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陶陶 -【千年的呼喚(千年的呼喚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1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阿母,喝藥。」男孩抬起瘦弱的母親,將碗中的草藥灌入她嘴中。

  婦人張嘴喝了一口,才咽下去就嗆了出來。

  男孩放下碗,以袖子拭去她嘴邊流出的藥汁。「再喝一點,喝下去就會好了。」他再次拿起地上的陶碗。

  「阿母……有話……有話跟你說……」婦人抓著兒子的手。

  「妳喝藥。」他又將碗塞到她嘴邊。

  「阿母……不行了……」

  「妳會好的,巫師說妳會好……」

  「索日,聽阿母說……」婦人虛弱地咳一聲。「這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等妳好了再告訴我。」男孩執拗地說。「妳快喝藥。」

  一這件事很重要……」她喘氣。「你到牆角……牆角……那裡有東西……」她指著破屋的一角。

  「妳先喝藥,喝完藥我再去……」

  「你不拿,我不喝。」婦人抿緊嘴。

  「好,我去拿。」他小心地將母親放在草席上,快速地走到牆角,撥開放在牆邊的茅草,果然瞧見有個洞。

  「你伸手進去,裡頭有東西。」

  他立刻將手伸進洞裡,這洞下大,他困難地以手指摸了一番,發現洞上好象有東西,他往上揠,將一塊布料挖出。

  他看著奇怪的小布,不明所以的回到母親身邊。「我拿出來了,妳快喝藥。」他扶起母親。

  「我說完話,就喝……」她喘口氣,將布料攤開。「這是你還是小嬰兒的時候穿的,就穿在胸前……」她拉起兩條細繩。「這綁在你的頸後……你看這布,不是一般人家的。」她撫著上頭精細的繡線及上好的綢緞。

  索日不感興趣地聽著,不明白母親說這些做什麼。

  婦人抬手撫過兒子的臉。「你跟阿母的這些年,吃了好多苦……咳……以後你不用再吃苦了,你……」她喘口氣。「拿著這個去找你親生的父母。」

  索日呆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阿母生的,十一年前我聽到外頭有嬰兒哭聲……」

  「阿母,妳在說什麼?!」索日驚訝地瞪大眼。

  「那年阿母流產,撿到你時心裡很開心,我想是天神看我可憐,所以把你送來給我,卻沒想到……阿母害了你,害你……變成了奴隸,這幾年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阿母……咳……」

  「阿母,別說了。」他激動地拿起碗。

  婦人抬起手,撫著他額上的奴隸印記。「阿母害了你……」

  「不要說了,妳喝藥……」

  婦人聽話地喝了一口。「你的父母一定是貴族……」

  「我不要聽。」他搖頭。

  「一定……」她抓著兒子的手。「一定要去找他們,以後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阿母……」

  婦人張嘴,無力地說:「我喝不下了……」

  「再喝一口。」索日心急地又灌了一口。

  她輕咳一聲,視線牢牢地鎖著兒子的臉。「一定要離開這裡……去找他們,你不是奴隸……」她無力地垂下手。

  「阿母。」他心急的搖了她一下。

  她看著兒子的臉在她眼前愈來愈模糊,小聲叮咛,「記得去找他們,去找他們……」

  「阿母,妳說什麼?」他低下頭,將耳朵貼在她唇邊。

  「記得……去找……找你父母……」

  突然,木門讓人踢開,一個宏亮的聲音喊道:「還不起來干活,是不是想偷懶?」

  索日沒理會他,只是喊著母親。「暍了藥妳就會好了。」他強行打開母親的嘴,將藥汁灌入。

  「還不出來!」工頭進入屋內,鞭子一甩就往索日的背上打去。

  索日轉頭瞪他一眼。「我今天不做工,我要照顧阿母。」

  「你說什麼!」工頭怒斥。「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不要命了!」他又抽他一鞭。

  索日挺了一下背,繼續喂母親喝藥。

  工頭走近,一腳踩上他的肩。「不要在這裡跟我哭死哭活的。」他瞄了眼一動也不動的婦女,彎身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你做什麼!」索日揮開他的手。

  「人都死了,還在這裡裝模作樣。」他一把抓起索日,將他拉離地面。

  索日被他一抓起來,手上的碗掉了地,剩下的湯汁灑在草席上,染成紫黑,像母親唇上的顏色。

  「怎麼了,小鬼,死了娘就要哭啦……哈……」工頭大笑起來。

  索日的視線由母親死灰的臉移至工頭臃腫肥胖的臉,他的笑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索日抓著他仰笑的頭,用盡力氣撞向他的頭,笑聲戛然而止,他聽見兩人腦袋撞擊的聲響,就像遠方的雷聲。

  工頭的尖叫聲像被扼頸的公雞,他的手松開,索日掉到地上,鮮血由額頭流至眼前,他抓起地上的磚塊打上工頭的肚子,將他擊倒在地,再伸手抓起鞭子繞上工頭的脖子,嘴角的血腥味像母親咳出的血飄散在空中,帶著一絲腐臭,他勒緊鞭子,-寸寸收緊……

  「不行、不行……快松手、快松手……」

  遙遠而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索日、索日……」

  雜沓的腳步聲蓋過遙遠的女聲,他的身體在剎那間感受到劇烈的痛苦,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被打到一旁,撞上母親的身體,木棍重重地打上他的腰背,他呻吟一聲,本能地抬手護住頭。

  「這小子好大的膽子……」伴隨著怒罵聲,木棍不停地打在他身上。

  「不要打他,快住手……」

  女人的聲音愈來愈大。「索日,沒事了,不要想了。」

  他喘息著躺在地上,聞到泥土的草味。

  「索日,沒事了。」

  溫暖的手碰上他的手臂,他睜開眼,一張女人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是……

  索日倒抽一口氣,渾身一震,倏地從夢中驚醒,雙眸瞪大,一雙驚嚇的眼睛也正盯著他,白亮的匕首在月色下發出懾人的光芒。

  兩人同時驚訝地瞪視對方,這時夕川的大叫聲讓兩人同時有了動作。

  「索日小心!」

  拿匕首的漢子往前刺去,索日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一抖將他甩到一旁,漢子的手臂立刻脫臼,他的痛叫聲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索日,不要傷他。」夕川大叫一聲,她的表情在漢子的痛叫聲中扭曲了·一下。

  索日將他脫臼的手反轉到背後,他立刻痛得哀哀叫。

  「他是強盜嗎?」石拍害怕地問,他張開雙手對身後的夕川說道:「主人妳別怕,我會保護妳。」

  「還蒙著面。」古比好奇地走近,拉下他的面罩,就見一個臉長得像大蒜的男子,小小的眼睛,扁扁的鼻子,鼻子上還有一粒粒的斑點。「嗯……難怪要蒙面,長得是不好看。」

  「你是誰?」索日冷聲問。

  漢子咬著牙不說話,索日又扳了一下他的手,他再次痛得大叫。

  「索日--」夕川白著臉,眉心緊鎖。

  索日抬起頭,瞧著她蒼白的臉,忽然想起夢中的那張臉,他甩開影像說道:「妳到遠一點的地方去。」他差點忘了她見不得別人痛苦。

  夕川搖搖頭不願走開,方才的夢讓她擔憂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先把他的手接回去再問話吧!」

  索日心裡有萬般的不願,但他並沒有花費時間爭論,只是按住漢子的肩,拉起他脫臼的手臂轉了一圈後,用力將骨頭頂回原位,那聲音聽起來就像咬碎雞骨頭的聲音,夕川縮了一下肩膀,漢子則再次慘叫出聲。

  「你是什麼人?」索日問道。

  「我……我只是路過的人……」

  索日一個字也不信,不過他現在不打算追究,他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為什麼要殺我?」

  眾人一聽,都面面相觑,他們原以為他只是單純的盜匪。

  「他要殺你?」古比疑惑地撫著下巴。「這沒道理啊!」索日不過是個奴隸,為什麼要殺他?

  「是啊、是啊……」仍被壓在地上的漢子立刻附和。「我沒要殺你。」他微抬頭,瞧著索日。「我只是……只是……」

  索日拉起他的頭,低聲道:「你再不老實說,信不信我扭斷你的手。」他的手勁開始變強。

  「別……別……」漢子大驚失色。「是……我是來殺你的。」

  「為什麼?」索日怒道。「我不認識你。」他不自覺地用了氣力。

  「有人……有人給我錢……」他因疼痛再次哀叫出聲。「哎喲!別用力。」

  「誰給你錢?」索日又問,淡眸顯現殺意。

  「啊……我不知道,他蒙著臉……哎喲!手要斷了……」

  「索日,」夕川白著臉大叫一聲。「放開他!」

  他抬起眼,眸子裡盛著怒氣,對上她不忍的神色,他撿起匕首站起身,一腳踏著漢子的背讓他起不來。

  「主人打算拿他怎麼辦?」他盯著她。

  夕川瞧著其它人,尋求意見。

  「把他綁起來吧!」阿西木嘎說道。

  「明天再把他送進城交給官爺。」曲比阿烏接著說道。

  夕川聽得似懂非懂,看了阿西木嘎的比畫後才明了。「好,綁起來。」其實索日與那漢子的對話她只聽得懂三成,她打算一會兒再問索日。

  「我們沒有繩子。」石拍說道。

  普布拿下藍色腰帶,彎下身拉起漢子。「過來。」

  索日拿起匕首細細端詳,拇指指腹滑過銳利的刀鋒,刀光白亮的由他的左眼斜橫至他的右臉頰,映照出他帶著肅殺之氣的目光。

  在場的人無不讓他凶惡的表情嚇住,石拍害怕地後退一步,卻踏上夕川的腳。

  「對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的。」

  石拍的聲音讓索日抬起眼,這才發現眾人都在看他,他回視眾人,不發一語地轉身走開。  ·

  「沒關系。」夕川對不停賠禮的石拍說道,隨即跟上離開的索日。「索日,等我。」

  「瞧見他拿刀的表情嗎?」曲比阿烏沉聲道。「像惡鬼一樣。」

  「別說這些嚇人的話。」阿比甘莎撫了一下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他在這兒對我們都不好。」曲比阿烏又道。

  「什麼意思?」古比敏銳地問。

  「他不過是個奴隸,竟然會有人想要殺他,你們不覺得很不尋常嗎?」曲比阿烏銳利地掃了眾人一眼。

  「等會兒他回來再問他就好了。」阿西木嘎說道。

  「他會老實告訴我們嗎?更何況他一向不太搭理我們。」古比說道,他摸摸下巴。

  「他唯一會理睬的是主人。」阿比甘莎冷哼一聲。「剛開始還一副硬骨頭的樣子,現在只差沒跪在地上舔主人的腳趾頭。」

  她酸溜溜的語氣引來眾人的目光。「怎麼,我有說錯嗎?」她揚起下巴。

  「沒說錯,就是讓妳來說不對頭。」曲比阿鳥一如以往地不忘刺她一句。「如果主人是個男的,現在跪在地上舔腳趾頭的就是妳了。」

  石拍笑了一聲。

  阿比甘莎張牙舞爪地就要撲上她。「妳說什麼--」

  「好了好了,不是要談正事嗎?」阿西木嘎連忙擋在兩人中間。

  「我到底哪裡得罪妳了?」阿比甘莎尖叫一聲。

  曲比阿烏冷哼一聲,沒理她的話,只是將話題導回。「我們總得有個人告訴主人,要她小心索日。」

  「對啊、對啊!」石拍立刻附和。「他今天差一點就淹死我。」

  「不是因為你從後面偷襲他,他才給你個教訓的嗎?」古比說道,這件事晚餐時石拍已經提過,據索日的說法,是石拍想推他下水,他才會給他一點教訓的。

  主人知道後還要索日以後不要這樣做,說石拍還是小孩子,難免調皮,別把他嚇著了。

  「我……」石拍嘟囔地說不清。「他……」

  「主人年紀小,不懂人心的險惡,得有個人提醒她。」曲比阿烏瞄了大伙一眼。

  「事情沒這麼嚴重吧!」古比皺眉。

  「你們也看到他拿刀的樣子了吧!」曲比阿烏繼續道。「他總有一天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妳倒是看每個人都不順眼。」阿比甘莎悻悻然地說。

