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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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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月】寂靜王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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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6 01:20: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六章 說幹就幹

  《歸墟之書》中所記載的往事,與此刻重現。

  所有樂師錯愕,鴉雀無聲之中,那覲見已然到了最後的時刻。

  在沉睡的石釜之前,三個模糊的人影登上高台,身上所浮現,是不折不扣的天災氣息。

  依稀能夠分辨出,那是一個老人、一個女人,和一個消瘦的少年。

  在甲板之上,葉青玄的眼角狂跳。

  老人和女人他並不認識,但那個少年的背影卻如此熟悉,更何況,在看到少年手背上那清晰無比的雙蛇徽記之後,哪裡還會認不出來?

  還真是什麼事兒都有你攙和啊,老闆!

  而就在歸墟的幻影之中,那宛如祭祀的場景已經開始。

  三個人手捧的三樣祭物顯露真容。

  象徵著世間王權和榮耀的青金、象徵著不滅神性的乳香和象徵著原罪和死亡的沒藥……這是人類奠定黃金時代的場景!

  那三個人影,毫無疑問,便是三賢人的化身。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被稱為『東王公』的老人向著神聖之釜中投入了青金,在他身後,青衣之人肅聲宣告最初的戒條:

  「遵從命運,萬物由生至死。」

  緊接著,是那個應該是尼伯龍根的女人,投下了乳香。在她身後,赤衣之人宣讀不容忤逆的誓約:「人力有窮,汝當謹守界限。」

  到最後,少年露出愉快的笑容,將象徵著原罪和死亡的沒藥投入釜中,在他身後,黃衣之人立下了最後的誓言:

  「敬畏以太,唯有大源永恆。」

  沉寂之中,神聖之釜迸發了宛如開天辟地的轟鳴。

  所有樂師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因三王所立下的誓約而共鳴,自己在成為學徒的那一日,所發下的誓言與神聖之釜所共鳴著,恍惚之中,彷彿看到無數流光衝天而起。

  那籠罩在歸墟之上的銀光沸騰,擴散向四面八方,顯露出其中的島嶼和複雜龐大的城池。驚鴻一現之後,城池隨著無數幻影重新籠罩在了迷霧之中。

  只有浩蕩的鐘聲從歸墟的最深處響起。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

  因為來自阿斯加德的海上要塞迸發出轟鳴,在刺耳的戰爭警報之中,無數粗大的炮管緩緩地抬起,對準了四面八方,殺意毫無掩飾。

  而雲層之中,權杖的要素緩緩展露,加持在了要塞之上,令那要塞化為權杖的領域,由凡鐵晉陞為神蹟。

  「十息之內,立刻退出這一片海域。」

  一個雷霆交織的虛影從海上要塞之中升起,第二帝子冷眼俯瞰著周圍的所有人,獨目之中迸射烈光:

  「——否則阿斯加德的懲戒將從天而降!」

  局勢在瞬間變得險惡起來。

  不顧和所有人為敵,阿斯加德悍然表露出必取歸墟的態度,逼迫著所有人離開。

  倘若在剛才,歸墟只是一個普通的天災遺蹟的話,那麼各國之間少不得有一番爭鬥和較量,最後的結果無非是平分歸墟,共同開發。所較量的無非是誰能在這個大蛋糕中佔得更多而已。

  可就在剛剛,所有人看到的幻象之中,所表露而出的消息卻令歸墟的重要程度直線上升。

  自古至今,從未曾有過任何天災遺蹟在出世的時候,能夠引來眾王的魂靈覲見,更何況,還有神聖之釜和三賢人的投影。

  毫無疑問,此刻歸墟所在大源之中佔據著獨一無二的位置,其中所保藏的絕非只是純粹的力量那麼簡單,定然還有更深層的秘密。

  哪怕和在場所有勢力悍然開戰,阿斯加德必然要將歸墟納入囊中,此事不但涉及了第二帝子的皇位,恐怕也足以決定未來數百年之內,西方的局勢和變化。

  作為有史以來,西方當仁不讓的最強,軍事實力冠壓諸國的阿斯加德,必然不會將如此重要的東西和別的勢力共享。

  只剩下了兩個選擇。

  要嘛離開,要嘛開戰。

  「殿下,怎麼辦?」甲板上,葉青玄聽見了梅布爾的聲音。

  「怎麼辦?」

  葉青玄敲了敲命運之杖,面無表情:「還用得著我來教?」

  崩!

  低沉的餘音從鐵杖和甲板之間迸發,輝煌的光焰從葉青玄的頭頂憑空湧現,化作華麗威嚴的冠冕光環。宛如燃燒的金色龍威席捲,幻化為烈日。

  必勝黃金之章的樂理擴散,威風堂堂第一進行曲,奏響在海天之間。

  緊接著,不死鳥的清鳴從海面之上升起。龐大的鳳凰從火焰之卵中孵化,寄託在皇家艦隊之上,熾熱的雙翼緩緩展開,在九層以太之海中掀起變亂的狂潮。

  一線天梯從天而降,接入了不死鳥的獸性之中,必勝黃金之章的樂理灌輸而來,令鳳凰披上了龍威的威嚴之衣。

  以太之網的樂理小試牛刀,在葉青玄的加持之下,不死鳥的獸性瘋狂地蛻變,直至最後,從九層以太之海中升起,強行晉入了以太界,要素凝結。

  竟然暫時的進入了權杖的領域之中!

  皇家樂師團的交響開始,數十名樂師的共鳴之中,所有力量都交付在梅布爾的手裡,令那不死鳥的眼神越發靈動,凶焰狂暴!

  必勝黃金之章、不死鳥。

  ——雙權杖!

  轟鳴之中,遊牧之山在天空之上掀起了颶風狂潮,撕裂了雲層,祈並者主炮預熱開始,對準了海面之上龐大的要塞。

  毫不退讓,毫不妥協!

  同樣的,天空之上,數名權杖面對威脅,也毫無猶豫地展露出自身的要素,樂章此起彼伏,恐怖的樂理彼此疊加,令物質界的天空都為之扭曲,幻化為漆黑的宇宙原暗,在那原暗之中,權杖們的星辰大放光芒。

  劍拔弩張。

  轉瞬間,外圍的樂師有一個算一個,幾乎瞬間奔逃向四面八方。倘若接下來戰鬥爆發,哪怕是餘波的席捲便足以將他們絞殺成粉碎。

  而中層的各個學派則彷彿消失無蹤,陷入沉寂。可海面之下,深海之中,一個又一個龐大的陰沉輪廓浮現。

  伺機而動……

  在九霄環珮的感應之中,原本大師們的以太波動不減反增,轉瞬間飆升至近百,而且那深沉內斂的以太波動中包含著恐怖的底蘊。

  如今來到這裡的大師,沒有一個不是在樂理的盡頭浸淫數十上百年的強者,困頓與大師的領域之中,苦苦等待著晉陞的機緣。如今歸墟在望,誰都不願意後退一步。

  權杖之門是如此的恐怖又艱難,不知道多少人在它的面前蹉跎半生,每一個權杖都是一個世代的天驕。

  這一步跨過去,便是名動諸國,定鼎以太界的聖靈,跨不過去,百年之後便是一具枯骨……

  誰知道錯過了這一次,還要再等多少年?

  戰爭一觸即發。

  死寂之中,有沙啞的嘆息自歸墟響起。

  那是三賢人的齊聲吟誦。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轉瞬間,神聖之釜的虛影迸發出銅鐘大呂一般的轟鳴,無形的波瀾隨著那鐘聲擴散向四方,轉瞬間覆蓋了整個海域。

  無盡的引力從其中勃發而出,令所有人瞬間色變。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帶著厚重餘韻的鐘聲從自己身上掃過,引動了宿命之章的共鳴。

  那聲音在轉瞬間,懾服了所有不同的樂理,令它們融匯在這同一個音調之下,化為了一體。在錯愕之中,輝光從天而降。

  成百上千的光芒找落在了樂師們的身上,當光芒熄滅之時,樂師們已經消散無蹤。

  那一瞬間,葉青玄只覺得眼前一花。

  光芒鋒銳如刀,輕而易舉的戳破了物質界和以太界之間的隔膜,拉扯著他墮入了窒息的以太之海,無數暗流湧動之中,他彷彿在墜落,又像是向上升起,只能看到無數流光轉瞬間飛過。

  緊接著,重新感應到了重力。

  他落在地上,劇烈的咳嗽,在眩暈感之中嘔吐出了還沒消化的晚飯。

  感覺到心臟瘋狂跳動。

  等等……

  他感覺到了不對,伸手,按向自己的心口——心臟,在跳動。

  他愣住了。

  心臟在跳動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或不可缺又習以為常的現象,但對葉青玄來說絕不正常,他的心臟早就融入了小源之中,在融合了賢者之石後,已經半要素化,升入了以太界。

  也就是說,他的身體裡早就沒有心臟那個東西了。

  可現在,心臟又回來了。

  緊接著,他看到自己食指上琴絃編製成的戒指,九霄環珮。原本化作天梯樂理融入宿命之章的九霄環珮也回來了。緊接著,食指旁邊的中指上,那一枚權戒中也換發出隱隱的光芒。

  那是代表著阿瓦隆親王、安格魯副君的權戒。

  此刻卻變成了地上天國的樂理容納之處,必勝黃金之章的加持盡數流入了那裡。

  而在手背上,卻有漆黑的樂章顯露出一角,葉青玄挽起袖口,只看到宛如銘刻在皮膚之下的漆黑樂章。

  ——『天災共鳴』。

  葉青玄沉默了片刻,切裂了指尖,然後看到帶著金屬顏色的血液從其中流了出來……那是融入血液的月光之章。

  賢者之石、天災共鳴、月光之章……他三位一體的宿命之章不知何時已經被拆分了開來,分別回到了本源之中。

  地上天國的加持也寄託在了權戒裡。

  所有樂理歸於沉寂,毫無反應。

  也就是說……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所有的外物都被強行從身上剝離下來之後,葉青玄本身的能力從半步權杖的大師瞬間跌回了歪曲級。

  葉青玄沉思了片刻,試圖重新引動樂理,再次將被拆分的宿命之章重新組合起來。可是樂理之間剛剛鉚和,旋即就被某種斥力強行拆分了開來。

  就像是磁鐵的同極相斥。

  有什麼東西不允許葉青玄再借助外物了……

  他苦笑著,抬起頭,看著周圍那古老傾頹的建築,宛如迷宮一般的城市,還有遠處漸漸向上延伸,匯聚到頂峰的街道。

  是『歸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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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6 01:20: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七章 眾王見證之下

  當葉青玄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歸墟之中。

  而更糟糕的是,所有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樂章盡數被剝離,甚至自己的宿命之章也被拆分成三個部分。

  這個龐大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廢墟城市中似乎籠罩著某種更加深層次的力量,將樂師身上所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剝離下來。

  雖然依舊掌握在手中,但已經再非一體。

  打回原形。

  葉青玄苦笑,環顧著四周荒蕪的場景,輕聲嘆息:

  「這算是什麼?又是奇怪的試煉規則麼?」

  無聲的,一陣風吹來,詭異的文字從他腳下的塵埃中浮現,稍縱即逝,又消失不見。那是黑暗時代末期所流傳在人類之間的文字,人類所能追溯的最古老的字符。

  盧恩文字。

  只有在這種事情,葉青玄才會覺得,讀書多一點真是有用啊。

  他低下頭,眯起眼睛,凝視著地上殘留的痕跡,解譯出其中的寒意:

  「——眾王見證之下?」

  眾王見證之下。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聽起來簡直令人一頭霧水,但似乎足以解釋目前的情況。剛剛他還見到了原初眾王和初代的三王以及三賢人的蹤跡。

  葉青玄似懂非懂。

  此處毫無疑問,是有著原初眾王,人類秩序奠定者們的意志存留的。哪怕那些人早已經死去,可他們留下來的號令還存留在歸墟的最核心之中。

  也就是說……這是原初眾王為後來者所立下的考驗?

  這麼說的話就能解釋的通——曾經奠定秩序和神明王座的神聖之釜被取走之後,大源原本應該在好幾個紀元之後,再次出現。

  原本預料到這種情況,一定會留下相對應的對策,不會是個人進來就讓他們取走其中的要素和傳承嗎,試煉也自有一定的條件和規則……

  以自己最本質、最真實的樣子去迎接試煉,也一定是先決條件之一了。畢竟,誰有願意將後來的力量交給藏頭露尾之輩?

