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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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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星葶 -【聾女聞情(殘疾美人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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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抬眼與席尚錦冰冷的眼眸相對,蘇琴愫任由淚珠滑落,沒有伸手拭去。

  她的淚水喚不回他的柔情,他對她的憐惜早就隨著她滿心的算計而消失殆盡。

  該請求他放過孩子嗎?她抖著唇思索著。

  那時他不管萱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仍然執意要打掉孩子。萱娘的條件比她好上幾百倍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而她是一個被他嫌惡的聾女,他絕不會允許她生下一個不正常的孩子。

  他的鐵石心腸早已是人人皆知,她又何必去求一個沒有心的人呢?

  無緣的孩子,是娘無能才無法保住你,但娘絕不會讓你孤孤單單地離開,娘一定會去陪你的。蘇琴愫撫著微凸的小腹,對她肚子裡的孩子說。

  他狠得下心扼殺自己的親骨肉,她無法眼睜睜地看孩子消失。

  蘇琴愫偷偷下了個決定,若是孩子沒了,她也會隨著孩子共赴黃泉。

  可惡!她到底要不要肚子裡的孩子?她不吵也不鬧,也沒有苦苦哀求他大發慈悲,只是靜靜地流淚,讓人猜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你有沒有話要說?」席向錦問。

  蘇琴愫呆若木雞沒有反應。

  事到如今還要她說什麼?她只想求他放過她肚子裡的孩子,但求會有用嗎?他會因她的哀求而高抬貴手給孩子一條生路嗎?

  「你……」她的靜默惹火了他,怒火再也無法抑制,他氣急敗壞地想要出口傷害她。

  席緣恰好在此時進門,打斷了席尚錦的話。

  「爺,我拿藥來了。」

  見他來了,席尚錦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被她惹火的狼狽樣。

  搶過席緣手上的藥碗,席尚錦陰鬱地朝蘇琴愫步步進逼。

  他手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是道催命符,來取她肚子裡孩子的性命。

  「喝下。」他將藥遞到她的面前。

  這一刻,蘇琴愫反悔了,她不要孩子化成一灘血水後消失人間。

  她跪地,不停地對著席尚錦磕頭,要他放過孩子。

  「嗚——」

  太遲了!藥都已經端到她的面前,她才知道她錯了,一切都太遲了。就算她現在肯認錯、悔改,他也無法放過她。

  「明知我會打掉孩子,你卻還故意要懷他,全是你一手造成的,要怨就怨你自己。」他不容自己心軟,抬起她的頭打算強灌。

  當她的唇碰到藥碗時,她心驚地想要逃,她的人倒向後方,逃離了他的魔掌,身子退離他三大步。

  明白他不會動搖的決心,她知曉再求他也無濟於事,她只能逃。

  要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她才能保住孩子。但……她要逃到哪裡呢?

  見他又向她走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思考要逃向何處,目前最重要的是逃離他的視線。

  蘇琴愫倏地起身,用盡全力往門口奔去。

  想逃,沒那麼容易!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席尚錦一知道她的念頭,立即閃身擋在她的面前,讓只顧逃命的蘇琴愫撞進他的懷裡,自投羅網。

  她要往後退,手卻先一步被他所擒。

  「喝——」

  不能喝!她閃躲著藥碗,甚至想要揮手打落他手中的藥。

  席尚錦早就有預防,藥碗閃過了她揮來的手,直接貼上了她的唇。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桌上,以身子制住她的手?,扳開她緊閉的口,一古腦兒地將藥汁倒入她的口中。

  「嗚、嗚——」她不要喝!

  即使她不想喝,但是,藥汁還是倒入她的口中,順著喉嚨滑落至她的腹中。

  直到藥碗裡的菜汁一滴都不剩時,席尚錦才放開她。

  「嗚……嗚……」

  她的孩子!她放聲大哭,抱著肚子由桌上滑落至地面,彎著身倒在地上,充滿恨意的雙眼直瞪著席尚錦。

  兇手!劊子手!我恨你!

