「爹,一年多前冷知硯雖迷戀我,但是他始終未將觀音心經的下落脫口告知,這說明了女兒的魅力仍不教他放在眼裡,如果他仍對女兒有情的話,我想,這一次他定會將觀音心經的下落告知,到時候爹你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將觀音心經拿到手。」

  紀無名看了她一眼,「麗君,依我看,你是不甘心吧!」

  女兒一向心高氣傲,她自恃傃麗的美貌周旋於名流公子之間,使得一干名門公子對她傾慕不已,說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有冷知硯不買她的帳,以至於讓她任務失敗,也重擊了她高傲的自尊。

  紀麗君咬了咬美麗的唇瓣,「爹,你就給女兒一次機會吧!這一次女兒不會再失敗。」

  他捻著短鬚細細思量,「女兒,你不怕冷知硯會一劍了結你的性命嗎?別忘了,在他失足墜崖之前,你也給了他狠狠的一擊,你想,他會原諒你嗎?」

  「爹,只要他對女兒還未忘情的話,女兒自然知道如何再次取得他的信任。」她抿唇一笑,美麗的臉蛋充斥著滿滿的自信。

  他望著她臉上佈滿全然的自信,鄭重的點了下頭,「好,這事就交給你辦,希望誠如你所說的,不費我一兵一卒便可將觀音心經拿到手。」

  紀麗君咧開了絕美的笑顏,「爹,女兒辦事,你儘管放心。」

  ***

  恍惚間,靖如寒睜開了澀然的雙眼,映進眼中的景物讓她感到一陣模糊,尚分不清意識是遊走於清醒還是迷濛邊界。

  朦朧的視線溜上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像,穿透房內瀰漫的裊裊白煙,影像漸漸在她眼中成形。

  原來那是一張臉,一張沒有一絲笑容的側顏,染上了重重愁緒。

  刀削般的側顏雖然看似無情,但那蘊藏著極重心事的黑眸卻教她感到熟悉不已,緊抿的薄唇刻畫出不近人情的冷冽,直挺的鼻樑隱約描繪出傲然氣質。

  好奇怪,那張由冷漠所拼湊出來的面容怎麼教她心跳加速,一縷縷縈迴於心上的柔情蜜意不自覺地傾洩而出,教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凝望的視線。

  直到那張罩著寒霜的俊挺面容轉向她時,她猛地一駭,心被糾得好緊,讓她忘記該如何呼息吐氣……

  冰冷的眼神在對上她後忽地躍上了點點的輕柔愛憐,渾厚的嗓音自他微啟的口中逸出,「你醒了?」

  靖如寒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的雙耳出了毛病,不然怎會聽見他的聲音中蘊藏著無盡的憐惜欣慰。

  「還覺得難受嗎?」見她不言不語,只是一徑地盯著他瞧,他不禁有些心慌的輕聲追問。

  在他在滿柔情的目光凝視下,她瞠大眼,緩緩搖頭,「沒有……我很好,我覺得很好……」

  「真的?」冷知硯的手探向她圓潤的額,確認熱度正常後,這才鬆了口氣。

  她的臉上有掩不住的嬌羞,內心因為他顯露出的關心神情而暗暗竊喜不已,「公子,你一直在寒兒身邊嗎?」

  冷知硯輕應了一聲,懸繞在心上的不安漸漸散去,「這幾天你醒醒睡睡,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靖如寒漲紅了臉,羞愧又在瞬間浮上心間,她小小聲的問!「公子,寒兒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望著她焦躁忐忑的面容,他不以為意的扯唇道:「沒關係,我越來越習慣你給我添麻煩,也越來越喜歡你這個麻煩。」

  啥?

  她的雙瞳睜得如銅鈴般大。剛剛……剛剛她聽見什麼了?公子好像在說……喜歡她這個麻煩?!