  巨艦和主炮在這裡行不通,這令葉青玄的心情在慶幸的同時又有些複雜。一方面安格魯固然不用去損耗實力跟別人硬拚。但要硬拚的換成自己之後,這滋味就變得不慎美妙。

  尤其,自己目前手頭的樂理大部分都被凍結,打落至歪曲階。

  在這個只有宿命之章共鳴才能夠進入的遺蹟之中,大師是最基本的條件,歪曲級樂師在這裡,恐怕算是最弱的一個了吧?

  葉青玄嘆息,嘗試著強行溝通樂理。

  心臟中的賢者之石瘋狂跳動,無數樂理展開,不顧巨大的斥力強行接入葉青玄的樂理之中。力量匯聚而來,可外部的壓力卻越來越大……

  宛如跌入了深海之中。

  借來的力量越是龐大,那麼收到的壓力就越是驚人。而且不知道究竟還有什麼針對措施在等著自己,葉青玄不敢再試,只能停止。

  這一些裝備恐怕只能用來做後備手段了。

  目前只能慶幸自己身上穿著的不是原罪之衣了,否則原罪之衣沒了,他就只能裸奔了……

  在沉思片刻,他終於暫定了方案:

  「那麼,先低調行事,和梅布爾會合。」

  鐺!

  就在他剛邁開步子之後,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衣服上掉在了地上。

  葉青玄低頭,看到了腳下面那一截似鐵似木的黑色樹枝,眉毛忍不住挑起:「時間這麼長,都忘記了……還有這個東西?」

  腐毒黑枝。

  幾個月之前,他在聖城,暴怒的深淵黑枝蒙提將自己只有三支的腐毒黑枝投向了葉青玄,結果非但沒有殺死葉青玄,反而被葉青玄以性質干涉封印起來,鎮壓在自己的宿命之章中。

  從此蒙提幾百年的苦工,就姓了葉。

  這可是蓋烏斯拿在手裡能捅死赤之王的玩意兒,原本他預定給亞瑟搞上一下,結果根本沒用到它的地方。

  如果不是歸墟的力量,葉青玄差點忘記自己身上還有這種要命的好東西。

  就在葉青玄將它收好之後,便立刻感應到:整個城市裡的以太波動驟然劇烈起來。

  數百個以太波動,幾乎有半數開始攀升,飛快的躍動起來,節拍激烈。

  打起來了?

  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大混戰……

  葉青玄愣住了,沒想到局勢演變的竟然這麼快。

  沒等他再做出什麼反應,便有以個以太波動向著葉青玄匯聚而來。

  當那個渾身鋼化的大師破牆而出之後,看到葉青玄,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眼中升起了意外之喜。

  歪曲級?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弱了!

  緊接著,毫不留情、毫無道理的……

  痛下殺手!

  -

  -

  最先打起來的,是城市的東北方。

  數百個大師和權杖,丟進了這一座龐大複雜到令人吃驚的歸墟之城後,簡直像是砂礫丟進了海裡,轉瞬間就不見了。

  按照道理來說,根本沒有那麼快爆發衝突。

  可最先遇到的兩名大師,卻偏偏分別是龍石學派和青血學派的成員。

  雖然同為召喚學派,但同行往往關係不會融洽,哪怕在教團之中,異端都比妖魔更該死,更何況是兩家彼此競爭了上百年的學派。

  龍石學派和青血學派和創立之初,目的和道路就完全是背道而馳。

  龍石學派的獸性研究旨在於探究獸性的極限,以獸性渾厚和龐大著稱,所召喚出的幻獸往往是驚人龐大。其中招牌便是足以吞沒一座城市的中庭之蛇。葉青玄曾經在羅慕路斯見過它的投影,哪怕是投影,也足以領略其恐怖的力量。

  而青血學派所探究的卻是獸性融合,如同天人之血一樣,通過骨髓改造,將血液異化,令獸性寄託在自己的軀殼中,堪稱人形凶獸,其最大的特點就是異化之後的青色血液。

  在彼此競爭的數百年中,雙方從一開始的摩擦到後來的敵意,再到大打出手,血債滿滿,再到最後的不共戴天。

  兩個學派之間所掀起的戰爭規模險些擴大,令教團都插手進行調停,嚴令兩個學派進行遷徙,如同當年幻想學派大分裂中的海市和蜃樓兩系一樣,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從此天南海北,再無碰面的機會。

  但世界這麼小,萬一遇到的話,雙方肯定會不假思索的往死裡打。

  野獸是最記仇的生物。

  更何況是將這一份仇恨傳承在獸性之中的召喚樂師?

  因此,在見面第一瞬間,雙方就痛下殺手。

  最後是青血學派的大師勝出。

  一方面是因為青血學派的獸性儲存在自己的身上,發動迅速。另一方面在於,龍石學派的大師為了一擊斃敵,直接召喚了學派豢養在以太秘境中的中庭之蛇……

  結果,在臨死的瞬間,才發現歸墟牴觸外物。

  哪怕是獸性也一樣。

  一瞬間,雙方交錯而過,勝者生,敗者死,如同所有人預料,哪怕有心調停的人在趕到的時候也已經來不及。

  可緊接著,更糟糕的事情……不,可以說令在場所有人驚奇到無法自抑的事情發生了。

  血泊中的龍石大師,鮮血迅速的消失,緊接著是龍石大師的宿命之章,到最後,甚至是軀殼都如同融化一般,消失在了陽光之下。

  只留下一套破破爛爛的樂師禮裝。

  隨著死者的消失,所有人都感應到城市的最深處,歸墟的龐大波動微微一震。

  可緊接著,親手殺死他的青血大師身上的以太波動節節攀升,迅速的暴漲。在無數樂理湧入之下,宿命之章的力量飛快提升。

  直到最後,從初入大師,已經提升到了大師巔峰……

  甚至只差一步,融合要素之後,便可以進階權杖。簡直就好像是,敗者的力量也隨著性命,一同被贏家所奪走了一樣!

  那一瞬間,所有人明白了除不借外物之外的第二個試煉規則。

  ——敗者全敗,勝者全勝!

  最殘酷的試煉方式。

  在這一座城市之中,所有人的命運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要嘛成為踏腳石和資糧,要嘛……成為最強!

  -

  -

  而現在,鐵風撲面而來。

  在鏗鏘的旋律之中,葉青玄面前的敵人再度膨脹,層層繁複的樂章從那金鐵的軀殼之上浮現。鋼鐵摩擦的巨響中,那覆蓋了軀殼的青黑色鋼鐵結晶再度增殖,令那一名大師的軀殼再度膨脹。

  轉瞬之間,從常人的高度攀升至三米,鋼鐵化作了威嚴的甲冑,將他覆蓋在其中。

  而雙手、雙足,覆蓋了軀殼每一個部分的鋼鐵之上都亮起了截然不同的樂章。數十部樂章在宿命之章的調動之下,匯聚為一體,化作了完整的整體。

  鋼心學派的大師——食鐵者·拉爾賓。

  葉青玄曾經讀過他的檔案,已一己之力令鋼心學派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學派自苦寒的南方崛起,打出了赫赫聲名的強者。

  在結合了召喚學派之後,他令學派傳承的核心樂理更進一步,成為少見的三系學派。

  變化、召喚、聖詠,三系樂理糅合為一。

  通過結合了變化和聖詠學派,進一步將軀殼異化,甚至融合鋼鐵,化作鋼鐵巨人之後,他解決了原本呆板笨拙的缺陷,通過召喚學派,糅合了來自《聖典》之中的巨人·格利亞的獸性,徹底的化為了毀滅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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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6 01:21: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八章 打個商量

  兩年之前,他已經為了更進一步,不惜研究禁忌命題,被聖城所警告。

  因此,在發現歸墟的特異之處之後,拉爾賓第一個反應是對身旁的人……痛下殺手!

  當身旁結伴而行的樂師被撕裂之後,感受到樂理再度增長的拉爾賓幾乎流下淚來。

  而且,在歸墟的推演之下,他本身的樂理不增反減,取出了臃余的結構之後,樂章簡化,靈活性大大增加,更令他看到了前方的道路。

  這一份餽贈令他簡直欣喜若狂。

  因此,在感應到葉青玄的存在之後,他毫不思索的沖上了前來,緊接著,右手對準了葉青玄,猛然按落。

  葉青玄不假思索,一個嫻熟又難看的就地翻滾。

  姿勢難看,可動作卻快的不可思議。

  這種久違的感覺,這種塵埃的味道,真是熟悉。自從聖城之後,他就再也沒體會過從地上打滾的感覺啦。

  哪怕在對方痛下殺手的時候保持著基本的克制,可在被逼入如此處境之後,葉青玄心中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怒火。

  而就在翻滾中,他感覺到頭頂一冷,原地已經無聲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

  就像是被無形的巨獸啃了一大口。

  一個漆黑的孔洞懸浮在凹陷的半空,迅速的氣化消散,宛如蒸發。

  那是固化在鋼鐵巨人右手之上的煉金矩陣,變化學派的最具殺傷的湮滅奇點。在經過拉爾賓的修改之後,殺傷範圍縮小了數百倍,而發動速度同樣也增快了十倍有餘。

  一般被他這麼一按,不知底細的樂師十有八九*會被湮滅奇點分解成塵埃。但沒有想到葉青玄如此機敏,動作如此飛快。

  緊接著,淒厲的聲音響起,接連不斷的破裂聲響起。葉青玄迅速躲閃,而牆壁和地上紛紛出現了一個個大坑。

  無數鐵片嵌入其中,撕裂了古老的石磚,幾乎將它們打穿。

  葉青玄曾經從第一個敵人,布雨師那裡見到過同樣的效果。由拉爾賓使出來,速度和威力超出布雨師不知道多少。只不過這種程度的東西,想要自己的命。

  「未免把我看得太扁了吧?」

  葉青玄怒極而笑,手中的命運之杖頓落,聲音清脆。

  崩!

  一道模糊虛幻的月輪從葉青玄背後艱難浮現,無數刀斧從其中呼嘯而出,性質干涉之下,化作真實不虛的利器,砸落。

  刀劍蹦碎,鋼鐵轟鳴。

  巨人踉蹌後退,軀殼上刀劍的斬痕交錯。

  葉青玄不爽地嘖了一聲。

  如果不是歸墟的壓制,光是這幾道刀劍就足夠將拉爾賓分屍。隨著刀劍的蹦碎,無數念線從碎片中延伸而出,將他籠罩,無孔不入地探索著盔甲上的縫隙。

  只要讓他找到一個縫隙,那他就要讓拉爾賓領教一下被月光侵蝕的味道……

  很快,葉青玄皺起眉頭。

  沒有縫隙。

  拉爾賓察覺到念線的探索,大笑,根本沒有任何阻攔。

  這就是鋼心學派,人鐵已經結合唯一。根本不是那種尋常的動力裝甲可以比擬的,沒有任何空隙可尋。

  他甚至已經不需要呼吸。

  他的骨骼就是裝甲的骨骼,他的肌肉就是裝甲的肌肉束,他的血液就是最粘稠的以太流,他的心臟就是裝甲的以太引擎。

  隨著他的呼喝,宿命之章再震,節奏攀升。被鋼鐵改造的心臟瘋狂搏動起來,以太波動充斥了整個軀殼:

  「——再嘗嘗這個!」

  鋼鐵之上,寄宿與其中的獸性·格利亞發出咆哮。

  熾熱的光焰從鋼鐵巨人的背後噴湧而出,宛如龐大的光翼。

  重力被歪曲,重達數噸的鋼鐵巨人竟然凌空飛起,懸浮在空中,輕巧如無物,在胸前,無數煉金矩陣浮現,四大層拼接完成,龐大的回路被激活了,恐怖的熱量散發。

  颶風席捲而來了。

  應召宿命之章的呼喚,厚重的風壓從天而降,湍急的亂流令無形的颶風帶上了淒白的色彩,置身其中,就彷彿被拋入深海,萬鈞風壓的席捲中,骨骼發出哀鳴。

  亂流摩擦,從颶風之中所迸發出的是真實不虛的電光。

  由高速運動的空氣而誕生了恐怖電漿沸騰的舞動著,環繞在巨人的周身,化作雷池一般的威嚴景象。

  葉青玄的眼神中閃現一絲驚愕。

  沒有想到,鋼心學派的樂理竟然在拉爾賓手中發展到這種程度。

  不僅僅是在鋼化軀殼上銘刻煉金矩陣還是令三系復合的樂章在樂理的控制之下保持平衡,亦或者現在所看到的景象,純粹以破壞力而言,堪稱罕見。

  這其中定然有拉爾賓獨門的樂理和技術。

  此刻拉爾賓所表現出來的,毫無疑問是樂師在戰爭之中最富有效率的形態,化身鋼鐵、不懼冷箭,破壞力驚人……

  簡直是樂師和動力裝甲的完美結合。

  倘若能夠得到廣泛應用的話,定然能夠令女巫之錘的裝甲再提升一個台階,假以時日的話,抵達福音裝甲那種恐怖的範疇也未嘗不可能。

  「打個商量如何?」

  風壓中,葉青玄壓著自己的亂發,提高了聲音:「拉爾賓,現在你加入宗教裁判所還來得及。待遇還可以再商量……」

  崩!