  「爺,你先下去吧!等孩子確定流掉後,我會將蘇夫人趕出莊。」席緣以為主子會照著以前對付懷孕侍妾的規矩來處理蘇琴愫,迫不及待地將她趕出莊。

  「誰說我要將她趕出莊?孩子拿掉後,她仍是我的侍妾,沒有我的命令,什麼人也不許動她。」

  他不要孩子,但是,他要她。

  在他還沒對她感到厭倦之前,他是不會讓她離開的,更不會讓她逃離他的身邊。即使要用綁的才能留下她,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她綁住。

  「爺,這和以前的規矩不一樣。」慘了,若是她沒有離開,萬一東窗事發,他也會跟著遭殃。

  以前他覺得席緣話不多,頗為穩重,怎麼今日他會反常地多話?

  「規矩是我定的,你有意見嗎?」對於席緣的多嘴,他感到不悅。

  「小的不敢。」

  睨了他一眼,席尚錦偏過頭看著蘇琴愫,她眼中令人無法忽視的恨意使他心驚。

  她恨他,她竟然恨他,席尚錦一刻也待不下去,急促地跨大步離去。

  唉!該怎麼辦?席緣為自己一時的心軟感到後悔。

  他該去想想辦法解決眼前的麻煩,否則,要是讓主子發現他動的手腳,他可慘了。

  席緣立即轉身跟上了席尚錦的腳步,想要說服他放了蘇琴愫。

  他真是自找麻煩,幹嘛多事地將打胎藥換成安胎藥。

  ???

  孩子,你還在嗎?她絕望地撫著稍稍隆起的肚皮。

  不,不行!她不能就這樣等著孩子流掉,她要想辦法救他,她不要和他分開。

  那苦澀的藥汁方入口,說不定還沒有對孩子造成傷害。蘇琴愫懷有一絲希望地起身。

  她將手探進喉嚨深處,試圖要催吐,她要將方纔喝下的藥汁全吐出來。

  經過她的掏弄,她感到一陣難受。

  「嘔——」黑色的汁液自她的口中吐出。

  吐出的汁液又苦又酸,但仍無法阻止蘇琴愫的動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自己嘔出藥汁。

  直到她吐出的不再是苦苦的黑汁,而是令人難受的酸液時,她才罷休。

  虛弱地癱軟在地上,她沒有多餘的體力移動身子。

  她睜大著眼等待結果。

  忽地,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她驚覺大事不妙。

  她趕緊撩高裙擺,瞪大雙眼地望著被血染紅的褻褲。

  「啊、啊——」她流著淚,心痛地哀號。

  為什麼?為什麼?在她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之後,為什麼還要奪走她的孩子?為什麼?

  「啊、啊——」令人聞之鼻酸的哀叫聲傳不出玉蓮閣。

  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她強撐起身子,自櫃子中取出她做好的嬰兒服,緊緊地摟在懷裡。

  這些衣服是她一針一線慢慢縫成,原本是打算孩子出世後給他穿的,現在他沒了,她要帶到陰曹地府給他,她不要他生時沒有爹爹疼,死後還要挨冷受凍。

  她將小巧的衣衫一件件折好,排放在桌子上。

  等等娘,娘馬上就到,你別走太快了……

  她提起筆,沾了些墨,在大紅的桌巾上寫下她要交代的後事。

  她環顧著四周,往事歷歷在目。

  這兒是她的傷心地,是她一生苦難的源頭,她即使成了一縷孤魂,也不要和孩子留在這兒。

  孩子,娘會帶你回西湖、回碧波樓,我們不要再見到你那心狠手辣的爹……

  至櫃子取出一條長長的腰帶,她站到椅子上,將腰帶往上一扔,讓它越過屋樑,在兩頭打了個死結形成套環。

  孩子,娘來了!

  她躡起腳尖,將頭靠在帶子上,讓腰帶橫過她的玉頸,萬念俱灰地合上眼,踢落了她腳墊的椅子……

  ???