  「胡說。」曲比阿烏看向阿西木嘎、普布,以及很少說話的巴裡呼瑪。「你們的意思呢?」

  「主人信任他。」普布簡短地說,雖說主人對他們每個人都好,可一開始只有索日能與她溝通,所以她自然跟素日比較親近,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主人喜歡他。」阿比甘莎又添了一句。

  「沒人問妳。」曲比阿烏不客氣地瞪她一眼。

  「怎麼,我說話還得妳批准不成?」阿比甘莎嘲弄地說。

  「好了。」阿西木嘎說道。「討論事情重要。」

  「你們不敢去跟主人說,我去。」石拍說道。

  「你一個小孩說的話,主人不會認真的。」曲比阿烏說道。

  「妳要誰去說?」阿西木嘎問道。

  「找個機會支開索日,大家一起說。」曲比阿烏提議。「這樣主人才會聽得進去。」

  普布交叉雙臂在胸前,眉頭皺了下來,黝黑的臉是不贊同的神情。「在背後說人是非我不做。」

  古比讪笑兩聲。「怎麼?你的規矩還真多。」

  普布沒響應他的話,只是走了開去。

  曲比阿烏也沒勉強他,她瞧著其它人說道:「你們的意思呢?」

  阿比甘莎揚起下巴。「如果這事不是妳提的,我就贊成,可因為是妳提的,我偏不站在妳那邊。」她瞪了曲比阿烏一眼後走開。

  曲比阿烏冷哼一聲,懶得理睬她。「妳的意思呢?」她望向總是沉默,苦著一張臉的巴裡呼瑪。

  她有些不知所措。「我不……不知道,我沒意見。」

  古比勾起一抹好玩的笑意。「那就把我算進贊成的一票吧!」他想知道事情會進展到哪個方向去。

  阿西木嘎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也算我一票吧!」

  「我也是。」石拍急忙道,深怕因為自己年紀小就被排拒在外。

  曲比阿烏看了大家一眼,果斷道:「好,明天我們找個機會說。」

  同一時間,夕川在跟了索日一小段路後,終於忍不住出聲叫住他。「索日。」

  他停下腳步,他一直曉得她在後頭,但不知她跟著他做什麼。

  夕川趕上他,遲疑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他轉身面對她。「沒有。」他自己也很納悶,誰會想要一個奴隸的命,這件事實在很詭異。

  他撫了一下手上的匕首,覺得一股力量盈滿體內,他喜歡傷人的武器,因為那代表了力量。

  夕川順著他的目光瞧見白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那個……刀不好。」

  他抬眼注視著她。「我喜歡刀。」

  「你拿刀要做什麼?」她問。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給我,我放在包包裡。」夕川說道。

  「妳怕我拿刀對妳嗎?」他問。

  他的話讓她愣了一下。「不是。」她搖首。「我只是覺得刀不好。」

  他目不轉睛地瞅著她,像是要將她看透一般,隨著時間過去,夕川在他的注視下,愈來愈不自在。

  「你為什麼一直看我?」她輕聲問。

  「妳的世界……」他舉起手平伸到她眼前,在手指碰上她的額頭後才停下。「跟我不一樣。」

  夕川再次愣住,難道……他發現她是從未來過來的?

  「妳一定沒有被人欺壓的經驗吧!」

  「你說什麼?」她追問,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用白族話。

  「我要生存,要活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索日,你說什麼?」她有些心急,他用的白族話語都太深了,她聽不懂。

  「我說我喜歡這把刀。」他改回彝族話。

  「但是……」她頓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說服他放棄刀子。

  說服與辯論是她最不擅長的,從小到大,除了姊姊外,她與人的關系都不深入,跟姊姊在一起時,她不用做任何決定,因為都聽姊姊的,跟同學在一起時,她也是最沒聲音的那個,沒想到來了這兒之後,她變成「主人」,成了拿主意的那個人,對她而言實在是一大挑戰。

  「索日,刀子不好……會傷人。」她笨拙地想說服他。

  他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又想起夢中的情景。「我夢到妳。」

  她眨了一下眼睛,張嘴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密切地注意她的表情。「妳能人別人的夢?」他探問。

  她愣住,急忙搖頭。「不……不能……」

  他聽後,安下心來,她擁有一般人所沒有的治療能力跟感受力,說不定還有其它能力,因此,他必須問清楚才行,夢裡的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夢中代表的是他無能的過去,他不願給任何人窺見。

  「但是……」她頓了一下。

  瞧見她不安的神情,他立即又警覺起來。

  「我……我能感受到你的憤怒。」

  與他們八個人在一起時,她感受到最大的情緒能量都來自於他,雖然她也能感受到其它人的,但都非常微弱,或許是因為他的憤恨與怒氣最深,所以壓過了其它人。

  「什麼意思?」他追問。

  她歎口氣。「這很難解釋。」只要他的夢境情緒太過強烈,似乎就會把她吸入夢境當中,他的情緒能量一直在干擾她本身的磁場。

  「妳可以看穿人的情緒?」他又問。

  她搖頭。「不是這樣,不是看,是感覺。」見他仍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瞧,她不知是否要告訴他關於夢境的事,但又怕造成他的尴尬,畢竟那是屬於隱私之事。

  「除了憤怒外,妳還感覺到什麼?」他試圖弄清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她沒有回他的問題,卻道:「索日,你額頭上的印記我幫你去掉,我說過要幫你們去掉的。」

  見他沒有響應,她往前靠一步,抬手碰了一下他眉心上的疤痕。「必須先割一個傷口……」她停了話語,因為他抓住她的手。「索日?」

  「我以前很痛恨這個印記。」他握著她柔軟沒有任何硬繭傷痕的手,感受與他回異的觸感。「現在不了,我要它時時提醒我,成為我的決心。」

  「什麼決心?」她紅著臉問,一邊想抽回手,卻無法擺脫他的禁锢。

  他拉近她,雖然她的臉蛋在月色下晦暗不明,但他仍能清楚瞧見她眸中浮現的羞澀。「妳要刀子,我可以給妳。」他將匕首放入她的掌心。「但妳要拿東西來換。」

  在他交出匕首時,她松了口氣,嘴角揚起笑。「你想要什麼東西?我包包裡剩下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給你橡皮筋好不好?你可以綁頭發。」

  「我不要妳袋子裡的東西。」

  「那你要什麼?」

  她沒聽見回答,怔怔地看著他拉近彼此的距離,直到他的唇停駐在她的額上,柔軟而溫暖,涼風拂過她的臉蛋,卻無法冷卻她燙紅的肌膚。

  當他退開時,她無法言語,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紅著臉看他。雖然他說過喜歡她,可她至今一直不知該怎麼處理兩人的關系,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紀的人,總有一天要回去的。

  「索日,我--」

  「我冒犯妳了。」他直盯著她,眼中沒有任何抱歉之意。

  夕川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是紅著臉。

  「妳覺得我很可怕?」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想知道她對他的想法。

  「沒有。」她搖首。「或許……剛開始有那麼一點點,但是現在沒有,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她信任地望著他。

  一時之間,他不知該說什麼。

  「你有很多的怒氣,但是……」

  「我吻妳妳生氣嗎?」他不想討論他的怒氣。

  她覺得血液都往臉上沖去,熱得發燙。

  她的反應讓他微笑,他再次傾身在她的眉心親了一下。

  她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索日,我……」

  「回去睡吧!」他打斷她未完的話語。「要起霧了。」

  夕川這才注意到周遭開始有朦胧的霧氣。

  「這裡的山林很多霧氣,一不小心會迷路。」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走吧!」

  她讓他拉著,感覺他手上的厚繭與溫度,臉兒發燙,沉默的氣氛讓她覺得尴尬,於是隨口說道:「索日,你小時候受過很多苦嗎?」

  他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見他臉色緊繃,等於默認,她心疼地歎口氣。「對不起?我只能治身整的傷,如果我也能治療心理的傷痛就好了。」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有更多的能力。

  「下要道歉。」他握著她的手不覺用了些力道。「不是妳的錯。」

  「可是我……」

  「妳要強悍一點。」他回過頭,語氣有些氣惱。

  她看著他憤怒的雙眸,忽然畏縮起來,直覺地想抽回手。「我……我……沒辦法。」

  看見她退縮的神情,他有些懊惱地說:「我不是要凶妳。」讓她害怕是他最要避免的。

  「我知道。」她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只是不喜歡怒氣、痛苦,還有暴力,它們讓我不舒服,它們會影響我……」她不知該怎麼以彝族話說「能量」二字,只得換個方式。

  「它們像刀一樣……」她舉起手上的刀。「它們會傷到我。」

  他不解地皺起眉。

  她以另一個方式說道:「每一個情緒都是有力量的,一個人的臉很難看,我們知道他生氣了,那種力量會影響周圍的人,就像生氣的話語也是一種力量,有的人不會受影響,因為他在他的身體四周建立了堅固的城牆,可以把力量化掉,可是我沒有城牆,我很容易感受到別人的情緒,那讓我不舒服。」

  他聽得似懂非懂。「情緒是力量?」這他從來沒聽說過,她說的話很奇怪。

  「不是力量,跟力量有點像,但不一樣,以我的語言來說是能量。」她以國語說出「能量」二字。「可是彝族話我不會說,人的身體有七個脈輪。」脈輪她不曉得要怎麼講,所以還是以國語帶過。「這樣說有點難懂,回去我畫圖給你看。」

  他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索日,痛苦的事放在心裡對身體不好,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她試探性地說。

  他沒說話,黑眸直視著她溫柔的雙眼。

  「你就像姊姊一樣,個性很強烈、很果斷。」她歎口氣。「姊姊也常常告訴我心腸要硬一點,別人才不會傷害妳,可是我沒有辦法。」她又歎口氣。「這就是為什麼我的城牆都蓋不好,如果不是遇到你們,我在這裡一定好害怕,可是姊姊不一樣,她什麼事都做得很好,我以前很羨慕姊姊,但爸爸說,獅子是獅子,老鷹是老鷹,羚羊是羚羊,兔子是兔子,各有各的好,而我們的社會喜歡像獅子、老鷹一樣的人,所以大家才會這麼痛苦,因為就算兔子扮成獅子,還是沒辦法殺戮吃肉,牠只能吃草。」

  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語,所以不知該怎麼響應。

  「以前我很不喜歡我的能力,可是爸爸說,老鷹生下來有翅膀,鹿頭上有角,烏龜身上有殼,那都是老天給的,我的也是,所以我要好好珍惜--」

  「我不信天。」他打斷她的話,雙眸進出火光。「難道祂給我奴隸的身分,我還得感激祂?!」

  見他怒氣再起,她瑟縮了一下。「索日……」

  他轉過身,拉著她走。「別說這些了。」

  她低頭瞧著兩人相握的手,幽幽地歎了口氣,她該怎麼做才能幫到他呢?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2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現代

  「想什麼?」

  苗岚勳在草地上坐下,與她一起仰望星空,見她沒回話,他也不以為忤,繼續說道:「這麼晚不睡,會有黑眼圈的。」

  他們到這兒已經好幾天了,正等著王教授譯出一份古爨文的資料,這份古爨文是之前晨風在族人的木箱裡找到的,這箱子裡放的都是歷代畢摩記載的內容,但村子裡已經沒有人能看得懂古爨文,所以必須麻煩王教授。

