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風月】寂靜王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1
發表於 2025-9-16 08:46:32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專業破門

    警報聲驟然轟鳴響起。

    刺目的紅光從天穹上亮起,打破了黑暗和寂靜。看守者們像是被驚醒了,錯亂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在懸掛的屍骸之間,葉青玄的眉頭緩緩皺起,可心中卻恍然大悟。

    「圈套竟然在這兒?」

    他輕聲嘆息:「真是小看你啦,莫利亞帝教授。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裡嗎?」

    如果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教授的埋伏的話,現在他已經打死都不相信教授能弄出這副陣仗了。

    如果就連阿卡姆精神病院都從頭被他滲透成妖魔生產工坊、禁忌技術改造中心的話,那他又何必淪落到被議院追殺的境地?

    只不過,這一次,自己算是栽進了教授的手裡。

    那個傢伙真的是睚眥必報,上一次被自己坑了一把之後,下一次就一定要再坑回來。

    審問走私販子時,他故意模仿自己的手法,吸引了自己的注意,順帶提供了下一步線索。

    就這樣,以自己為誘餌,教授輕描淡寫地就將自己引到了這裡,替免費探路、打了頭陣,探清虛實,順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現在他恐怕隱藏在暗中,看著兩個替自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蠢貨,笑的正得意吧?

    -

    當葉青玄看到那一片屍林的時候就明白了:鬼手他們一開始就搞錯了。

    荔枝那些走私販子鑽進下水道裡,根本不是在這裡探索和尋找什麼。他們是在往這裡運東西啊,運送屍體!

    下水道真是一個好地方,毀屍滅跡的絕佳之處,不論是什麼東西,丟進來。都會在濁水中沉底,消失無蹤。

    誰會去在意屍體究竟是飄入了海裡,還是去了其他地方?

    這麼長時間以來。議院跳動了下城區之間黑幫的戰爭,縱容他們彼此拚殺。耗費生命,源源不斷地為他們提供了越來越多的屍體和血。

    ——還有大量的失蹤人口!

    所有的東西都通過了廢棄的下水道,被運送到了這裡,經過了篩選和防腐之後,懸掛在鐵鉤之上,等待加工。

    這個關節想通了之後,一直以來記憶中的迷惑線索也迅速地組織在了一起。

    阿卡姆精神病院恐怕早就被議院納入了鼓掌之中了吧?

    畢竟,哪裡還有比阿卡姆精神病院更好的地方呢?一個人見人厭。但又或不可缺的垃圾桶。

    沒有人會仔細探究一個瘋人院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也沒有人關心送到這裡的瘋子變成了什麼樣子,是否真的經過治療之後變成了正常人,重新回到了社會之中?

    就在阿卡姆精神病院旁邊,還有一扇明晃晃、閃亮亮的金字招牌——皇家研究院為他們擋風遮雨。

    他們可以從容地收集屍體或者活人,探索著來自妖魔的禁忌技術。將那些血肉改造成外面的妖魔……

    為了長生、為了力量,或者蒐集鮮血……以製造血路!

    想到了這裡,葉青玄被自己這個想法刺到了毛骨悚然,可是越細想卻越覺得合理。

    為什麼不呢?

    「那群傢伙已經瘋了吧?」

    他輕聲呢喃,環顧著周圍的屍體。看著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瞳……這些人有的來自下城區的臭水溝,是乞丐,有的來自偷渡進安格魯的貨船。是破產者,還有的渾身都帶著紋身,是地痞和暴徒。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最讓人看不起的人,就連死了都毫無聲息。甚至他們直到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他們活著的時候未曾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但這不是他們必須要死掉的理由啊。

    尖嘯聲破空而來。

    葉青玄抬起手掌,只感覺手臂一陣,崩!

    一根弩箭被他的手臂隔住,彈開。在空中飛轉著,落在了地面的鐵板上。鋃鐺作響。

    那些包抄而來的身影已經進了,隱約可以在碎散的紅光裡看到他們猙獰的面孔。

    「幹掉他們!」

    有一個似曾聽聞的聲音在怒吼:「記得留個活口。搞清楚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前一個命令和後一個命令有些矛盾啊,下城區的語法都是同一個算數老師教的麼?」

    葉青玄皺起眉頭,冷眼看著那群包圍過來的人影,還有對準自己的弓弩:

    「好歹能溝通一下吧?說實話,我不是很想……」

    砰!

    一發弩箭擦過了他的面孔,釘在了背後的屍體上。

    「既然沒辦法溝通的話,那就抱歉了……」

    葉青玄低垂著眼眸,手杖猛然頓在地上:

    「——跪下!」

    崩!

    沉重的手杖和腳下的鐵板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響。琴弦震顫,演奏出了哀鳴的旋律。

    絕望癲狂的聲響擴散開來,伴隨在這一道尖嘯之中,虛空之中,黑色的河流席捲。

    一瞬間,那些撲上來的人影腳下一軟,失去力氣,身不由己地軟到在地,匍匐在那個少年面前。

    緊接著,骨鋸高舉,向下斬落!

    鮮血飛迸。

    狂亂的喊殺聲出現了一個尷尬的停止,緊接著被屠夫狂亂的咆哮所替代。在濃厚的血腥味中,猛獸出籠,掀起了廝殺的血雨。

    「屠、屠夫?」

    人群之中,那個指揮者認出了那個狂暴的人影,驚聲尖叫。

    葉青玄抬起頭,視線穿過了那群暴徒,落在那張慘白的面孔上,便恍然大悟。

    「喲,洛倫佐先生?好久不見,你竟然在這裡……正好,有些問題,我迫切的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回答。」

    被那一雙隱含著冷漠的眼眸凝視著,洛倫佐便感覺到一道寒意從腳後跟竄上了後腦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那種眼神葉青玄認得,也常常在自己敵人的臉上見到。如果要用語言來形容的話,那是一種『真是他媽活見鬼了』的眼神。

    「夏、夏洛克.福爾摩……」

    聽到他念出那個名字,葉青玄就露出了毫無溫度的笑容:「既然你認識我。就好辦了。

    能否告知一下,這裡的這些屍體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洛倫佐被那種眼神刺痛了。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高聲喊:「放箭!放箭!射死他……」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知道,弓弩在這種惡靈一樣的人面前哪裡還有用麼?更別說在加上旁邊還有屠夫那個怪物!

    眼看著那些吞服了藥劑之後根本感覺不到恐懼的下屬沖上去,可是他卻忍不住悄悄地後退,轉身逃向遠處的升降機。

    該死的,樂師在哪裡?我們的樂師在哪裡?還有那些實驗體呢?為什麼要讓自己來面對那些怪物啊!

    在那些密集的箭矢中,葉青玄看到那些眼眶血紅的人尖叫著撲上來,嘆息了一聲。後退了一步。

    在他身後,一個龐大的身影驟然膨脹了三分,嘶啞地發出咆哮,渾身散發著狂躁的熱意,彷彿血液都要沸騰了。

    所有鐵鉤上的屍體都在那嘶啞地咆哮中震顫起來了,當他怒吼的時候,便像是有狂風撲面而來。哪怕沉浸在禁藥帶來的恐懼中,也被這種狂暴的氣魄所震懾。

    緊接著,被骨鋸乾脆利落地拆成了兩段,或者好幾段!

    在人群最後面。洛倫佐回頭看到背後飛濺的血色,臉色蒼白。

    就在其中,有一個消瘦的影子向自己無聲的走來。揮灑著黑暗的旋律。洛倫佐的腿軟了一下,連聲催促身旁的手下:

    「關門!快關門!」

    下屬呆滯地想要搬動手閘,卻動彈不得,被洛倫佐憤怒地踢開。他搶過了手閘,奮力得扳下。

    哀鳴的旋律傳入他的耳中,卻被他脖子上的吊墜發出的清鳴打斷了。那一根吊墜上附加了罕見的心智防護的樂章,應激而發,令他沒有沉入黑色的河流中。

    鐵閘轟然落下!

    在廝殺中,屠夫咆哮。向前衝出,手中的骨鋸脫手飛出。呼嘯著向著鐵閘之後的洛倫佐斬落!

    崩!

    骨鋸深深地沒入了厚重的鐵閘之上,嗡嗡震顫。抖落了乾涸的血竭。

    屠夫怒吼,猛然一拳捶扁了身邊最後一個嗑了藥瘋子,踏著血泊走到鋼閘前面,狂暴地砸著鐵閘。

    足足又三人高的鐵閘瘋狂地震動著,被烙上了一個個拳頭的痕跡,可是卻始終沒有破碎。

    「沒用的,這一層閘門被外面的那一層還要結實。」

    葉青玄站在鐵閘旁邊,打量著面前的鐵閘,扣下了一點鏽蝕的鐵粉在指尖碾動著:「沉銀、千鍛鐵,還混合了一點青金增加延展性……光著一扇鐵門就已經造價不菲。

    這種材料原本是用來做成籠子,去黑暗世界裡捕捉妖魔關押的。除非是變化系樂師使用能量狂轟濫炸,否則就算是你砸個兩個小時也砸不穿的,簡直完美無缺。」

    葉青玄後退了一步,將手掌按在冰冷的鐵門上,輕聲感嘆:「可惜,唯一的缺點就是,門比牆還結實……」

    砰!

    一瞬間,頂穹上的警報紅光瘋狂地閃爍了起來。無數懸掛著屍體的鐵鉤也在震顫之中搖晃起來。

    彈指之間,葉青玄的身體已經向後彈出數米,踉踉蹌蹌地站穩。劇烈的震顫令他眼前一陣發黑。

    在手臂上,銘刻著嘆息樂章的臂甲已經發出了灼紅的色彩——一擊之下,竟然已經達到了滿負荷狀態。

    而就在他面前,升騰的煙霧中,龐大的鐵門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整個鐵門已經徹底扭曲變形了,像是一塊揉皺了的抹布。

    而就在鐵門的正中心,掌印宛然。

    哪怕已經扭曲到了這種程度,閘門依舊堅挺,沒有破碎。

    但隨著接連不斷的劈啪聲響,一道道慘烈的裂隙從閘門附近的牆體上蔓延開來。

    屠夫愣了一下,伸手向前一推。

    足足後一人厚的扭曲閘門便向後倒下,轟鳴聲裡,整個被從牆上拆了下來。

    「……」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2
發表於 2025-9-16 08:46: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屠夫和少年

    當初設計這個的工程師,絕對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神經病,打不過門,直接把門給拆了。

    葉青玄率先踏著倒地的閘門和碎石走進門後,沒有看到洛倫佐的蹤影那個傢伙果然跑的快,這在下城區是一種美好品質,否則也活不到今天。

    「走吧。」

    他回頭看向屠夫:「既然來了,就順便參觀一下,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真正摸樣。」

    穿過了漫長的路徑,走上樓梯之後,便像是進入到了什麼複雜的建築之中。

    空氣中依舊瀰漫著刺鼻的消毒藥水的氣體。

    那種濃厚的味道,像是不僅要殺死病菌,還要將人扼殺掉在這氣味裡。

    寂靜的走廊裡只有腳步聲迴蕩。

    天花板上亮著燈,燈光慘白又刺眼,照亮兩側的鐵柵欄,還有柵欄之後的那些委頓的影子。

    那些人看起來像是來自於各地,年齡和樣貌都各不相同,可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異常的痕跡。

    有的人皮膚外面長著骨頭,有的人四肢細長而枯瘦,只能蜷縮在牢籠之中,有的人關節處長著倒刺,看起來猙獰異常。有的人筋肉虯結,鐵柵欄在他的面前也不過是兩根面條,可是卻根本沒想著出來。

    還有的人耳後生者魚鰓,那是跟曾經的鬼婆艾瑪身上一樣的痕跡塞壬改造。

    他們各自的異變絕不相同,哪怕是完全兩種一樣的改造,也有著不同的方向。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呆滯又茫然的神情。

    不論是剛才遠處的轟鳴,或者是從柵欄旁邊走過的陌生人都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甚至沒有人試探性得喊餓了,或者說祈求他們放自己出去。

    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樣。那些人蜷縮在自己的囚籠中,專注地在地上塗抹著什麼、喃喃自語,或者吐著口水泡泡。傻笑

    「這裡應該就是病房了罷」

    葉青玄輕聲呢喃,打量著他們的樣子:

    他們都穿著和下水道裡那具骸骨一樣的衣服。那一身像是囚徒一樣的裝束是為了方便作手術而讓病人穿著的白衣。

    十年前,這裡應該發生了一場動亂,有的人逃出去了,像是鬼婆艾瑪。還有的人沒有逃出去,像是那一具下水道裡的乾枯骸骨,只能凝視著天空的方向死去。

    從那之後他們應該就加強了控制措施,比如說像現在這樣。

    屠夫冷冷地打量著那些經過改造的病人,手握骨鋸。全神戒備,可旁邊的葉青玄卻輕描淡寫。

    「不用緊張了,他們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他信手將一個鐵籠裡面的人扯了過來,那個人竟然也毫不反抗,只是任由他來擺佈。