  「爺,為什麼你不將蘇夫人逐出莊呢?」席緣跟在席尚錦身後,邊走邊問。

  席尚錦回頭白了他一眼。

  被他這麼一瞪,席緣覺得腳底開始發毛。

  「我做事需要向你解釋嗎?」他臉色不豫地反問。

  「不必、不必。」席緣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看來爺的心情不怎麼好,他還是不要在這時候將他方纔的過錯招出比較好。

  發覺席緣一直跟著他,他停下腳步,疑惑地詢問:「你這時不去照料蘇夫人,反而跟著我做什麼?」

  「這……」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席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你不是說五個月的身孕打掉是很危險的嗎?你不小心翼翼地隨侍在側,反倒跟著我,這不是很奇怪嗎?」

  「嗯,我相信蘇夫人會沒事的。」

  「這可是你說的,若她有任何的差池,我唯你是問。」

  她當然會沒事,因為,他讓她喝的是安胎藥,而非打胎藥。

  見他沒有退下的打算,席尚錦冷著聲說:「還不退下?」

  「爺,我有一件事不懂想問爺。」

  「什麼事?」席尚錦允許他問。

  「爺不將蘇夫人趕出莊,想必是不捨得放她走,那她在爺的心中一定佔有特別的地位。那麼……為何爺要殘忍地打掉她肚裡的孩子?」

  在關外時,爺不時發楞,心中想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爺是最重視工作的人,而這次在關外因停留的時間過久而史無前例地大發脾氣,為的是什麼?他可相當清楚。

  馬不停蹄地趕路,一回莊不是如往常地進書房而是趕至玉蓮閣。這其中的原因,明眼人一看便知。

  這種種的跡象顯示,爺是在乎蘇夫人的,但為何在得知她有喜之後反而大發雷霆,狠心地要打掉孩子?這其中緣故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是一向如此嗎?」他照前例而為,還需要理由嗎?

  「爺一向是這樣沒錯,但……但這次是發生在爺寵愛的蘇夫人身上,而不是其他可有可無的夫人。」他不敢直接說出爺愛蘇夫人,怕會讓他惱羞成怒。

  「寵愛」二字聽起來挺刺耳的。

  「我並不寵愛她,她也是可有可無的。」他絕不承認他寵愛她。

  「既然可有可無,為何不像對待從前的夫人們那樣將她趕出莊?」主子過於執迷不悟,席緣不怕他惱火,執意要點醒他。

  為什麼?席尚錦也自問。

  因為他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身邊,因為她和他的身體非常契合。他還要她的人,因為她的秘密他還沒發覺完、她的一顰一笑觸動了他的心弦、她的美讓他愛不釋手,因為……

  有太多的因為讓他無法放開她。

  「爺,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是愛她的,你難道還要繼續騙自己嗎?」他再下猛藥。

  席緣的話讓席尚錦一驚。

  「我愛她嗎?」他自己都不知道了,為何別人會知道?

  「是的,爺是愛她的。」席緣給他肯定的答案。

  覺得他的話很可笑,席尚錦想要哈哈大笑地嘲笑他的亂點鴛鴦譜,但不管他怎麼拉開嘴角,卻都笑不出來。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他狂吼地駁斥。「我擁有那麼多的侍妾,怎麼可能獨獨愛上她?」

  「弱水三千,爺只取一瓢飲。」席緣不厭其煩地為他解答。

  「你愛說笑。石崇擁有無數的侍妾、歌妓、舞妓,卻從沒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我只不過才擁有七個侍妾,怎麼可能會愛上其中一人?更遑論是愛上有殘疾的她。」

  再和席緣說下去,他一定會因他的話而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席尚錦不想再理會席緣,轉身要避開他。

  「爺,石崇最後還是愛上了綠珠!」席緣大聲地說,為的是讓主子聽個清楚。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他聽到的答案。

  「石崇愛上綠珠,所以,他寧願被孫秀陷害而腰斬於東市,也不願為了苟活而獻出綠珠。」若不是至情至愛,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而選擇犧牲自己寶貴的性命。

  「不,你說錯了,石崇不愛綠珠,他是愚蠢,為了不讓她去侍候別人而害了自己。」在他的眼中,石崇是個愚不可及的笨蛋。

  「就是因為愛一個人才會想要獨佔她。愛是自私的,無法與人共享。」怕他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席緣好心地打個比方,讓他容易明白。「假如說某個位高權重的大官想要蘇夫人,若你不肯給他,爺的性命、家產全要受他的威脅,爺是讓或不讓?」

  要他將琴愫送給別人,他絕對做不到。

  「肯讓,那就表示爺根本不愛她,或是愛得不夠深;反之不讓,那定是極為愛她,將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她比他的性命重要!