  她整個人不禁感到飄飄然的,心湧進了莫名的激昂狂一吾,雙頰浮現兩朵羞人的紅雲,話也說得結結巴巴起來,「公……公子……你……你剛剛……剛剛說什麼?」

  「你不是已經聽見了。」他轉身端起實在圓桌上的湯藥,復又在她床榻邊坐下,「有力氣坐起身嗎?」

  靖如寒點頭,徐緩地坐起身。一連昏睡幾日下來,現下她覺得精神充沛,力氣也慢慢回到她的身上。

  「我看你吃了這帖藥後就應該沒問題了。」他細心的端著藥碗,置於唇邊輕輕吹散藥碗散出的熱氣。

  看著他貼心的舉止,她整個人顯得訝異不已,「公……公子,這種小事寒兒自己會做,公子不用為寒兒費心。」

  「沒關係,我喜歡為你費心。」

  她聞言又是一怔!總覺得一切都變得好怪異。

  在落水之前,她看見公子與聶小姐並肩而立的身影而心痛不已,醒來之後,卻看見他款款柔情的侍奉她喝藥,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教她在一時之間無法適應,整個人癡癡呆呆的。

  「公子,寒兒應該不是在做夢吧?」看見他對著她笑,而且是那種充斥著溫和的輕笑,讓她看了不由得心一陣陣緊縮,臉兒不爭氣的泛紅。

  「做夢?」冷知硯的目光在她有些呆滯的面容上轉了一圈,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

  「啊!」靖如寒發出細微的驚叫,連忙揉搓著臉頰。

  「寒兒,這下你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了嗎?」

  公子居然在跟她說笑?!

  她的全身開始發熱,心跳怦跳不止,臉兒發紅轉燙,所有悖離理智的奇妙感覺自心扉間蔓延開來,竄至四肢百骸間。

  「公……公子……」她眉頭輕蹙,依稀還記得被他抱在懷中的灼燙溫暖,也依稀看見他那雙冰寒黑眸蒙上了心焦之火,但是一切卻顯得那樣的不真實。

  「怎麼了?」冷知硯看著她,與她視線交纏。

  她又不自覺地漲紅了粉顏,目光迴避著他灼灼的迎視,「公子,我覺得你好像變了……」她用力的點點頭,「沒錯,我覺得你變了。」

  「我哪裡變了?」他唇邊含笑,將她的不知所措收進眼底。

  「嗯……」她偏頭,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伸手捉過藥碗,將小臉埋入藥碗中。

  望著她笨拙的舉動,他的心被一股名為愉悅的陌生情潮給包圍,她的抬頭、皺眉、疑惑、微笑都一一成為他專屬的快樂……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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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26 00:10: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靖如寒邊喝著藥,腦子卻不斷地在思考。

  怎麼回事?剎那間天地彷彿變色似的,一切好像都不太一樣了,她的心情、公子的轉變……所有的一切全超脫了常軌,但是眼前的種種又不像是在夢中……

  「寒兒,你的嘴邊有菜汁。」不等她有所反應,冷知硯的指尖已經輕觸上她柔軟的溫唇,將沾有菜汁的指尖含人口中。

  她的小臉猶如著了火般,眼睜睜地看著他曖昧的舉動,心陣陣的慌亂失措,小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冷知硯拿開她捧在手中的藥碗,將她震驚的神情及張闔的動作看在眼裡,不由得莞爾一笑。

  他的笑又讓她再度瞠大雙眼,「公子,你……你怎麼了?」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這個念頭一落下,她的小手立刻摸上他的額,「嗯,熱度很正常,不太像是生病。」

  「寒兒,生病的人是你不是我。」敢情她把他的變化看成生病啦?

  「可是公子……你變得好奇怪。」她支支吾吾,終於把心中的疑慮托出。

  以往的他不會用這種溫柔的眼光看她,也不會這般輕聲細語的與她說話,更不會有剛才那種幾近煽情的行為舉止。

  他只是一個長得像公子,但是言行、內在卻完全不像公子的人,她不禁疑惑了,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公子?