  雷池沸騰,電光如龍匯聚在拉爾賓的手中,然後化作長鞭當空抽落。

  轟!

  巨響中,葉青玄周圍的壁障層層破碎,最後的瞬間,聖哉壁障終於湧現,抵擋了恐怖的雷殛。雷光散亂,照亮了葉青玄難看的面孔。

  「你還在做什麼春秋大夢?『大審判長』閣下?」

  拉爾賓嘲弄地看著這個年齡還不足自己一半的年輕人:「讓我來教你一個道理,在樂師的世界裡,最是無用的,便是唇舌!」

  說吧,雙雷鞭呼嘯劈下,所過之處如同熱刀切蠟,牆壁和地板無聲的出現了深邃的溝壑,鐵石被切開了棱角,裂口平滑如鏡。

  無數電光之槍從雷池中升起,如同暴雨,隨著雷鞭的敲打,從天而降!

  聖哉之壁巨震,界域動盪,即將崩毀。

  葉青玄輕聲嘆息。

  他垂下眼眸,手指敲打著命運之杖:「真巧,我也是這麼覺得。」

  崩!

  鋼鐵轟鳴。

  那低沉的聲音是從命運之杖中迸發,可發出響應的卻是那空中的鋼鐵巨人。

  就像是鐵杖敲打在了巨人的軀殼之上。

  拉爾賓愣住了。

  煉金矩陣遲滯了瞬間,雷鞭在那一瞬間散亂,又被強行收束起來。

  崩!

  鐵杖再次敲打在地面上,可鋼鐵巨人再次發出轟鳴。如同鐵鼓被敲響了,轟然回應。拉爾賓只覺得有攻城車的大錘正面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四肢百骸巨震。

  葉青玄輕笑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

  「你是不是忘了在自己和鋼鐵之間……做個減震層了?」

  崩!

  巨響再次迸發。

  無形的鐵錘從天而降,拉爾賓的眼前一黑,頭暈目眩,只覺得自己宛如一塊生鐵,被放上了鐵氈,在火焰中被錘砸至扁平。

  雷霆之鞭徹底潰散,雷池消散,甚至連背後龐大的光翼也再難維持。

  是重力……

  暴增的重力。

  虛無的重力竟然在性質干涉的操作之下,被賦予了實質,每一次暴增都像是從骨骼的最深處帶來了鐵錘的敲打。

  原本這種直接作用於他身體上的攻擊,是最愚蠢的選擇。客場作戰,一切樂理只會被他的宿命之章徹底歪曲,碾碎。

  可不知何時,宿命之章已經被無數念線滲透了,就像是槲寄生纏繞在了機械之上,深入了每一個空隙之中。

  那一絲一縷的月光唸線順著煉金回路,直接侵入了他體內的宿命之章,將他的一切玩弄在鼓脹之中。

  緊接著,命運之杖再度頓落。

  崩!

  根本沒有運用任何外物的力量,葉青玄只是純粹的將命運之杖上的樂理砸在了拉爾賓的宿命之章上而已。

  只是一下,宿命之章分崩離析。

  拉爾賓發出一聲慘叫,鋼鐵之軀寸寸分崩離析,露出了下面乾癟消瘦的老頭兒,無數青筋從面目之上浮現,雙眼幾乎突出眼眶。

  只是瞬間,葉青玄便將他的樂師生命徹底殺死。

  宿命之章的崩潰,本身便代表著他的生命已經分崩離析,被推下了懸崖,哪怕在半空中還能保持完整,但終將摔成粉碎。

  他尖叫著,顫抖的雙手摸索向了懷中。

  這是最後的機會,他還有救——如果再不平息體內的樂理,那麼他自己將葬身在自己的樂理動亂之中。

  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將自己覆蓋的陰影。

  是葉青玄。

  「救……」

  他的面孔抽搐,抬起頭,仰望著那個陰影,期冀的凝望:「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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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資糧

  「很遺憾,我給過你機會了。」

  葉青玄嘆息,伸手,按在拉爾賓青筋密佈的腦門上:「放心,鋼心學派的核心樂理……我會幫你傳承下去的。」

  話音未落,拉爾賓發出一聲慘叫。

  從一開始到現在,短短的半分鐘不到,拉爾賓就已經墮入敗局。所有趕來的樂師甚至沒有來得及插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葉青玄殘忍地維持著他的生命,在他還奄奄一息的時候,將他所有的核心樂理一絲一縷的剝離而出。

  宛如抽筋剝骨,寸寸活剮的痛楚令拉爾賓迸發尖叫,血氣升騰,整個腦門都擴大了一整圈。

  直到最後,葉青玄慢條斯理地將最後一縷完整的樂理抽出,封入了命運之杖。拉爾賓從他的手中倒下,癱倒在地。

  哪怕還存留呼吸,可眼中已經失去了神采。

  宿命之章是樂師一生的凝結,一旦被剝離核心樂理,毫無疑問,便像是奪走了靈魂。高熱的血液已經將他的大腦徹底破壞了。

  現在的拉爾賓可以說已經死了,就算呼吸也持續不了多久。

  葉青玄揮手,一縷月光化作火焰,落在他的軀殼上。

  轉瞬間,拉爾賓化作了灰燼。

  所有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遺憾和僥倖。

  葉青玄並沒有將死者的宿命之章留給歸墟,因此,也沒有得到歸墟的加持。否則現在他定然已經再度升入了大師的境界,越發的難搞。

  可就算是如此,幾個隱隱逼近的大師依舊沒有人膽敢率先出手。

  畢竟是神之手啊……

  救國者葉青玄,安格魯的副君,阿瓦隆親王,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長……這樣的人,就算淪落到這種程度,手裡也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底牌。

  貿然出手的下場,就像剛才那個拉爾賓一樣。

  在遠處,街道的盡頭,雷蒙的身影浮現,他依舊帶著身後的蒼老修女,看著葉青玄的狀態,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動,張口欲言。

  可很快,他合上了嘴,並沒有發出命令。

  毫無疑問,他現在想殺葉青玄想殺的不得了,但偏偏不能讓他來下手。現在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看向這裡,如果他命令舒伯特下手的話,那麼教團肯定不會繞過他。而且,海頓的傳承安格魯恐怕也絕對不會交出了。必須要另尋機會……

  況且,他另有使命在身。

  他不甘心地瞪了葉青玄一眼,轉身帶著老修女離去。

  用不著他自己出手。

  想要葉青玄性命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

  -

  不出他的所料,短短的二十分鐘之後,呼嘯的閃光從天而降。

  轟鳴之中,火焰升騰,幻化為一名陰鷙的老人,攔在了男人的前方。

  「白髮、年輕……」

  他冷眼打量著面前錯愕的對手,桀桀怪笑:「看起來是葉青玄沒錯了,雖然以大欺小有些說不過去,但有人想要你的命,要怪,就怪你的運氣不好,遇到了我吧!」

  年輕人挑起眉頭,似是困惑。

  轟!

  恐怖的波動從他的身上迸發,屬於權杖的要素緩緩升起。

  「雖然這麼說你肯定不信,但朋友,你真的認錯人了。」

  那白髮的年輕人嘆息,伸手,按住了腰間的長劍:「但既然你已經下戰書了,倘若我畏戰的話,傳回去一定會被祖父丟進熔湖去苦修。」

  聞鈴劍鞘之中傳來鏗鏘的回音,令權杖愣了一下。

  「雖然莫名其妙替老鄉擋了一刀有些讓人不爽,但在開戰之前,姑且先告訴你我的名字吧。」

  「袁驚。」

  那手握劍柄的年輕人如是說道:「驚寂的驚。」

  那一瞬間,劍鳴驚寂。

  宛如漫漫長夜中,遙遠的黑暗裡傳來鬼魅的鈴聲,那鈴聲宛如腳步一般,迴蕩在四周,若有若無,清脆的令人心悸。

  驚寂之劍,出鞘。

  來自長房大兄袁鶴的佩劍『聞鈴』被袁驚所拔出,展露的再非是雲中白鶴的意味,而是帶著凜凜寒氣,殺意鏗鏘,如鈴震鳴。

  在袁鶴手中,那一柄纖薄的長劍換發著隱隱光芒,刺痛了老者的眼眸。

  《驚寂劍章》演化,絲絲縷縷的樂理從其中延伸而出,每一道都帶著堪稱絕世的鋒芒。隔空與那老者的權杖呼應著,只是鈴聲,便令要素為之動盪。

  在那一柄劍刃的面前,權杖都彷彿鏡中月、水中花,變得飄渺而虛幻起來。

  老者的臉色變了。

  「且慢……」

  「晚了。」

  袁驚面無表情地捧起長劍,舉至眉齊:「大兄的劍我掌握不了,區區一個水貨權杖,還沒有在它面前放肆的成本。

  ——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

  剛剛老者的話原封不動的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那個原本散漫慵懶的年輕人褪去了笑容,變得冷漠如鐵。

  在漆黑的雙眼中,倒映著深淵的劍光。

  下一瞬,驚寂劍章,迸發清鳴。

  劍光一線,無聲而來,彷彿劃破了漫漫長夜,裁開了漆黑的天幕,袒露背後的明光。純粹的殺意從劍章之中演奏,升騰而起。

  轉瞬間,劍光轉折,穿過了層層的防護,略過了加身的風暴和烈火,示弱破竹的貫向要素。

  樂理之間彼此的碰撞迸發了尖銳的聲音,宛如千萬飛鳥衝天而起。

  -

  隔著遙遠的距離,葉青玄聽到了嘶吼的聲音。

  他回頭,看向遠方,一道宛如流星一般燦爛燃燒的以太波動出現了,驚鴻一現之後,又再度消失。

  權杖的氣息潰散開來,瞬間,要素破碎,被打回了原型。跌回了大師的領域之中。

  就連葉青玄也愣住了。

  不應該啊……

  「怎麼會有這麼水的權杖?」他下意識的呢喃。

  「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沙啞輕柔的聲音從葉青玄背後響起,帶著女子的柔媚,令葉青玄愣了一下,猛然回頭,看到站在陰影中的模糊身影。

  還有她懷中的白玉琵琶。

  ——飛天夜叉。

  在葉青玄的眼中,那個臉色蒼白的消瘦女子宛如被漆黑的泥潭所吞沒了,如有實質的黑色獸性源源不斷得從她懷中的琵琶裡滲透而出,擁簇著她,也化為她的一部分。

  在繚繞的黑霧中,恍惚裡,她的面孔彷彿也變成了頭生雙角、面孔醜陋的泥面,猙獰如鬼。可下一瞬間,鬼魅不見了,從陰影中走出的只是一個俏麗而陰柔的消瘦少女。

  「柳氏長女,柳染,見過葉家主。」

  她向著葉青玄,盈盈下襬,姿態溫婉又緩慢,宛如深夜中鬼魅的輕歌曼舞。葉青玄下意識的有些頭皮發麻,被這個帶著厚重陰氣的女人嚇到了。

  雖然如此,但同為龍脈九姓,而且對方並沒有什麼惡意,葉青玄依舊給足了禮數。畢竟老鄉見老鄉,在歸墟裡,說不定還可以互相扶持一下。

  「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葉青玄問。

  雖然柳染所說的是東方的語言,但他聽得明白,也知曉其中的隱喻,可是卻不明白她指得究竟是什麼。

  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這是東方樂師在對樂理的批判:執著與形的樂章無法達到完美的境界,只會落與下成,就算有那麼點成果,也不過是如同影子一般,雖然有,但卻無法經受考驗。

  她的意思是,那位權杖是個樣子貨?