  「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城府極深的女人?」席尚錦恍惚地喃喃自語。

  他的細語沒逃過席緣的耳朵。

  「爺,你是不是誤會了?據我的觀察,蘇夫人毫無心機、極為單純,甚至可說是生性淡泊不懂得爭寵。這樣無邪的女人,爺怎麼還會說她的城府深呢?」席緣不知這話是從何而來。

  「你被她的外貌給騙了。其實,她滿肚子壞水,以退為進來奪得我的注意,然後再趁我不備時故意不喝避孕藥汁以懷有我的子嗣,想以這來得到正室的地位。你說這樣的她還不夠心機深沉嗎?」

  他原本是不想說的,但為了證明他不會愛上她,他不惜將心底的話說出。

  避孕藥汁?他從沒要人端去給蘇夫人喝過啊!

  「爺,不是蘇夫人故意不喝避孕藥汁,而是,我從沒要人端給她喝過。」

  「你說什麼?」席尚錦激動地扯住席緣的襟口。

  「她從沒喝過那種藥汁,所以,她會懷孕也是正常的。」見主子眉梢一挑,他知道主子生氣了。

  沒喝過?這怎麼可能?

  「明明每一位夫人和我交歡過後,你都會命人熬煮避孕藥汁給她們服用的,為何她沒有喝?」他以為席緣是替她找推托之詞。

  「爺,你忘了?你曾說過每位夫人繼續或停止服用藥汁都需經過你的同意,蘇夫人入莊之後,你從沒要我為她準備藥汁,我以為爺允許她受孕,所以,從沒給蘇夫人喝過。」

  該死的!他誤會她了!

  「糟了!琴愫喝下打胎藥,那她肚子裡的孩子……」一想到孩子可能沒了,席尚錦就心驚膽戰。

  他拋下席緣,立即奔回玉蓮閣。

  席緣想要告訴主子他讓蘇夫人喝下的是安胎藥,但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主子早就跑得不見人影。

  算了!反正他遲早都會知道,不急於這一時。

  說不定爺還會獎勵他的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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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琴愫——」一進門就見蘇琴愫的身子吊在半空中,席尚錦不敢相信她會尋短。

  席尚錦立即將內力聚集在手心,發出如利刃般的氣削斷了垂掛在樑上的腰帶。

  腰帶一斷,蘇琴愫的身子因失去支撐而下墜。席尚錦腳步輕點,在她掉落地面的前一刻接住了她。

  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答案讓他失望,他抖著縮回手。

  她已經沒氣了。

  「琴愫,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當他看到她懸樑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乾般,痛苦得像是失去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他知道他是愛她的,但,太遲了,她已經離他而去,永永遠遠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琴愫、琴愫——」他緊緊地抱著她的身子,哀慟地大喊。

  「琴愫,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你快起來罵我、怪我、打我,我不要你離我遠去,我不要……」溫熱的液體順著他剛毅的線條滴下,落在她蒼白無血色的臉上。

  「琴愫、琴愫……」

  他寧願以自己的性命換回她的,他不要見她這樣死氣沉沉的模樣。

  席緣一進門就見席尚錦悲痛地摟著蘇琴愫大哭大喊,他望向懸在樑上已斷了一半的長帶,立即明白發生了什?事。

  他探探她的鼻息,已沒有一絲氣息,改抓起她的手腕把著脈。

  幸好,還有微弱的脈動。

  「爺,蘇夫人還有救。」他立即出聲告訴席尚錦。

  「還有救?你確定嗎?」她明明已經沒氣了。

  「她還有微弱的脈動,若是再不趕緊施救,就真的回天乏術了。」席緣提醒他別再無謂地傷心及懺悔。

  「你快救她!」

  「爺,只有你才有辦法救她。」他相信主子不會願意讓他碰蘇夫人。

  「怎麼救?」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肯放棄。

  「爺將內力凝聚在掌心,聚內力的手放至蘇夫人的心窩處,緩緩將內力送進她的心口刺激她的脈動。然後以口渡氣,將氣渡進她的體內,幫助她恢復氣息。」這是他在醫書上看到的救人方法,至於有沒有效就不得而知。