  「哪裡奇怪?」他傾近她的身子,一縷淡淡的清香幽幽地纏繞於他的鼻間,令他的黑眸蒙上一層深沉的灼熱。

  「公子的眼睛不會這麼溫柔的看著我。」

  「然後呢?」他的雙眼專汪於她一張一闔的紅潤唇瓣,心裡有些蠢蠢欲動。

  「公子不會用這種輕柔的口吻跟我說話。」

  「還有呢?」她那蹙眉垂首的模樣有股令人深入迷醉的韻味。

  「公子你……」靖如寒緩緩的抬頭,明顯的嚇了一跳。

  什麼時候公子靠她靠得這麼近了?難怪她隱隱約約嗅到了一股屬於他的冽寒氣息,還以為那只是她的錯覺……

  「我怎麼樣?」他的指尖情不自禁地觸摸她的唇,以指腹徐徐摩挲著她的嬌嫩柔軟,一股前所未有的慾念自胸臆間強烈湧出。

  「我……」她張口欲言,卻迷失在他那一雙深邃的寒潭之中,腦子的思潮戛然而止。

  冷知硯更加傾近她的身邊,嗅聞著飄散於她週身的清幽馨香,任由兩人的熱息曖昧地交纏在一塊,眼裡倒映著她嫣然的嬌顏,冷然的心被無盡的暖意一寸寸吞噬,交錯著理智與衝動。

  「寒兒,還記得你曾說過的話嗎?」

  「什麼話?」靖如寒聲音虛弱,全身的力氣在他灼亮的黑眸中悉數消失。

  「你說喜歡我抱你的感覺。」

  她臉龐的紅雲更加深濃,羞赧自黑瞳中隱現,「寒兒記得。」

  「還有……」他揚起薄唇,迷人的笑靨中多了份深遠的夏情,「你說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在他深情柔膩的目光下,她的眼神迷濛、心飄飄然的,倏地一道靈光冷不防地劈進腦中,讓她察覺到不對勁之處,「公子,我沒有說永遠……」

  她未完的話消失在他壓上的唇中,黑瞳迅速掠過驚訝、駭然等種種神情,直到他加重唇上的壓力,溫熱的唇不斷地摩挲著她的唇,令她舒服的緩緩閉起眼。

  冷知硯沉溺於她的細膩柔軟中,低聲喟歎一聲,雙手不由自主地捧住她的臉,加深這個柔如春風的輕吻。

  他探出濕熱的火舌,仔細描繪著她菱巧的唇瓣,直到她的檀口微啟,他大膽地探入她充斥著香甜誘惑的口中,不自覺地迷失在她的柔順溫情裡……

  ***

  叩叩叩!叩叩叩!

  聶若絲一連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得到回應,她不快地攏起眉,失去耐心的一把推開門,「冷大哥,大哥叫我……」

  她的眼定在正在進行親密舉動的一對璧人身上,不由得睜大眼望著閉眼一副迷醉其中的靖如寒,接著目光轉到眼底蘊含著無比深情柔意的冷知硯身上,仔細地盯視著他們。

  忽地,她瞇起眼,腦子一時間尚來不及轉過來。

  「冷大哥的嘴怎麼貼上人家姑娘的嘴,羞死人了。」喃喃低語一脫口,她的小臉也倏地竄紅一片,連忙以小手遮掩雙眼,哇哇跺腳直嚷,「啊,冷大哥你怎麼可以……可以這樣做啦!」

  聽見她的驚叫聲,靖如寒不禁發出羞人的驚喘,忙不迭地將小臉埋入冷知硯的懷中,整個臉的熱度燙得快冒出白煙來了。

  冷知硯則深呼吸數次後才恢復原有的鎮定冷然,「我沒聽見敲門聲。」

  他這話不是詢問而是指責,頓時讓聶若絲鼻子一酸,委屈含怨的直瞪眼,「我敲了!」她小跑步到外頭用力拍門,惱火的拔尖嗓子訴說著不平,「我敲了,是你沒有聽見。」

  他看著她又氣呼呼的跑進房,倔傲的臉上漾著怨慰的神情,嘴裡逸出嘲弄語句,「想來你沒聽見是正常,因為你正忙著調戲人家。」

  「有什麼事?」他的手撫弄著靖如寒的柔細長髮,戀上了擁她在懷的美好滋味。

  聶若絲死瞪著他的動作,他眼底的柔情從來沒有為她而展現,她越想就越鬱悶,為什麼他就單單對那個小婢好?

  「大哥找你。」

  「磐石?」疑慮陡地浮上他的心。

  「對啦!因為你有貴客上門了。」聶若絲扯出賊兮兮的笑顏。哼!她倒要看看一臉酷相的他該要如何處理上門的大麻煩。

  「貴客?」他皺緊眉,莫名的不安繞上心頭。

  「沒錯。」聶若絲扯唇笑得好不快樂,「而且那是你的貴客,你最好去大廳瞧瞧會比較好喔!」

  「公子。」靖如寒推推他,臉上依稀可見嬌美的紅潤,「我想,那位客人一定很重要,不然聶公子不會特地要聶小姐過來請你。」

  「還是你的小婢聰明。」聶若絲大刺剌地在房內的桌旁坐下,如無意外的話,將會有一場好戲在浮雲莊熱鬧上演了。

  冷知硯無語,凝視著靖如寒,眼裡透出淡然的憂心。

  她察覺到他的心思,緩緩浮現絲絲淺笑。「公子,寒兒不要緊的,這幾日醒醒睡睡,我倒覺得精神變好了。」

  「真的?」他帶著粗繭的大掌撫摸著她白嫩的小臉,道出他的眷戀不捨。



  聶若絲看著眼前你儂我儂的親密場景,不知為何,她沒有感覺到心痛,原先的不甘、不平的心態也完全消散,反倒覺得冷知硯變得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以往的寒冷霜雪氣息盡褪,教她好不失望。