  柳染聽到他的話,忍不住抿嘴輕笑,「看來葉家主還不知道麼?歸墟裡的情況。」

  「願聞其詳。」

  從柳染那裡聽說了她的發現之後,葉青玄陷入沉默。

  勝者全勝,敗者全敗……

  在眾王的見證之下……

  葉青玄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難道眾王的遺願是想看著自己的後輩互相殺戮?有些不對吧……」

  「不止是如此。」

  柳染的笑容意味深長,看了葉青玄一眼之後,開口說道:「妾身對此略有所猜測。」

  說完之後,卻沒有繼續向下講,而是擺出了待價而沽的姿態,等待葉青玄詢問。可葉青玄並沒有再問,而是陷入沉默,宛如思索。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葉青玄從沉思中抬起頭,看向柳染:

  「資糧?」

  聽到他的話,柳染的眼神微微錯愕,旋即無奈嘆息。和聰明人說話,有時候提個開頭都會被猜到結尾。自己看來還是小看這一位葉氏的家主了。

  不愧是風聞中自創一派,開創先河的樂師。

  「沒錯。」她緩緩頷首。

  早在剛剛聽到柳染的話,葉青玄便明白,遺蹟中的試煉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手握九霄環珮這種擅長超廣域觀測和精細操作的樂器,再佐以解析法,得到了柳染的提示之後,葉青玄再猜不出來,那才叫愚不可及。

  在他的感應之中,整個龐大複雜的城市中,爭鬥此起彼伏。可每一次戰鬥結束的時候,歸墟的核心深處都會傳來幽深的以太波動。

  它在緩緩的蛻變……

  死去的樂師消融在城市之中,宿命之章自然也融入了歸墟的深處,化作了那未降生的天災資糧。

  這才是最後的環節。

  真正的天災將汲取這無數爭鬥中匯聚而成的樂理,徹底誕生。因此,順遂這一過程的勝者才會得到它的加持,變得更強。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歸墟也在漸漸的被人所影響。

  融合了無數樂師的樂理、大師的宿命之章後,歸墟真正現世時,便已經不折不扣的打上了人類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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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6 01:22: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章 石盤

  不論誕生出來的『神孽』究竟是四活物、三柱神、三賢人,亦或者是八大現象那種類型,其本身便已經與人類密不可分。

  只要融入神聖之釜中,就可以令人類的樂理體系再度拓展,屆時,人類將在大源之中佔據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如此慘烈的競爭……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代價而已。

  先代諸王早在臨死之前,便已經布下了數千年之後的安排。雖然提前了三個紀元,但並不妨礙整個計劃順暢的啟動。

  「只不過,犧牲了那麼多人換來的力量,不覺得太殘忍了一些嗎?」

  葉青玄輕聲嘆息。

  柳染的笑容嘲弄:「當初侵染神聖之釜的時候,人類可是獻祭了數萬人的鮮血呢,為此而死的人,骸骨盈野……現在可比當年人性多了。

  至少,他們都是自願的,不是麼?

  而且,通過這一次試煉,恐怕至少會有不少權杖誕生……

  雖然相比之下,終非正途,而且成就有限。但只要再經過數十年的潛修,未嘗不能令得來的力量徹底屬於自己。

  到時候,就不會出現剛剛那個水貨權杖的現象了。」

  作為袁驚對手的那個權杖,恐怕原本早已經困頓大師領域數十年,一旦得到了外力的加持,便自行衝破了關卡,晉陞了權杖。

  但哪怕是在東方,也沒有神經病敢剛剛晉陞權杖,就去向袁氏的嫡系挑釁……袁氏所傳承的劍章,可是純粹衝著樂理核心去的。

  權杖被捅上一劍也難逃自己要素隕落的結局,大師被砍上一劍,宿命之章上恐怕也會慘遭重創。至於正式樂師,一劍下去,心音破碎,當場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盡得樂理殺伐之道』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

  是這麼多年來不知道多少樂師用血所寫成的教訓。

  聽完之後,葉青玄點頭:「所以,你們也是也來坐這一趟順風車的?」

  柳染淺笑,搖頭,只是隨意地撥弄著手中的白玉琵琶,發出清脆的聲音。

  葉青玄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龍脈九姓的核心繼承者就算混吃等死,在各自家族的傳承之下,也起碼能夠晉陞權杖。就如同柳染懷中的白玉琵琶。

  這還是小圈子的好處。

  與其追隨大流跟隨別人的規則行事,還不如自己訂立規則。

  安格魯皇家樂師以必勝黃金之章的樂理作為核心傳承,受限於王室,也成就與王室。梅布爾就是其中的典型。

  而龍脈九姓以血脈傳承樂理,樂理代代傳承。除了葉青玄這個親爹失蹤,所有族人都被滅了個乾淨的倒霉鬼之外,哪個不是一路順風順水?

  柳氏的傳承之器——飛天夜叉——可以說,能夠被允許攜帶它,柳染就已經是下一代板上釘釘的家主了。

  歷代柳氏的樂師,以意識豢養鬼魅之獸,死之後,自己的宿命之章和所有意識也會盡數化為鬼魅的資糧。

  而飛天夜叉,毫無疑問便是數百年來,那無數鬼魅的棲身之所。

  只要獲得了飛天夜叉的承認,無數鬼魅獸性的資糧就會源源不斷地灌溉自身樂理,晉陞速度快的像是坐飛艇一樣。

  他面前的柳染就是標準的天人,八歲童蒙,十歲習律,八年的時間成就大師,權杖以然在望,何須借助外物?

  將來她爭氣一點的話,一個『六御』之階也不是不可能。

  用腳後跟兒想一下都知道,柳染壓根對這種水貨權杖看不上眼。

  可惜,對現在的葉青玄來說,卻壓力山大。

  在這鬼地方,他還是個歪曲級呢。

  甚至算不上獵物,頂多只能算得上一個零嘴兒。看到最後隨手抓起來,吧唧吞了,連個咯都不帶打的。

  「你呢?葉家主。」

  柳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以您的樂理造詣,反而不需要擔心那些水貨的問題,在這裡直升到權杖,也並非是難事吧?」

  葉青玄搖頭:「反正離開這裡之後,我照樣可以取回自己的東西,不是麼?」

  柳染問:「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力量嗎?」

  「不,我只是討厭自己按照幾百年前一幫老混蛋訂下的規則走而已。」葉青玄搖頭,無動於衷:「用屍體換來的東西,會有腐爛的臭味吧?」

  柳染抿嘴而笑。

  遠方的轟鳴結束了。

  她盈盈行禮:「那麼,在下告退,望葉家主珍重。他日若有閒暇,不妨回震旦一遊,想必另有收穫。」

  「放心,一定會去的。」

  葉青玄揮手道別,聽見背後的聲音。

  「要注意『石盤』。」

  石盤?

  什麼石盤?

  葉青玄愣了一下,回頭,卻看到柳染的身影漸漸地消融在了獸性的黑暗裡,宛如蒸發在了陽光之下,沓無蹤跡。

  葉青玄有些頭疼地撓了撓後腦。

  注意石盤?

  那是什麼?

  他對這種喜歡說話說一半的神秘角色實在是受夠了,明明都走了,還要留個鉤子,把人掛在半空裡,上不去下不來。簡直就像是蹩腳作者為了保持神秘感而專門安排的劇情一樣。

  很快,他就知道石盤是什麼了……

  隨著城內第一輪殘忍對決結束,可以感應到的以太波動直接少了三分之一。而當爭鬥告一段落之後,沉寂到來。

  樂師們彼此收起了以太波動,隱藏進了陰影之中。

  可就在此時,浩蕩的鐘聲再度響起。

  從天空之中。

  神聖之釜的虛影換換湧現。

  其中蕩漾著粼粼的猩紅光芒,宛如盛滿鮮血。那是歸墟中無數死者的宿命之章所匯聚成的樂理,經歷了神聖之釜的淬煉之後所存留的淨化。

  在所有人的凝視之中,血色的樂理升騰而起,化作了雨霧,從空中灑落,卻穿過了每一個人的身體,落在歸墟的地面上。

  宛如幻影。

  幻影之血沉入了歸墟的最底層,灌溉著那孕育之中的天災,緊接著,龐大的城市巨震。

  無數殘垣斷壁迅速的修復了起來。

  就像是有千萬個無形的工人開始飛速的施工,令破裂的道路重新彌合,坍塌的牆壁再度豎起,破敗的建築恢復了原本的形狀。

  雖然依舊佈滿歲月的痕跡,長滿野草,看上去無比頹敗。可是卻向著完好的形態邁出了一步。

  不知為何,那修復之後的景觀,無數建築,龐大的城市……設計風格似乎向著聖城靠攏了一些。

  這恐怕就是神聖之釜對天災的侵染。當城市徹底修復完畢,天災誕生之時,恐怕這一座城市已經和聖城一摸一樣。

  而就在城市的正中央,無數殘磚斷瓦中,悄然浮現了龐大的地基。

  像是偉岸殿堂的基礎。

  而就在雜亂的基礎之中,有一道光芒升騰而起。

  光芒停滯在天空之中,所有人都清晰的看清楚了。

  那是一枚碎片。

  如同古老的日晷被摔碎了,石盤分崩離析,它的三分之一從天空之中顯露,高懸在天空之上。

  注意石盤。

  葉青玄下意識地想起了柳染對自己說的那一段沒頭沒尾的話,瞬息間,恍然大悟……

  ——天災核心!!!

  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變綠了。

  無數隱藏的以太波動驟然升騰而起,宛如千百個星辰驟然從夜幕中出現,大放光明。

  緊接著,令人瞠目結舌的恆星從其中湧現了,灑下了熾熱的光爆。

  權杖!

  權杖出手了!

  龐大的要素從城市之中升起,無數樂理彼此交融,結合了要素的宿命之章昇華為了權杖,由樂理組成的權杖從物質界顯化出了實體。

  威嚴的日輪浮現。

  無數電光和恐怖的高熱從其中迸發,轟鳴巨響,慘綠色的光芒從其中煥發而出,照得所有接近的人渾身發毛,如同千萬根長針攢刺。

  那是宛如衰變之鐵的照耀。

  慘綠色的光芒籠罩在每一個膽敢接近的人的頭上,彷彿有人在耳邊大喊著『當然選擇原諒她!』,可心中浮現的不是憤怒,而是恐懼。

  權杖·伯克之車!

  那是變化派系的絕頂天才,籠罩在無數樂師頭頂上百年的陰影,公認破壞力最為強大的樂師,結合了『裂變』要素的天才。

  由其坐鎮的岩鐵學院,因此才會被冠以最強的名義。

  其稱號為『伯克之車』。

  ——諾拉·蓋!