  「不過,爺,你要是將內力過給蘇夫人,可會大大損失好不容易修練而成的深厚內力。而且,這個方法有沒有效還不一定,說不定你損耗了所有的內力還是挽回不了蘇夫人的命。」他希望主子能在深思熟慮之後而為。

  「只要能救回她一條命,我連命也可以給她,更遑論是區區的內力。」只要能救她,就算傾他所有,他亦無悔。

  席向錦照著席緣所說的方法而為,冀望能救回她的性命。

  看著主子全身冒汗地耗損他的內力仍不停地低頭渡氣,他頗為感動。

  想必爺這回是找到了他一生所愛的女人。

  席緣靈機一動,走到門邊大叫:「阿福、阿福———」

  不一會兒,席福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嘴上不悅地不停發著牢騷。

  「叫魂啊!幹嘛這麼大聲地叫我,害我的瞌睡蟲全跑光了。若不是極為重要的事,我定跟你算擾我清夢的帳。」原本睡得好好的卻無緣無故被人吵醒,他心中著實不愉快。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淨想著睡?」席緣無奈地將主子和蘇夫人的事簡短地講述一遍。

  「什麼?」席福一聽,可驚訝了。

  「別什麼了,快幫爺救蘇夫人吧,否則,我怕爺會撐不下去。」叫他來就是這個用意。

  「幫,當然要幫!」這是他表現的機會,他當然不肯放過。

  席福和席緣在席向錦的身後盤腿坐下,兩人合力將內力輸入他的體內,讓他能減少消耗自己本身的內力,將三人的內力合而為一送進蘇琴愫的體內。

  過了大半刻,席尚錦感到手下明顯的跳動,他的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她微弱的氣息噴在他的手指上。

  「爺,該收起內力了。」知道她已有氣息,席緣提醒席尚錦。

  「我怕她會撐不住,我再多送些內力給她。」

  「爺,蘇夫人從未練過武,過多的內力反而是有害無利。」

  「知道了。」

  席尚錦和席福、席緣三人一同收掌,停止將內力送出。

  抱起蘇琴愫輕盈的身軀,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當他要替她蓋上錦被時,發現她的下半身染上了鮮紅血跡。

  孩子沒了,所以,她才會輕生尋短。

  他實在真傻,以為打掉孩子後仍可以擁有她,沒想到,她寧願與孩子玉石俱焚、生死與共,害他差一點也失去她。

  他輕輕地將被子蓋在她身上,大手難以遏制地撫上了她顯得憔悴的臉。

  「她什麼時候會醒來?」他疲憊地問。

  席緣上前將她的手自被中拉出,仔仔細細地為她把脈。

  「三天之內。」她該是沒啥要緊,就看她什麼時候願意清醒。

  「琴愫,你快點醒來。雖然我們失去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但是,醒來之後,不管你要幾個孩子我都依你。」他對著昏迷不醒的她道。

  席緣聽了他的話之後覺得很奇怪,不免出聲詢問:「爺,蘇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明明很平安地依附在她的體內,為什麼爺會說你們失去了孩子?」

  他的安胎藥不會對胎兒造成傷害,而且,他方才把脈時確定孩子還在啊!

  「真的?」他的眼在瞬間亮了起來。

  「是真的。」

  幸好她和孩子都還活著,否則可是一屍兩命。

  「可是……她的衣衫上明明沾上了血跡。」席尚錦掀開被子,讓席緣看清楚她身上的血漬。

  「大概是因為過於激動而造成輕微的失血,只要吃帖安胎藥就沒事了。」

  席間錦接受他的解釋。

  「爺,你也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要看著她醒來。你們若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對了,你先去調配安胎藥,交代下面的人熬一碗來,我要餵她喝下。」

  知道勸不動他,席福和席緣就先退下。

  琴愫,快點醒來,我有最重要的話還沒告訴你啊!

  席尚錦在心中不停地吶喊,希望她睜開眼來看他。

  ???