  「冷大哥,你曾幾何時變得像女人一樣扭捏了?」她單手托腮,一臉失望的說。

  唉!她心目中那個高不可攀的男子已經幻滅了,想當初她就是被他那種不近人情的冷然所吸引,而今……

  是不是有了心上人的男子都會從百煉剛變成繞指柔?好失望,她對冷大哥真是失望極了。

  「公子,別讓聶公子久等了。」靖如寒拍拍他的肩,小手自動幫他拉整略微凌亂的衣襟。

  「是啊,冷大哥,可別讓你的貴客久等了,得罪了她,我們聶家可擔待不起。」聶若絲直瞪著他不放,仍想從他的身上找回一絲往日熟悉的冰冷氣息,「如果你真的擔心你這個小婢,本小姐幫你看顧好她行不行?」

  冷知硯轉頭看她,「你要幫我看顧寒兒?」

  「不行嗎?」瞧他那副懷疑的眼神,要論不可靠的人,她那個痞子大哥首當其衝。

  「那就麻煩你了。」雖然不太放心,但他還是妥協了。

  「那就快去見你的貴客吧!」她有些遺憾無法看見那場充滿刺激高潮的好戲。

  冷知硯自床榻邊起身,步履走到門口時,回頭望了靖如寒一眼後,這才舉步離開。

  「瞧,他真的很捨不得你。」說不出是妒忌還是羨慕,她有點訝異冷大哥會轉變成一個懂得情慾的男人。

  靖如寒垂下眼,「聶小姐,對不起。」

  她好壞心,明知道聶小姐對公子有意,可她還是不希望聶小姐跟公子結成連理,難怪老天爺要罰她掉進水塘受苦。

  聶若絲一臉莫名其妙,「你為何要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她不安的扭絞衣袖,「聶公子說你對公子……存有愛意。」

  「大哥是這樣跟你說的?」聶若絲摸摸鼻,「其實他說得也沒錯啦,只是從剛才那一刻起,我懷疑自己真的對冷大哥存有愛意嗎?」

  靖如寒抬起一雙疑惑的眼,「聶小姐,你這話兒是啥意思?」

  聶若絲起身坐上床榻,近距離瞧她,這才發現這個小婢生得端麗秀美,一雙黑瞳富有清靈之氣,渾身更有一股說不出的舒暢韻味,難怪冷知硯會對她如此重視,甚至動了心。

  「意思就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對冷大哥存有愛意,我之所以會喜歡冷大哥就是因為他一副冷冰冰,對人愛理不理的模樣,那樣的他激起我很大的挑戰感,可是現在……」

  「現在怎麼樣了?」她緊張的追問。

  聶若絲睨了她一眼,「我問你,冷大哥真有那麼好嗎?難道你不覺得他老擺著一張冰塊臉,話又不多,相處起來很悶嗎?」

  靖如寒緩緩搖頭,「其實公子沒有你想像中那樣難相處,他雖然不愛說話,可是心地不但好又溫柔。」

  「溫柔?恐怕只有對你吧!」聶若絲翻白眼,「我還真是佩服你,居然可以忍受那麼悶的人。」

  每回冷知硯一到浮雲莊她就纏著他不放,可是三年過去了,他依舊是那張沒有七情六慾波動的臉孔,話照常少得問,直到現在她才徹底覺悟,他根本就不適合她。

  「怎麼會呢?公子他一點都不悶……」

  「好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他的好處了,因為我感受不到。」這就是令她嘔的地方,冷知硯的眼裡沒有她,當然不會給她機會去感受。