    葉青玄伸手捏著他的下巴,打量著後腦和耳側,看到了眼瞳的異狀就明白了。

    「果然是這樣,腦前葉切除手術。」

    葉青玄跟屠夫比劃了一個伸出手指戳眼睛的姿勢:「從眼睛底下,刺進一根冰錐,冰錐刺進顱骨裡。憑著手感,將腦前葉攪成稀爛這樣以後,不管是什麼凶神惡煞的人都會變成乖寶寶。任人擺佈。

    只要熟練了之後,手術時間甚至只要幾分鐘,安全又無害,不會影響接下來的任何改造。

    真是安全又便利。」

    少年嗅著風中越發濃厚的消毒水氣息,眼前似是有幻影閃過,那些沉睡在腦中的記憶又一次泛起了。

    實際上,那些破碎的記憶早在往日的顛沛流離中記不清了,他也不想再去回憶曾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可不知為何。心中的憤怒卻燃燒起來了。那種怒意就像是地殼下的熔岩,沉默地穿行在黑暗裡。看不到火光,卻燒的人想要發狂。

    可他就連這一份狂怒應該對準都不知道。

    「喂。大叔,我們分頭走吧。」

    他忽然輕聲說:「薩滿,其實給了你另外的任務吧」

    屠夫沉默,並不回答。

    「他早就知道議院控制了阿卡姆精神病院,對不對他放任我來探索這裡,就是要我搞清楚,這裡究竟在發生什麼。

    他讓你跟我來這裡,不是讓你保護我,是為了讓你殺掉他的敵人。除了教授,還有議院的人。」

    少年靜靜地看著他:

    「對不對」

    在少年的凝視中,屠夫沉默,沒有回答。

    葉青玄忍不住撇嘴,

    「塞頓大叔,你這麼老是裝樣子,也不是辦法啊。」

    屠夫愣住了,眼神終於變化,從凶惡到陰沉,再變成猙獰。

    可少年只是看著他,直到他許久之後,面具之下傳來煩躁的吐息:「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總不能指望我忽然之間就一個曾經追殺過我的人聯手吧」

    葉青玄攤手,「我總得調查一下。」

    「靠著一天的時間」

    「其實不止。」

    葉青玄說,「實際上,從我發現自己竟然能從絕不失手的屠夫手裡逃走之後,我就懷疑你對我手下留情了。

    後來每一次回想,都覺得疑點不少,我不覺得自己強到能夠逃出屠夫的追殺。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屠夫放水了。」

    「」

    屠夫,或者說塞頓,無言以對,只是沉默。

    「只要連上這一條線的話,很容易就想明白了。畢竟我的朋友蠻少的,而且像你這樣體格的人也不多。

    我還是很感謝你放了我一馬的,畢竟當時我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葉青玄歪頭看著他:「不過,你出來撈外快,老闆他不知道吧」

    「」

    沉默中,碩大的馬頭面具之下,塞頓的表情一定變得很難看:

    「他媽的,滾滾滾」

    他煩躁的將骨鋸砸在地上。砸出了一道裂痕,最後看了葉青玄一眼,掉頭走了。

    可在他的背後。少年凝視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高聲喊:

    「塞頓大叔。」

    「嗯」塞頓回頭。

    「注意安全。」

    少年輕聲道別。

    屠夫冷笑起來了。

    「應該注意安全的不是你麼」

    他頭也不回的揮手:「放心。看在老費的面子上,你死了,我會給你報仇的。」

    「哦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少年的聲音從背後的遠處傳來,漸漸的聽不到了。

    屠夫緩慢地穿行在黑暗中,順著風中傳來的血腥味道向前。

    按照僱主交給他的地圖,他要穿過了走廊,踏了階梯。穿過第三手術室向右拐,攻破第六大廳,然後乘著升降台向下,一直落到中央機關。

    一路之上,所有地方都毀掉,所有有關血祭的資料都燒掉,所有的活的東西都殺掉。

    敵人包括黑手黨麾下的暴徒,醫院原本的看守者,議會的爪牙,還有被他們僱傭的黑樂師。

    在沉默地前行中。屠夫的腳步忽然一頓。

    頭頂上的慘白燈光一陣閃爍,面前緊閉的門扉後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在鐵門之上,銘刻著第三手術室的金屬銘牌已經生出了鐵鏽。

    手術進行中。

    在鐵門之下的間隙中。泊泊的鮮血無聲地滲透出來。

    在嬰兒的啼哭裡,空氣中飄蕩著幽靈詠歎一般的輕柔歌唱,宛如死去的女人在地獄裡凝視著人間,發出悲鳴和尖嘯。

    沉默中,屠夫無聲地推開鐵門,看到遍地鮮血。

    慘白熾烈的燈光之下,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影背對著他,小心翼翼地將一串內臟浸泡在防腐的溶液中,謹慎又仔細的地收拾好了每一個收尾。最後將掏空的嬰兒丟進垃圾簍裡。

    他轉過身,口罩之後的眼瞳看到了來者。愣了一下。

    「屠夫」

    那種聲音像是數十張口同時發出的沙啞聲音,那些聲音重疊在一起。變成一種刺耳的噪音。

    屠夫凝視著他的樣子,視線落在他身上,彷彿隔著衣服,看到了那一具軀殼上蠕動張開的十幾張嘴唇,便恍然大悟:

    「黑樂師.黃足」

    曾經死去的青齒的兄弟,黃足緩緩頷首:「幾分鐘前,阿爾貝托的人告訴我有人闖了進來。你的同伴呢去哪兒了

    說實話,比起你來,我更想要見一見福爾摩斯:同為黑樂師,一定有很多的話題可以探討。」

    面具下面傳來一聲嗤笑。

    黃足像是明白了什麼,眼神有些遺憾起來:「算了,是你也無所謂,難得這麼好的實驗材料」

    屠夫沉默地握緊了骨鋸,軀殼中發出一陣骨節摩擦的清脆聲響,肉眼可見的,軀殼膨脹,膨脹,再膨脹

    直到最後,重新化作了那個猙獰的巨人。

    「神啊,請予我慈悲,我跪倒在靈魂的河流中,試圖洗清污濁神啊,請予我救贖,詛咒沒過了我的腰際,你能聽見我的哀求嗎神啊,請予我恩賜,血水已漫過我的脖頸,我哀鳴著企求解脫」

    銘刻在軀殼上的樂章被喚醒了,令血脈的流動聲化作海潮,心跳聲如鼓敲打著節拍,令以太震動,血氣翻湧著從毛孔中滲出,在空氣中幻化成一張張死者的面孔,歡笑著應和:

    「啦啦啦啦啦啦~」

    無聲的,光亮熄滅了。

    黑暗裡,來自死者的歌聲和黑樂師的重疊頌唱驟然暴起,轟鳴和劇震擴散,掀起無形的塵埃。

    血的溫度和凝結成實質的惡意潑灑向了四周。

    黑暗吞沒了一切。

    在寂靜的走廊中,少年目送著屠夫遠去,無聲之中,他環顧四周那一張張呆滯的面孔,嘴角便勾起了一絲冷笑。

    「好了,讓我們也好好的大鬧一場吧。」

    他將手杖猛然敲在地上,迸發出鋼鐵餘音:「教授也好,議院也罷,大家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既然我被稱為復仇惡靈,那總要讓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3
發表於 2025-9-16 08:47:10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歡迎來到黑色遊行

    阿爾貝托從噩夢中驚醒了,他扭過頭,看到窗外幽深的夜色,火光從窗外升起,燒紅了天空。

    夜露深重,他坐在自己的輪椅上,給膝蓋前面加了一張毯子。

    在壁爐中,火光跳躍,上好的松木無聲燃燒著,釋放出一陣清香,令人不自覺的心安起來。

    哪怕外面已經掀起了將下城區焚之一炬的動亂,可這裡依舊一片安寧,波瀾不驚,靜謐的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是他應得的獎勵。

    作為曾經統治了三分之一下城區的黑手黨黨魁,阿爾貝托已經有些老了,打不動了。

    衰老雖然有諸多不便,但同樣也給了他足夠的老辣眼光。對一個頭領來說,在沒有什麼是比眼光更重要的東西了。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議會的使者第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甚至沒有等那位霍爾先生說出來意,便表示願意將整個家族託身在議院的麾下。

    這一份誠意為他帶來的是議院的信任,讓他直接入駐了議院的核心,成為了這一間精神病院的看守者。

    如果有一艘船通往勝利的話,那麼他已經置身於頭等艙中,冷眼看著曾經的仇敵和盟友們在海中掙扎拚殺。

    不論外面的結果究竟如何,只要今晚在中央機關.最終實驗室的儀式能夠完成,那麼一切都將改寫。

    曾經的一切仇敵都會被淘汰掉,他將代替薩滿,成為下城區的統治者,新的黑暗之王!

    沒錯,只要儀式完成的話。

    不知為何,他心中始終有著隱隱的不安。可是不論如何回想,完美無缺的計畫都找不到任何缺陷。

    「父親……」

    薩滿的主力已經被拖住了,所有人都被這一場席捲了整個下城區的動亂迷住眼睛。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議院的儀式。

    「父親。」

    可是這種不安。又是從何而來?阿爾貝托苦思冥想,卻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父親!」

    洛倫佐提高了聲音。將他從出神中驚醒。

    阿爾貝托的肩膀一震,回頭看向身旁洛倫佐。洛倫佐察覺到他眼神中的不悅,臉色頓時有些發白:

    「父親,有人通過倉庫闖進來了!」

    「倉庫?哪個倉庫?」

    阿爾貝托下意識的反問,卻又立刻反應過來,臉色煞白——還能是哪個倉庫?當然是最要命的那個倉庫!

    「什麼時候的事情?」

    「幾分鐘之前,中央控制室裡有人發現:下水道裡的黑門被打開了。門外寄生的骨猿也混亂起來了,目前正在想辦法安撫。」

    「從下水道裡闖進來的?」

    阿爾貝托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了。他努力鎮定心神。揮手吩咐:「去清理掉,不要讓他們產生太大的騷亂,明白嗎?」

    可洛倫佐沒有動,猶豫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還愣著幹什麼?!」

    阿爾貝託大怒,拍著輪椅的扶手:「去啊!」

    「我已經去過了,可是……」

    洛倫佐吞了口吐沫,顫聲說:「來的人……可能是福爾摩斯和屠夫。」

    「不可能!」

    阿爾貝托幾乎從輪椅上跳了起來,怒視著洛倫佐:「你在說什麼鬼話?!」

    很快他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平復心情。揉著眉心沉思,許久之後猛然抬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啊。」

    洛倫佐被那種陰冷的眼光看得發毛。連忙解釋:「他們忽然就冒出來了,順著送貨的管道來的。對了,這幾天一直往這裡送貨的那個走私販子昨天被幹掉了,會不會就是福爾摩斯下的手?」

    阿爾貝托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確實,假如知道知道議院在這裡舉行儀式,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竟然還僱傭了屠夫那個傢伙……」

    「幹掉他們!」

    他的眼神陰狠起來:「絕對不能讓他們走進中央機關!赤眼和黃足呢?他們不是議院派來維護血祭的麼?」

    「赤眼正在中央機關,黃足已經和屠夫一起消失了。」

    洛倫佐吞了口吐沫:第三手術室被黑樂師的魘霧包圍了。黃足和他的屍傀儡都在裡面,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福爾摩斯呢?」阿爾貝托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福爾摩斯和屠夫分開了?」

    「好像是。」

    洛倫佐顫聲說:「他和屠夫分開行動了。他進入了病房區之後,就一直沒有出來過……他、他好像對那些改造體很有興趣。」

    「很好。很好!」

    阿爾貝托的神情陰鷙,沉思片刻之後,忽然命令:「你現在帶著所有的人手,還有那四個議院的樂師,立刻去將病房區徹底封鎖起來。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將福爾摩斯徹底解決掉!

    那個傢伙和教授,都是議院的心腹大患,都在必殺的名單上。只要他死了,議院那裡絕對不會辜負我們的犧牲。」

    「讓、讓我去?」

    洛倫佐的臉色瞬間慘白: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止一次聽聞過那個黑樂師的凶殘手腕。隻身一人搗毀了老鼠會,在天竺人的老窩裡堂而皇之的將普蘇婆變成了白痴,據說就連那個深不可測的教授都在他的手裡吃了大虧。

    所有站在他敵對面上的人,都在這個傢伙的手裡被折磨到求死不能……

    現在竟然讓自己去解決他?