  晨風依舊沒理睬他,只是望著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他偏頭看她一眼。「三年前的妳像朵玫瑰,現在卻像刺猬,達爾文的演化論在妳身上發揮過頭了。」

  「三年前你是個渾蛋,現在是王八蛋,什麼時候你才會進化?」她冷冷地反問。

  他笑出聲。「我真愛妳的嘴。」

  她站起身打算離開,他卻抓住她的手。「陪我說幾句話。」

  「我沒興趣。」她抽回手。

  「風。」他喚了聲她的小名。

  她依舊頭也不回地走開。

  他歎口氣,只好使出撒手锏了。「夕川的事我已經有點頭緒了。」如他所料,她立刻停下步伐。

  「什麼頭緒?」

  「現在好象只有提到這個話題妳才會理會我。」他自嘲地揚起嘴角。

  她轉身瞪他一眼。「不要說廢話。」

  「真無情。」苗岚勳搖搖頭。「妳說,當時有閃電打雷跟濃霧,我想這是一個關鍵。」

  「這我知道。」她等著他說些新鮮的事。

  「我查了一些時空理論的書,雖然只是理論,不過還是能參考,雖然我很想盡可能的為妳解說各種理論,以顯示我為妳盡心盡力,妳曉得那種硬邦邦的東西有多難讀吧?不過,我知道妳一定會不耐煩的叫我講重點,妳看,妳現在就不耐煩了……好,別走,我現在就進入正題。比較有名的是蟲洞理論,妳應該聽說過吧!」

  見晨風點頭後,苗岚勳才又繼續道:「蟲洞是指時空歪斜所形成的管狀結構,它是利用超空間的短距離,連接真實宇宙中相隔遙遠的兩個點,有點像小叮當的任意門,你可以利用它到宇宙的另一端,當然,回到過去也包括在內,現在最新的理論是宇宙弦的超弦理論,宇宙弦是比原子核小的弦狀物體,它是一種能量團塊,可以以強大的重力使周圍的時空歪斜,不過,想控制宇宙弦現在是不可能的,因為它是以亞光速,就是接近光速的速度在飛行,要抓住它,以現在的技術來講是非常非常困難的。」

  「我不想聽理論,我要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夕川回來。」晨風打斷他的話。

  「現在重點來了,注意聽。」他故意賣關子的頓了一下。「不管這些理論是真是假,能不能應用,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量。」

  晨風看著他,美麗的眸子閃出光彩。「雷電。」

  他揚起笑。「沒錯,以前的時光理論是只要比光速快,就能讓時間相對變慢,進而回到過去,比如美國的電影回到未來的時光機就是要比光速快,但那畢竟是電影,我們現在怎麼可能弄出比光速快的東西來,所以我們捨棄光速,試試看能量,只要有足夠的能量,應該能讓周圍的時空結構扭曲。」

  「光是雷電有用嗎?」晨風擰起眉心。「如果只要有雷電就能回到過去,那只要一到下雨天,不就大家都消失了?」

  他笑出聲。「光有雷電是沒有用的,重要的是蟲洞,而黑竹溝就跟百慕達一樣,應該都有個扭曲的點,只要撞上這個點,就會跨到另一個時空。」

  晨風颔首,專心地考慮這個可能性。

   「小心索日?為什麼?」夕川睜大眼,疑惑地看著曲比阿烏。

  進城後,索日壓著昨晚偷襲他的漢子林得上官衙,因為擔心他私下毆打林得,所以她讓普布跟著一起去,他們其它人則找了家旅店住下,打算購買一些用品後,明日再趕路。

  沒想到進了旅店後,他們一起到她房裡,沒頭沒腦地就對她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主人妳還年輕,見的人還不夠多,索日以後一定會惹出麻煩的。」曲比阿烏說道。

  夕川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了解她的話,可有些還是聽不懂。「什麼?索日會怎麼樣?」她對白族話的理解還是有限。

  在場的人互看一眼,古比咧出笑。「看樣子主人的白族話還是不行。」其實主人學習白族話已經比一般人快上許多了,但終究還是不夠。

  「唉……這可麻煩了。」曲比阿烏歎口氣。雖然昨晚也想過語言的問題,但一時之間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試試看,看樣子果然還是不行。

  「上街找個能說納蘇話的人吧!」阿西木嘎建議。

  「怎麼了?」夕川看著大伙兒。「發生什麼事了?」

  「這一來一往的時間,索日就回來了。」曲比阿烏皺眉。

  「主人。」石拍停了一下,說道:「索日不好。」

  這簡單的話她聽得懂。「為什麼?」夕川詢問。

  「因為索日不好。」石拍立刻道,沒發現自己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夕川正想再問時,忽然聽見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她像感受到什麼似的皺起了眉頭。「外面怎麼了?」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古比走到窗邊往下看,發現幾名士兵正趕著一批奴隸進城。「有一群奴隸。」他簡短地報告。

  「奴隸?」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到窗口了解情況,可又怕奴隸們痛苦的情緒沖向她,讓她不舒服。忽然,一陣鞭子聲響起,她整個人顫抖了一下,聽見樓下傳來哀嚎聲。

  「慢吞吞的,快點走!」士兵的怒吼聲跟著鞭子響起。

  夕川又抖了一下。「很多人嗎?」

  「大概有一百多人。」古比估算著。

  「一百多人……」她呢喃著,她的東西不夠將他們全部買下。

  好痛……我要回家,肚子好餓……好痛好累……為什麼我還活著……

  這些士兵全部都該死,我咒他們全家死光光。

  為什麼我是奴隸?為什麼……我也想吃好吃的,想好好的過日子。

  好想死……

  巨大的痛苦、絕望與憤恨撲向夕川,她握緊拳頭,顫抖得更厲害了。

  「主人妳怎麼了?」石拍瞧見她的臉色忽然發白。

  夕川眨了一下眼。「沒……沒有。」她的聲音發抖。她不能聽這些聲音,她必須把它們擋在外頭。「正身正意,結跏趺坐,系念在前,無有他想,專精念安般,所謂安般者,若息長時,亦當觀知我今息長……」

  其它人不解地看著夕川喃念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語。「主人?」

  過了一會兒後,夕川才平靜下來,她喘口氣後才道:「我沒事。」隨著她聽懂的話愈多,襲向她的負面能量就愈強。

  「主人,躺著休息一下。」見主人神色不對,阿西木嘎立刻說道。

  「我沒事。」她虛弱地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

  「主人,妳怎麼了?」石拍擔憂地立在一旁。

  「我只是有點頭痛。」

  「要不要請個巫師?」曲比阿烏問道。

  「巫師是什麼?」夕川詢問,這兩個字她聽下懂。

  「巫師就是……」石拍抓抓頭,開始對夕川比手畫腳。「一個人他做很多事,可以幫人看病……」

  在石拍與夕川解釋的當中,曲比阿烏對古比說道:「你去請個巫師。」

  古比點點頭走了出去,當他走下樓時,正好瞧見阿比甘莎正與一個男子親密的交談,那男子背對著他,所以他沒瞧見他的長相,不過倒很清楚地看見阿比甘莎在他身上厮磨著。

  他笑著搖搖頭,她還真是少不了男人,一到城鎮就迫不及待地找獵物。

  阿比甘莎與男人說笑著,在瞧見古比時,神情立刻顯得有些慌張,但隨即恢復正常,與男人講了句話後,就往前走去,來到古比面前。

  「你們談得怎麼樣?有結果了嗎?」阿比甘莎摸了一下耳邊的發絲。

  古比瞄了一眼離開的男子後說道:「主人不舒服,我去請巫師。」

  「不舒服?為什麼?」阿比甘莎詫異地問,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不知道。」他自己都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我去好了--」

  「不用了,一會兒路上妳跟著男人走了,那可麻煩。」古比半取笑半認真地說著。

  阿比甘莎薄怒道:「你們現在都要這樣說話帶刺的刮我嗎?」

  古比立刻道:「說笑罷了。」他笑著走開。

  阿比甘莎怒視他離去,他們這些人真是愈來愈過分了,她簡直待不下去,她一定要走。

    「我看不會有人來。」在茶店守株待兔一段時間後,普布開口說道。

  索日皺下眉頭,沒有回話,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可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就要試試看,據林得所言,那個指使者只付了他一半的酬勞,說是事成之後再給他另一半,而這家茶店就是他們相約的地點。

  林得在離他們幾尺外的竹凳上坐著,不停地左右張望,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我要私底下跟他說幾句話。」索日走出隱藏之處,往林得的方向邁去。

  普布留在原地沒跟上去,他的任務只是將林得送進官府,至於索日要跟林得說什麼,他不感興趣。

  索日在略嫌窄小的茶店穿梭,忽然一個人撞上他。

  「走路不長眼睛啊你,死奴才!」男子先發了怒。

  索日低頭,瞥見他額上也有著奴隸的標志,他冷冷地說道;「既然知道自己是死奴才,就滾開。」

  「你說什麼?!知不知道我是誰?」楊福叫囂一聲,小眼睛上下打量他。「外地來的是不是?小爺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你這死奴才再擋在路中央,我就把你關在豬圈裡,讓你回老家。」

  他抬手,挑釁地在索日臉上拍了兩下。「給我閃到一邊……啊……」他突然殺豬似的尖叫起來,他的手已讓索日扭了個方向。

  這一叫嚷,茶店的人全往他倆看去,普布這時也來到索日身後。

  「別惹事·」普布叮咛道。

  「快快放開小爺我……啊……」楊福的五官痛苦地扭曲。「來人……啊……」

  在他喊叫的當下,幾個人沖了進來,立刻對索日拳腳相向,索日三兩下便將他們揮到一旁,一手仍抓著鬼叫的楊福。

  「索日。」普布扣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你這樣會給主人惹麻煩。」

  一念及夕川,索日遲疑了一下,隨即甩開楊福讓他跌在地上,忽然他瞥見林得已然不在,他立刻跑出茶店,在大街上左右搜尋。

  「看來他趁亂跑了。」普布說道。

  索日詛咒一聲,竟然讓他跑了!

  這時茶店裡的三個打手追了出來。「別跑。」他們說完就沖向索日,索日輕松地躲開,扣住他們揮來的拳頭,一甩手就將他們丟到一旁去。

  他回頭瞧著楊福急忙閃進人多的茶店裡,躲在一人背後對他叫囂。「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小爺不敬,留下你的名號來。」

  索日凌厲地瞪他一眼,瞧著楊福害怕地又縮進人群中,現在林得不見了,唯一的線索也斷了,原本想痛揍楊福一頓,可對懦弱的人他實在沒興趣,所以便離開了茶館。

  他一走,楊福立刻從人群中站出來,對其中一名喽啰說道:「跟著他,看他在哪裡落腳。」楊福撫著疼痛的手腕,猙獰道:「我一定要他做狗給我在地上爬。」敢得罪他楊福,他會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當索日與普布回到旅店時,聽見夕川的房間傳來奇怪的聲響,索日推開虛掩上的房門,意外地瞧見一個全身穿著黑衣,臉上刺著回文的老婦正在房內跳舞,她規律地擺動身體,嘴巴喃念著無法聽清的話語。

  她不停地繞著夕川轉著跳著,夕川正經地坐在椅上,絲毫不敢移動,在瞧見索日進房時,她的雙眸忽然露出笑意,似乎覺得眼前的情況很有趣。

  突然老婦人在她的頭頂擊了三下,夕川忽然感覺自己的頭好象輕了些,不再像之前那麼沉重。

  「這是怎麼回事?」索日皺著眉頭。

  所有人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老婦人又跳轉一圈,喃念咒語後才收勢,慢慢歸於平靜。

  「好了。」老婦人喘著氣。

  「主人,妳覺得好一點了嗎?」石拍上前,關心地問。

  「嗯!我覺得好多了。」夕川點點頭。

  聽見她的話,眾人才放下心來,索日上前問道:「妳不舒服?」

  「頭有點痛,已經好多了。」夕川淺淺地勾起笑意。

  「那是當然的,我治病的功夫沒人比得上。」

  甲娜從袋中掏出一些藥草丟進大碗中,隨手在地上抓了一些塵土一並放入碗內,她打開掛在腰上的竹筒,將裡頭的液體倒入碗中,隨即以手指攪拌均勻。

  夕川看著濁黃又透著綠色的液體,有些心驚,該不會叫她喝這個吧!