  「聶小姐,對不起。」察覺自己一時興奮過頭,靖如寒囁嚅的訴說著歉意。

  「不要再對我說對不起,我這個人很簡單的,輸了就是輸了,贏了就是贏了,反正我自個兒也很清楚冷大哥的眼中壓根兒就沒有我的存在。」她一派灑脫的說。

  靖如寒看著她,總覺得現在所見到的她跟幾日前的她有些許不同,眼前的她多了份豪氣,不似以往的氣焰高張,「聶小姐,你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我本來就是這樣,哪有變?」她吸嘴,「對了,你之前見到我大家閨秀的模樣,那是要偽裝給冷大哥看的,沒想到他就是不看我,可瞧瞧你,你比我這個千金大小姐還像個小姐,果然這跟氣質有關,難怪我怎麼裝也裝不出那副嬌羞的姿態。」

  「裝的?」靖如寒傻眼,沒想到大家閨秀還有得裝的。

  「是呀,我裝的,所以之前我對你一副凶巴巴的算我對不起你,你也該知道,畢竟我是千金大小姐,有時候難免會耍一下小姐脾氣……總之就請你多多包涵了。」

  瞧她主動牽起自己的手握了握,靖如寒不在意的咧出笑。「聶小姐,沒關係的,你之前並沒有對我發什麼脾氣。」

  「誰說的?我還對你口出惡言,接著就被冷大哥給訓了一句。」她歎了口氣,「由此可知,冷大哥是多麼愛護你了。」

  「聶小姐,你不要這樣說,公子他只是……」

  「不忍心讓你受罪。」聶若絲靈敏的接話,忽地想起今日上門拜訪的貴客,「對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什麼事?」

  聶若絲的黑瞳骨碌碌的溜轉,揚起的嘴角有著一抹賊兮兮笑意,「對了,你想不想看一場好戲?」

  「好戲?」靖如寒一臉茫然不解。

  「就這麼決定了。」她自作主張地下床幫靖如寒張羅起穿戴衣物,「你的身體應該沒問題了吧?」

  「沒問題了,謝謝聶小姐的關心。」她有禮的向她頷首。

  聶若絲朝她揮揮手,「別跟我道謝。快把衣服穿上,我帶你去看戲。」

  「聶小姐,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啦!你的衣服怎麼都這麼樸素啊?」她哇哇叫,,一樣好了,我把我的衣服借你,然後……你的臉色有些蒼白,等會兒我幫你上點胭脂水粉。」

  「聶小姐,謝謝你的一番好意,可是寒兒不需要。」

  聶若絲突然一臉熱忱的握住她的雙手,「寒兒,我的好寒兒,我的好姑娘,雖然先前我對你不太好,但是你可不可以幫我一點兒小忙?」

  一那當然沒問題。」

  「太好了,你果然是冷大哥揣在心上疼的好姑娘。」

  靖如寒躁紅了臉,怯生生的追問:「聶姑娘,你想讓我幫你什麼忙?」

  聶若絲發出兩記乾笑聲,「嘿嘿,當然是幫我氣一個女人。」

  「嗯?」她的兩眼冒出問號。

  「那是一個自恃自己美麗高傲的女人,她的臉皮之厚就連同是女人的我都為她感到汗顏,而且她之前還恥笑我不自量力,暗嘲我的容貌不及她,甚至玩弄男人的手段也遠遠不及她。」

  「所以你想要氣她?」她想她是有些懂了。

  「何止啊!」聶若絲的雙瞳閃爍著奸邪精光,「我要讓她知道何謂廉恥,教她嘗嘗被人拋棄的滋味。」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目光轉回她那張純淨無瑕的臉蛋上,聶若絲再次嘿嘿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

  浮雲莊的大廳上,聶磐石一邊啜著熱茶。一邊睇向端坐在石椅中的嬌麗人兒。

  將茶杯放下,他緩緩開口,「紀姑娘,好久不見。」

  紀麗君抿唇一笑,舉手投足間泛著一股尊貴氣息,「聶公子,真的好久不見,看來你俊朗如昔。」

  「哪裡,還不就是老樣子。」他頓了頓,「敢問紀姑娘今日特來浮雲莊是為了何事?」

  她的臉上出現一抹迷幻神采,眼底巧妙地散發殷殷期待之情,「聶公子,我聽說……冷大哥還活在世上是嗎?」

  他勾唇溢出個溫文笑容,將真實的心思藏於眼下,「這消息你是聽誰說的?」

  「武林上都這麼傳著,而我爹……」她的面容隨即展現明顯的黯然,「他也得到消息了,但是眾說紛紜,誰也沒有親眼見過冷大哥,我想,如果他真的還活著,此時應該是在你這兒作客。」