    「怕什麼?!」

    阿爾貝托大怒:「福爾摩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玩弄唬騙把戲的騙子而已!一個心相派系的黑樂師,除了嚇唬人之外,你聽說過他還有什麼其他的能力麼?

    赤眼已經說了,他連知見之障都沒有突破,恐怕連供奉邪神的本事都稀鬆的厲害。唯一依仗的就是會嚇唬人而已,只要你不怕他,他能拿你怎麼樣?

    他控制人心再厲害。還能控制得了妖魔嗎?」

    洛倫佐愣了一下,隱隱放鬆了一些。可心中卻始終有一層陰霾徘徊,事情真的會這麼簡單麼?

    他不敢確定。

    他深吸了兩口氣,下定決心,轉身推門離開,卻看到一張蒼白的面孔站在門前。

    那一雙滿是恐懼的眼眸中倒映著洛倫佐的臉,他的腳步一個踉蹌,幾乎跌坐在地上。

    「不好了,先生。不好了!」

    那個手下顫聲報告,臉色慘白:「都失控了!先生……怎麼辦?!」

    「你在說什麼瘋話?」阿爾貝托怒視著那個闖進來的下屬:「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是福爾摩斯,是福爾摩斯!」

    那個男人顫顫巍巍地回答:「幾分鐘前,病房區裡所有的看守都失蹤了。不知道那個傢伙做了什麼,我們進去的所有人都消失了,沒有任何回音。只有慘叫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我們的人……他們都、全部都死了!」

    一瞬間,洛倫佐的膝蓋晃了一下,癱軟在地上:

    「福爾摩斯?!」

    -

    -

    十分鐘之前,慘白的燈光下。

    病房區中一片寂靜。就連呼吸聲在那種濃厚的消毒水的氣息中也要被扼殺了。

    「算算時間,他們也應該快要來了吧?」

    葉青玄緩步走在寂靜的走廊裡,環顧著兩側的鐵欄。鐵欄背後,一雙雙呆滯的眼睛看著他,眼瞳之中倏無光彩,只有麻木、陌生和空洞。

    這些人還活著,可是身體被改造成了妖魔,記憶支離破碎,心靈陷入深淵之中,還活著,卻生不如死。

    「真是可怕啊。」

    葉青玄輕聲嘆息:「就連一丁點人的痕跡都找不出來了。」

    沒有興奮。沒有哀傷,也沒有狂怒和悲涼。只有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呼吸,單純的活著而已。

    真的。就連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麼?

    寂靜裡,他的懷錶被按下,聲音清脆。

    「萬物黯淡,唯有生命之樹長青。」

    葉青玄輕聲吟誦,眼瞳中亮起輝光。

    就在他手中,九霄環珮驟然震顫,演奏出一陣輕柔的旋律。在隱約又和煦的節奏中,水汽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化作念線又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第一小節結束,可緊接著是第二小節,飄渺隱約的旋律驟然一變,所有的音階同時向前躍升,第二小節演奏開始!

    誠如夏爾所說,這是幾何倍數的難度,無形的水汽念線驟然一陣顫動,一分為二,再次擴散,向著四面八方延伸。

    範圍增長一倍!

    第二小節的餘音尚未消散,第三小節的輪迴再次開始,隱約的曲調隱隱清晰了起來,從耳語化作了泉水,在空氣中泊泊流淌。

    念線再次增長,擴散,一四十六條念線擴散在風中,向著四面八方延伸。

    葉清玄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演奏的聲音沒有停止。

    第四小節緊接著開始,以太波動起來,在這流淌的旋律之中,念線在迅速的延伸,增長,穿過了柵欄,纏繞在每一個活物之上,增長!增長!再增長!

    第五小節,旋律聲飄散在空氣中,隱現鏗鏘高昂的曲調,哪怕是同樣的旋律,可音節卻在步步的攀升,向著更高處!

    第六小節!

    清脆的旋律已經不再如同往日一般飄渺,漸進增強的旋律在風中迴蕩著,驟然多出了一份凜然。

    宛如不可抗拒的命運,它緩緩向前,擴散向了四面八方,從細不可聞化作了密集的雨水灑落,沉睡在旋律之中的靈性在緩緩復甦,在被少年喚醒,直至此時,那旋律已經從飄渺隱約,變成了軍團行進的高亢曲調!

    葉青玄的額頭隱現汗水,哪怕是在雙蛇時計的輔助之下,如此巨量的以太操作也未免令他太過吃緊。

    實際上,第五小節的時候,他已經達到了極限。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衝擊到第六小節。

    六倍的增長!

    此時此刻。葉青玄感覺到自己彷彿化身為無形的巨獸,意志隨著數百米長的念線擴散向四面八方!

    他感覺的到整個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層層複雜建築,感覺到最底層傳來的狂亂以太波動。也感覺到了沉重的腳步聲環繞在病房區四周。

    那是身懷利刃的暴徒,或者是身上帶著以太波動的樂師。眼神都帶著殺意和狠戾。

    他們受命而來,要將自己埋葬於此處。

    葉青玄再一次睜開眼睛,凝視著鐵欄之後,看著那一雙雙麻木的眼瞳,忽的輕聲問:

    「諸位,作為試驗品,你們真的甘心麼?」

    無人回應,可他卻忍不住笑起來了。聲音充滿了隱含的憤怒:「你們情願被人困在鐵之上,被人拋開身體,就這麼改造成妖魔……就這麼默默無聞的腐爛和死去麼?

    你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就連憤怒都感覺不到了,就連哪怕一絲一毫的恐懼和喜悅都和自己無緣。

    你們真的甘心麼?」

    寂靜裡,鐵欄之後,那些昏沉的眼瞳呆滯地凝視著少年的身影,像是聽不明白,又像是不理解他言語中的東西為何物。

    無人回應。

    他們只是呆滯地微笑著,留著口水。蜷縮在自己的牢籠裡。

    砰!

    轟鳴聲響起了,閘門猛然打開,那些散發著狂亂惡意的人影從門後衝出來。手持著弓弩或者刀劍,眼神冰冷。

    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蜂擁而上,將面前的敵人變成馬蜂窩,或者亂刀斬做肉泥。

    在人群之後,還有幾個穿著黑袍的人影,身上擴散著混亂的以太波動,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樂章。

    他們冷冷地凝視著這個深陷重圍的黑樂師,在最安全的地方窺伺著他的弱點。等待著一擊必殺。

    一百多名守衛,十六把弩箭。還有四個樂師。

    哪怕不用腦子思考,葉青玄也知道。自己似乎已經身陷絕境。

    可是環顧著那些冷漠面孔的時候,葉青玄的眼神卻倏無恐懼,只有淡淡地冷漠和憐憫。

    就像是此刻身份對調了,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從雲端投下了冷酷的眼眸,輕聲發問:

    「——你們曾懺悔過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麼?」

    那種沙啞的聲音擴散在寂靜裡,縈繞在所有人的耳邊,就像是從心底發出。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看著那個發問的身影,眼神錯愕。

    他們看到了,葉青玄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掌中的手杖向著腳下頓落!

    崩!

    哀鳴的旋律驟然掀起!

    那是充滿狂躁和絕望的歌聲,宛如淪落進深淵裡的絕望旋律。尖銳破碎的旋律像是釘子一樣迸射,在牆壁之間迴蕩。

    虛空之中,有轟鳴的聲音響起。

    那是黑色的河流奔湧而來!

    就在葉青玄周身,那成千上百的漫長念線猛然震顫,如同活物一般遊走,覆蓋了整個病房區,穿過了一層層阻礙,從氣窗、從鐵欄、從裂隙中鑽過,最後刺入了那些沉睡者的腦中。

    緊接著,絕望的旋律轟鳴奏響!

    那審判的旋律化作了黑色的河流奔湧在虛空之中,沿著擴散的念線,湧入了那些渾渾噩噩的心靈之中。

    就像是火苗落入了乾涸的叢林之中,點燃了落葉,點燃了枯枝,點燃了一顆死去的樹木,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第四課。

    乃至最後,整個龐大的黑色叢林,都沐浴在這狂亂的火中!

    就在葉青玄身旁,鐵欄之後,呆滯的男人身體一震,抱住自己的腦袋,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層層鐵欄中,尖叫聲甭發了,此起彼伏!

    那些沉睡的人被驚醒了,那些麻木的眼瞳震顫起來了,那些空洞的神情扭曲了。

    被恐懼刺痛,被絕望折磨,被那種憤怒的旋律從沉睡中喚醒。

    支離破碎的記憶不由自主地從眼中浮現。

    沒錯,回憶起來,回憶起來……

    回憶起來那些人對你們做過什麼。回憶起來,你們身上曾經遭遇的痛苦和絕望。

    回憶起那些沉澱在靈魂深處的憤怒和瘋狂!

    就連神經也在這癲狂的旋律中被點燃了。

    鐵欄之後,那些被囚禁的人影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陷入了曾經的噩夢。他們尖叫著痛哭,或者發出憤怒的咆哮!

    那些沉睡在破碎大腦中的回憶和痛苦甦醒了,順著念線匯聚而來。湧入了葉青玄的腦中,匯入了那一條澎湃的黑色河流。

    黑色河流一震。再次變化,在河中,無數痛苦的面孔沉浮,那些形成河水的黑暗回憶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是匯聚了所有絕望回憶的河流,此時此刻,它幾乎凝結成實質,奔湧在葉青玄的周身。

    只差一步,便可以和大源產生共鳴。由幻入真!

    那一瞬間,葉青玄看到了,那些痛苦,那些憤怒,還有他們心中的絕望……和曾經的自己同樣的絕望。

    身不由己地躺在手術台上,未來之路斷絕的憤怒!

    砰!

    牢籠中,消瘦的男人抱著腦袋,痛哭,痛苦地裝著牆壁,眼瞳中佈滿血絲。他的手掌無意識地抓撓。切裂了鐵欄,在牆壁和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裂隙。

    那些沉浸在噩夢之中的魂靈甦醒了,發出咆哮!

    雙眼猩紅。

    就在著彈指的瞬息過後。人群中的樂師終於恍然大悟,所以才會神情慘白:「殺了他!殺了他!他在和這些改造體進行同調……」

    「晚了。」

    葉青玄冷笑,在鐵欄之後那些憤怒眼神的注視中舉起了手掌:「接下來,就是你們為自己的罪孽懺悔的時間!」

    轟!

    一個畸形膨脹的女人撞破了鐵欄,破封而出,耳後的鰓部劇震,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音,那種如同實質的聲音像是刀斧一樣擴散開來,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切成了碎片。

    在她身旁,那些措手不及的守衛被捲入尖嘯中。瞬息間支離破碎。

    緊接著,一陣陣轟鳴之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在囚籠之後。那些空洞的眼瞳重新抬起了,眼瞳之中蕩漾的是宛如實質的憤怒和瘋狂!

    三百一十二名改造體,此時此刻驟然從自己的囚籠之中破封而出,發狂地啃食著那些穿著制服的敵人。

    哪怕是失去了記憶,可是刻骨銘心的仇恨還記得,還記得那些人的樣貌和裝扮,還記得他們輕蔑的眼神,和嘴角猙獰的笑容。

    渾身被骨質覆蓋的改造者撞破牢籠,在利箭的攢射和刀斧破綻中,猛然衝進人群,滿是利齒的大口死死地咬住了一個人的喉嚨,滿地翻滾,那種被植入它們身體中的獸性隨著暴怒一起甦醒了,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什麼是殺戮。

    砰!砰!砰!砰!砰!

    鐵欄破碎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發狂的實驗體在黑色旋律的引導之下衝向了那些措手不及的守衛,為自己曾經的痛苦和絕望復仇!

    塞壬改造、骨猿、血噩、鬣狼……那些身上帶著非人畸形器官的改造體尖嘯,撲入了敵人之中,毫不顧惜自己的生命,以近乎同歸於盡的姿態向著敵人發起進攻。

    瞬息之間,慘白的燈光蒙上了一層血紅,骨肉碎裂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

    這是一場復仇的盛宴!

    在葉青玄的帶領之下,那群毫無理智的改造者們匯聚成了人潮,撲滅了那些哭喊奔逃的敵人,蜂擁而上,酣暢淋漓的宣洩著仇恨!