  「喝下去。」甲娜將碗遞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夕川不敢接碗。

  「對妳好的東西,喝下去。」

  「我覺得很好,等一下再喝。」夕川推辭著。

  「一定要現在--」

  「我的主人說等一下再喝。」見夕川露出為難的神色,索日立刻伸手拿走老婦手上的碗,讓她不能再逼迫夕川。

  甲娜瞇起眼睛。「你這個無禮的小伙子。」

  眾人一聽見她的話,都忍不住露出笑,看到索日被教訓,還真有點大快人心的感覺,當中尤其又以石拍笑得最大聲。

  索日瞥了老婦一眼。「妳可以走了。」如果不是看在她年紀大的份上,他早就把她丟出去了。

  「大膽的奴才!」甲娜拿起腰間的長煙管敲上他的肩,紋面的雙頰因憤怒的表情像是一只張嘴的野獸。

  石拍笑得更大聲了,索日拉下臉,正想把老婦丟出房門外時,夕川連忙擋在老婦與索日中間。「你們不要這樣。」

  甲娜看著夕川的臉說道:「這奴才要好好的教訓才行。」

  「索日沒有惡意。」夕川立刻道。

  甲娜突然靠近夕川的臉,指著索日的臉,沉聲道:「這個人留不得,他眼神太凶狠,性格太霸道,暴戾之氣太重,以後會惹麻煩。」

  「妳再廢話,我對妳不客氣了。」索日冷聲道。

  夕川看看老婦,又看看索日,有些話她聽不太懂,但現在好象不是詢問的時候。

  甲娜笑了兩聲,在索日身邊繞了一圈。「怎麼,怕了?說你是個禍害不高興嗎?我已經十幾年沒給人看相了。」她露出笑。「今天破個戒,跟你說個未來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顱,不曉得老婦是什麼意思?

  「不必。」索日怒視著她。

  甲娜轉向夕川。「姑娘,妳近日有大劫,要小心。」

  「主人有危險嗎?」阿西木嘎上前一步,緊張地問。

  「不需要聽她胡扯--」

  「聽聽也不是什麼壞事。」曲比阿烏說道,巫師的話她向來是聽的。

  甲娜走到每一個人面前,仔細地觀看,有時還會拉起他們的手細細研讀,她愈瞧,眉頭就皺得愈緊。

  當中唯有索日與普布不感興趣,不過普布並未拒絕她要他伸手的舉動,倒是索日一臉不屑,他走到一旁將碗中的水全倒掉。

  石拍驚訝地道:「你怎麼倒掉了?那是要給主人喝的。」

  「沒關系,藥我多的是。」甲娜不在意地說。

  夕川看著大家,覺得氣氛很詭異,這幾天她一直覺得其它人好象在排斥索日,現在看來應該沒錯,該怎麼辦才奸呢?

  就在甲娜再次掃視眾人,正准備說話時,夕川突然望向門口。

  這狗奴才,非殺了他不可……

  「有人來了。」夕川緊張地道。

  所有人全望向她,夕川面露驚慌,「門……門……」她忽然跑到門邊,落下木栓。

  「主人,怎麼了?」石拍問出大家的疑惑。

  「有人來了,我們快走。」她慌張地解釋。

  「什麼人--」

  「砰--」突然,一道踹門聲在屋內響起,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開門,給我滾出來!」

  「怎 回事?」古比奇怪地揚起眉。「是誰?」

  「你老子!」隨著這聲話語,木門讓人給踢開,古比動作迅速地帶開仍在門邊的夕川。

  門邊站了五、六名士兵,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就是他,竟敢對小爺我無禮。」楊福指著站在一旁的索日。「把他抓起來,好好修理他!」

  士兵們立刻走進房內,原本就已擠了不少人的房間,如今更顯擁擠。

  「你們為什麼要抓人?」夕川慌張地問。

  古比抓著主人,怕她遭受池魚之殃。

  士兵們沒有回答夕川的話,一上前就拳腳相向,索日閃開對方的拳頭,抬手打上士兵的下巴。

  「把主人帶走。」索日說了一句。

  「快走。」曲比阿烏朝古比說道,示意他把主人帶走,索日又不知從哪兒惹了麻煩,他們還是離他愈遠愈好。

  「快把他們攔住,讓他們一個也走不了。」楊福大喊。

  古比拉著夕川往外走,士兵急忙要攔住他們,卻讓普布給截住,他俐落地抬腿掃開一名士兵。「快走。」他對古比說了一句。

  「不可以丟下他們。」夕川敵不過古比的力氣,讓他拉出房門。

  「主人不用擔心,那些士兵不是他們的對手。」古比說道。

  「主人。」石拍鑽著細縫跑出來。

  「石拍。」夕川喊道。「快過來。」她著急地叫著。

  緊跟著石拍出來的是曲比阿烏、阿比甘莎、巴裡呼瑪與巫女甲娜,而後就聽見哀嚎與叫喊聲從房內傳出。

  夕川瑟縮了一下,心髒因為感到痛苦而抽擰。

  一見夕川離開屋內,索日下手就不再留情,他抓住一人的手,稍一用力就讓他的臂膀脫臼,見另一士兵攻來,他抬腳一踢便將他踢得去撞牆。

  其它士兵見狀,為了自保,本能地抽出腰間的刀向索日砍去。索日抬起木桌抵擋他們的攻擊,普布敏捷地閃開刀子,阿西木嘎則貼著牆往門口移動,可中途一個士兵讓索日踢到牆上滑落,擋了他的去路,他見士兵還在呻吟,急忙繞過他想走出去,沒想到一名士兵又被踢到他附近來,士兵一見到他,不由分說的舉起大刀就往他身上砍去。

  阿西木嘎只瞧見一到白光,他直覺地往旁閃開,刀起刀落,眼前忽然噴出一道紅色的霧,他這才感覺到身體像要裂開似的傳出劇痛。

  「啊--」

  正在下樓的夕川忽然絆倒在木梯上,她大叫一聲。

  「主人。」古比急忙扶起她。

  「阿……阿西木嘎,阿西木嘎……」她的額上滲出冷汗。「快救他。」

  所有的人全往樓上看去,聽見阿西木嘎的慘叫聲傳出,房內的普布踢開身邊的士兵,來到阿西木嘎身邊。

  索日瞧著阿西木嘎噴出的血與地上的殘臂,他的雙眸露出殺意,他出手打碎一個人的肩骨,這時,屋內的士兵已是倒的倒、傷的傷,他抓住正想逃跑的楊福。

  「放……放開我。」楊福驚聲叫道。「我可是現今清平官的人,如果你敢傷我……」

  索日不想聽他廢話,正想扭斷他的脖子時,忽然有東西朝他射來,他直覺地避開,可一柄小刀仍刺中他的手臂,另一柄則射入了牆內。

  索日望向門口,瞧見一個黑影跑走。

  「快放開我!」楊福大叫。

  普布一邊為昏死的阿西木嘎止血,一邊對索日說道:「放了他。」如果真如楊福所說,他的主子是當今的朝官,殺了他只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見索日似乎沒打算聽他的話,他立刻道:「殺了他對我們沒有好處,如果有更多的人追來,殺了你就算了,連累其它人怎麼辦!」普布看了阿西木嘎一眼。「下次如果受傷的是主人,你擔得起嗎?」

  索日氣憤難抑,揚手甩了楊福一巴掌,將他的牙都打掉了,楊福大叫著,嘴角流出血。

  索日面不改色的拔出手臂上的飛刀朝楊福的脖子上抹去,一陣刺痛後,鮮血流出,楊一帽驚聲尖叫。「別……別……」

  「你給我聽好,再找人來,我會殺了你。」他的雙眸泛出寒光。「就算你的主人是當今國王,我都不在乎,我會一刀刀抹你的脖子,讓你生不如死。」他拿著小刀劃過楊福的臉,削下他一小片臉皮,聽見他再次厲聲尖叫。

  「我會一片片削下你身上的肉,聽見沒有?」索日冷聲道。

  「知……知道……」

  「走吧!」普布扛起阿西木嘎。

  索日丟開楊福,離開了一片哀嚎聲的房內。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3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阿西木嘎睜開眼,身體的疼痛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天空灰灰暗暗的像是要下雨一樣,跟那天的天色一模一樣……

  「主人,你看少爺跟你長得多像,和你小時候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阿西木嘎,有件事……你先把孩子放下來。前幾天你的子搬木頭受了傷--」

  「我已經好了,主人。」

  「前陣子你受傷,家裡的事沒人做,所以昨天我上市場買了一個奴隸。」

  「主人,我已經好了,我可以做事--」

  「阿西木嘎……那個……我們沒有多余的錢養兩個奴隸……」

  「你覺得舒服一點了嗎?」

  一個女子的面孔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他回過神,想起她是他的新主人,他盯著她的臉,發現她的眼睛腫腫的。

  「主人……」

  「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夕川細心地將濕布放到他頭上。「你發燒了。」

  他想起了發生的事情。「我的手……」他的右肩好象有火在燒一樣。

  「你不要擔心這個,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夕川問道。

  他望著天空,呢喃地說了一句,「我已經沒有用了。」

  阿西木嘎,你跟著人口販子走吧!你一定會遇到好主人的。

  那一天,天空也是灰暗的,他看著主人新買的年輕、身強力壯的奴隸,他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塊斑駁的木頭,不管做什麼都撐不起來了,接下來只是等著它腐朽。

  「我以前一次可以搬好多木頭。」他呢喃地說著。「沒人比我厲害。」

  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夕川紅了眼眶。「你不要這麼說。」她掉下淚來。「對不起,我接不回你的手。」

  雨滴落在他的臉上,阿西木嘎眨了一下眼,發現主人的淚濕了臉頰。    「主人?」主人怎麼哭了?

  「對不起,如果我的能力再強一點就好了。」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力量,可是只能勉強止住他的傷口,讓他不至於失血過多。

  阿西木嘎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一會兒才啞著聲音說道:「主人,妳不可以跟下人道歉。」

  「沒錯,主人不需要道歉。」一直在旁邊的曲比阿烏走上前來。「這件事要怪就要怪索日。」

  夕川抹去淚,沒有說什麼。

  「主人,索日不能留在身邊。」曲比阿烏又道。

  這話從阿西木嘎受傷後,她就想說了,但主人忙著治療阿西木嘎,甚至傷心得哭腫了雙眼,她也不好在這時又拿索日的事煩她,但現在阿西木嘎醒了,其它人又去張羅食物,只剩她和巫女甲娜兩人在這兒,眼前算是最好的時機了。

  夕川訝異地看著曲比阿烏。「為什麼?」

  「如果不是索日惹麻煩,阿西木嘎也不會變成這樣。」

  「不要說了。」阿西木嘎開口說道。

  曲比阿鳥皺下眉頭。「可是……」

  「你們可要想仔細。」甲娜忽然開口。自旅店出來後,她一路上跟著他們來到城外,靜靜地觀察眾人的一舉一動。「妳過來,我有話跟妳說。」她對著夕川說道。

  夕川遲疑了一下才起身跟著她走到幾尺外,甲娜上下打量她,而後說道:「妳是巫女吧!」

  夕川訝異地看著她。「妳會說納蘇話?」

  「這有什麼,我是納蘇人,當然會說。」她聽見她與索日交談時用的是納蘇話,可口音有些奇怪。「妳是納蘇人嗎?」

  一聽見她是納蘇人,夕川立刻覺得親切許多。「我的祖先是,不過前幾代已經跟漢人混了。」

  甲娜抽了口長煙管。「妳是哪一族的?」納蘇有許多族,口音略有不同。

  「符摩族。」

  甲娜瞪大眼睛,斥責一聲。「胡扯!」

  夕川讓她的怒喝嚇了一大跳。「我……我沒……」

  「符摩族的人我全都認識。」她銳利地緊盯著她。

  「因為我……我……」她要怎麼說?說她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自然沒有任何人見過她?