  在毀滅的烈光之中,慘綠色的日輪升起,一個虛影從其中浮現,伸手,握向了那一枚石盤的碎片。

  只是出現,就將所有人的試探碾碎,急不可耐飛上天空的樂師被那日輪燒化了,還沒有落地,就化作了一堆灰燼,隨風而去。

  可未曾等那石盤落入他的手中,榮耀的冠冕便自空中幻化而出。

  聖徒·舒伯特。

  浩蕩的樂章之中,萬象凍結,瞬間寒風席捲了整個歸墟。而在天空,就連空氣都被那恐怖的低溫所凍結了。

  可轉瞬間,低溫又化作了火爐。

  這是變化學派兩位當世大拿之間的碰撞,所掀起的餘波席捲了歸墟。

  哪怕有歸墟的壓制,可那規模依舊恐怖,恐怖的寒流和焚風交替而來,如果不是有護盾防護,葉青玄恐怕在第一瞬間就會被徹底凍僵,或者肺腑燒成焦炭。

  緊接著,第三位權杖加入了戰場。

  戰鬥再一次激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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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7 18:21: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一章 事態詭異

  整個天空宛如煮沸的湯鍋。無數虹光翻騰著,此起彼伏的恐怖巨響迸發。

  轉瞬間,戰爭攀升至了常人無法攙與的高度。

  只是站在這麼遠的地方,葉清玄依舊能夠透過九霄環珮感應到其中驚天動地的碰撞,無以計數的樂理頻繁生滅,宛如星辰熄滅又重新點燃。樂章重疊在一處,無數旋律糾纏,風和火如同刀劍拚殺。

  哪怕正面承受著來自兩個權杖的壓力,可舒伯特的節奏依舊不曾有過任何變化。像是驚濤海浪之中潛藏的礁石。

  哪怕看起來如此動亂,可局勢已經漸漸在掌控之中。面對這樣的敵人,越是進攻,便越是感覺到無力,可依舊不能停止。

  一旦失去主動,那麼就將徹底的一敗塗地……

  一人迎戰雙權杖。

  「真是歎為觀止。」

  葉清玄輕聲感嘆,回頭,瞥向身後:「為什麼最近大家都一個兩個的,喜歡跑到別人身後嚇人呢?」

  身後,空空蕩蕩。

  寂靜的街道上悄無人煙。

  「我討厭這種故弄玄虛。」

  葉清玄嘆息,有些不耐煩地揉了揉眉頭:「還是說,你覺得自己還能瞞過麼?納貝里士……」

  那一雙滿盈月光的眼睛裡亮起了火焰舞動的光焰,倒映著一個飄忽的黑影。

  虛空中,尷尬的笑聲響起。

  一縷黑煙憑空出現,如蛇一般蜿蜒而來,緊接著,膨脹,劈啪的清脆聲音響起,先是骨骼、然後是筋肉、最後是粘稠的鮮血。

  到最後,從膨脹的黑煙之中,一個赤裸的男人憑空走出,緊接著,華麗的衣裝從他的身體上生長而出。

  到最後,是一頂黑色的禮帽。

  「親愛的朋友,您忠實的友人——納貝里士,應您的呼喚而來。」

  來者微笑著,抬起手指,將帽簷挑起:「我原本還對自己的宿命之章信心十足,就算是宗教裁判所也找不到我才對。

  沒想到,就算是半以太化了,也還是瞞不過你的眼睛。

  能不能告訴我哪裡出了問題?」

  「不,你的樂章沒有問題,哪怕是裁判所的偵測也感覺不到你。」葉清玄搖頭:「出問題的是你。」

  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透。

  納貝里士愣了一下,旋即恍然,自嘲地搖頭:「差點忘了,你可是親手幹掉利維坦的救國者,這一具身體裡篡奪自利維坦的血脈,自然也瞞不過你。」

  葉清玄不可置否,只是淡淡地頷首:

  「想法不錯。」

  確實不錯。

  不論是從莫德雷德的血和龍威中向上逆推,還原而出的利維坦之血,還是以此為基礎,調和了不知道多少妖魔的血統和樂理,最後製造而成的新軀殼。

  納貝里士本身的才能毫無疑問是頂尖,技巧和想法也完美無缺。

  除了是個黑樂師之外,簡直沒有任何問題。

  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長和近百年來最天才的黑樂師,兩人在歸墟之中重逢,卻沒有一見面就喊打喊殺。

  雙方都隔著很遠,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克制著自己賭一把把對方幹掉的想法,真的像兩位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互相問好,十足友好。

  「好久不見,你的氣色不錯啊。」

  納貝里士看著他,「上次給你的樂理用得還順手麼?」

  「還不錯。」

  葉清玄感謝:「在融合百目者樂理的時候幫上大忙了。」

  「那就好。」納貝里士似是感慨,神情欣慰:「所以說我果然沒看錯嘛,你應該來做黑樂師的。」

  「這種已經過氣的老調就不要拿出來重彈了吧?」葉清玄語氣隨意:「不過,如果你願意棄暗投明的話,我可以在宗教裁判所給你留個位置。」

  納貝里士似是意動:「如果我要主教銜呢?」

  「可以考慮。」

  葉清玄一臉認真的回答。

  「只是考慮嗎?」納貝里士皺眉:「太薄情啦,葉先生,如果你來我這裡,我可以讓你跟我平起平坐的!這不是完全不對等了嗎?」

  葉清玄反問:「你覺得腦子正常的人是會加入宗教裁判所,還是去當黑樂師?」

  納貝里士不為所動:「不,只要腦子正常,一般人不論是哪個都不會考慮吧?」

  「唔,也對。」

  葉清玄無所謂的笑了笑:「也就是說我被拒絕了?」

  「別那麼快下結論嘛,我的朋友。」納貝里士笑了起來:「容我再考慮一下吧。」

  「那我靜候佳音。」

  葉清玄微笑著:「下次再會?」

  「下次再會。」

  納貝里士撫胸道別。

  葉青玄後退了兩步,轉身離去。

  只留下納貝里士一個人站在原地。

  許久,許久。

  在天空中傳來的轟鳴裡,他輕聲嘆息,抬頭看向葉清玄原本所在的位置。

  「為什麼沒有出手?」

  虛空中,水霧翻滾,一個模糊的影子從其中浮現,漸漸清晰。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人,身著青衣,皮膚光滑又白皙,摸樣似男似女,帶著奇異的美感,卻不拘於性別。

  明明是人形,可看著卻只能讓人感覺到非人。

  「他知道我在這裡。」

  名為帕格尼尼的前聖徒、如今的黑暗眾卿淡淡地說道:「他對你有防備,在你和他開始聊天的時候,就更加防備了。」

  納貝里士皺眉:「他能發現你?」

  「絕無可能。」帕格尼尼對此非常自信,「問題出在你身上。」

  納貝里士沉默了許久,忽然笑起來。

  笑聲充滿了自嘲。

  「恐怕……是猜出來的吧?」

  他終於想明白問題出在那裡了。

  原本在百目者隕落之前,他曾經和葉清玄定下約定,他將自己對百目者的樂理研究交給他,而作為代價,他會將原罪之衣借給納貝里士研究一天。

  結果舊事重提的時候,納貝里士絲毫不在意原罪之衣,就好像對竄變樂理毫無興趣一般。

  用腳趾頭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那麼就只剩下了一個結論:他已經不需要原罪之衣了,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竄變樂理。

  這一具將不知道多少妖魔之血調和為一的軀體就是明證。

  而除了原罪之衣之外,唯一能得到竄變樂理核心秘要的地方,只有它的創作者帕格尼尼的手中。

  尤其竄變樂理這種大殺器,哪怕是師徒之間恐怕都會遮遮掩掩,不予傳授,納貝里士既然得到了竄變樂理,就證明自己和帕格尼尼好到如膠似漆……

  「僅僅只是稍微疏忽了一下,就猜到了這麼多東西。」

  納貝里士捂著臉,手掌之下覆蓋的面孔露出古怪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可怕了,大審判長閣下。

  或許,剛才我們應該把他留下。」

  「不用擔心。」

  帕格尼尼神情漠然:「大勢所趨,不是一個人所能改變的——本來我也沒打算能夠一次在名單上劃掉兩個名字。」

  他停頓了一下,眯起眼睛,看向爭鬥的最核心:

  「他的順位在第二序列上,時間還長,我們總有機會。」

  -

  -

  爭鬥持續了十分鐘。

  伯克之車率先受創,在聖徒的威能之下,哪怕和另一個權杖攜手而戰,也難以抵禦舒伯特的樂章。

  在那一道著名的斷章《未完成交響曲》的旋律之下,勝負抵定。

  但舒伯特卻沒有乘勝追殺,將兩人的權杖打落,而是在掌握了三分之一的石盤之後,權杖便就此巍然懸停在空中,不動了。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舒伯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就連葉青玄也難以理解舒伯特究竟在幹什麼。

  可莫名其妙的,他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來自於剛剛見到的納貝里士。

  姑且不論納貝里士是怎麼混到歸墟裡來的,可對任何樂師來說,權杖對決都是罕見的大事。哪怕只是圍觀,都能夠得到不是感悟。

  可葉青玄注意到了,自始至終,納貝里士都在看著自己。

  不關心天空中的對決,甚至好像早就知道了結果一樣。

  沒看。

  一眼都沒看。

  雖然這樣感覺有點想多了,但是對納貝里士那種人而言,想得再多、提防的再嚴密都不過分。雙方彼此都清楚,立場已經決定了一切,如果有機會,哪怕關係再好也會痛下殺手。

  更何況,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

  頂多能算得上互相利用而已。

  在遠處,他猶豫了許久,決定再向舒伯特的方向接近一些。

  可當他悄然靠攏的時候,卻發現,附近已經有不少樂師出現了。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了安全的距離,也沒有貿然的接近舒伯特,只是遠遠地看著。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具慘烈的屍體。

  肝腦塗地。

  是雷蒙。

  葉青玄辨別許久之後,終於從那一具幾乎支離破碎的屍體中辨別出了那個老頭兒的特徵。卻沒有想到,原本還打算糾纏個幾次的雷蒙,竟然如此乾脆利落的死在歸墟之中。

  死在了……舒伯特的身旁。

  葉青玄移開視線,看向了屍體旁邊,垂手誦經的老修女。

  那蒼老的修女渾身籠罩在厚重的修士服,像是一個恪守清規了數十年的老嬤嬤。雙手握著一串玫瑰念珠,好像毫無所覺一般,低頭看著指尖。

  葉青玄隱隱能夠看到她嘴唇開闔,呢喃著什麼。

  實際上,已經有擅長讀唇的樂師推斷出她究竟在念什麼了。

  《聖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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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命令

  《聖典》

  與其說是念,不如說是背誦,已經不知道吟誦了多少年之後,厚重的聖典彷彿已經全部被記住了。

  她閉著眼睛,從第六章已經念叨了第七章,毫無目的,就像是純粹的在誦經。

  哪怕她的搭檔,雷蒙已經慘死在了歸墟之中。

  依舊毫無反應。

  木訥的像是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

  甚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連天空中的權杖都未曾收起。

  只是誦經。

  葉青玄愣了許久,看向了四周,四周的樂師們也陷入了茫然之中。在這期間,不是沒有人試圖想要從空中取走石盤,可是卻遭到了舒伯特悍然的反擊,宿命之章幾乎當場崩潰。

  葉青玄困惑了許久,從角落中走出,走向了蒼老的修女。

  在周圍,樂師們看向他的眼神就變得嘲諷起來。

  不是沒有人試圖走進想要詢問情況,可是在百步之外,就感覺到了劇烈的危機感,難以靠近。帶有敵意的甚至直接就骨骼起火,自內而外地焚燒殆盡。

  就連灰都沒剩下。

  可緊接著,令人跌破眼球的事情發生了。

  葉青玄步步走進,就像是毫無阻礙,舒伯特竟然任由他走到自己的身邊,甚至接近到了危險的程度。

  自始至終,蒼老的眼瞳只是抬起,看了一眼葉青玄手中的手杖,還有領口的聖徽。

  在確定了來者的身份之後,便不予理會,收回了眼神。

  只有教團的人才能夠接近麼?

  葉青玄鬆了口氣,摸了摸領口上的裁判所徽章。

  目前在歸墟之中,在教團身份最高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就算是雷蒙還活著的時候,地位也比不上自己。

  赤之王親自敕封的大主教,宗教裁判所的所長,是能夠和聖事部的主事、聖論法院的大法官平起平坐的職務。

  「舒伯特閣下,有幸得見,萬分榮幸。」

  他顯示規規矩矩地行了教團的禮節,可蒼老的修女依舊一動不動,只是低垂著眼眸,誦經,置若罔聞。

  葉青玄皺起眉頭,沉默許久之後,伸手在蒼老修女的面前晃了晃。

  修女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眼神依舊木訥而漠然,毫無反應。

  還是誦經。

  葉青玄皺起眉頭,陷入困惑之中,從懷中取出手帕,蓋住手,低頭翻看雷蒙的屍首。伏在血泊中的頭顱從脖頸上掉落,在地上翻滾起來,露出致死錯愕的眼神。

  一瞬間就死了。

  幸運的是毫無痛苦。

  有什麼人,趁著舒伯特爭奪石盤,無暇他顧的時候,一瞬間暴起,將雷蒙殺死。雷蒙只是一個普通人,連樂師都不是,從一開始歸墟就不是他能來的地方。他太弱了,如果不是舒伯特保護他,他恐怕連進都進不來。

  想到這裡,他忽然愣住了。

  那麼,雷蒙為什麼要進來?