    直到最後,整個被血染紅的空間裡遍地狼藉,再無任何聲息。

    寂靜重新到來。

    葉青玄站在血泊中。

    那些發狂的猛獸們回頭,凝視著此時此刻唯一一個還站在血泊中的活人,看著那一雙黑色的眼瞳。

    直到最後,他們低下了自己瘋狂的面孔,匍匐在地,拜倒在他的面前。他們接受了那來自黑色河流的旋律,和來自心靈深處的引導。

    「歡迎來到黑色遊行。」

    血泊中,葉青玄低下頭,凝視著那一個個跪倒在自己腳下的身影,看著那些臣服的野獸們,輕聲保證:

    「——我保證,這將是你們的復仇之夜!」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4
發表於 2025-9-16 08:47: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不要掙扎

    就像是一瞬間,表面的寂靜和安寧被打破了,整個阿卡姆精神病院都陷入了動亂和瘋狂之中。

    警報聲響徹在每一個角落中。

    處處火光,狂亂的病人們衝出牢籠,如同潮水一般肆虐在這個沾滿血腥味道的黑暗機構中。

    刺鼻的消毒液體的味道再也掩蓋不了隱藏在背後的血腥,隨著動亂的擴散,驚叫聲還有哭喊聲從每一個地方響起。

    在走廊上,恐懼的醫生和護士在奔逃著,可是一個個猙獰的身影砸碎了囚籠,將他們撲倒在地,撕成碎片。

    燈火不知被誰碰翻了,倒在地上,隨著布帛的引燃和恐懼的奔跑而擴散開來,失控的火焰在蔓延。

    先是屍體倉庫,緊接著地下一層的病房區,緊接著是地下二層的實驗室和特殊研究區。

    緊接著,數十具沉睡在培養皿中的改造體也隨之失控,那些已經高度完成,蛻變為妖魔的改造者陷入瘋狂,憤怒地撲殺著那些研究者,留下了滿地的血色。

    混亂之中,不知道是誰想要打開倉庫的黑門逃出去,結果被門外徘徊的骨猿族群撕扯成粉碎。緊接著,放養在門外的妖魔們也衝入了醫院中,隨著混亂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就在一陣陣警報聲裡,復仇的惡靈們發狂地獵殺著每一個曾經參與了改造的活物,所過之處,遍地的血腥。

    就在混亂之中,地下三層,層層保衛中的的資料室裡,有一個飄渺的人影翻閱著一份份檔案,無聲地搜刮著這一份豐厚財富。

    這裡匯聚著這麼多年來阿卡姆精神病院的記錄資料,將病人改造成妖魔的筆記。所有臨床觀察的病例,藥物使用記錄和配取方法,還有那幾個黑樂師所遺留下來的改造技術。

    就在那個人影的翻找和掠奪之下。這麼多年來議院的心血,就這麼被他收入了囊中。

    到最後。那個人影的動作一頓,終於從暗格中找到了那一份至關重要的文件,將它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

    至此,此行的目的便達到了大半。

    名為莫利亞帝的人發出沙啞的笑聲,推門而出。

    很快,他就察覺到門外的動亂,還有精神病院中此起彼伏的驚叫聲,當他讀取死者的記憶。明白這一切的由來之後,便陷入漫長的沉默。

    「真不愧是復仇惡靈啊,福爾摩斯。」

    他錯愕而遺憾的嘆息:

    「當初沒有第一次見面時就殺掉你,真是太可惜了。」

    很快,他便不再停留,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靈,穿過動亂的病房和走廊,走進了黑暗的更深處。

    在那裡,以太醞釀著狂亂的波動。

    血祭,即將達到最

    「地下一層全面失控了」

    「第六實驗室失去消息」

    「先生。被關押起來的改造體衝破了閘門,衝進了第二手術室」

    「黑閘被突破了福爾摩斯要進入中央機關我們的人手已經攔不住了」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精神失常的手下驚叫:「都死了死了」

    「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拖出去」

    阿爾貝托憤怒地咆哮。可眼神是遏制不住的慌亂和茫然: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一瞬間,就變成了這樣

    為什麼局勢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控了

    「我們的樂師呢都去那裡了」

    他忘記了剛才接連不斷傳來的死訊,尖叫:「黃足呢黃足不是在第三實驗室麼他去哪兒了快讓他去把那群報廢的東西給決絕掉啊」

    「先生,先生」

    踉踉蹌蹌地下屬推門而入,面色惶恐:「我們沒有時間了,有人要就要衝上來了」

    阿爾貝托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窒息了,他從未曾感覺到恐懼如此接近,隔著房門。他幾乎就能聽見那些漸進的腳步聲。

    「落閘封死走廊」

    他死死地抓著身旁的護衛,像是瘋了一樣。驚聲尖叫:「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下屬在他的指示中按下了牆壁上的暗鈕。房門一陣,走廊外響起一陣巨響。隔絕的閘門落下來,將唯一的入口徹底封死了。

    阿爾貝托才不是那種會讓自己深陷絕境的人,一個有長遠目光的人應該隨時為自己準備好一條後路。

    包括現在。

    阿卡姆精神病院裡有那麼多華貴的辦公室和房間,可是他唯獨選了這一間,就是因為這裡有逃生的暗道

    「快點,快點,再快點」

    他連聲催促著,讓下屬推著自己的輪椅,走進暗門裡,順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夾層前進。

    這時候,他再也顧不上還在前方指揮的洛倫佐了,反正洛倫佐還有兩個弟弟,將來長大之後一定會比洛倫佐有出息的多。

    就在飛快的前進中,他餘悸未消的喘息著,不由得露出了慶幸的笑容。可是很快,那種笑容僵硬住了。

    就在狹窄通道的前方,唯一的出口處,靜靜的站著一個幾乎要將整個通道都填滿了的魁梧身影。

    像是在這裡等待許久了,察覺到他接近了,臉上破碎的馬頭面具就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屠、屠夫」

    阿爾貝托驚叫出聲,用力的搖頭:「不可能,黃足不是已經將你」

    「黃足」

    屠夫笑了,講一個球形物體拋到他的懷裡:「你是說那個黑樂師麼」

    阿爾貝托呆滯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懷中那裡是一個宛如昆蟲一般的頭顱,生著六隻複眼。

    入手之後就像是抱著一個鐵球,沉甸甸的,絲毫看不出血肉的痕跡,可在那一張被撕碎的臉上卻隱約還能看到原本的扭曲面孔。

    「從沒見過這麼弱的黑樂師。」

    在顫抖火光的照耀裡,半身焦爛、裸露白骨的屠夫扭動著自己的脖子,發出了劈啪的清脆聲音。

    在他被腐蝕出白骨的胸膛上,那一層慘白的肋骨之後,碩大的心臟在緩慢而堅定地跳動著。

    隔著肋骨的阻攔,不似人類的黑紫色心臟裡隱隱有一隻眼睛緩緩地睜開,冷淡地掃了阿爾貝托一眼,又毫無興趣地闔上了,陷入沉睡。

    「啊」

    在阿爾貝托身後,那個推著輪椅的手下再也忍受不了那種詭異的凝視,徹底崩潰,尖叫著轉身逃走。

    緊接著,被一把破空而來的碩大骨鋸貫穿,帶起,最後高高釘在了牆壁之上。

    「接下來輪到你了。」

    屠夫向前走來。

    阿爾貝托驚叫,匆忙地向後轉動輪椅,想要逃走。可輪椅在混亂之中翻車了,他跌倒在地上,又迅速地爬起來,手足並用的向後爬出。

    在死亡的恐懼陰霾下,他的速度飛快,如同一隻在地上蠕動地蟲子,向著來時的道路逃出。

    屠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路過那一具被釘死的屍首時,就將骨鋸拔出來,重新放回了背後。

    哪怕是他竭力放緩了速度,可阿爾貝托還是被追上了,就在他自己曾經的那一間無比安全的小屋之中。

    這裡依舊如此靜謐,安寧。

    壁爐裡燃燒著松木,散發著清香,令人心神安穩。可阿爾貝托逃到這裡,就停住了,不是留戀這一份溫暖,是因為絕望。

    房間裡唯一的出口,已經在他的命令之中被封死了。

    他絕望哭號,滿地爬行著,躲避著那個龐大的身影,卻被屠夫踩在地上,嘴裡胡亂地說著什麼鬼話。

    比如我還有家人,比如說我可以跟你很多錢,比如說薩滿那個老傢伙已經過時了,跟我一起去投奔議會罷,你這麼強,一定會獲得比我更高的職位。

    再或者,回憶往昔,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我曾經僱傭過你啊,我們合作的那麼愉快

    「不要掙扎。」

    屠夫打斷了他的話。

    「嗯」他愣住了。

    「我說,不要掙扎。」屠夫輕聲說,「會讓我很麻煩,而且沒用。」

    他單手提起阿爾貝托,手指掐著他的喉嚨,緩緩地收緊,聲音冷漠又穩定:「僱主的原話是:你畢竟是下城區的一份子,儘量給你留個全屍。所以,你沒辦法死的很痛快,真是抱歉。」

    「薩、薩滿」

    阿爾貝托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了最後一個音節,用力地抓撓著屠夫的手掌和面具,在漫長的窒息中痛苦掙扎。

    他的眼瞳闔上,身體抽搐了一下,不動了。

    可屠夫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秒,兩秒,三秒鐘過去,原本靜止下去的身體猛然抽搐起來,緊閉的眼眸憤然睜開,怨毒地怒視著面前的殺手,奮盡最後的力氣踢打著他。

    直到最後,那一張臉漲至青紫,猛然抽搐了一下之後,徹底僵硬。

    在漫長的折磨和絞盡心機之後,死亡終於到來。

    那一張至死怨毒的面孔上,眼瞳中倒影著窗外燃燒的火光。

    他是第一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5
發表於 2025-9-17 00:1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多行不義

    下城區,甘露院,燈火通明。

    往日這裡充斥著香料和水煙的味道,鶯聲燕語,富貴綺麗,熱情的僕從們奔走在每一個角落裡,紅袖和白紗飄飛在香風中。

    宛如人間樂土。

    可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間樂土了,也沒有香料和水煙了,女孩兒們全都驚叫著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紅袖和白紗焚之一炬。

    到處是明火執仗,手持刀劍的暴徒。

    這些包著頭巾的凶悍男人們從洞開的大門中衝出,如同潮水,將那個男人包圍,握緊刀劍,嚴陣以待。

    一個人,敵人只有一個人。

    迎著所有暴徒的視線,鬼手摘下了嘴角的煙斗:「屍羅逸多在麼」

    人群之後,傳來一聲憐憫的嘆息。

    在層層保衛之中,屍羅逸多凝視著他,眼神就變的惋惜起來:鬼手真的老了。

    在他年輕時剛剛來阿瓦隆,人人都說鬼手是最好的殺手,前無古人,掌上的技藝天下無雙,所有被他盯上的人都要死於非命,那時候他叱吒風雲。

    可是後來他接了不該接的活兒,碰了自己不該碰的東西,違反了薩滿的規矩,那一隻手就被薩滿親手砍掉了。

    從那隻手被砍了之後,鬼手就再也沒有什麼成績可言。

    哪怕是手再被接上去,可斷掉的骨頭卻續不會來,變成薩滿的一條狗這麼多年了,他不但老成這樣子,就連曾經的技藝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為何要嘆息呢」

    鬼手聽見他的聲音,就笑起來了。他抬頭,凝視著人群之後的那一雙陰鷙眼神:

    「屍羅逸多,雖然我來這裡是為了取你性命。但老友見面,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麼」

    「照理來說,像你這種鬼鬼祟祟的東西,不是應該摸黑上門的麼」

    屍羅逸多冷聲反問:「難道你以為你來到這裡,說你要找我,我就要乖乖地奉上自己的頭」

    「抱歉。你可能誤會了。」

    鬼手笑了,搖頭,掐滅了自己的煙斗,將它放進懷中,聲音輕柔:「我以前確實是個殺手沒錯,但並不擅長潛行和暗殺,也一直沒有做過潛伏和忍耐的工作。

    可以說,對此,我毫不擅長」

    他停頓了一下。伸手摘下了右手上的手套:

    「因為我喜歡走正門。」

    黑色的皮質手套上,六個暗扣在他的挑動下依次解開,每一個暗扣的解開,都有一條束縛在手背上的皮帶彈起。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到最後,那一隻緊縛經年的手套無聲地脫落。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隨著鬼手的袖管緩緩挽起,隱藏在長筒手套之下的手掌。終於暴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在火把的映照中,那裡空無一物。

    什麼都沒有

    屍羅逸多的神情一變,眼中隱現厲色,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彈動。

    屋頂的黑暗中,尖嘯憑空迸射。

    叮

    一支塗抹了墨綠色毒液的箭矢驟然出現,卻又凝固在空中。凝固在鬼手的面前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掌緊握著。

    看著所有人驚愕的眼神,鬼手就笑了,試著收緊五指,於是一片空白中就響起了指節摩擦的劈啪聲。

    箭矢破碎,化作粉末。

    緊接著。他伸出手,探入了面前敵人的胸膛中,緩緩抽出。

    沒有流血,沒有傷痕,也沒有任何異狀,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枚依舊在跳動著的心臟。