  「雖然妳有些能力,可也別想打著符摩巫女的名號招搖撞騙。」她是因為見她擁有不尋常的治療能力,所以才好奇地探問,可沒想到她竟然信口雌黃。

  夕川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索性歎口氣不辯解了。

  「看在妳還年輕不懂事的份上,我這次就不跟妳計較。」她頓了下,抽口煙。「妳的能力是天生的?」

  見她不答話,甲娜又道:「如果妳想成名的話,我可以幫妳介紹幾個人。」

  「不要、不要。」夕川緊張地搖手。「我不要成名,也請妳不要告訴別人。」她不想再惹麻煩,只希望能快點到樂山去。

  甲娜銳利掃她一眼。「不要成名?那為什麼冒充符摩族人?」

  符摩族人多少都有些異於常人的能力,尤其是巫女,能力更是強大,許多王親貴族爭破頭延攬聘請,可符摩一族行蹤飄渺,沒有人確切知道他們的下落。

  夕川在心裡歎口氣,選擇沉默。

  「妳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妳,不過我得告訴妳,冒充他們只會為妳招來禍害,以後不要提起了。」她告誡道。

  「是。」夕川點點頭。

  「那個叫索日的,不能留在身邊。」甲娜直言道。「雖然我的能力幾乎已經耗盡,但還是能看些端倪,妳再不打發他走,今天的事還會發生。」

  夕川擰著眉心沒說話。

  「我可是好言告訴妳,妳再不叫他離開,會有三個人受他拖累離開人世。」

  夕川緊張地瞪大眼。「妳……妳能瞧見以後發生的事?」難道這位婆婆與姊姊的能力是一樣的?

  甲娜瞇起眼。「妳聽過預知的能力?」

  「嗯!」她颔首。

  甲娜抽口煙。「我在十年前這個能力就已經消失了,不過偶爾能看到一點,那個叫索日的,身上有一團黑氣,接近他沒好事。」

  「妳說有三個人會死掉,能請妳告訴我是誰嗎?還有該怎麼避開?」夕川急切地問。

  「我不是告訴妳了嗎?叫那個索日走就行了。」甲娜說道。

  夕川的眉心攢得更緊,見她猶疑,甲娜也沒再說下去,只是道:「妳自己好好想想。」

  她看看天色,心想自己也該回城裡去了,她會跟在他們身邊,無非是見了夕川治療人的能力後,一時好奇所以就跟著他們出城,現在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她也該回家了。

  甲娜離開不久後,其它人陸續回到林間開始做晚飯,這一頓飯除了石拍仍是不停的說話外,其它人都出奇的安靜。

  飯後夕川來到溪邊梳洗,夕陽的余晖將天空映照得像黃澄澄的橘子,她脫下鞋子,坐在石上,將腳浸泡在水中,沁涼的溪水讓她打了個哆嗦。剛開始時,只要她想沐浴,巴裡呼瑪就會跟著她服侍她,她花了許久的時間才說服她不用跟來,她自己一個人從小洗到大,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她今天並不打算洗澡,只想泡泡腳,今天的天氣比較涼,她實在不想踏進冰冷的溪水中,來這兒是希望能讓自己靜一靜,因為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處理索日的事,晚飯時郁悶的氣氛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唉,該怎麼辦呢?人際關系不是她所擅長的,更別說做居中人去協調大家的問題,她唯一會的也只有治療傷口,可是她卻沒辦法接回阿西木嘎的手。

  一想到阿西木嘎痛苦消沉的模樣,夕川不禁難受地落下淚來,哭了一陣子後,她抽噎地抹去淚水。她不能再這樣哭哭啼啼了,她愈傷心難過,就讓大家愈不好過,她要振作起來才行。

  「再哭下去,妳的眼睛就要瞎子。」

  夕川吃驚地轉過頭,發現索日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她急忙抹去淚水,吸吸鼻子。「我只是……」

  「只是在想怎麼叫我走?」

  她的頭搖得厲害,深伯他誤會。「沒有,我沒有這樣想。」

  他在她身邊坐下,伸手碰觸她紅腫的眼睑。「我會走。」

  夕川錯愕道:「為什麼?」

  她的回答讓他揚起嘴角。「阿西木嘎的事妳不怪我嗎?」

  「你不要自責。」她立刻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在這兒的期間,她明了奴隸受到很多不平等的待遇,索日會覺得不平,也是情有可原的。

  姊姊在夢中曾告訴她南诏鄰國吐蕃的奴隸已經暴動起義,而南诏的情形與吐蕃相似,他們都是以奴隸制建國的國家,將來也會受到同樣的命運,對了,夕川靈光一閃,她可以告訴他們……

  「妳要跟我一起走嗎?」他探問。

  她回過神,驚訝於他的問題。

  「妳如果不放心其它人,可以為他們找個好主人。」他繼續說道,手指撫過她柔軟的臉頰,他就算要走,也要帶她離開。

  夕川的臉紅潤起來。「可是……」

  「我希望妳能在我身邊。」他打斷她的話語,黑眸緊盯著她。

  「索日……」她止住話語,感覺他的唇落在她額上,她的臉蛋燒紅起來。「我有話要……」她瞪大雙眼,與他四目相接,他的唇像火一樣燙上她冰冷的雙唇。

  為免她掙脫,他不著痕跡地以雙手困住她的身軀,她柔軟的雙唇讓他有一剎那的失神,隨即恢復冷靜,輕柔地在她唇上游移,一面注意她的舉動。

  夕川眨眨眼,肌膚赧紅一片,她想說話,可喉嚨卻發不出聲音,當他抬起首時,她仍舊呆呆地望著他。

  「妳要說什麼?」他問。

  「啊?」她愣了一下,有些恍神。

  她的反應讓他微笑。「妳不是有話要說?」

  「對。」她努力回想著自己剛剛要說什麼,才這樣想著,他的吻又落下,輕輕刷過她腫脹的眼皮。

  「妳哭太多了。」她再這樣下去,還沒到樂山,她的眼睛都哭瞎了。

  「我只是難過阿西木嘎……」一想到阿西木嘎的樣子,她覺得眼淚又快決堤了。

  他淡色的眸子盯著她。「妳要跟我一起走嗎?」

  「我不能這樣拋下他們。」她吸吸鼻子。

  她的回答讓他升起一股憤怒,但她的下一句話卻又撫平了他的情緒。

  「但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離開,萬一你又被人口販子抓走,我放心不下……」她的話忽然消失無影,因為他又吻上她的唇。

  索日不知該怎麼厘清自己現在的心情,知道她捨不下他,他心中有種……有種……他不知那是什麼感覺,但讓他覺得很高興。

  「好個色欲熏心的狗奴才!」

  夕川讓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索日轉頭看向來人,就見對方穿著一身墨黑,連臉上也以黑布巾遮了一半的面容。

  索日立刻站起身,瞇起眼道:「你是誰?」他盯著一前一後站立的兩名黑衣人。

  「取你狗命的人。」話剛落,站在前頭的人已抽出腰間的大刀,直奔而來。

  「索日,小心。」夕川大叫一聲。

  在對方逼近砍下的剎那,索日機伶地閃開,可卻無法進攻,他手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擋對方銳利的兵器,情勢對他很不利。

  夕川急忙從大石上下來,連鞋也顧不得穿,只是朝著林地大叫。「普布,古比--」

  「不許叫。」另一名黑衣男子冷暍一聲,刀子指著她。

  夕川驚恐地看著他的眼睛。「你們是什麼人?」

  男子沒有回答,也無進一步的行動,夕川焦急地看著索日在閃躲時,腰側不小心被劃了一刀。

  索日在被劃傷後,怒意從心底升起,他在對方砍向他肩頭時,出手扣向他的手腕,雖然擒住了,可因為刀實在太快,刀鋒陷進他的肩頭,索日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立即將敵人的手臂往上一折,只聽見喀一聲,對方的手臂立刻呈現不自然的彎曲。

  黑衣人在骨頭被折斷時,痛楚地大叫一聲,這聲音讓夕川驚恐地捂住耳朵,胃一陣翻騰。

  原本看著夕川的黑衣人,在瞧見伙伴的手被折斷後,立刻奔上前。「副將。」他一邊高喊的同時,一邊揮刀朝索日砍去。

  索日面不敢色地拔出肩上的刀,揚手朝他砍去,當他揮刀將對方逼退一步時,身子忽然不穩地晃了一下。

  黑衣人立即後退一步,將跪倒在地的伙伴往後帶。

  「索日。」夕川跑上前,發現他的肩頭上流出大量的血。

  索日欲上前將兩名黑衣人殺死,可身子卻不穩地又晃了一下。

  「哈……」被折彎手臂的黑衣人,雖然痛苦萬分,可還是擠出一絲嘲笑。「那刀是有毒的。」他抬頭對部下說道:「解決他。」

  「是。」黑衣人沖上前。

  「不要。」夕川驚叫一聲。

  見夕川跑上前,索日伸手一拉將她往後扯去,夕川讓他的蠻力扯得往後倒退好幾步,甚至煞不住腳的跌在地上。

  索日在對方攻來時,蠻力一揮,將對方的刀子揮上天空,隨即再補上一刀,黑衣人雖然沒了刀子,不過身手還算靈活,他急忙往後退去,但胸前的衣服還是讓他劃開了一道,甚至在胸膛上留下一道血痕。

  「把解藥拿出來。」索日因為揮得力道過大而不穩地往前倒,他立即將刀插在地上,止住自己蹒跚的步伐,他甩了一下頭,試圖將模糊的景物給甩開。

  「想要解藥……」黑衣人以左手握住自己彎曲的右手,一咬牙,將手給扳回原處,他痛苦地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副將?」

  「我沒事。」他額上的汗不停流下。「想要解藥也可以,跪在地上給我磕三個響頭,再剁下你兩只手就成了。」

  索日揚刀想劈向他,可毒藥讓他顛簸地跪倒在地上。

  「索日。」夕川跑到他身邊跪下,安撫道:「你不會有事的。」她將雙手按在他左肩上,還來得及的,她可以救他。

  「不要。」索日低聲道,她如果在這時候展現能力,恐怕會被這兩個黑衣人擄走。「不可以……」

  「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夕川開始集中精神,將自己的思緒淨空,她專心地呼吸著與四周萬物的脈動合而為一,而後將能量引向雙手。

  當夕川開始喃念咒語時,索日已經陷入半昏迷,黑衣人對自己的下屬說道:「趁現在解決他。」

  「是。」他撿起地上的刀,正當他走近兩人時,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景象。「大人,你看。」

  原本躺在地上的男子轉了一下頭。「什麼?」他往索日的方向瞧去,發現夕川的手上發出了白色的光芒。

  「搞什麼!」他不可置信地揉了一下眼睛,卻發現光芒似乎又不見了。

  「大人……她……她是巫女?」黑衣部屬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她只是個大夫。」他扶著手臂站起身,眉頭緊皺。「先不管這些,把索日殺了。」