  這種事情交給舒伯特不就好了?難道聖城在這種事情上都不放心,非要派一個教職人員來管理麼?

  他沉默許久,抬頭看了一眼低頭誦經的舒伯特,心中漸漸有了明悟。

  除非,舒伯特需要他……

  雷蒙離不開舒伯特的保護,可同樣,或許舒伯特也離不開他。

  那麼,是什麼東西必須讓舒伯特來依靠他完成的?

  唸經麼?

  簡直像是開玩笑。

  雷蒙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可最不適合他出現的就是這裡。

  那麼……

  葉青玄沉吟許久,看向依舊木然的老修女,伸手:「這位姐妹,恕我輕慢。」

  說著,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捋開了她的袖子,觸目所見,令他的眼神變得陰沉起來。

  恍然大悟。

  在那蒼老肌膚上所銘刻的,層層疊疊的煉金矩陣和樂章,念線觸碰,所感覺到的是運行在那消瘦軀殼中的龐大樂理。

  但是卻和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毫無關聯。

  就像是只是一個裝水的木桶,一個……容器。

  他總算明白面前這個蒼老木訥的修女是怎麼回事兒了,舒伯特的權杖被承裝在她的軀殼中,通過層層煉金矩陣固定,那龐大的樂章和恐怖的靈性運行在她的意識之中。

  鳩佔鵲巢。

  甚至將她自己的人格都徹底洗去了。

  尋找不到繼承者的聖徒傳承,被保存在這一具甚至連意識都沒有的軀殼之中——此刻葉青玄面前的老修女,可以說是一件人形的神器。

  只要一個命令,就可以發揮出宛如聖徒親臨的價值。

  甚至,不需要顧惜自身,壞了的話,大不了再換一件而已……

  為了繼承舒伯特的樂理,面前這個老修女,恐怕連自己的名字叫什麼都忘記了。所有的意識和人格都被樂理的恐怖引力所碾碎。

  所殘存下來的……恐怕只有這一顆空空蕩蕩的虔誠之心了。

  除此之外,唯一存留的只有呼吸的意識,如果沒有人引導她的話,她甚至連進食恐怕都做不到。

  只是誦經。

  讚頌神明……

  真是天才一般的思路,哪怕是赫爾墨斯復生,也會被這絕妙的想法所打動吧?

  葉青玄的神情變得難看起來。很快,他便意識到更嚴重的問題。

  雷蒙以死,那麼,就代表著再沒有人能夠指揮舒伯特,舒伯特甚至不會自己反抗……也就是說,只要找對了方法,想要殺死她,簡直輕而易舉!

  甚至不需要針對舒伯特的樂理,只要針對面前這個脆弱的老女人就可以了。

  用腳後跟想想葉青玄都能夠想出數十種方法來將她殺死。

  啟示派系和聖詠派系結合之後,針對肉體的咒殺;純粹化學反應製造的不包含以太的毒氣;既然防禦範圍是百步,那麼就在百步之外製造出真空的領域,令她徹底窒息……甚至只要把她放在這裡,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她就會餓死。

  而周圍的人,似乎也漸漸察覺到了不對。

  看向舒伯特和葉青玄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疑惑,再到最後的……危險。

  一個聖徒!

  原本舒伯特的狀況,就連葉青玄這個大主教都完全沒聽說過,雖然他這個大主教是水貨,但聖徒本身的存在就是教團的最高機密。

  尤其還是如此明顯的弱點。

  但如今,雷蒙慘死之後,明顯已經包不住了。

  腦子靈光的人可不只有他一個,況且,就算不能確信,賭一把的勇氣也總算是有的。用腳後跟想想都知道舒伯特有多大的價值,如果殺了她的話,受到歸墟的餽贈會有多強?

  不過,教團恐怕一開始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吧?

  如果事情出現變化,就勒令舒伯特自殺,將聖徒的樂理投入歸墟之中,進一步侵染歸墟。

  舒伯特的傳承可是人類樂理體系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但和歸墟徹底融合,那麼歸墟的掌控權自然也會有相當一部分落入聖城的手中。

  可問題是……沒有人問過葉青玄。

  葉青玄有點不爽。

  他不爽教團很久了,但很少會像今天這麼不爽。

  而且,他幹嘛放過近在眼前的舒伯特傳承?

  既然已經昧下了海頓的樂理,那麼舒伯特的權杖就更沒必要放過了!尤其舒伯特擅長的還是他最短板的變化派系……

  但時間恐怕不容葉青玄慢慢琢磨了。

  情況已經開始不妙了。

  他能夠感覺到,氣氛開始不對了。

  低沉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靠近了過來,緩慢而鄭重,一步又一步,眼神陰沉。

  可當葉青玄回過頭的時候,卻看到……在那幾個人的胸口,別著教團的徽記。

  葉青玄開始想要罵人了。

  這麼多年,教團究竟送了多少榮譽教職頭銜出去啊!怎麼一個個都是輔祭往上的位置!是個樂師就能申請加入教團,而且通過率絕對不低……

  帶著一絲絲殺意的以太波動升起。

  六個大師……

  葉青玄的眼角狂跳。

  混亂中,他強自鎮定,不屑地看了過去:「你們這是在挑釁聖徒?」

  「葉先生,不用裝模作樣了。」

  蒼老的樂師陰測測地笑了起來:「自從那個傢伙死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但現在的她基本上沒有反抗能力吧?

  不過說到底,還要靠你為我們解惑……」

  葉青玄不爽地撇嘴,皺起眉頭:

  「你們確定要與教團為敵?」

  話雖然這麼說,但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教團這一張金字招牌,現在已經不好使了。

  更何況,這是在歸墟裡,天高教皇遠,大不了幹了這一票,逃到高加索去。

  人家已經打算跟聖徒動手了,根本不在乎多自己這麼一個大審判長。

  有人沉默片刻之後,開口說道:「葉先生,你是安格魯的副君,我曾經受過安格魯僱傭,不想和你為難。

  如果你願意退去的話,我不留你。」

  這是難得的寬容了,也是明智的選擇。

  葉青玄哪怕跌入歪曲級,對大師而言,也絕非能夠隨意拿捏的軟柿子,誰知道他有多少底牌?隨便翻出哪一張來都夠在場的人喝上一大壺。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趕走。

  越遠越好。

  可葉青玄卻沒打算接受這一份好意。

  在沉默中,他的面色不斷變化,直到最後,邊做決絕。

  沒有離開,反而站在了老修女的前面,他看著他們,針鋒相對:「看在你這句話的份上,等會我不殺你。」

  在幾個人錯愕的神情中,葉青玄肅聲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離開,我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聽到他的話,那幾個大師幾乎都忍不住笑了,根本沒有在意。

  六個以太波動升起,近在咫尺的殺意刺骨,可舒伯特依舊一動不動。

  毫無反應。

  葉青玄忍不住嘆息,伸出了拳頭。

  可隨著他展開五指,六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在他的手中,是一枚帶血的胸針——雷蒙臨死前還握在手中,平平無奇的聖徽胸針。

  手握著這一枚胸針,葉青玄的話語中就彷彿帶著某種神奇的魔力:「舒伯特,除了白衣服的之外,其他的,全部殺掉。」

  葉青玄下達命令。

  舒伯特抬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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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事就這樣成了

  糟了!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面色劇變,不等葉青玄的話說完,瞬間鼓起全身的力量,沒有進攻,反而飛快地向外狂奔而去。

  可緊接著,在半空中,他們卻感覺到不對。

  沒有預想中的雷霆一擊。

  甚至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他們錯愕回頭,只看到舒伯特掃了葉青玄一眼,眼瞳裡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神采。然後,又收回了視線。

  垂首誦經。

  困惑、錯愕、恍然、憤怒……最後,是嘲弄。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葉青玄老臉一紅,訕訕地將那個看起來無比厲害的姿勢收回來,咳嗽了兩聲。

  這一波逼白裝了!

  他將那個什麼卵用都沒用的胸針給丟到一邊去,在心裡已經將教團罵到狗血臨頭了!

  剛剛還以為自己逆轉翻盤,結果狠話都放出去了,卻完全不管用,前後的落差令他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教團這群王八蛋究竟是怎麼想的!將人製作成權杖容器這麼混賬的事情都做出來,卻捨不得再加一個控制模塊麼!

  葉青玄乾笑了兩聲,「那個,我臨時有事兒,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結果,他剛剛轉身,一步踏出,前方的地面上就長滿了鐵棱,鋒銳的上棱角筆直地對準了葉青玄的面孔。

  殺意刺骨。

  「不錯的把戲,大審判長閣下。」為首的老人面色陰沉:「你成功的戲弄了我們,也放棄了自己最後的機會。」

  葉青玄嘆息一聲,命運之杖頓落:

  「也就是說……必須幹一場了?」

  無人回應,狂亂的以太波動再度升起。

  葉青玄暗罵了一聲雷蒙那個老不死的,死了都要給自己添亂,鬼知道他那個弱雞是靠什麼指揮舒伯特的!

  難道不靠煉金裝備,靠唸經麼?

  等等,唸經?

  大敵當前,如此緊張的關頭,葉青玄卻愣了一下。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從剛才開始一直到現在,老修女口中吟誦的經文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同一段。

  「……你要敬畏神明與君王,不可與反覆無常的人相交。因他們的災難,必忽然而起。對惡人說「你是義人」的,這人萬民必咒詛,列邦必憎惡……」

  翻來覆去,依舊是同一段。

  可箴言卻缺少了至關重要的最後一句的結尾。

  下意識的,葉青玄輕聲呢喃:

  「——神明所施行的毀滅,誰能知道呢?」

  那一瞬間,恍若雷鳴從天而降。

  半空之中,那高懸的權杖驟然換發轟鳴,恐怖的雷霆從其中醞釀,電光迸射,所有人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從那蒼老修女的身上迸發。

  恍惚中,彷彿聽從了神明的訓誡,她抬起了頭,空洞的眼瞳之中滿盈著神明的恐怖輝光。

  下一瞬間,恐怖的雷霆從半空之中的權杖要素中迸發,天地之間彷彿有一輪熾熱的太陽緩緩升起。

  近在咫尺的烈光,只是凝視,便足以燒爛雙眼。

  轉瞬之間,葉青玄只覺得恐怖的高溫從天而降,雷霆化作海洋,吞沒了一切。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焦黑。

  雷光消散。

  一切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原本站在葉青玄面前的六個大師,早已經消失無蹤。

  在那一瞬間,甚至來不及逃走,在聖徒的雷霆烈怒之下,他們盡數化為了灰燼。雷光如神罰,所過之處,一切盡數擊破。

  樂理崩裂,軀殼毀滅,就連灰燼都已經盡數蒸發。連大地都被融化了,變成了灰黑和灼紅的顏色,散發著彷彿來自地獄的硫磺味道。

  在所有旁觀者錯愕又震驚的視線中,葉青玄沉默許久,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笑。

  他總算明白聖城是如何指揮舒伯特了。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對煉金術而言,同樣成立。

  既然有更好的方式,那麼就不需要增加蹩腳的控制回路。

  這恐怕是從一開始就預想好的吧?

  以虔誠信徒作為容器,盛放自聖典之中所誕生的要素和權杖,緊接著,再以聖典的箴言為媒介進行溝通。

  在原本的人格被樂理所抹去之後,殘存下來的虔誠之心將會成為最好的控制方式。只要嫻熟掌握聖典上的內容,便能夠對其進行控制。

  簡而言之,只要能將整本聖典完全背下來,自然能夠明白如何與舒伯特進行溝通。

  而葉青玄本身在教團的主教銜則帶來了最低限度的指揮權限。

  雖然肯定還藏著什麼更隱秘的控制回路,但只是單純想要借用舒伯特的權杖作為威懾的話,做到目前這種程度就夠了。

  眼看葉清玄指揮了舒伯特,一瞬間,四周徹底空空蕩蕩。所有樂師都跑的一乾二淨。

  寂靜裡,葉清玄端詳著面前的老修女,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歸墟真是個好地方啊……

  他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計劃。

  -

  -

  深夜,寂靜的城市中不時有火光升起。

  一片平靜,死水一般的局勢之下,暗流洶湧,不知道多少樂師隱藏在暗中,彼此瘋狂搏殺,竄取力量。

  也有樂師對這種憑空得來的力量不感興趣。

  有的人是看不上眼,而有的人則是不想為自己惹麻煩——世界上沒有憑空得來的禮物,一切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都自有其代價。

  姑且不說戰鬥的風險,哪怕得來的虛浮力量想要控制都需要花費一番力氣。

  如果僅僅是如此的話,那倒還好,稍微上點年頭的學派也都有針對這種外力而設計的方法,能夠外力徹底被自身所掌控。

  可如果接收了歸墟的樂理,那麼自身的樂理也會被歸墟所改變。

  染化是相對的,人類在改變歸墟,歸墟也在改變人類。

  等歸墟正式醞釀完畢,天災誕生的時候,那麼順理成章的,利用其樂理的歸墟學派就會成型。

  實際上人類大多數學派都是這麼來的,通過模仿天災,研究天災,探究天災,從天災那裡得到力量。

  而現在所面對的情況卻不一樣,直接傳承至歸墟的樂理,必然會受到歸墟的影響。當歸墟被教團控制之後,自己也肯定要成為教團的走狗。

  就像是黑樂師。

  但凡有點才能的樂師都瞧不上黑樂師,是因為什麼?不就是因為那群傢伙被天災和妖魔箝制,就連自由都沒有麼?