    噗通。

    失去心臟的男人倒地,再起不能。哪怕喝下了多麼珍貴的藥劑,搾取出多少生命力,不能一瞬間再生出心臟,那麼面對這一招就毫無用處。

    「如你所見,屍羅逸多先生。」

    鬼手向前邁步,聲音彬彬有禮:「我不會劍術,不會用箭,也不懂得下毒和偷襲,我唯一會的只有這一招。

    十五年前,我的右手還在的時候,我用它來破開敵人胸膛,去挖出心臟。當我的右手失去之後,我發現自己反而可以省略掉一道工序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你的所作所為令這個城市倍感恥辱,不過今天,是恥辱終結的日子了。」

    噗

    他手中的心臟猛然破碎,血色從收緊的五指之間潑灑出來,像是潑灑的血雨,有那麼一滴落在屍羅逸多的臉上。

    感覺到落在臉上的溫熱氣息,屍羅逸多呆滯地抬起手指,抹了一把臉,看到指間的血色之後,他就愣住了,臉色頓時慘白,踉蹌後退。

    他尖叫,口中呼喊著什麼天竺土語,大概是殺了他,幹掉他,或者讓這個傢伙死無全屍之類的。

    於是,人群中驟然響起一陣咆哮,隱藏在那群壯漢之中的一名天竺苦行僧突施辣手

    瞬息間,一個消瘦人影從人群中衝出,口誦梵音,宛如雷霆驟然炸響。

    唵

    瞬息間,他的皮膚化作了金屬的古銅色,像是驟然化作了一名金人,就連體重都暴增了數倍,的腳踝和磚石碰撞,便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隨著他的強力呼吸,肺腑之中隱隱有雷聲滾蕩,一絲絲電光就這麼從金屬化的皮膚之上亮起,遊走迸射。

    轉瞬間,像是經文之中所描述的護法金剛從天而降,平地掀起風雷,震懾心魂。

    隨著那個秘傳音符的吟誦,梵音所過之處,所有人的神智都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白。

    可正是這一個空白過後,裹挾著雷電的金剛僧已經撲面而來,右手結印,如金剛杵一般劈頂砸落拳在空中便掀起了尖嘯,掀起層層氣浪,演化降魔正法

    迎著那一記砸落的金剛印拳,鬼手抬起了手掌。正面迎上

    砰

    一瞬間,空氣中爆出了一聲悶響,電光爆射,耀的人都睜不開眼睛。只能夠感覺到在那一團電光中有什麼東西在迅速的往返來迴游走。

    那是比聲音更快的東西,比雷霆要更加短暫,也更加的迅捷。瞬息之間往返折回。掠過了漫長的距離。

    快得像是一個被驚醒的夢。

    那一瞬間過後,再無任何巨響和聲息。耀眼的電光消散之後,原地只剩下了兩個身影。

    鬼手依舊站在原地,暴起的苦行僧人也依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動彈不得。

    「還愣著幹什麼」

    屍羅逸多驚叫,催促著那個一動不動的僧人:「快殺了他啊我從天竺將你請到這裡,是為了讓你在這裡嚇人的麼」

    苦行僧人依舊不動。

    鬼手凝視著那個金剛怒目的男子,神情中隱隱浮現出一絲敬佩,輕聲感嘆: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將血肉和皮膚都轉化成金鐵的秘術嗎天竺苦行僧人真是藏龍臥虎。令人佩服。」

    「我輸了。」

    金屬化的苦行僧發出沙啞的聲音,閉目輕嘆:「屍羅逸多跑吧。」

    隨著他的話語,那一口憋在胸臆間的氣終究是洩了出來,氣洩了,秘儀.金剛定便無法維持,他重新恢復了血肉之軀。

    緊接著,寸寸塌陷

    像是液體一樣,癱軟在了地上。變成了一灘爛泥。

    陰冷的月光從天穹上灑落下來,照在鬼手那一隻看不見的手上。就照亮了他手中提著的東西。

    那是一具完整的白骨,從頭顱到腳趾,慘白中隱隱帶著鐵青色,隨著鬼手的晃動,便在冷風中輕輕搖曳起來。

    那一瞬間,隔著金鐵化的血肉。苦行僧全身骨骼便已經被他盡數掏出,不少一根

    「十年前,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手很快。」

    迎著那些呆滯的眼神還有慘白的面孔,鬼手輕聲呢喃:「這麼多年了,沒想到我已經變成了這麼快。」

    十年之前。鬼手的技藝絕世,至今,依舊天下無雙

    隨著五指的鬆開,慘白的骨骼落地,砸在地上,聲音清脆,宛如一串白骨風鈴。

    這是壓垮琴弦的最後一根稻草崩

    人群中,忽然又咆哮的聲音響起,已經快要瘋掉的男人舉起自己的刀,衝向鬼手,當頭斬落

    人潮擾動,院本的平衡被打破了,那群藥效漸漸發作,已經迷失了理智的人聞到血味,便發了狂。

    咆哮和嘶吼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人群吞沒了鬼手的身影。

    十分鐘之後,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幾十年來,甘露院頭一次如此靜謐和安詳,宛如一個墳墓,充滿著死亡的寂靜。

    唯一站著的人已經被血染紅了。

    他的嘴唇顫抖著,點燃了自己的煙斗,深吸了一口,吐出了裊裊的青煙。

    菸草中夾雜著的藥粉被點燃了,隨著煙霧湧入肺腑,擴散開來,就壓下了傷口上傳來的陣痛。

    就在他的肩頭胸口背後,雙腿之上,乃至頭顱,鮮血淋漓。有些血是敵人的,也有一些血是他的。

    「畢竟是老了啊。」

    鬼手輕聲嘆息,痛得皺起眉頭,夜露深重,上了年紀之後的風濕又開始犯了,剛才在躲閃一把匕首的時候,腰也閃了,已經疼的走不動路了啊。

    是老了啊,幹嘛不服老呢

    他心裡有些懊惱:自己都一把老骨頭了,幹嘛要學屠夫那個傢伙跑到敵人的老窩裡玩血洗全家的路數

    又不是誰都像是屠夫那個怪物一樣,不論怎麼殺都殺不死

    他輕聲嘆息,抬起被血染紅的眉毛,環顧四周。

    「屍羅逸多你還在在麼」

    寂靜裡,無人回應,陰影中,屍羅逸多摀住了自己的口鼻,幾乎快要窒息了。他悄無聲息的踉蹌地後退,可是跌倒在了台階上,就癱軟不起。

    「我看到你了,麻煩你稍等一下,在那兒別動。」

    鬼手看到了他,眼神就亮起來了,緩慢地挪著腳步,向著他走去。

    在他的右手之處,依舊空無一物,只有空空蕩蕩的袖管。

    可血將那一隻無形的右手染紅了,令它顯露出了猙獰變化的形體,宛如一個噩夢在現實中的投影,幻化出了種種地獄的倒影。

    那一定是死亡凝結成實質的樣子吧

    究竟是多精湛的殺人技藝,才能觸碰到這麼可怕的境界呢

    屍羅逸多呆滯地看著鬼手漸漸逼近,眼神絕望。可到最後,那深不見底的絕望中,卻浮現了一絲解脫。

    「嘿嘿,原來報應在今天來了麼」

    他笑了起來,嘲笑著自己,眼神便釋然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來吧」

    他扯開了自己的領子,裸露心口,決心直面自己的死亡:「這就是因果業報的道理罷 所有的行惡者都需要面對命運的懲」

    「並不是。」

    鬼手伸手沒入他的胸膛,看著他貌似釋然的眼神:「其實,很多比你壞的人,一生都過得很快樂,而且在幸福中老去,死之前兒孫滿堂。

    幹嘛一定要讓別人和你一樣倒霉呢」

    屍羅逸多怔住了,眼神波動,原本強行擠出的釋然被砸碎了。面目便扭曲的像是惡鬼。

    他怒視著近在咫尺的鬼手,張開口,像是要大聲咒罵,又像是要垂死一搏,咬斷他的喉嚨

    可是輕柔的破碎從他的胸腔中響起。

    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倒地抽搐,最後不再動了。

    臨死之前,他的生命中好像迎來了短暫的安詳只可惜,強行安詳並沒有什麼卵用。

    他想要死的有尊嚴一些,可惜,死就是死,並不存在尊嚴這一說,而且他依舊死的像是一條狗。

    月光之下,他的屍體漸漸僵硬了,黯淡的眼瞳倒映著遠處自己親手點燃的火焰光影。

    死不瞑目。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6
發表於 2025-9-17 00:16:10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二章 有花的地方

    慘白的月光高懸在天空上,照亮了寂靜的城市還有騷亂的城市,月光映照著那些冷漠的銀白色大理石宮殿,還有在火焰中動盪倒塌的棚屋。

    絲絲縷縷的霧氣穿行在燃燒的火光裡,像是活物一樣氤氳在城市中。霧氣飄渺,以冷淡的白色覆蓋了那些鮮血和殺戮。

    在霧氣的深處,隱約傳來了沙啞而悠遠的歌。

    那是悼亡的祭曲。

    下城區域,白教堂區,海格特墓地。

    霧氣繚繞在這一片寂靜又荒涼的土地之上,墓園的黑鐵之門大開,袒露出了通向死者世界的道路。

    灰白色的墓碑如同樹木一樣東倒西歪的插在地上,枯樹斜斜地指向天空,一片死寂。

    遠方到來的海鳥帶來了種子,於是在那些泥濘的腐土之間便長出了一片片拇指大小的白色野花。

    細碎的花瓣裡帶著微黃的蕊,沾著露水,在寒風中輕輕地搖曳著,像是被埋葬的人從地下吐出的最後氣息。

    在墓碑之間,薩滿披著漆黑的祭服,佇立在泥潭中。

    他凝視著面前的墓,在墓中躺著一具簡陋的木棺。

    那是一具早已經冰冷的屍體,像是還活著一樣,屍體瞪著眼睛,對著天空怒目而視,彷彿準備拔刀和敵人分出生死。

    他的敵人斬下了他的頭,他便死了,可他的同伴取得了勝利,也帶回了他的屍首。

    「伊夫力。」

    薩滿按著木棺,眼神憐憫又複雜。他的沙啞聲音迴蕩在墓園之中,如同向死後的世界介紹這一位新入的成員:

    「他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屬,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棍。他至死追隨我,不改初衷。

    他沉溺於酒精和暴力中。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人。

    他死了。」

    薩滿展開手掌。將手中的兩枚銀幣蓋在了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瞳之上,為他支付了度過冥河的船資。

    他最後看了一眼死者的面孔。輕聲道別:

    「阿瓦隆感謝你曾經做過的奉獻。」

    棺蓋合攏,薩滿為他釘上了一顆釘子,目送著死者沉入黑暗,享受永恆的安寧。

    一具新的木棺被抬上來了,死者的面孔上看不出猙獰或者安詳,只是安靜的沉睡著。

    「艾裡克」

    薩滿看著那一張臉:「我認識你,原來你也死了啊。」

    他憐憫地擦去了死者臉上的塵埃,輕聲宣告:

    「他是下城區的一個小混混。牆頭草,隨波逐流,做過很多事情,可那些事情都沒有成功。

    他曾經有過做一番大事的滿腔熱血,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人頭地,然後他做糟了所有的事情。

    他一事無成。」

    薩滿將銀幣蓋在死者的眼瞳上,低聲道別:

    「願你在無盡的長眠中尋找到活著的意義。」

    棺蓋合攏,薩滿接過了鎯頭,為他釘緊了前往死者國度的行囊。

    木棺沉入了泥潭中,消失不見。

    新的棺材被送上來了。這一次,薩滿卻忍不住輕聲嘆息。

    「天竺人,屍羅逸多。」

    他看著那一張扭曲的面孔。眼神倏無悲喜,只是憐憫:「又見面了吶,讓我為你送別吧。」

    他為屍羅逸多撫平了扭曲的面容,輕聲宣告:

    「十六年前,他來到這裡,這一座城市沒有拒絕他的到來。

    為了出人頭地,他販賣禁藥維生,廣開妓院娼寮。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因此而死。一個兒子送回了天竺,他不敢再讓自己的兒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為了賺錢。他毒害了很多無辜的人,可他的到來也令混亂的禁藥得到了管制。有那麼一丁點的人得到了倖免。

    他死有餘辜,但又不至於罪該萬死,只是一個兩頭都夠不到的可憐蟲。

    他曾經為這個城市奉獻過許多,也曾經遵守過規矩。

    可惜,他走錯了路。」

    薩滿將銀幣蓋在他的眼睛上,為他合攏棺蓋,釘上了釘子:

    「安息吧,你的名字將留在阿瓦隆的記憶裡。」

    最後送上來的,是一具沉重的鐵棺,鐵棺中,那個身披著沉重甲冑的男子已經與世長辭。

    像是經歷了刀劍的劈斬,烈火的焚燒,還有箭矢的攢刺,死者已經體無完膚,可至死他都沒有鬆開手中的重劍。

    斷裂的劍刃的裂口上殘留著厚重的血色,在寒風中輕輕震顫,如同魂靈的嘆息。

    「矮犬沃納,阿斯加德人的首領,你死的堂堂正正。」

    薩滿用手帕為他拭去了臉上的血,將他的雙手交疊在胸前。他看著他的臉,像是看到了他這一生的奮勇和咆哮:

    「十幾年前,他和他的部下來到這裡,將獨眼取而代之,販賣自己的武力,掠奪財富。

    阿瓦隆無私地接納了他,給了他一席之地。

    他並沒有一技之長的生存技藝,也沒有出類拔萃的長遠眼光,也從不依靠有情而活,他只崇尚力量,也追隨著力量。

    他至死無懼,是一個出類拔萃的戰士。他本來可以讓這個城市變得更好,可惜」

    他將銀幣蓋在死者的眼睛上,神情冷淡又惋惜:

    「他辜負了這個城市。」

    鐵棺合攏,沉入泥潭之中。

    薩滿回頭,看向身後,看著那些一具具從白霧的盡頭送來的棺木,那些棺木中沉睡著死者。有的裡面是他的朋友,有的裡面是他的敵人,那些在陽光下活不下去的人在今夜死去了,便葬在了黑暗裡,永遠地沉入了這個城市的陰影之中。

    他會見證他們的死亡,為他們微薄的生命賦予意義,哪怕這一份意義輕如鴻毛。

    在漫長的送葬之中,鬼手撐著枴杖,有些蹣跚地走到他的身後,輕聲說了什麼。薩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鬼手沉默了片刻,輕聲問問:「瘋人院那裡,我們真的不管麼」

    「我讓屠夫去,只是讓他帶阿爾貝托的屍體回來,他做到了,足夠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解決。」

    薩滿說:「我們只解決我們應當解決的事情。」

    鬼手點頭,聽見了薩滿沙啞的呢喃:

    「鬼手」

    「嗯。」

    他抬頭,看著薩滿的背影。

    這個蒼老的男人凝視著那一片漸漸從泥塘中生長出來的墓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隱約的嘆息:

    「今年我們種下這麼多屍首,來年一定會開出很多花來吧」

    無人回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7
發表於 2025-9-17 00:16:24 |只看該作者
一百六十三章節 血祭開始

    漆黑的夜空中,雲層被火焰的色彩映照,如血猩紅。

    在焦灼的風裡,灰燼飄飛,升上了天空,碎散的火粉在空中明滅,消失無蹤,像是火焰的群星正在緩緩的升起。

    大火已經燃燒至最**。

    街道之上,廝殺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在那些遍佈每一個角落的拚殺和反攻之中,所有人的耳邊都是咆哮和哀鳴。

    明明空氣中漂浮著陰冷又詭秘的氣息,可那種氣息卻被火焰的焦灼所覆蓋,縈繞在每個人耳邊的隱約的笑聲和吟誦被怒吼和尖叫所替代,變得細不可聞。

    在層層磚石的覆蓋裡,深入地下數百米的地方,那宏偉而嘶啞的頌唱聲如雷聲滾蕩。

    這裡是中央機關.最終實驗室。

    轟鳴的頌唱和樂聲迴蕩在這個正圓形的廣場之上,在牆壁之間翻滾,沖上了穹的黑暗裡,擴散向了四面八方。

    燃燒的水銀流淌在磚石的縫隙中,形成了詭秘的音符和樂章,那些樂章迅速的變化、扭曲著,像是窒息而死的蛇。

    「神明恩典,如此甘甜我等罪人,竟蒙赦免,昔我迷失,今歸正途,曾經盲目,又復得見」

    就在那些圖紋之上,數十名披著血色法衣的樂師佔據了共鳴的竅眼,彼此的心神連接,狂熱的吟唱著墮落聖詩。

    就在狂熱的吟誦之中,他們的雙眼翻白,神智彷彿都隨著那狂熱的歌聲而燃燒起來了,沉浸在這彷彿無窮無盡的頌唱裡。

    明明是帶著神聖意味的頌詞和旋律,可此時此刻,卻彰顯出無意言喻的癲狂和猙獰。

    如同潮汐一般的以太波動從他們的身上蕩漾開來,化作了彷彿來自煉獄的赤紅光芒。

    虛空中傳來了陣陣嘶鳴和咆哮。就像是地獄之門即將打開,妖魔的國度即將降臨

    這原本是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中二十首頌歌之一,由先代聖徒們所記錄下來的傳世典籍,教團中某個派系代代傳承的的重寶。

    後來在黑暗世界的戰爭之中,它被邪神的使徒所篡奪,以百目者的力量。將二十首神明頌歌,盡數穢染成了邪魔頌曲

    而就在狂熱的頌唱中,鮮血的色彩從虛空中源源不斷地湧來。

    那是無以計量的猩紅,潺潺溪流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化作和河流,河流澎湃,匯聚成潮。

    血色的潮水覆蓋了穹、大地、每個人的呼吸,交疊著形成了汪洋肆虐的景象。

    那已經是經過了無數次提取和純化的血液,從數不清的性命中所壓榨出的生命本源

    海潮一般的血色在空中波蕩著。隱隱交織成了一個龐大的漩渦。

    在漩渦的周圍,彷彿空間都扭曲了。

    而就在漩渦的中心,是深不可見的黑暗

    「赤眼,血路就要開啟了,加快速度」

    就在血陣之外,頭戴面具的知更鳥發出命令,他看著那一道鮮血中醞釀的亮光,眼神狂熱。

    血陣的正中心。雙眼赤紅的黑樂師吞吸著這無以量記的生命力量,口中的狂熱讚頌越發的沙啞和尖銳。

    漩渦劇烈的震顫起來。

    快了。

    就快了

    血路。即將開啟

    知更鳥輕聲笑起來,身影消融在黑暗中

    轟

    燃燒的下城區,天空中,漆黑的雲層中驟然迸發出一道雷聲。這是巨量以太的流動所產生的天象,卻像是雲端之上的神明震怒,發出怒吼。

    一道熾熱的電光從天而降。如同長鞭抽打在了塔橋的尖之上,驚得一群騎警臉色慘白。

    那一道雷鳴過後,城市之外的海潮聲便詭異的消失了,可風卻沒有停止,

    風中傳來了令人頭皮發麻的陰冷寒氣。令人簌簌發抖。

    暴雨將至

    天地之間一片窒息。

    可就在著窒息一般的寂靜中,塔橋上的警長卻感覺得心中陣陣不安襲來,如此強烈。

    就在他的身後,塔橋另一頭的黑暗裡,傳來了馬蹄馳騁的聲音。黑暗中,數十隻鐵輪碾過青石,迸發出隱隱巨響和飛散的火星。

    是馬車,至少一個車隊的人從上城區衝過來了

    警長的腿哆嗦了起來,下意識地看向信使的方向,可是卻找不到信使的蹤影剛剛他明明還在這裡

    就在他的錯愕之中,那種滾雷一般的馳騁之聲漸進了

    「停下立刻 掉頭,前方不」

    塔橋另一頭的守衛怒斥,可馬蹄和車輪卻驟然加速了,從哨卡正中央碾過,將脆弱的哨卡撞碎,分崩離析

    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個噩夢,那一列車隊撞碎了哨卡,沖上塔橋,疾馳在狹長的車道上,筆直地向著下城區衝過來了

    足足有三米多高,如同妖魔一般龐大的的巨馬拉扯著馬車在疾奔。

    它們抬起了鐵蹄,踏碎了青磚,呼哧風雷,衝破了黑暗和阻攔,一股反顧地衝向了龐大的閘門,像是將整個閘門當做不存在

    「他們瘋了嗎」

    警長的臉色蒼白,踉蹌地後退:「快讓開,讓」

    轟

    巨馬和車輪從他身旁呼嘯掠過,捲起的狂風令他踉蹌倒地,耳邊盡數是鐵輪碾壓大地所迸發的轟鳴。

    那一列車隊宛如駕馭著風暴和妖魔而來,所過之處,一切哨卡和阻攔都轟然破碎,徑直地撞向了封鎖著塔橋的鐵柵欄。

    絲毫沒有血肉之軀的摸樣,那兩匹巨馬嘶鳴,漆黑的眼瞳毫無畏懼地迎向了前方的阻礙,鐵蹄踐踏大地時候迸發出陣陣雷鳴。

    緊接著,是令所有人都軟到在地的強烈震盪。

    先是變形,然後凹陷,最後扭曲,崩潰

    面對著巨馬的衝擊,足足有手腕粗細的厚重柵欄轟然破碎,斷裂的鐵片飛迸,深深地嵌入了岩石之中。

    漆黑的馬車撞破了最後的封鎖,悍然衝入了燃燒的下城區中。

    警長呆滯地看著那一列長長的車隊如此肆無忌憚地闖過哨卡,腦中一片茫然和懵懂,只感覺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恐懼。

    「接著。」

    他身旁有人說,將一個東西拋入他的懷中,他呆滯地低頭,看到了懷中的頭顱那是剛剛還威風八面、對他們呼來喝去的皇家特使的頭顱。

    他的身體一震,嘴唇哆嗦著,就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

    「別怕,是假的。」

    那個披著灰黑色雨披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死與你無關。」

    「假的」

    警長茫然地抬頭:「他明明有皇家頒布的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一枚銀色的龍首徽章被擺在了他的面前,灰色雨披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徽章。

    「你見過真的沒有」

    他收回徽章,向後伸出手,抓住了車隊末尾的馬車,身體便被帶起,驟然向著後方飛出,隨著車隊消失不見。

    最後的瞬間,警長看到了他的雨披在風中翻飛。

    殘留的火光照亮了上面的暗紅色圖紋。

    紅龍與劍之徽

    「皇家樂師團」

    他忍不住輕聲呢喃,呆滯地看著車隊遠去,消失在燃燒的黑暗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8
發表於 2025-9-17 00:16: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血路來客

    黑暗裡,幽靈一般的車隊急行,穿過了燃燒的街道,碾過了鬥爭的人群,一路之上留下了一條筆直的轍印,徑直撲向了阿卡姆精神病院。

    到最後,兩匹巨馬的馳騁戛然而止,停在了燃燒的建築之前。

    最前方,車門被推開,披著灰色雨披、鬍鬚修長而斑駁的男人走下車來,凝視著前方傳來慘叫的醫院,傾聽到了地下隱隱傳來的癲狂讚頌,便皺起眉頭。

    「所有人都下車,做好準備。多少年不見一次緊急命令,而且竟然是在阿瓦隆的城裡,皇家研究院旁邊這一次,那群神經病肯定會向皇室投訴我們的吧」

    他搖了搖頭,提高了聲音問:「現場的人呢在哪裡」

    「我在這裡。」

    披著灰色雨披的年輕人回應,那個俊秀男子看起來風度翩翩,他向哲羅姆行禮,抬起了鐵灰色的眼瞳:

    「好久不見,哲羅姆先生。」

    「蓋文」

    哲羅姆愣了一下:「聽說你已經進入了共鳴級,加入了皇家樂師團,我都不敢相信。我記得你今年才十九歲,還沒有從皇家音樂學院畢業呢。」

    「都是家族的培養而已。」

    蓋文笑了笑:「我快要畢業了,老師安排我加入皇家樂師團,增加一些經驗,並不能算是正式成員。」

    「已經和正式成員差不多了。」

    哲羅姆讚許地頷首:「三年前,你的老師就跟我說,你將來是會比他要更加出色的樂師,如今看來,他說得沒錯。

    你的父親前兩天跟我寫信時還說,你的弟弟班納也被皇家學派錄取。是個不遜色於你的天才,艾德里安家真是底蘊深厚。」

    蓋文點頭:「班納比我出色許多,現在已經是樂師級了。我只是借了哥哥的名頭而已。將來艾德里安家還是要靠班納的。」

    哲羅姆看到那一雙鐵灰色的眼瞳,便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有什麼話改天再聊吧。」

    說著,他示意蓋文歸隊,轉身看向身後。

    在他身後,十九名皇家樂師已經從車隊上走下,靜靜地等候。

    這些從皇家學派中甄選出來的翹楚樂師渾身散發著強大的以太波動,有的人身旁還追隨著強大的幻獸。

    在暴雨將至的狂風掀起了他們肩上的雨披,獵獵作響。

    「諸位。具體的情況想必你們在來的路上已經瞭解了。」

    哲羅姆背對著燃燒的醫院,高聲說道:「這一次我們要擊潰的是一場邪神的大型血祭。

    現在,在裡面至少有十幾名參與墮落祭祀的樂師,其中至少包括四名黑樂師,以及一批被他們改造過的妖魔。接下來分作三人一組進行行動,剩下的人把守住入口和出口,按照計畫行動,明白麼」