  「是。」

  「等等,殺他之前先把他的右手給我砍了。」男子憤聲地說,他弄斷他的手臂,他就要討回來。

  「是。」

  就在這時,其它人因為先前聽到溪邊傳來痛苦可怕的吶喊聲,所以紛紛跑來一探究竟,當眾人瞧見黑衣男子舉起刀時,不由得高喊出聲,「主人!」

  夕川轉頭,眉心緊皺地對男子說道:「為什麼軍將大人要派你來殺我們?」

  黑衣男子大吃一驚,夕川將視線栘向手臂骨折的漢子。「贊路大人,難道軍將大人的病惡化了嗎?」

  贊路神色錯愕,見眾人已要奔至,贊路對下屬邊巴說道:「擋住他們。」

  「是,那……」邊巴看了仍倒臥在地的索日。

  「等一下有的是時間收拾他。」贊路皺起眉。

  「是。」邊巴立即上前一步,對趕來的眾人說道:「誰也不許過來,我的刀可是不長眼的。」

  「你們別過來,他的刀有毒。」夕川不放心地說了一聲。

  眾人在距離邊巴前幾步站定。「你們是什麼人?」普布問道。

  他瞥了躺在地上的索日一眼,發現他的肩頭流血,普布迅速評估了一下目前的狀況,猜想索日該是中了刀毒才會躺下,就他所知南诏有三種名刀,一是铎鞘,很受歷代南诏王器重,每次出征都必佩铎鞘;郁刀是僅次铎鞘的兵器,刀刃有巨毒,中者立死;而貴族和平民一般佩帶南诏劍,是時刻不離身的武器。

  他又往另一名黑衣人看去,發現他的左手托在右手下,想必是讓索日給折斷的,之前他看過索日打架,他的力氣大,只要一抓到人就先斷對方的骨頭,至於眼前這位黑衣人,除了胸前被劃開一條血痕外,沒有其它傷勢,所以只要他解決眼前這個人,情勢應該就能獲得控制。

  唯一麻煩的是主人在他們那一邊,只要他們擒住主人,他就沒有任何勝算,唯一慶幸的是主人沒有受傷,所以不需擔心她有立即的性命之憂。

  這時索日忽然動了一下,睜開雙眼,贊路嚇了一大跳,立即以左手拿起大刀逼近。

  夕川心急的道:「你為什麼要殺索日?」

  索日感覺腦袋還是很昏沉,不過手指似乎能動了,他瞪視著黑衣人愈來愈接近。

  「贊路大人,你為什麼要--」見贊路舉起大刀,夕川直覺地撲上索日的胸膛。

  「主人!」所有人驚呼一聲。「快讓開。」

  索日見她不顧性命地擋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陣激蕩,他啞聲道:「妳讓開。」就算他被砍死,他也會拉對方一起下地獄。

  「不行!」夕川看著贊路一直舉著未揮下的大刀,顫聲道:「你們為什麼要這樣殺來殺去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怎麼會沒有意義?」贊路冷笑一聲。「他得罪我,我就要討回來。」他抬腳踏上索日的手背,用力扭壓。

  索日悶哼一聲,眉頭皺緊,夕川推著贊路的腳。「你放開他。」

  「一個奴隸也敢不將我放在眼裡--」

  「你放開他!」夕川惱火地叫喊,她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生氣。「就是因為你們這樣,南诏才會滅亡。」

  她這一喊,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贊路斥責道:「妳說什麼?!」

  夕川這才領悟到自己脫口而出說了不該說的話,她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選擇沉默。

  贊路將刀舉向她的咽喉。「妳真是巫女?」他曾經聽聞過有些巫女能占卜未來,莫非她也是其中之一?

  「我不是。」夕川終於將他的腳推開。

  贊路只思考了極短的時間就做出決定。「過來。」他以沒有受傷的左手將夕川拉到他身邊。

  「你要做什麼?」夕川掙扎。

  「主人。」石拍著急地上前,邊巴的大刀揮動,讓他因害怕而後退一步。

  贊路一邊拉著夕川往旁走,一邊說道:「先離開這兒。」

  「是。」邊巴一面瞧著眾人,一面往後退。

  「殺了索日。」贊路不忘叮咛一聲。

  「不要,不要--」夕川拚命掙扎。

  邊巴在經過索日身邊時,揚刀就要刺入索日的胸膛,古比正打算沖過去時,索日忽然抬腿踹向邊巴,邊巴沒想到他還能動,一時沒防備,讓他踢退幾步,還差點跌倒,他急忙穩住自己,在眾人打算沖過來時,朝前揮了一下刀子。

  「你們再過來,我會殺死她。」贊路以手扣住夕川的脖子。

  「主人!」眾人驚喊了一聲。

  「走了。」贊路在瞧見索日試圖坐起身子時,立刻對下屬說道。「不用管他了,他中了毒,沒解藥也活不了多久。」再耗下去就脫不了身了。

  「是。」邊巴一邊後退,一邊注意眾人的舉動。

  兩人退到林邊,躍上馬後,揚長而去。

  普布與古比立刻要追上,見索日搖晃地起身似乎也想趕上,普布立刻道:「你休息吧!我們會把主人救回來的。」他肩上已是鮮血一片,衣服幾乎讓血染紅,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

  「這點小傷不礙事。」索日甩了一下頭,試圖讓腦袋清醒一點,他不擔心傷口,令他恍惚的是毒藥。

  他抽出藏在腰帶間的飛刀,往自己的大腿上劃了一道,尖銳的痛楚讓他清醒,他的舉動把大伙兒都嚇了一跳,尤其是石拍與阿比甘莎不由得後退一步,他陰狠的神色與眸中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索日不理會眾人,只是往拴馬的地方走去,他臉色陰沉,肩上與大腿上的傷口不斷滲出血液,在他走過之處留下血跡。

  「走吧!」普布與古比立刻跟上。

  曲比阿烏看著索日的背影,冷冷地說了一句,「惡鬼。」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4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你的手很痛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夕川側坐在馬上,心中滿是驚恐與緊張,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抓她,而他的疼痛一直在干擾她的思緒,讓她的神經無法放松,她寧可先停下來幫他治療。

  「不用了。」贊路忍著痛,決定先進城找個地方歇息,再來治療手臂。

  夕川開口想說話,卻突然顫抖了一下,她抬手摸了一下耳朵,表情有點惶恐。「不要走這裡。」

  「什麼?」

  「不要走這條路。」她驚慌起來。

  「這是進城唯一的路。」贊路皺起眉頭,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不要走這裡。」她慌張地伸手去扯缰繩,想讓馬匹停下。

  「搞什麼!」贊路咒罵一聲,努力想控制馬匹,就在這時,他瞧見前方出現零星的奴隸。

  他們的腳上都铐著腳鐐,倉皇地奔跑著,他皺起眉頭更往前去,幾百名奴隸霎時出現在眼前,除了少數奔逃之外,其它大都在士兵的鞭子下狼狽竄躲。

  「統統給我蹲下!」一名士兵長大吼,手上的鞭子揚空打上一名奴隸的背脊。

  夕川害怕地低下頭捂住耳朵,想把吶喊、哭叫、痛苦與憤恨全關在外頭。

  「看來是有奴隸不聽話。」邊巴在一旁說道。

  贊路怒哼一聲,手臂的疼痛讓他更是怒氣難抑。「這些奴隸真是愈來愈無法無天了。」

  就在這時,一名奴隸忽然抓住士兵的鞭子,將他硬生生的拉下馬,他的舉動讓好不容易有點控制下來的場面又紊亂起來,落地的士兵被周圍的奴隸踢打著。

  正當他們說話的同時,有一名男子驚嚇地往他們的方向奔來,贊路在他通過自己身邊時,無情地揮刀砍上他的肩,劃過他的胸口。

  「啊──」男子大叫一聲,雙眼睜得老大。

  「啊──」夕川同時大叫,她驚嚇地抬起頭,正好對上男子驚恐害怕的雙眼。

  「走吧!」贊路冷哼一聲。

  「你走開!」夕川拚了命的掙扎大叫。

  混亂中,她打到贊路受傷的右手臂,贊路因劇痛而一時氣急攻心,左手狠刮了她一耳光,夕川教他一巴掌打得落下馬,疼痛讓她的腦袋有幾秒钟的空白,她眨著眼,發現自己倒在奴隸身邊,她撐起自己,眼淚汩汩地自眼眶中流出。

  「把她抓起來。」贊路對邊巴說道。

  夕川跪起身,雙手壓在奴隸不停滲出血的胸口上。「你振作點。」她哭著開始為他治療。

  男子仍是睜著一雙凹陷的大眼,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邊巴下馬正打算把她架回馬上時,前方發生暴動的奴隸群忽然朝他們這兒跑來。

  「快點拉她上來。」贊路眼見前方的情勢已有些失控,不由得心急地怒斥一聲。

  「過來。」邊巴硬拖起夕川。

  「等一下,不能不管他。」她掙扎著。「他會死的,放開我──」她掙脫他的掌握,再次跪在男子面前為他治療。

  邊巴舉起手正想把她擊昏時,脫逃的奴隸已經大量的向他們湧來,邊巴立刻以手刀劈向夕川的後頸,夕川只覺眼前一黑,瞬間暈倒在地上。

  當他拉起夕川讓她俯臥在馬鞍上時,奴隸已沖向他們,而且撞上了邊巴。

  「這些該死的奴隸。」贊路舉刀將經過身邊的奴隸一個個砍傷。

  人潮不斷湧來,鬧烘成一片,馬匹不安地動了動,邊巴想上馬,可卻讓湧來的奴隸不停撞上。

  離他們不遠處,索日、普布跟古比已經追了上來。「主人在馬上。」古比指著前頭。

  「情況有點糟。」普布瞧著前頭的一片紊亂。

  索日盯著士兵騎馬驅趕四散的奴隸,試圖像趕牲口一樣將他們集中在一處,每每鞭子所到之處,就有愈來愈多的人倒下,他騎馬沖進人群中,眼前的景物始終是半蒙眬的狀態,他甩了一下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邊巴舉著刀將他身邊的奴隸揮開,忽然一支鞭子纏上他的手腕,士兵大喝一聲,「你是什麼人?竟敢殺我們的奴隸。」

  邊巴拉下面罩。「我是都城高軍將的士兵,是自己人。」

  士兵冷哼一聲。「憑你一句話我就相信嗎?」

  贊路也拉下臉罩。「睜開你的狗眼。」他拿出腰間的官符。

  士兵立刻倉皇地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他立即下馬。

  「把那人給我殺了。」他指著奔馳而來的索日。

  「是。」士兵躍上馬。

  就在談話中,邊巴的馬忽然不安地揚腳嘶鳴一聲,夕川整個人被丟了下來,索日見狀跳下馬奔到她身邊,見她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讓他喉頭緊縮,如果她死了……他絕不原諒!他蹲跪在地上抱起她,手指探向她的鼻息,沒察覺到自己的手顫抖著,她呼出的氣息雖然微弱,卻讓他緊繃的情緒因此纾解。他將她背掛在肩上,才起身,贊路就將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這條命還真硬,怎麼也死不了。」贊路怒聲道。