  當然,也不乏為了力量利慾熏心,連天災的主意都敢打的神經病。

  因此,除了一大部分人欣喜若狂之外,還有一小部分自身底子夠硬,前途遠大的樂師,不願意沾染這種麻煩。

  尤其是樂師和樂師之間,絕不輕易結仇,一旦結仇,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後果。

  為了力量把別的樂師幹掉,是不是公平對決姑且不說,難道當那些樂師背後的學派都是死的麼?

  能夠達到大師境界的樂師,在自身學派裡都是中流砥柱,甚至本身就是學派的掌管者。

  為了一份有代價的力量去得罪一大串的人,到時候恐怕自身所屬的學派都庇佑不了自己,只能投靠聖城了。

  教團打的恐怕也是這個主意吧?

  在賭場裡,最賺錢的永遠不是出千的高手和擅長賭術的賭棍,而是坐莊的賭場。

  兩頭通吃,不管哪邊贏,自己都穩賺不賠。

  不是沒有聰明人想通這一點,但人往往無力改變環境,反而會被環境所影響,所改變。

  當整個歸墟變成一個角鬥場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就好像是來自萬壘學派的歐登一樣。

  有時候你不殺別人,別人也會來殺你……

  「奧蘭多,我可從來都沒得罪過你!」

  被逼到絕路之後,歐登大師的表情扭曲:「你殺了我,不怕萬壘學派的報復麼!」

  在層層如石的螢光之後,歐登的樣子已經狼狽不堪,渾身鬍鬚都掉了大半,衣袍破碎。如果不是這些煉金裝備的話,他恐怕在第一輪偷襲中就已經命喪黃泉。

  萬壘學派出自變化派系,以石和鐵的操作著稱,最擅長的就是防禦。一旦核心樂理展開,就如同隨身攜帶著堡壘一樣,尋常樂師根本攻之不動。

  但這也要相對而言,尤其對手已經晉陞權杖之後,堡壘就變成了棺材,逃都逃不走。

  奧蘭多的身影彷彿鬼魅凝結,飄忽恍然,發出尖銳的怪笑。

  幻術學派抵達了權杖境界之後,掌控虛實,就連自身的存在都已經飄忽得難以偵測。

  尤其奧蘭多最擅長的就是幻術侵蝕,在樂理的歪曲之下,虛無的幻象不斷的侵蝕著歐登的防禦,將其寸寸瓦解。

  他已經鐵了心要殺歐登,下手更是果斷,根本不給歐登任何喘息的機會。自身的存在在尖銳的旋律中搖身一變,如夢似幻的流光從長笛中吹出,令歐登的臉色慘白。

  「我死了,你也別想好。」

  歐登咬牙,下定決心,血液彷彿被點燃了,面色漲紅。動亂的樂理從防禦中滲透而出,竟然將幻術都化作了塵埃。

  同化。

  宿命之章的類型不同,一旦自爆,所引起的效果也截然不同。變化派系大多擅長破壞,但歐登這種擅長煉金術的大師,更擅長物質的性質改變。

  一旦宿命之章爆發,哪怕有歸墟的壓制,方圓數百米之內都要盡數被轉化成塵埃。

  到時候奧蘭多絕對討不到好,而且甚至連宿命之章都得不到,只能空手而歸。

  「我會給你機會麼?」

  奧蘭多冷笑,長笛奏出尖銳的旋律,淒叫中,歐登的眼前一花,竟然失去了對宿命之章的感應。這麼長時間的對峙,幻術已經悄然滲入了歐登的意識之中。

  甚至他本身就已經化作了支點。

  只要正面直視他,那麼就會被他自身的幻術所侵染,深陷其中而不自覺。

  眼看著奧蘭多所化的模糊人影向著自己走來,歐登心中一片絕望,現在他才明白:對方和自己拖延這麼長時間,直是為了讓自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可就在那一瞬間,沙啞的嘆息聲響起。

  「於是,神就造出空氣,將空氣以下的水,空氣以上的水分開了。」

  那個陰影中走出的年輕人吟誦著聖典,輕巧地拍手,宣告:

  「——事就這樣成了。」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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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7 18:22: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四章 黑樂師看了想打人

  「於是,神就造出空氣,將空氣以下的水,空氣以上的水分開了。」

  那個陰影中走出的年輕人吟誦著聖典,輕巧地拍手,宣告:

  「——事就這樣成了。」

  啪!

  恐怖的力量從他身後爆發,那凌駕於權杖之上的精妙樂理憑空湧現,轉瞬間略過了兩人,強行接管了方圓數百米內的一切事項。

  緊接著,雙方的樂理被精巧地拆分開來。

  就好像是將混在一起的海水和河水重新分出一般,強行將兩邊的爭鬥停止,掌控局勢。

  到手的鴨子眼睜睜的飛了,奧蘭多暴跳如雷,狂怒地看向那個年輕人,可瞬間,他的怒意消散一空,心中湧現的是濃濃的驚懼。

  直到現在,他才看清,那個白髮的年輕人背後,是一個眼眸低垂的老修女。

  還有她軀殼之中所轟然運行的權杖。

  舒伯特!

  現在他已經不敢再有任何怒意了,而是在考慮……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救星從天而降,歐登沒有鬆了口氣,反而心裡一沉。

  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他可沒想過葉清玄過來救自己是為了做好人好事兒。

  救了自己的那個傢伙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想要將兩人一網打盡而已。

  可出乎他的預料,那個白頭髮的年輕人,惡名昭彰的大審判長閣下,並沒有手提尖刀,也沒有任何殺意。

  反而蹲下身來看著他,愉快地微笑。

  「嗨,朋友。」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張新鮮出爐的契約,向著歐登晃了晃:「有沒有興趣做一筆買賣?」

  迎著歐登困惑的眼神,葉青玄笑眯眯地解釋著條款:「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我走人,你等死。

  第二,向我求助,我救你一命,保你離開歸墟之前平平安安。

  作為代價,你需要簽個名字,看,就在這裡。」

  說著,葉青玄掏出一支筆塞進歐登手裡,然後指了指契約末尾的空白地方:「簽了這個你就可以得救了!

  怎麼樣,划算吧?」

  歐登下意識地借過了契約,只看了一個開頭,一口老血就壓不住,想要噴在葉青玄的臉上。

  划算?

  划算個屁!

  這狗屁條約是哪個王八蛋擬定的?

  黑樂師看了都想打人!

  未來三十年內無償為宗教裁判所效力、還要為宗教裁判所培養樂師學徒,僅僅是如此就算了,而且還要無條件配合葉青玄所有的計劃和命令……

  而且這只是開頭!

  看裡面寫的密密麻麻的事項,歐登只覺得眼前一黑,這哪裡是什麼救命的契約?說這玩意是賣身契都是再給它洗地了!

  黑啊!

  比特麼深淵還要黑!

  雖然裡面說不會讓白幹,會根據市場情況為他發放最高檔的薪水,算是高薪聘請。但樂師一旦混到大師的地位,還會愁工作麼?

  給別人打工的話,根本就不是為了那麼一點薪水。想要用錢去招募大師給自己效力,而且還不是一次兩次,是三十年……做夢!

  大師們都有自己的研究和課題,誰手裡不是一大堆事情忙不完,會閒的沒事兒給你打工!而且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還要限子孫(學徒)!

  這合同荒謬的就好像請別的老闆到自己公司裡打工,還要簽黑心合同的那種,不是給多少錢的問題,給多少錢都不可能。

  一旦簽了這個合同,未來百年,他這一脈的樂師都要給宗教裁判所打工了!

  誰會閒的沒事兒去給別人當狗?

  而且這一張契約還是以禁絕學派的戒律之道製作的,最上等的強制契約,造價不菲,直接由以太界的怪奇為保證,一旦違反的話,絕對讓人吃不了兜著走。

  等看完那一張契約之後,歐登再抬頭看葉青玄,看著這個白頭髮的傢伙,眼神就像是在看著披著人皮的魔鬼。

  ——你這個畜生!

  雖然嘴上說的好聽,給你兩個選擇,他可以拒絕,但拒絕了就是一條死路。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來?

  可不拒絕……就是生不如死!

  誰知道落在這個傢伙手裡會有什麼下場?宗教裁判所的名聲從來就沒好過,就連納貝里士那個黑樂師都說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和宗教裁判所扯上關係……

  「考慮的怎麼樣了?」

  葉青玄笑眯眯地看著他,裝模作樣地從懷裡掏出懷錶,看著時間:「我時間有點緊,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

  說著,他有意無意看了不遠處奧蘭多一眼。

  奧蘭多一聽說葉青玄要走,眼睛都亮了,巴不得歐登和他談崩了呢!

  「別!我簽!我簽!」

  歐登高聲喊道,話一說完,就看到葉清玄愉快的神情。

  媽的,上鉤了……

  歐登的心裡抽搐著,感覺到一陣絞痛。

  在葉清玄期待的神情中,他吞下去一口老血,含著熱淚,將宿命之章的痕跡蓋上契約,從此將自己這一脈所有樂師賣給了宗教裁判所。

  姓葉的你不是人!

  「歡迎入夥!」

  葉青玄笑著,熱情無比地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雖然手段不地道,但我們這裡的福利絕對頂尖,宗教裁判所所有的樂理都對您開放,您放心,絕對不會委屈您。從此之後咱就是一家人啦!」

  鬼才要和你是一家人啊!

  歐登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現在能說什麼?

  說什麼都沒用了。

  既然已經跳進火坑,那麼就只能想辦法在火坑裡過得舒服一點了。

  想到這裡,他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奧蘭多,如果不是那個傢伙,自己哪裡犯得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葉青玄裝模作樣地吹了吹契約上的簽名,將不存在的墨水吹乾之後,慢條斯理地將契約收緊懷裡。

  然後回頭,看向躡手躡腳準備跑路的奧蘭多:

  「這位朋友,現在輪到你了。」

  看著葉青玄掏出的新契約,奧蘭多一愣,旋即心裡發毛:

  「我又不需要求你!」

  「是麼?」

  葉青玄微笑著,指了指身後:「現在你需要了!」

  迎著歐登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奧蘭多臉色瞬間慘綠,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好吧,現在確實需要了。

  如果不簽的話,鬼知道葉青玄會不會為了消彌歐登的怨氣,立馬幫他報仇,幹掉自己出氣?

  歐登陰測測地笑起來。

  現在已經開始琢磨怎麼折騰這個王八蛋了!

  光自己倒霉哪裡能行?

  起碼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要是沒有這個王八蛋,自己現在還是好好的!

  現在他三分記恨葉青玄落井下石,七分都在恨奧蘭多這個混賬!