  「爺,藥來了。」席緣將剛熬好的藥端給他。

  接過藥碗,席尚錦將藥吹冷,喝了一口藥,封住她的唇,一口一口地將藥送進她的嘴裡。

  席緣回身想要下去,卻發現滿室的淩亂。

  這阿福也真是的,竟然無視這一片髒亂而下去歇息,他真是服了他。

  不好叫一堆僕役前來清掃,怕會擾了蘇夫人的休息,他只好認命地捲起衣袖動手清理。

  突然,他發現地上的紅氈有著一片黑色的污漬,而且還飄散著難聞的氣味。

  這該不會是……他忍著令人作嘔的氣味用力聞著,果真,這其中還有草藥的味道,就像是他調的安胎藥。

  蘇夫人真是要得,竟然有辦法將喝下的藥吐出來。

  他認命地將這污了的紅氈捲起,提到外頭扔了。

  「席緣。」席尚錦喊他。

  「爺,什麼事?」

  席尚錦將空了的藥碗交給他。

  接過藥碗,席緣走到桌旁,想將碗放至桌上,這才發現了桌上的小衣服及寫了字的桌巾。

  大概方纔他們都過於慌忙,所以,沒有人注意到桌上的東西。

  他看了桌巾上寫的字,感到心驚。

  「爺——」他大喊。

  「什麼事?」見他如此的失常,席尚錦走到他的身邊。

  「爺,你看!」席緣指向桌子要他觀看。

  「這、這是……」他拿起桌上的小衣服,發覺那正是初生幼兒穿的衣衫,想必是她一針一線製成的。

  原來,她是那麼歡欣於小生命的到來,而不是如他所猜測的一般,將孩子當成了跳板。

  誰要他看小孩子的衣服!席緣拉著席尚錦的衣袖,指著紅巾上的字。

  「爺,這是蘇夫人懸樑前所留下的遺言。」

  遺言!

  席尚錦心驚地彎下身,一字不露地看著她的遺言:

  

  生時無緣,但願死後能相逢。

  請將我的身體及孩子的衣物燒成灰燼,將我的骨灰撒在西湖,我生於西湖,葬於斯,盼望能讓我死得其所。

  若問我此生有何怨恨?只恨親手殺兒之良人。

  失兒之恨無絕期!

  琴愫絕筆

  

  恨!她恨我!席尚錦無力地轉頭望著始終不睜開眼的人兒。

  「爺。」

  「為什麼我這麼愛她,而她卻恨我?為什麼?」他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

  「爺,你別激動啊!」席緣拉著他,生怕他會衝動地傷了自己。

  「你愛蘇夫人,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你沉著點,待她清醒時你再告訴她。她若是知道了你的愛,定不會再恨你。」

  「她會恨我也是人之常情,因為,那碗打胎藥是我親手強灌的。」他差點失手殺了自己的骨肉,也差點害死了他最心愛的人兒。

  「爺,孩子還在,她又怎麼會恨你呢?」

  他的話引起了席尚錦的疑問。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什?她喝下了打胎藥,肚子裡的孩子卻依然無事?」

  糟了!爺開始追究了。

  「爺,這就要問蘇夫人了。她竟厲害到有辦法將喝下去的藥全數吐了出來,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席緣決定隱瞞他換藥的事。

  「真的?」

  「是真的。我剛剛才把那被穢物弄髒的紅氈扔到外頭。」席緣舉證。

  「若不是相當愛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一個人會做到這樣的地步。」席緣喃喃自語,話中全是對蘇琴愫的欽佩。

  席尚錦掙開席緣的手,走到床畔,看著仍緊閉雙眼的蘇琴愫。

  抓起她露在外頭的手,他的臉靠在她的手上。

  她真是了不起!為了保護他們的孩子而做到這種地步。

  「我愛你,我好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真的非常愛你!我愛……」席尚錦一遍遍說著不同的愛語,希望他的愛能傳達給她知曉。

  只可惜,蘇琴愫無法聽到、看到他深情的愛語。

  ???