  他話才說完,索日反應迅速地扣住他的刀背,一使力將他甩下馬,贊路在跌下馬時,撞上受傷的手臂,差點沒痛死過去。

  邊巴立即向索日砍去,及時趕到的普布出手扣住他的手腕,兩人立即打了起來。

  「你們是哪來的奴隸!」士兵對著索日與普布喊道,一邊甩出鞭子。

  贊路狼狽的起身,對士兵說道:「他們劫了一個姑娘,色膽包天,還不快攔住他們。」

  「她是我們的主人。」一旁的古比立刻出聲解釋。

  「把那個女人放下來。」士兵長指著索日。

  索日不理會他,打算上馬離開,沒想到士兵一長鞭就打過來,索日已料到他會有此舉動,所以在鞭子打下來時,立刻抓住長鞭,將氣焰囂張的士兵給拉下馬。

  原本已稍微平息的奴隸暴動在瞧見這情景時,立刻又鼓噪起來,周遭的奴隸們一見動不動就鞭打他們的士兵長落地,便紛紛上前踢打他,其它士兵見狀,立刻趕來制止。

  「快走吧!」古比催促道,這場面隨時會再失控,還是快離開的好。

  才說完話,就有幾個奴隸想要爬上他們的馬,古比將他們拉下,一躍上馬,示意索日將主人給他。

  索日搖搖頭,他要夕川跟著他。

  「請你帶我走。」一名滿臉烏黑,身材瘦弱的女孩拉住古比的腳。「求求你、求求你……」

  索日正要上馬,卻發現頭開始昏沉起來,一直在旁邊伺機而動的贊路見他神色怪異,立即把握機會悄悄接近他,向他的腰肩刺去。

  「小心。」古比想跳下馬,可腳卻讓少女抓住,使他行動受阻。

  索日覺得眼前的景物又開始模糊不清,古比的聲音也顯得遙遠,夕川在這時呻吟了一聲,索日瞧著一抹刀光閃來,只來得及後退一步,刀子由左而右橫過他的肚腹,劃出一道血痕,刺入馬肚內,馬匹嘶鳴慘叫。

  夕川皺著眉頭醒來,索日後退一步,贊路同時拔出刀,馬匹在痛苦的鳴叫後摔倒在地。

  夕川突然睜開眼,大叫一聲,感覺到馬匹傳來的劇烈痛苦。

  索日因先前肩上的失血及毒藥的影響,整個人跪倒在地,他放下尖叫的夕川。「快走。」他推開她。

  夕川讓他推倒在地,古比急忙扶起她。「主人,我帶妳先走。」

  這時贊路回身又往索日身上砍去,夕川大叫一聲,「索日──」

  古比見狀,輕巧地跳起,踢上贊路的手腕。

  夕川奔到索日身邊,對他說道:「索日,你怎麼樣?」她發現他除了肩膀在流血,腹部也染了一片血漬。

  「妳走,不用管我。」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眼前的景物愈來愈模糊,再這樣下去,誰也走不了,他明白贊路不可能放過他,既然這樣,他就與他同歸於盡。

  「不行,你快起來。」她拉著他,發現士兵揮著鞭子往這兒而來,周遭的哀嚎聲讓她痛苦地落下淚來。「索日,快點……」她在這兒根本沒法治療他,她必須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

  瞧著馬匹倒在地上痛苦的哀鳴,黑碌碌地眼眸望著她,鮮血染紅了黃土地,夕川再也受不了地哭出聲。「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對不起……」她拉著索日來到馬旁,低聲對著馬兒說著安慰的話語。「你很快就不痛了。」她將左手放在牠的眉心間。

  馬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緩緩地閉上雙眼,又抽動了一下後,終於靜止,夕川無法抑制地哭泣著。

  「統統給我蹲下。」士兵朝四周大揮鞭子。

  還在與邊巴糾纏的普布見狀,只得下重手,他在躲開邊巴揮來的大刀後,一拳擊中邊巴的腹部,他痛得彎下腰去,這時鞭子已經掃了過來,普布錯身躲過,鞭子正好打在邊巴的背上。

  夕川望向正在接近的士兵,焦急地喊著,「索日,站起來。」夕川拉他。「站起來,求求你,不要放棄。」她啜泣著以一手覆上他流血的腹部。「索日,不要放棄。」

  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索日搖了一下頭,感覺肚腹間泛起一抹溫暖,他睜開眼試著看清她。

  「索日,站起來。」她用盡力氣拉他。

  他聽著她的話,雙手抓住她的身體站起來。

  「我們離開這裡。」她攙著他往前走,一面回頭叫了一聲,「古比、普布,快走。」

  夕川想帶他上另一匹馬,卻發現幾個奴隸已經攀上馬匹,她還來不及出聲,他們已騎著馬奔馳而去。

  「主人,快上馬。」普布牽了另一匹馬過來。

  「索日,索日先。」夕川將索日交給普布。

  「古比?」夕川回頭叫著。

  忽然一道長鞭凌空甩下。「全部給我蹲下。」

  夕川瞧見鞭子快速揮來,只來得及抬起雙臂,就聽見鞭子在空氣中發出的抽嘶聲,她的雙臂竄過一陣刺痛,尖叫聲迸出喉嚨。

  「主人?!」普布回頭,瞧著第二道鞭凌空而下,他正要推開主人,就瞧見一旁的索日倏地撲上前將揚鞭的士兵撞倒在地。

  索日憤怒地嘶吼著,雙手掐著士兵的脖子,他不許任何人傷害她!瞪視士兵逐漸發紅泛青的臉,他腦中掠過從小到大他所受到的無止盡的鞭打與屈辱,還有母親的死……

  士兵掙扎著抽出腰間的匕首往索日的手臂刺去,疼痛讓索日力氣增大,他的眼睛泛出血絲,手指的力道忽然暴增好幾倍。

  「索日,不可以。」夕川大叫。

  忽然,天空響起一陣悶雷,索日的腦後讓人劈了一記,他感覺眼前一黑,但仍不放手。

  「放開。」更重的一記手刀劈向他,索日無力地往前倒下。

  夕川與普布訝異地看著男子將索日抬上肩,對他們說道:「快走。」

  「你……」普布錯愕地瞪視著眼前的男子,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男子扛著普布往前走,臨走前望了躺在地上,雙眼暴凸、死不瞑目的士兵一眼,天空再度響起一聲雷響。

  「誰都不許走!」另一名士兵拔刀趕到。

  男子頭也不回的射出飛刀,將之擊斃。

  夕川蹒跚一步,若不是普布攙扶著她,恐怕就要跌倒在地了。

  「不要殺人。」夕川嘔吐一聲,這裡的負能量已經快超出她所能負荷的。

  「一切都太遲了,唉!天意難為。」男子望著天長歎一聲。他背著索日上馬,轉頭對仍與古比纏斗的贊路說道:「副將大人,快回都城吧!軍將大人過世了。」

  聞言,夕川大吃一驚。

  「你說什麼?!」贊路喝道。

  「回去一切就清楚了。」男子轉頭看著一大群奴隸,各個傷的傷,哀嚎的哀嚎,臉上都是痛苦的表情。「都走吧!」他出手射出更多的飛刀,將所有士兵全射傷。「都走吧!」

  奴隸們面面相觑,隨即有人開始逃跑,一見有人脫逃,大伙兒立刻全散了去,見有士兵想追趕,男子出聲道:「誰要敢追,我就讓他見不著明天的太陽。」

  普布皺著眉頭看著他,這人前後差如此之多,到底……是何來歷?

  ###

  ★現代

  要墜機了,要墜機了……苗岚勳在飛機晃動中驚恐地抓緊身旁的手。

  原本在閉目養神的晨風讓他抓得發痛,她惱火地睜開眼正想訓斥他一頓時,卻發現他坐得僵直,臉色有點發青,她聽見機長正在說明現在氣流不穩,希望旅客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不曉得我們現在的高度是多少?」晨風說道。

  苗岚勳僵硬的將臉轉向她。

  「是幾萬英呎,還是幾千?」她陷入沉思。「我對這沒概念,你說呢?」

  他的臉更白了。「妳是故意的嗎?」

  「故意什麼?」她裝不懂。

  「妳明知道我怕坐飛機,還這樣折磨我。」他痛苦地說。

  晨風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我說過你不用跟我回台灣,是你非要跟來──」

  「當然是妳到哪兒我就到哪兒。」他立刻道。「我覺得胃有點不舒服,為什麼晃得這麼厲害?」因為教授翻譯還得需要一些時間,而晨風又不想在那兒空等,所以最後決定先回台灣,看看她母親是否有留下一些有用的咒語。

  她沒有說話,打算繼續閉目養神時,聽見他又道:「妳沒有看到什麼吧?」他靠近她。「我們不會墜機吧!」

  「你再靠近我就會。」她斜睨他一眼。「把你的手拿開。」

  「我怕我一拿開就會吐。」他深吸口氣。「妳不想我吐在妳身上吧!」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打昏他省事時,飛機已經趨於平穩,苗岚勳吁口氣,虛弱地癱在座位上。

  晨風甩開他的祿山之爪,聽見他吐口長氣。「總算過去了。」單單坐飛機他還能捱,可加上亂流就有些吃不消了,頓時把他的恐懼膨脹百倍不只。

  「沒捏疼妳吧?」他瞧著她有些泛紅的手臂。

  「沒有。」她冷淡地回答,隨即閉上眼。

  他也沒吵她,徑自從袋子內拿出一個資料袋觀看,藉以轉移注意力。十分钟後,他感覺晨風的呼吸已經變得緩慢而深沉,所以大膽地轉頭觀看她的睡臉,他抬手想碰觸她的臉,卻在一寸之遙停下,最後還是放下手。她是個淺眠的人,他還是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他喝口酒壓壓到現在還在翻攪的胃,順手翻閱《僰古通紀淺述》,上頭說,南诏舜化貞王登基時只有十歲,鄭買嗣為國老攝政。十歲登基的小皇帝到十五歲時就去世,死因不明,留下一個不滿周歲的兒子。

  鄭買嗣先是讓皇姊抱著小皇帝坐在皇位上聽政,後來鄭買嗣借機將皇姊遣走,由他代抱小兒,沒想到鄭買嗣竟暗中將嬰孩的陰囊掐破,嬰孩號哭不已,不到一天就夭折了,之後鄭買嗣殺蒙氏八百人而篡位。

  看到小皇帝的陰囊被掐破,苗岚勳讓酒給嗆到,還不小心噴到資料上。他甩了一下影印紙,而後抽出面紙擦拭,好死不死紅酒偏偏滴了兩滴在陰囊兩個字上。真糟糕!苗岚勳因這荒謬的情境笑出聲。

  晨風不安定地在座位上轉了一下身子,苗岚勳立刻壓下笑意,她至今還未看到這份資料,若讓她瞧見,豈不尴尬。

  這幾滴紅酒液看起來還真有點像是斑斑血跡呢!他搖搖頭,將注意力移回資料的內容上,看著南诏接下來的二十幾年都處於紛亂中,雖說鄭買嗣篡位改國號為大長和,但二十五年後東川節度使楊干貞殺了鄭買嗣的兒子,建國號大義寧,然後又過十年,段思平推翻大義寧,結束了雲南最後一個奴隸政權,建立大理國政權。

  就像晨風所說的,夕川留在那兒實在不安全,但他們現在又找不到具體的辦法將她接回來,這實在是個棘手的問題。

  夕川的能力他是見識過的,待在那兒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或許他們應該先想個辦法封住夕川的能力。

  他閉上眼開始回想咒術當中是否有能封住夕川能力的,如果夕川的母親做得到,他們應該也能才是。

  ###

  「妳的手沒事吧?」扎格瞧著她讓人打出血痕的雙臂和哭腫的雙眼。

  「有點痛,不過不礙事。」夕川將雙手放在索日的肩上,准備幫他治療。

  扎格從腰間拿出一瓶藥。「這讓他喝下就行了。」見夕川疑惑,他解釋道:「這是解藥。」

  夕川接過藥瓶,打開聞了一下。

  「放心,沒有毒,我若要他的命,就不會救他了。」扎格說道。

  夕川難為情地紅了臉。「對不起,因為你跟先前不一樣,所以我……」

  之前的扎格明明是個不會功夫,而且一點傷就呼天搶地的人,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武林高手一般,還出手救了他們,所以她才會不放心。