    「明白」

    「很好。」哲羅姆滿意地頷首,「但是,在行動之前。有一點要提醒諸位。」

    「不論敵人是什麼東西,不要心軟。」

    他的神情冰冷如鐵鑄:「這次陛下頒布給我們的可不是討伐命令,是滅絕文書。

    任何活著的東西。都不要留下來」

    在他背後,醫院的天空之上,雲層陡然一陣,爆發出壓抑的轟鳴。地底之下,那壓抑的聖歌讚頌驟然暴增,刺耳的聲音迴蕩在火光中,幻化出種種妖魔的形狀。

    哲羅姆低頭,看著手中的以太球。

    透過以太球的映照,他的視線彷彿穿透了數十米的地面。落在那一道劇烈顫動的血色漩渦之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立刻開始行動,強攻」

    轟轟轟

    就在最終實驗室。頂穹一陣劇烈的震顫,裂紋從牆壁蔓延開來。碎石和塵埃從空中落下,落入那一片血光中,便被消融了,消失無蹤。

    那是皇家樂師從外而內,強行突破的動盪,可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去在乎那些事情了,因為血路即將開啟

    在儀式鄭重,赤眼的嗓音拔高,尖銳刺耳的歌聲牽引著血光,令那個龐大的漩渦瘋狂地震顫、轉動。

    快了就快了

    他的嘴角咧開,欣喜欲狂,發出撕裂靈魂的狂熱歌聲,波動的血色之潮驟然一震,向著正中心的漩渦收攏坍塌。

    漩渦中傳來像是鋼鐵摩擦的聲音,正在從虛無凝結成實質。而就在正中心,如同厚重的霧氣波動著,漸漸地清晰。

    嘭

    一聲輕響,所有癲狂的歌聲戛然而止。

    寂靜中,所有人都狂熱地凝視著那個散發出幽暗光芒的漩渦,在漩渦的深處的白霧中,隱隱顯露出猙獰城市的側影。

    「開啟了」

    赤眼低聲呢喃,發出了一陣夜梟一樣的尖銳笑聲:「開啟了血路開啟了我們成功了

    阿瓦隆之影已經在我們的手中」

    所有樂師狂熱歡呼,齊聲讚頌,歌頌神明的榮光,癲狂地呼喊。

    可就在讚頌聲裡,所有人的神色卻又在瞬間一變,不可置信地看向漩渦的方向。

    一片死寂

    就在漩渦之中,有細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個模糊的影子隱隱浮現,越來越近在血路的另一頭,阿瓦隆之影裡,有什麼東西在順著通道,前往這個世界裡來了。

    最前方,那個維持著漩渦的樂師忍不住吞了口吐沫,神情驚疑。

    阿瓦隆之影,那是曾經亞瑟王以神器.石中劍為基礎所鍛造出來的無何有之鄉。

    在瘋王還活著的時候,它飽食鮮血,將整個城市化作魔域,不知究竟埋葬了多少屍骨,醞釀了什麼怪物。

    可是現在已經過了數百年了啊,門後面的那個世界裡還有什麼東西是活的麼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全身緊繃,死死地盯著那個白霧中的模糊身影。

    悄無聲息的寂靜中,只有隱約的腳步聲從漩渦之中傳來。

    接近了。接近了,越來越近。

    直到最後。那個可怕的陰影即將踏出漩渦,顯露出自己的摸樣。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全身戒備。

    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道傲慢到難以形容的眼神。

    就像是凝視著塵埃、渣滓,或者說腳下的蟲子,攔路的碎石,或者更加值得鄙夷的事情。

    那一雙眼瞳凝視著他們,可視線分明穿過了那些淺薄可笑的軀殼。落進虛空中去了。

    蓋因此處無有值得它去正視之物。

    它的毛髮倒映著血光,卻帶起一片帶著金屬質感的金色。利齒尖銳,翻著令人膽顫心驚的寒芒。

    那是一條

    「狗」

    赤眼聽到了自己下巴脫臼的聲音。

    旋即,他悚然而驚:幻術這是什麼幻術竟然不知不覺讓自己陷入了這種幻境之中。

    瞬息間,他滲出一身冷汗,迅速地為自己加持上了各種狀態,可到最後,卻依舊沒有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

    只看到一雙鄙夷地眼神。

    「狗」

    「沒錯,確實是狗」

    「為什麼會是一條狗從阿瓦隆之影裡走出來了」

    「真的是狗麼不會是什麼可怕的怪物吧」

    旁邊的樂師們忍不住低聲討論,落向漩渦的神情都變得無比懷疑:難道漩渦通向的不是阿瓦隆之影。而是某個狗窩

    就在所有人議論和指點中,那一條金毛大狗邁著小碎步,彷彿國王出巡一般的架勢繞了房間一圈。發現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之後,神情就從鄙夷中深深地透出了一股子輕蔑。

    最後,它的腳步停在了赤眼前面,蹲下來,抬頭看了他一眼。

    赤眼一愣,旋即覺得有些可笑,指著那一條金毛大狗看向身旁的人:「它在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狗嗷」

    最後面一聲是慘叫。

    因為金毛大狗張開嘴,毫不留情地咬在了他的手上,尖銳地利齒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中。幾乎將整個手掌都咬穿了。

    簡直不合理的劇痛從傷口處擴散開來,赤眼只覺得一瞬間手掌就是去了知覺。緊接著傳來的是宛如刀劈斧鑿的可怕劇痛

    他的膝蓋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但他終於確定了:這真的是一條狗沒錯

    它還特麼咬人

    而那條狗則非常人性化的甩了甩頭。對著地上啐了一口,最後打了個噴嚏,從鼻子裡不屑地哼哧了一聲。

    起身,掉過屁股,重新走向漩渦

    這裡太無聊,我去別的地方了。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畜生」

    赤眼的眼睛真的變成血紅,他嘶啞地怒吼:「你找死」

    驟然間,他的手臂一陣扭曲蠕動,血肉如同溶液一般的流動起來,依附在劇烈變形的骨架上,增殖拉長,瞬息間化作了一條漆黑的血肉蟒蛇。

    在漩渦前面,那條狗回頭。

    它的眼神中依舊滿是鄙夷,嗤,像是用鼻孔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緊接著,漩渦震顫

    一道令整個房間都為止劇震的咆哮從漩渦後的黑暗中傳來,腥臭的颶風憑空掀起。

    漩渦波動,中心的黑暗被撕裂了,一隻黑手從上漩渦之中伸出來。它無聲展開,便蓋住了龐大的頂穹

    足足有數十米大小的手掌像是由灰燼組成,無數灰燼組成了它模糊的輪廓僅僅是伸進一隻手掌來,就已經快要將漩渦撐爆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9
發表於 2025-9-17 00:16: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

    那一隻灰燼之手纏繞著令人震怖的旋律,散發著死灰色的以太氣息,所過之處,牆壁風化斑駁,地板上遍佈裂痕,風聲裡帶著崩裂的聲音。

    一切都在瞬息間被這一隻手摧垮了

    事象扭曲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

    這是共鳴級樂師所夢寐以求的極限力量,距離權杖只差一步之遙的可怕聲威。可僅僅是一隻手所散發的氣息就達到了這種程度,那麼它的本體究竟是什麼怪物

    赤眼呆滯地看著那一隻手掌高高抬起,握緊成拳,緊接著,猛然向著自己砸落

    像天塌了一樣

    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吧唧

    一灘肉泥從黑手之下迸射出來,落在旁邊樂師的臉上,掀起一陣驚叫。

    那一隻龐大的手掌在狹窄的室內橫掃,黑氣層層糾纏,將好幾個樂師握在手中,緊接著縮回了漩渦之後去。

    寂靜的漩渦之中傳來了淒厲的慘叫,那是墮入地獄的恐懼吶喊。

    緊接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傳來,再無聲息。

    血色的漩渦依舊旋轉,那隻手已經消失了,那條狗也不見了,可所有倖存者的臉上依舊不見血色。

    僅僅是一隻手,一個瞬間,就令他們的人數少了一大半

    就連那個神秘無比的赤眼也死了

    有的人雙股顫顫,已經想要悄悄逃走。

    「別自亂陣腳,先穩住血路」

    知更鳥的聲音響起了。

    那個頭戴著怪異面具的男子代替了血眼,站在了核心的位置上:「皇家樂師快要打進來了,目前當務之急是將血路固化帶走

    赤眼,還活著麼活著就給我好好幹活兒。」

    「正在恢復。」

    在知更鳥的旁邊。是赤眼被砸成肉醬的殘骸,殘骸已經變成一堆粉碎如泥的爛肉。

    可在爛肉裡,殘存地半個腦袋卻睜開了唯一的赤色眼瞳。嘆息聲沙啞:「這一具身體已經不能用了。

    可惜了,用了三年。已經習慣了不少」

    在原地,爛肉平白燃燒起來,連帶著其中的毀滅氣息一齊焚盡。赤眼的半個頭顱漂浮在半空中,撇了那些少見多怪的樂師一眼,淡淡地吩咐:

    「開始吧,時間不多了。以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第九樂章為準,交響演奏。」

    樂師們吞了口吐沫,強行鎮定心神。依言而行。

    以太再次掀起了波瀾,在尖銳的聖歌和旋律之中,血路漩渦開始緩緩地坍塌,釋放出了刺目的亮光,由一層飄渺不定的狀態向著物質界面轉化著。

    可是慘叫聲卻突兀地從那些樂師之中響起。

    最前面的那個樂師突然中斷了吟唱,痛苦地滿地打滾,明明停止了歌聲,可他的聲音卻依舊還在繼續。

    就在癲狂歌聲裡,他的身體一點一點乾癟下去,精華血肉全部被抽離而出。匯入坍塌的漩渦中。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樂師們悚然而驚。想要脫離出彼此之間的共鳴,可是卻發現自己已經泥足深陷。

    哪怕他們想要停止,可是體內的旋律和以太狂瀾卻催使、蹂躪著他們的身體,強迫著他們燃燒自己的所有生命,將這一曲邪魔聖歌推演到最高峰

    沸血吹息

    這是曾經布雨師也使用過的技巧,可此刻卻變成了隱藏在樂譜之中的陷阱,除了知更鳥和赤眼之外,所有樂師一個個地被抽成了空殼。

    點點光亮從空殼的五官中飛出,匯聚在赤眼的面前。化作一張皮製的古舊書卷,上面以血描繪著層層經文。盡數是如何用生命和鮮血佈置儀式,去取悅神明。換取獎勵的方法。

    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

    這是以十六名樂師的性命所制作而成的副本。

    知更鳥回頭看了赤眼一眼,眼神不似震怒,只是隱含著陰冷:「那畢竟是我的手下,你這麼擅自將他們殺掉,不擔心我會生氣麼」

    「反正是一群消耗品,知道的太多。就算是我不動手,你也會清理掉吧讓我來的話,至少還能廢物利用呢。」

    赤眼滿不在意,只是用殘存的眼睛看著他:「再說了,我的兩個弟弟也因你而死,這是你欠我的。」

    「你最好不要再要求更多。」

    知更鳥收回了視線,抬頭看著空中的漩渦。漩渦已經凝結成拳頭大小的光芒,向著他的面前緩緩落下來。

    這就是以整個阿瓦隆的泥潭戰爭為代價,所創造出來的血路道標,從此之後,他就可以隨時憑藉這個打開血路,進入黑暗的影之國度。

    在面具之下,他露出隱約的笑容,伸手抓向了那一團血光。

    可就在瞬間,他的身體一震,眼神迸發出猙獰:

    「誰在那裡」

    在他背後,響起了陰冷的笑聲。

    「辛苦了。」

    那是教授沙啞的呢喃。

    知更鳥的長袍之下的煉金裝備全部激發,形成了層層疊疊的護盾效果,緊接著,他猛然伸手抓向了半空之中的血光。

    赤眼當機立斷,噴出一圈擴散的漣漪,慘綠色的漣漪向著四方擴散,隨著漣漪掃過,空無一物的地方卻顯現了一個飛掠而至的黑影。

    行跡暴露,可教授卻毫不猶豫,反而加快速度,衝向了道標的方向,左手伸出,抓向了那一輪血光。

    而早有準備的右手從袖中抬起,指尖的銀笛指向了兩人的方向。

    「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們。」

    封存在銀笛中的樂譜被喚醒了,冰冷的旋律驟然從虛空中迸發,瞬息間帶來了寒冬的狂潮。

    是變化派系

    赤眼的眼眸一動,面前的卷宗展開,聖歌憑空響起。骸骨之牆驟然從大地上拔地而起,攔向了鋪天蓋地的寒潮。

    可寒潮如同幻影一般穿牆而過。席捲向只剩下頭顱的赤眼和知更鳥

    不對,不是變化派系這是幻術派系的演化

    赤眼瞬間洞覺,可緊接著。他就被幻覺一般的音律吞沒了。

    這是教授專門為他們精心製作的陷阱

    瞬息間,一層又一層的霜雪幻境將他包圍風標、凍淚之河、菩提、回首、鬼火、春夢、孤獨、路標、旅店

    一重重完美無瑕的意像湧入了他的神智之中。將他的心智佔據。

    或是寒風凜冽,或是冰河流淌,或是結霜菩提,或是陰森鬼火,緊接著是旖旎溫柔的春夢,孑然一身的孤獨

    瞬息之間,他的意志四分五裂,不由自主地被這詭異的幻境所吞沒了。

    這是幻術派系的聖徒.舒伯特所創作的樂章冬之旅。在凜冬之中,宛如夢境一般的漫漫旅途

    這一首樂章殺傷力並不強,可哪怕是再強的樂師,一旦落入其中,也會被二十四道囚籠瞬間困死,無力掙脫。

    赤眼瞬間被困進幻術牢籠,卻為知更鳥爭取了一線時機。

    在知更鳥周身的護盾層層爆裂,阻擋了寒潮一瞬,緊接著,一隻漆黑的知更鳥從他口袋裡飛出。

    幻獸代替自己的主人。承受了幻境的侵襲。

    飛鳥在瞬間潰散,因為其中蘊藏的意識碎片被幻境所殺死了,可知更鳥卻全然無事。從教授準備許久的殺招中倖免

    誰都沒想到,知更鳥竟然是個召喚派系的樂師

    緊接著,知更鳥的指間飄出了螢火一般的光點,飛向四周的屍體。。

    螢火之光鑽進屍首的口鼻中,屍首便猛然膨脹起來,皮膚下面透出了熾熱的火光,像是血肉被點燃了。

    瞬間,屍體只剩下一張空空蕩蕩的皮囊,而壯大的千百倍螢火之潮從它們的五官中湧出。撲向教授。

    那是成千上百的磷火之蟲,與一切死物無害。但對血肉之軀來說,是致命的天敵

    教授的動作依舊不變。竟然徑直地衝向了道標,絲毫不顧及撲過來的磷火蟲潮,

    瞬息間,螢火之潮掀起狂瀾,巨響轟鳴擴散,烈光亂舞,一個燃燒的身影從從其中穿過。

    他竟然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些螢火的折磨,憑著自己妖魔的血統硬抗了磷火的侵蝕

    不惜付出重創的代價,他的手掌距離血光之差一線之隔

    失算了

    知更鳥的眼中閃過一線驚愕之色,旋即變得狠戾起來,忍著心痛褪下了食指上的戒指,向著空中拋出。

    既然你想要硬抗的話,就試試能不能抗住這個吧

    鑲嵌著紅色寶石的戒指飛向了教授,在戒指之上,那一塊紅色的寶石無聲碎裂,化成了粉末。

    在晶石粉末飄飛的晶瑩光芒中,卻有一隻眼眸隱現

    驚鴻一瞥

    無盡的惡意和瘋狂便從那一隻眼眸中滲透出來,幾乎凝結成實質。

    教授的身體一震,如遭雷殛,身體毫不合理地驟然停止,抽身疾退

    在那一隻眼眸的凝視之中,教授的手掌寸寸破碎,扭曲成了一團爛泥。整個人都被灰敗的氣息侵染,搖搖欲墜。

    護盾沒用、防備沒用、警戒沒用

    在這一隻眼瞳的俯瞰之下,一切防備都毫無意義。

    哪怕是教授及時抽身,整個人也險些徹底灰飛煙滅

    如果不是他是心相和幻術派系的強者,恐怕此時此刻,已經徹底變成了瘋子,成為了那一隻眼睛的瘋狂信徒

    「邪神之眼」

    教授滾落在地,提手斬斷了自己的左肩,那一隻扭曲的手臂落在地上,竟然像是活物一樣蠕動了起來,遍地亂走,已經被魔化成了邪神的眷族

    在知更鳥的手中,竟然有一隻邪神.百目者所恩賜下來的眼瞳

    那是極盡世間一切惡孽和罪業的神明所投向人間的匆匆一瞥,足以令血肉之軀的凡人徹底潰敗

    一瞬間,勝負逆轉。

    「這是專門為你這種不速之客所做的防備感覺如何莫利亞帝先生」

    知更鳥沙啞的狂笑起來,俯瞰著遠處滾落在地教授。

    他伸手攬向空中緩緩落下的血光,望著即將入手的道標,笑聲也興奮的扭曲了起來。

    任你費盡心機,我的東西,依舊是我的

    誰都搶不走

    「哇,笑的這麼開心是發生了什麼好事麼」

    在黑暗中,少年沙啞的聲音響起。

    嘭

    整個最終試驗室陡然一震,像是有巨人掄起鐵錘砸落。氣壓劇烈的變化著,掀起狂風,捲向四面八方。

    瞬息間,嘆息震盪將整個頂穹徹底砸成了粉碎,沉重的碎石從空中尖嘯著砸落。

    就在亂石飛迸中,發狂的改造體源源不斷的從黑暗中撲出來,嘶鳴著撲向了知更鳥。

    緊接著,復仇惡靈從天而降,筆直地落向血色的道標

    「好東西,歸我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70
發表於 2025-9-17 00:17: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無恥邪魔!

    眼看那個從天而降的黑影從天而降,想要奪走自己的道標,知更鳥口中就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

    「你做夢」

    在怒吼中,他袖子中飛出了無盡的黑鳥之潮,漆黑的知更鳥展開雙翼,尖唳著撲向了空中的怒吼。隨著螢火的飛舞附著知更鳥的漆黑羽翼上就染上了一層火光。

    火焰的光芒是冰藍色的,散發著寒意,冷焰所過之處,就連石塊都被焚燒成了泥漿

    這才是幻獸.知更鳥的原本摸樣

    「是麼?」

    迎著撲面而來的知更鳥之潮,葉清玄裂開嘴,露出笑容,在他的牙齒之間,一顆閃亮的賢者結晶閃耀著光芒。

    嘎嘣一聲,賢者結晶咬碎了一半,吞入口中。

    他握緊了自己的手杖,給知更鳥看著杖首那一顆寶石,寶石之中閃耀著縱橫雷光,彷彿雷霆世界的投影。

    「勿使三界化為灰燼」

    下一瞬間,整個阿瓦隆的漆黑雲層都發出了與之應合的轟鳴,神明震怒

    雷霆的輝光從杖首噴湧而出,如同海潮,吞沒了冷焰之潮,將整個實驗室都沉入了盛怒的電光地獄之中。

    極盡熾熱之光,普照一切邪魔

    「福爾摩斯」

    知更鳥的面色劇變,從牙縫裡擠出了那個名字:「你這個雜種……」

    那一瞬間,他奮不顧身地撲向了毀滅雷霆,哪怕是冒著灰飛煙滅的危險,他也要衝進去,奪回原本屬於他的血路道標

    毀滅之光吞沒了一切。

    當光芒消散之後,葉清玄已經落在了地上。哪怕是有賢者結晶,大量消耗的鮮血也令他忍不住喘息起來。

    而知更鳥已經渾身焦黑,深受重創。可他的手中卻抓著一輪血光。

    血路道標,被他拿到了

    「哈哈哈哈哈」

    哪怕是淪落到如此淒慘程度。可是知更鳥看著葉清玄的樣子,便忍不住狂笑起來:

    「你搶啊血路道標終究是屬於我的是我的」

    「是麼?」

    葉清玄笑了笑,抬起了自己的手掌,給他展示自己手上的東西:「那這個是什麼?」

    笑聲戛然而止,知更鳥呆滯地看著葉清玄手中的東西,又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一輪血光。

    這是……怎麼回事兒?

    在葉青玄的手中,是一輪和知更鳥別無二致的血光

    那剛剛一瞬間,兩人的同時爭奪中。血光竟然一分為二了?一半被知更鳥的拿到,可還有一半卻落入了葉清玄的囊中

    平分了?

    這是他媽什麼鬼

    知更鳥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他媽的,憑什麼啊?

    辛辛苦苦了四五年,勞心勞力,策劃計謀,頂著皇家的壓力,頂著薩滿的攻勢,冒著被皇家樂師團一鍋端的風險,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了成功的希望……然後果子被人分走了一半

    這算是什麼道理?

    況且,剩下一半還能不能打開血路還是個問題

    在葉清玄的的手中。那半輪漩渦上的血光終於消散了,顯露出它本來的摸樣。那是一隻通體晶瑩的配飾,彷彿血玉雕琢成的海螺?

    「你這個雜種把道標留下」

    知更鳥握緊了自己另一半海螺。狂怒地低吼:「你也配拿走我的東西麼?」

    「那當然,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

    葉清玄毫不羞愧地將血色海螺塞進自己的口袋裡:「這寶貝上輩子是我家板凳,合該入我囊中,你想都不要想。

    況且,你們這群黑樂師,乖蹇薄命,豈有氣運降得住它?」

    「你你……」

    面具之下,知更鳥的面色漲紅發紫。被氣的眼前一陣發黑,驟然有一種吐血三聲的衝動。

    「住口」

    葉清玄打斷了他的話。怒視著他:「無恥邪魔,竟然還敢跟我在這裡爭執。難道不知羞恥麼?」

    「很好,很好」

    知更鳥怒極反笑,傾聽到遠處漸漸傳來的轟鳴,還有皇家樂師的演奏交響,眼神就變得惡毒起來:

    「就算你拿到了一半道標,但不一定保得住……」

    瞬息間,他破碎的袖中掀起了琴簧震顫的尖銳聲音,地上火焰殘燼驟然一顫,湛藍色的燃燒知更鳥從火中驟然躍出,就像是打開了閘門,成百上千的燃燒之鳥源源不斷地從火中躍出,展開雙翼,集結成群,招蕩席捲而來

    葉青玄的面色一變,抬起了自己的手杖,正待再次激活因陀羅之眼,捲動的火焰之潮猛然抖動了一下,竟然憑空消散了。

    在消散的湛藍色火焰中,知更鳥已經消失無蹤……

    逃了?

    葉青玄愣住了,雖然心裡悄悄鬆了口氣,可是卻忍不住有些抑鬱:你的骨氣呢?

    虧我還把你當成一條好漢,以為你要跟我決死一戰呢」

    可下一瞬間,他就終於到意識到那個傢伙究竟想要幹什麼了。

    他怎麼會忘了呢?

    這裡還有一個大麻煩啊……

    他緩緩地回頭,看到背後的那個獨臂的人影,殘缺的手臂正在緩慢地從血肉中再生。

    葉青玄低頭看了看懷中的血色海螺,又看了看對方袖口中探出的利刃,嘆了口氣:

    「不會吧?還要打……」

    利刃,撲面而來

    「狗咬狗的樣子,簡直可笑」

    暗室之中,知更鳥冷冷地看著水鏡中兩個廝殺在一處的人影,發出了冷笑聲:「教授也罷,福爾摩斯也罷,還有那群皇家樂師,都是痴心妄想」

    「道標被奪走了?」

    在他手中,那一顆殘缺的頭顱隱隱顫動著,抖落那一層由幻入真的冰霜,血眼睜開。

    他終於掙脫了囚籠。

    「一半而已。」

    知更鳥吞下了珍貴的治療藥劑,焦爛的皮膚從傷口上落下來,血肉緩緩再生。他冷冷地看著赤眼:

    「區區幻術就把你困住了,要你何用?」

    「區區幻術?那是聖徒舒伯特昔年締造的冬之地獄,假如完全展開的話甚至能夠在以太界中留下投影。」

    赤眼沙啞地說道:「如果不是他被聖神之眼擊潰,否則我恐怕至死都要困頓其中。但沒想到教授也有那樣的弱點,那個傢伙的實力,忽高忽低,完全是不由得自己掌握的……」

    「無所謂了。」

    知更鳥的神情陰冷:「把你的備用**全部喚醒吧。」

    赤眼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你確定?」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比血路道標要更加重要的東西麼?難道你想讓那群皇家樂師把我們所有的成果都取走?」

    知更鳥陰沉地看著他:「喚醒那些備用品,啟動讚頌祭禮吧。」

    在那一雙眼瞳的注視之下,赤眼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屈服了。

    「……如您所願,祭司閣下。」

    赤眼輕聲吟誦密語,《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緩緩展開,瞬息間來到了最末端。

    描繪著地獄盛宴混沌殺戮的獻祭之書的最後面,卻空無一物。只有一隻漆黑的眼瞳。

    像是它從深淵之中望向了人間,潦草的勾畫中蘊藏著數之不盡的瘋狂黑暗。

    「長夜將至。」

    他聽見有個聲音在深淵中沙啞呢喃。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0-13 15:4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