  蘇琴愫人是醒了,但是,她不哭、不笑、不吵、不鬧、不吃、不喝,整日面無表情地呆坐在床頭,誰也不理,誰也不看。

  「琴愫,你多少吃一點。」手裡端著鮮肉粥,席尚錦不停地誘哄著蘇琴愫張開口吃東西。

  一見是他來到,蘇琴愫別過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自從她醒來之後,她就是這樣,一見到他就偏過頭不看他,害他有許多心裡話都說不出口。

  「琴愫……」他有口難言啊!

  不忍心見主子的感情路走得太辛苦,席緣好心地想要幫他一把。

  「爺,還是讓我來吧!」他接過手將席尚錦推離床榻。

  席緣將盛著粥的碗放至床邊的小几上,取出紙、筆,立即揮毫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字,寫完後,將紙呈到蘇琴愫的面前。

  她原本想別開眼,但當她看到上頭的字時,訝異地張大雙眼。

  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夫人多少吃一點吧!

  我肚子裡的孩子沒事?他還在?她取過紙筆寫下。

  是的,他仍健健康康地在你的肚子裡。

  蘇琴愫激動地撫著肚子,微微凸起的觸感還在。她以為孩子早就流掉了,沒想到他捨不得離開她。

  我吃!

  接過席緣遞給她的碗,她一口一口地吃下。

  席尚錦不知席緣和她寫了些什麼,但看到她肯用膳,一顆懸著的心才能安然放下。

  孩子還在,而爺很後悔他的所作所麼,你難道不能原諒他嗎?席緣趁著她進食時幫主子寫了些好話。

  我無法忘記他逼我喝下打胎藥的那一剎那,我恨死他了。

  別恨他!他只是沒有認清他愛你的心罷了。

  這樣的愛,我不敢要。

  如果這般的殘忍凶暴、讓對方遍體鱗傷、無情的揶揄諷刺是愛,她不認為自己有辦法一再承受這樣的愛。

  別這麼快就拒絕,再給爺一次機會,我相信他以後會特別地珍惜你,不會再讓你受罪。

  我要不起他的愛!

  她現在一心只想恨他,不想再涉及這種令人心碎的愛戀。

  席尚錦好奇地靠上前看他們在寫些什麼,當他看到她拒絕他的愛時,那一刻,他的心如被千根針扎、萬隻蟲咬般。

  搶過席緣手上的紙、筆,席尚錦寫了三個字遞到她的面前。

  我愛你!

  蘇琴愫對他的愛不屑一顧,出手撕碎紙,將他破碎的愛扔回給他。

  「我是真心愛你的,為什麼你不懂?」他在她的背後大聲吶喊,卻得不到她的回應。

  席尚錦的眼中是滿滿的悲傷,他心力交瘁地衝出房門。

  席緣實在看不慣她這般的絕情,這樣傷害主子對她有好處嗎?

  你聽不到爺一直說著愛你嗎?

  你忘了嗎?我是個聾子,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對他那一天嫌棄的話仍耿耿於懷,不相信在短短的幾天之內他會改了心性,她想這一定是他另一套騙她的把戲。

  你錯了!你不是聽不見,而是你不用心去聽罷了。只要你肯用心去聽,一定能聽到那令人為之鼻酸的愛語。

  席緣意有所指地留下話後離去,讓她一個人靜靜地去思索他的話。

  只要想聽就聽得見嗎?

  蘇琴愫難以理解地陷入深思。

  ???

  又來了!自從席緣勸過她之後,蘇琴愫總覺得她聽到了席尚錦說「我愛你」的聲音。

  認為這是自己心理作祟,因為,她根本不可能聽得見聲音。

  她厭惡地拉起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包在被中,看是否能杜絕那聲音傳進她的腦海裡。

  她是怎麼了,為何要將自己藏在被子中?

  席尚錦擔憂她的情況,每一夜,他都會不放心地來到她的窗前,偷偷地看著她。

  「琴愫,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什麼時候你才能正視我愛你的心,什麼時候你才能再次接受我的愛,才能再對我展現你那可人的笑容?」

  每一夜,他都會在窗口說一遍同樣的話。

  「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我好愛好愛你!你聽見了嗎?」明知她聽不見,他仍執意每天說一遍。

  這一夜,他同樣落寞地轉身離去,讓月光灑上他孤寂的身影。

  像又聽到他說「我愛你」,蘇琴愫揮開錦被,覺得外頭好像有黑影晃動,她起身走到窗邊,恰巧見到他離去的背影。

  他來過?那他有對著她說「我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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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席緣交代蘇琴愫要多多到外頭呼吸新鮮空氣,這樣她肚子裡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所以,她趁著今日天氣晴朗到外頭來曬曬太陽。

  坐在花園的大石上,蘇琴愫仰頭看著一棵棵的木蓮樹。不知為何,滿園的花草樹木她特別喜愛木蓮,大概是因為它像是高聳入雲霄的蓮花吧!