  「這一點,你倒是記得挺清楚的嘛!」聶磐石端起茶杯,將鄙夷的視線以聞香杯蓋掩住。

  「聶公子,不瞞你說,我是想來你這兒探消息,冷大哥他是不是仍活在這世間?」

  「當初你不是賞了他一劍嗎?他是死是活你應該比誰都還要清楚不是嗎?」

  「聶公子!」紀麗君忽然神情激憤地自椅中站起,「我……我一直都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聽我爹的話,把冷大哥當成魔頭看待,我之所以會對他出手也是因為父命難違。」

  「好一個父命難違。」聶磐石放下茶杯,「紀姑娘,我可以明白你夾在親情與愛情間的兩難,但是你知不知道你那致命的一劍讓他傷透了心?」

  紀麗君的雙瞳迸射出一股希望的光彩,「聶公子,你這話兒的意思是……冷大哥他還活著?」

  他撇撇嘴,眼神卻瞟向一旁,一道昂立的身影乍現,「這我可沒說。」

  「聶公子,求求你告訴我,冷大哥是不是還活著?如果是,我想請他原諒我過去所犯的過錯,我不應該被我爹給說服,我不應該跟著各大門派一起圍剿他,我應該要相信他,我……」

  她的話未說完,冷知硯便帶著渾身的陰寒之氣出現在她面前,令她吃驚的掩住口,訥訥的叫喚,「冷……冷大哥?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當她欲奔進他的懷抱時,他腳步一退,避開她的投懷送抱。

  「冷大哥?」紀麗君一陣怔忡,掛著盈盈淚珠的臉龐有些無法置信。

  「一切都會改變的。」聶磐石小小聲的說,決定當個看戲的觀眾,又繼續端起茶杯輕啜熱茶。

  「紀姑娘,近來無恙?」面對曾教人迷戀心動的絕美容顏,冷知硯的心竟出乎意料的平靜。

  「紀姑娘?!」紀麗君隱約感覺到不對勁,「以前你都叫我麗君的……冷大哥,你……你是不是不能原諒我一年多前對你所做的一切?」

  「不論原不原諒,那都過去了。」冷知硯一臉雲淡風清的說。

  她抬手,以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你會這樣說,是不是代表著你沒有打算原諒我?我想也是,我傷你那麼深,你不原諒我是應該的。」

  望著她依舊美得動人的絕顏,他的心竟激不出一絲當初的憐愛情懷。

  當初,紀麗君是傷他傷得那麼深,他萬萬沒想到柔弱的她竟會手持利劍在他胸前砍下一道交錯的十字血痕,那一劍險險要了他的命,也同時刺碎了他的心,讓他失去面對殘酷事實的勇氣。

  再加上身後有人偷襲,他便不帶抵抗的墜入崖底,摔落崖底的一片水草之中,他本想乘機了斷性命,然而老天爺卻不讓他死。

  因為師弟不辭辛勞的跑下崖底尋找他,救起奄奄一息的他,經過大半年的調養,他傷痕纍纍的身體才復元,功力也漸漸恢復,但是一顆碎掉的心已無法回復到先前的完整。

  「冷大哥,我很後悔當初作下無知的決定,你一直待我那麼溫柔、那麼好,我居然還不相信你,選擇聽信爹說的話,相信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切都是我的錯……」說到激動處,紀麗君流下了傷心的眼淚,楚楚可憐的模樣教人不由得衍生出心疼。

  聶磐石冷眼見她惺惺作態的痛哭流涕,不禁佩服起她高超的演技,想必她就是用這種柔弱的模樣來騙取男人的同情及愛憐心吧!

  「都過去了。」此刻,冷知硯對她沒有恨,沒有淒然的傷心,過去的怨恨及心碎對他而言彷彿只是個夢。

  「那……」她偷顱著他仍然冷淡的面容,「你會原諒我的過錯嗎?冷大哥,相信我,這一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當你自我眼前消失後,我才發現你對我真的好重要。」

  「是嗎?」冷知硯聽著她的呢喃軟語,卻激不起他內心的一絲漣漪,「一切都過去了。」他只有這個想法。

  「沒有過去。」紀麗君激動的上前抓住他的手,「如果你願意原諒我的話,我們可以回到過去。想想我們以前的日子是那樣的美好、快樂,相信我,這一次我將不會背棄你,我會追隨你到天涯海角,你說好嗎?」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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