  「葉先生,契約條款裡有兩條還可以調整一下。」

  他提醒葉青玄,指著契約上的第三款:「這裡的『權利義務』的範圍空泛了一些,不要給某些人鑽空子的機會。

  還有這裡,可以違約代價的方面,要保留追責的權利。他逃得掉,他的學派逃不掉……」

  既然自己已經倒霉了,歐登不介意讓別人更慘一些。

  只能說……人的劣根性真可怕了。

  「哦哦!!」

  葉青玄經過提醒,眼睛都發光了,美滋滋地修訂著條款。果然人多力量大,如果不是歐登提醒,自己都差點忽略掉一個漏洞。

  「還有這裡,這裡……這裡可以訂死一些。」

  歐登剛剛入夥,那就開始發光發熱起來,全身心地投入了坑害別人的偉大事業裡去。

  「原來如此!」

  葉青玄經過一番點播之後,感激地握住了歐登的手:「招募您真是我最明智的選擇,請問您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歐登發出令奧蘭多打哆嗦的冷笑:「萬壘學派最大的收入就是放貸,就連勃艮第皇帝都曾經向我們借款。我給老師當學徒的時候,就是專門擬這個的。

  葉先生,放心,我會幫你把這一張契約訂的盡善盡美。」

  「那就拜託了!」

  葉青玄拍了拍歐登的肩膀,笑眯眯地看向奧蘭多。

  悲憤之中,奧蘭多渾身顫抖著,驟然嘔出一口黑紫色的血液,真的是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險些被氣得樂理失控。

  -

  等兩個人都把合同簽好之後,葉青玄滿意地將合同收回懷裡。

  看到葉青玄懷裡那厚厚的一大疊寫好的合同,兩個人的眼角頓時狂跳,不知道有多少樂師會被葉青玄推進火坑。

  但既然已經上了賊船,兩個人發自內心的希望跟自己一樣慘的人越多越好。

  「既然是自己人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葉青玄將一個坐標交給兩人:「接下來你們去這裡,報上我的名字和安格魯學派的梅布爾大師回合。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兩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客氣個鬼咧!

  這混蛋連送都不願意送一下,已經一門心思地想要去坑別人了。

  臨走了,葉青玄又把兩人喊住。

  「啊,還有一個問題……」

  葉青玄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憨厚地笑著:「你們有沒有……那種……你們學派的核心樂理拿來借我看一下?」

  「……」

  -

  -

  短短一天之內,城內所有樂師都知道有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到處勸架,已經有超過幾十個樂師親眼目睹了現場。

  雙方戰鬥正酣的時候,忽然一個白頭髮的傢伙跳出來,雙手把兩邊分開,揮舞著一張契約開始拉人。

  在人類劣根性的支撐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樂師紛紛上套,苦不堪言。

  簽了要命,不簽更要命……

  現在所有人看到白頭髮的傢伙都繞著走,弄得柳染和袁驚都也連帶著被視作災星。

  東方人都不是好東西!

  就在被坑的兩人頭疼的時候,葉青玄正蹲守在角落裡,看著兩個殺氣騰騰的樂師。

  那兩個殺氣騰騰的樂師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也看向了他。

  許久的沉默。

  僵持之中,所有人一動不動。

  葉青玄把瓜子都快嗑完了,看到他們還在曬太陽,頓時忍不住皺眉。

  「快打呀。」

  他如同好事閒漢一般,催促著兩人:「你們怎麼不打?」

  「……」

  兩人沉默許久,其中有人一咬牙,一跺腳,扭頭就走。

  「不打了!」

  另一個人也飛速逃走,就好像背後跟著什麼要命的東西一樣。

  只留下葉青玄一個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也為歸墟的和平作出貢獻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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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7 18:22: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五章 我是一個好修士

  如是七天。

  整個歸墟都迎來了珍貴到不切實際的和平,爭鬥被侷限在很小的範圍之內,幾乎降低了數十倍。

  雖然葉青玄自覺地和平沒什麼不好,但對大多數人來說,葉青玄這一顆老鼠屎,簡直壞了自己的好大一鍋湯。

  誰都不希望自己在幹架的時候,背後還有個人在打著自己的注意。尤其那個傢伙還不止是打自己的主意,還要自己給他打三十年白工,順帶把自己學徒都陪進去……

  「我說,大審判長閣下,你難道不覺得羞恥麼!」

  曾經有被逼到絕境的大師怒極質問,葉青玄反而毫無感覺:「羞恥?哪裡羞恥了?維持和平有什麼不好?

  你真有想過大審判長究竟是幹什麼的嗎?我不干掉你把你困在火刑架上燒成灰,就已經是網開一面了好吧?」

  經歷了和史東那群老混蛋天天過招的日子之後,這種程度的質問對葉青玄簡直是毛毛雨。

  開玩笑,他可是大審判長。

  手持命運之杖,自有公義和正理在身。

  我殺人、我放火、我賣贖罪券,但我知道我是一個好修士。

  哪怕他自己動手將所有大師都幹掉,也頂多會惹點麻煩而已,更何況他做的還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大好事呢。

  雖然大部分人都不希望這種好事兒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只不過,他一共主要活動的時間,也就五天左右。

  五天的時間,他從歸墟裡上躥下跳,翻遍了每一個角落,『拯救』了二十一個大師。也就是說,至少有十七八個學派的中流砥柱簽了他的合同,被騙上了宗教裁判所的賊船。

  五天之後,他就佔據了歸墟正東方的一座大型建築,不再冒頭了。連帶著那二十幾個大師,也龜縮在裡面,閉門不出。

  達到這個程度,就已經出乎葉青玄預料了,他可沒想過自己能將整個歸墟都一網打盡。能夠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撈到這麼一大票人,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在做下去的話,過猶不及。

  雖然簽了合同的大師對他自己多有怨氣,但那些大師們也都不是傻子,在看清楚混亂局勢之後,都明白,雖然往後三十年不自由,起碼都還活著,但命喪黃泉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葉青玄只能算是奸商,但好歹跟自己講明白了後果和代價。

  況且,他開出來的待遇挺不錯,給宗教裁判所幹活兒,不丟人。

  只要嚴格執行契約的話,大師們根本不算怎麼吃虧,頂多是有些麻煩,外加被葉青玄趁火打劫坑了一把,面子上過不去而已。

  命保住了。

  那麼接下來就幹活兒的時候了。

  但誰都沒想到,自己加入宗教裁判所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兒……是補課。

  「豬腦子!」

  「什麼玩意!狗屁不通!」

  「你的樂理課是武技老師上的麼!」

  「你怎麼混到現在的?!」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我上一次是怎麼教你的?你就寫出這種鬼東西來!」

  在廢墟大殿裡,梅布爾站在角落裡,幸災樂禍地看著不遠處,被幾個老頭兒圍在中間,罵到狗血淋頭的葉青玄。

  沒錯,大師們的第一件工作,是給自己的頂頭上司補課。

  原本大師們聽到葉青玄的要求之後,都懷疑葉青玄另有圖謀,畢竟是風聞中自創一派的樂師,權杖之下的最強大師,怎麼可能要自己給他補課。他給自己上課還差不多。

  但仔細瞭解之後,所有大師都再度噴出了一口老血。

  葉青玄這個傢伙,簡直……不堪造就!

  所有人都發自內心的產生了一個疑問:大審判長閣下,你究竟是怎麼混到現在的?

  「這不可能怪我啊!」

  葉青玄給自己辯解:「我成為樂師到現在,也就花了一年的時間。其中有半年是在上課,但上課的半年裡,真正學樂理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剩下的五個月,全特麼在跟校委會鬥智鬥勇,忙著拯救阿瓦隆呢!而且我那條件多艱苦啊,能學一個解譯法就不容易了,其他的別說學了,聽都沒聽說過……」

  幾個大師彼此看了一眼,內心複雜,一言難盡。

  一年的時間達到現在的成就,可以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但大部分樂師的基本功卻如此稀鬆,稀鬆到令人不忍直視的程度……

  「簡直邪門了。」

  歐登嘆了口氣,徹底放棄:「大審判長閣下,你這樣的學生,我教不了,請恕我才疏學淺。」

  「沒錯,另請高明吧。」

  幾個大師也敗下陣來,雙手將自己隨身的樂章和典籍奉上:「實在不行,請您自習吧。幾個小時的時間,我的心臟就受不了了。再教下去,宿命之章都要崩潰了。」

  「喂!沒這麼誇張吧!」

  葉青玄怒了:「不就是一個『編曲』麼?這你們都教不了?你們幹什麼吃的啊!」

  幾個大師彼此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說實話,閣下,我們帶了這麼多年的學徒……您這麼不堪造就的學生,我們還是第一次見。」

  「我怎麼就不堪造就了!」葉青玄抄起一疊書稿:「這不是作業嘛!這麼多作業,難道就沒一份過關?」

  幾個大師沉默了許久。

  這麼長時間下來,大家也算互有瞭解。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大審判長在不涉及底線的情況下,是一位相當好說話的人,因此,在猶豫片刻之後,便不再給他留面子了,分別拿起作業,給他批改起來。

  三十分、三十分、三十分、三十分……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葉青玄臉都綠了。

  九份作業,就沒有一份及格。

  「喂!你們不是公報私仇吧!」

  歐登搖頭,站了出來:「說實話,樂理應用和樂章創作,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領域。您對樂理的理解和應用方式已經達到了我們難以企及的範疇,但在樂章的編寫這個領域上……

  恕我直言:您,毫無天賦可言。」

  「……」

  「而且,我們甚至懷疑,您是否真的接受過正規的樂師課程呢?您的強大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但說實話,這一份強大也令以往的我們分外費解。

  因為在我們看來,越是強大的樂師,越需要長時間的積累。但這個定律對您而言似乎不存在。如今看來,您恐怕從沒有走過真正的樂師之路吧?」

  「……」

  「一個學徒在成為正式學徒之前,起碼需要五年的時間奠定基礎,其中有四年的時間,要進行大量的培訓。」

  歐登說到這裡,另一個老頭兒插嘴:「在我們學派,需要七年。」

  「對啊,七年的時間。」

  歐登嘆息,看向葉青玄,寓意不言自明。

  七年的時間。

  要按照常規的進度,大審判長閣下,你現在還沒出師呢。

  葉青玄能夠明白他們的意思。

  說實話,這群老頭兒為了不傷害葉青玄的自尊心,說得已經夠委婉了。

  一年的時間達到大師巔峰,如果說沒有借助邪道方式的話,葉青玄自己都不信。數數他渾身裝了多少好東西吧,隨便拿出來一件都足夠讓天底下所有樂師發瘋。

  短短的一年時間,葉青玄自身的等級如同坐飛艇一樣,瘋狂躥升。

  而且更可怕的是,還能毫無阻礙的將一切外力都化為自己的力量。甚至自從學徒期開始,就開始駕馭自身十倍以上的力量。

  而有了命運之杖之後,葉青玄以自身為基點,從以太界中撬動的力量何止十倍以上?

  這一份將外物運用到如此嫻熟的才能,是在是龐大到令人恐懼。

  但這不妨礙他,至今未曾完成大部分樂師課程。

  比如,至關重要的——編曲。

  就連他的宿命之章,都是用的葉蘭舟、赫爾墨斯和亞伯拉罕預先創造好的藍本。

  將『明月之章』、『賢者之石』和『天災共鳴』此三者能夠結合在一處,彼此毫不牴觸,順暢運行,甚至產生了倍增的效果。能做到這一點,所耗費的心力絲毫不下與重新創造。

  但問題是……別的他不會啊。

  古代羅慕路斯人說,條條大路都可以通向自己的首都,但千萬條大路裡,葉青玄就擅長這麼一條……

  每到這個時候,葉青玄就分外想要把葉蘭舟那個傢伙挖出來。

  哪怕在東方的歷史之中,無數天人裡,擁有如葉蘭舟一般才華的人也屈指可數。

  九霄環珮在手,天梯橫跨七系,不論何種樂理都可以揮手造就,信手拈來、不拘與物,更不限與型。

  不論是什麼樣的樂章,只是看過一兩次之後,便能領悟其中的變化和本質,稍加研究,便能夠化入自己的樂章之中,甚至創造出更好的!

  在此靈性創造一道上,葉青玄自嘆不如,甚至無望拉近這龐大的差距。

  他對此心知肚明。

  他一開始就沒有走過正確的路,雖然擁有如今的力量,可從不曾對每個樂師都夢寐以求的大源有過任何追求。

  他清楚,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只依舊是那個『抄寫員』。

  自己所有的天賦都在『運用』和『整合』之上,而不是『創造』和『探索』,這輩子恐怕都沒有創作樂章的才能。

  歸根結底,葉清玄從來都不是一個樂師。

  一個劍術厲害的騎士,未必就能從無到有,重新創作出一套全新的劍術來。

  而這,就是他如今面對的最大困境。

  他的宿命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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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2-10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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