  自從那一夜見到席尚錦離開玉蓮閣後,她的恨就豁然消失,心中對他不再有怨、有恨,反而開始注意著他的行為。

  她發覺他每晚都會來房外看她,但總是停留一會兒後便又離去。

  好幾次,她想留住他,但礙於之前給他的難堪而作罷。

  雖然她的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她的心卻能聽到他深情的說著「我愛你」的聲音。一想到他的表白愛語,她不禁樂得無法合上嘴。

  如果容姨知曉她找到了能愛她一生的人,她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捺不住心中的擔憂及思念,席尚錦決定偷偷地來看蘇琴愫一眼,怎知在踏入花園時就見到他日思夜念的人兒正坐在大石上。

  他停下腳步,看著她的背影。

  她還好嗎?這樣踏出房門身體受得住嗎?他對她的關心似乎永遠無法停止。

  若不是自己親手造成的錯傷了她,他今日就能將她摟在懷裡,光明正大地關心她,不用像現在這樣,再怎麼關心也得不到她的回應。

  一步錯,步步錯。他再如何悔恨也挽不回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愛。

  「琴愫,你幾時能再看我一眼?」他好希望她能看他一眼,別再無視他的存在。

  蘇琴愫霎時僵直了身子。他在她後面!她能感覺得到他。

  望著她的背影,席尚錦忍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他不能再不顧她的意願去親近她,現在的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若是他的出現又驚擾了她,那他的心會比摸不到她還要痛。

  既然他來了,為什麼不現身?為何要一直躲在她的身後?

  「琴愫,幸好你聽不見,我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在你背後說話。」雖然心疼、憐惜她的殘缺,但是,他仍然感謝老天爺的賜予。若不是她的殘疾,說不定他一生都不會遇到她,那他就找不到他今生的所愛。

  明知她不想接受他的愛,他卻能因她天生的殘缺而一次次地說著她根本不想聽也聽不到的真心話。

  該回頭嗎?蘇琴愫猶豫著。

  「琴愫,我愛你!我這一生絕對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愛意。」明白她聽不到,他放肆地大喊:「我、愛、你!」

  又聽見了,她又聽見他說愛她了。

  蘇琴愫不再遲疑地回頭,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唇形正說著「我愛你」。

  她忽然轉頭的舉動讓席尚錦呆楞住了。

  兩人四目相交,沒有言語。

  她終於肯看我了!他的心是雀躍的。

  蘇琴愫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不好,她的頭又轉回。

  見她又避開他,原本歡欣無比的心立即墜落無底深淵。她還是不肯見他,還是不肯原諒他,還是不接受他的愛。

  笑啊!你不笑的話他會以為你不開心見到他。蘇琴愫在扯出個陽光般的笑容後,才緩緩地轉身。

  原本想要離去的席尚錦在見到她的笑臉之後,整個人怔住了,無法舉步離去。

  「琴愫……」他不知她現在心中在想什麼。

  蘇琴愫張開雙手,等著他將她抱入懷。

  席尚錦一見到她的動作,立即朝她奔去,用力地將她擁入懷中。

  相擁了許久,他才放開她的身子,仍有些擔心地問:「你原諒我了嗎?」

  蘇琴愫笑著點頭。

  「為什麼?」

  因為我聽見你說「我愛你」。她在他的手心寫下。

  「真的?」這簡直是神話,天生耳聾的她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變成了正常人,還聽到了他的愛語?

  是真的!

  「為什麼你聽得見?」他仍有所懷疑。

  她抓起他的手,覆上她的心窩處。

  他霎時明白她所指為何——

  只要有心,就能聽得見!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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