  「會懷疑是人之常情,不用放在心上。」他搖手。「快給他喝下吧!我有話對妳說。」

  「好。」夕川將索日的頭放在膝上,右手在他的額上觸摸了一下。「索日,醒醒,把這喝下去。」她將能量從手上釋出,讓他從昏迷中醒來。

  索日睜開眼,眼前一片蒙眬。

  「把這個喝下去。」她將藥瓶放在他嘴邊。

  她的聲音像是穿過層層石牆一般傳來,有些模糊不清,又有些空洞,但帶給他一絲心安。口中有涼水進入,他本能地喝下,雖然她的臉感覺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卻緊盯著不放。

  夕川再次將手放回他額上。「睡吧!」

  他張嘴說了幾句話,她聽不清,低下頭將耳朵貼在他嘴邊。「什麼?」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

  她愣了一下,一時間胸口像被什麼東西漲滿了一樣,眼眶也紅了。

  「我不會讓……」

  夕川抬起頭,發現他已經睡著了,她撫過他的臉,淚水溢出眼眶。

  扎格深思地看她一眼,不自覺地放軟音調。「妳沒事吧?」

  「沒……沒事……」夕川急忙抹去淚。「你要跟我說什麼?」夕川轉了話題,他說要單獨跟她說幾句話,所以連其它人都支開了。

  扎格若有所思地注視她一會兒後才說道:「妳到底是什麼人?」

  夕川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劈頭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了很久,可一直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出錯。」他仰頭看著已暗下的天色。「後來我想到一個可能性。」他將目光移回她臉上。「妳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

  夕川驚訝地看著他,沒有應聲。

  「我看過妳的一些東西,不像是這個時代會有的。」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表情,見她仍是不吭聲,他繼續說道:「妳不用害怕,我不會對妳怎麼樣。」

  「你是誰?」夕川反問他。

  「我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他的目光移向索日。「我是來殺他的。」

  夕川大吃一驚,急忙護著索日,深怕他做出什麼偷襲的舉動。

  扎格微微一笑。「不過經過這些日子,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他?」扎格接話。

  夕川點點頭,眼神仍然對他很戒備。

  「因為我不殺他,二十年後,他會滅我的族人。」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5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夕川睜大眼,一時間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

  「我為什麼會這麼肯定?」他替她接續話語。

  「是算命……是巫師告訴你的嗎?」畢竟這兒的人是如此信任巫師,她相信這個預言一定也是某個巫師告訴他的。「人的命運不是不能變的。」她試著說服他。

  「索日……索日不會滅你們的族的,因為我會……」夕川突然紅了臉。「我是說……如果他願意,我會帶他回家的。」

  扎格在聽見她的話時沉默了一下,他低頭盯著地上的草,而後蹲下身以樹枝挑起一條綠色的毛毛蟲。

  「扎格?」夕川不安地叫了他一聲。

  「你說這蟲知不知道它今天會讓人這樣挑起?」他自問自答地繼續說著,「我想,它絕不會料想得到。」他讓蟲爬到他的手背上。

  夕川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用意,只能沉默著。

  「我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不過必要的時候……」他抬眼瞥向夕川。「我也可以冷酷無情。」他以樹枝穿刺過毛毛蟲的身體。

  夕川皺起眉頭,一臉的不忍。「你為什麼要這樣?它又沒有得罪你。」

  扎格看看她,又看看蟲,笑道:「是啊!我也這麼想。」他走到她面前將還在蠕動的毛毛蟲遞給她。「我這輩子最怕這種毛茸茸又會噴綠汁的東西,幫它治好吧!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夕川瞧他一眼,沒說話,隨即合起雙掌,開始專心的幫毛毛蟲治療。

  「這世上有殺戮人,也有像你這樣的療愈者。」扎格仰望星空。

  他的話讓她想到另一件事。「高大人真的過世了嗎?」

  「嗯!」他的回答有些漫不經心。

  「怎麼會,我明明——」

  「我說了,有療愈者,就有殺戮人。」

  夕川杏眼圓睜。「你……」

  扎格轉向她,在瞧見她驚駭的表情時露出笑。「不是,我可是希望他活到百歲的人啊!」

  聽了他的話後,夕川才安下心。「那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朝廷裡的人。」他簡短地回答。

  夕川心中掠過一抹身影。「是鄭大人嗎?」

  扎格驚訝地看著她。「你為什麼會認為是他?」

  夕川急忙道:「我隨口猜的,因為之前他去看過高大人,可是高大人好像不喜歡他。」最主要是之前與他錯身而過的時候,她在他身上感受的殺戮之氣。

  扎格看著她,忽然說道:「如果沒有你,他一個半月前早死了,我本來以為救活他能改變一切,可實際上根本什麼也沒改變,他還是死了,讓人毒死的。」

  夕川驚訝地聽著,但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於是只能保持沉默。

  「你看,月亮又大又圓。」他忽然又扯到別的話題,甚至隨性地一邊往後退,一邊望著明月。「我小時候很喜歡這樣一邊走一邊看月亮,因為覺得月亮會跟著自己走。」

  夕川微微一笑。「小時候都會這樣想的。」

  扎格點點頭。「我現在還是這樣,我往前走,以為月亮會跟著一起走,可它其實一直高高地掛在天空,動也沒動。」

  「你說的話,我真的聽不懂。」夕川老實地說,他一下扯東,一下扯西,她不明白他說這一長串到底是要表達什麼。

  「這樣說或許你就清楚一點了。」他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蹲下,雙眼直視她的眸子。「索日的生命裡本來沒有你的,可是你卻平空冒出來,你到底是誰?」

  見她嚇得不敢言語,他狹長的雙眼眯起,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你不用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如果我想對你不利,你早就沒命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夕川結巴地問。

  「我想知道你是什麼人,你想知道我是什麼人,這不是很有趣嗎?」他忽然又笑了起來。

  夕川卻是一點笑容也擠不出來。

  「坦白跟你說了吧!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見她訝異地張大雙唇,他卻面無表情地觀察著她。「如果我記得沒錯,你跟我在同一天出現,只是我當時並沒有好好的靜下來思考這代表什麼意義,更別說去注意你當時的穿著,還有,你還到市集問過一位漢人現在是什麼年代,對嗎?」

  夕川閉上嘴巴,嘴唇抿緊,不知該如何回應。

  「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呢?」他又開始自問自答。「因為我一直跟在你們的後頭。」

  夕川大吃一驚,沖口而出,「為什麼?」

  他微笑地指著昏睡的索日。「因為我要殺他。」

  夕川本能地護著索日,一臉戒備。

  「我說過,要殺早就殺了,你不用緊張。」他仍是咧嘴笑。

  雖說如此,可夕川還是無法放松下來,他到現在仍盡說些讓她心驚的話,而且目的不明,萬一他突然改變主意……

  他率性地在草地上坐下。「我跟你說個故事,你有興趣聽嗎?」

  夕川颔首。「什麼故事?」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出現,他現在會怎麼樣?」扎格瞄了一眼索日。

  她搖首,聽他繼續說道:「記得大厘城那個大胖子嗎?說要買走阿比甘莎、普布跟索日的人。」

  夕川點點頭。

  「他本來應該在那天的市集上買走他們三個人的,沒想到卻被你半路劫走。」他以樹枝指了一下她的手。「好了嗎?」

  「啊?」夕川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手中的蟲兒,她連忙打開手心。

  「果然好了。」扎格露出笑,以樹枝勾起在她手上扭動的毛毛蟲。「我見過你醫好兔子。」

  雖然剛剛聽他提起,他一直跟在他們後頭,可沒想到他跟得如此之近,這不由得讓夕川忐忑不安,腦中不期然的想起一件事,難道……他也瞧見索日親她了?一憶及此,她的臉蛋頓時绯紅一片。

  幸好夜色昏暗,他又只顧著玩毛毛蟲,所以沒注意她異樣的神色。夕川整理一下思緒後才道:「請你繼續說。」

  「如果事情一開始就沒出錯,買走他的主人會是那個胖子。」他頓了一下。「那個胖子跟你很不一樣,他對奴隸一向不好……」扎格啊嘴一笑,「不該這麼說,而是說,其實這兒很少有對主人好的奴隸,尤其這奴隸如果又是戰俘的話,那就更悲苦了,剛剛那群人就是從別處擄來的戰俘,他們要被送到麗江淘金,再不然就是去建佛寺。

  「這裡大部分的奴隸都很認命,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才會有農奴的暴動,不管是奴隸,還是老百姓,在惡劣的環境下都可簡單的分為兩種,一種是只要能安身立命就好,另一種則會起來反抗。」他將毛毛蟲放回草地上。「不用我說,索日屬於哪一種,你心裡應當很清楚。」

  「這裡的奴隸制度並不好。」夕川說道。「很多人都在受苦。」

  扎格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故事還沒說完。那胖子有一次生氣,拿燒紅的鐵在奴隸身上烙印,結果他的左臉被燙壞了一半。」

  夕川瑟縮了一下,無意識地抱緊索日。

  「他的臉毀了一塊,而那個胖子被他扭斷脖子。」他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大概是發生在胖子買了他一個多月後的事情,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夕川不安地動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

  「你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嗎?」扎格緊盯著她。

  「什……什麼……」她隱約覺得不對勁,卻無法確切的說出哪裡有問題。

  「高大人原本該在一個多月前過世,結果你救活了他,可他最後還是被毒死了;索日原本應該被那胖子買走,然後在一個多月後殺了他,可你改變了他的命運,買走了他,但跟著你一個多月後,他在今天殺了一名士兵。」

  夕川的脊椎竄過一抹寒意,臉色微變。

  扎格的神色難得地嚴肅起來。「你發覺了嗎?這命運到底是變了,還是沒變?」

  「我……我不知道……」她緊張地說。

  「如果我的想法沒錯,那胖子應該在近日就會死掉,也或許已經死了。」扎格隨意撿起小樹根咬著。

  「你……你說得好可怕……」夕川發現自己起了雞皮疙瘩。

  「我自己也覺得很可怕,所以要找個人一起來害怕。」他笑著摸了一下自己嘴上的胡子。「這些話我又不能對其他人說,只好找最可疑的你講,誰要你擾亂了這一切。」

  「我沒有,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夕川著急地想解釋,卻不知該怎麼解釋起,回到過去並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如果一切都不能改變。」他忽然歎口氣,仰望星空。「我來這裡就沒有意義了。」即使現在殺了索日,但如果老天存心想滅他的族人,另一處必會再出現一個取代索日的人來亡他的族人,若真是這樣……殺不殺索日都不會改變這一切。

  「扎格先生。」夕川擰緊眉心。「我相信上天是有情的,人的命運是能改變的。」

  「你真這麼想?」他將視線移回她身上。

  她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後才透露道:「我的姊姊……她是個有預知能力的人,簡單地說,就是她能瞧見未來發生的事,因為這樣,她救了不少人,這些人後來也都活得好好的。」

  「是嗎?」扎格露出滿是興味的表情。「你的姊姊現在人在哪裡?」他很有興趣見她。

  「她……」夕川立刻露出為難的表情。「她現在不在這裡,但我說的是真的。」

  「我相信,我也認識能看見未來的人。」他說道。

  「是他瞧見索日滅了你的族人?」夕川采問。

  「不是。」一提到族人,扎格忽然沉默下來,不曉得他們現在如何了?

  等了一會兒,見他一直下吭聲,夕川只得出聲喚道:「扎格先生?」

  「叫我扎格吧!沒人叫我扎格先生。」

  夕川點點頭。「請你告訴我索日後來怎麼樣了,我是說,他殺了那個胖子以後。」

  扎格將小樹枝從口中拿出。「他在山林裡藏了一年多,後來一些因緣際會,他有了一批手下,又過幾年,他的勢力愈來愈大,成了這兒的三大勢力之一。」他簡短地說。

  「三大勢力?」她不解地問。

  「現在都還沒崛起。」他閉眼算了一下時間。「不對,一個已經蓄勢待發了,未來二十幾年,都會在這三大勢力下。」

  夕川不自覺地順著他的話走。「然後就是大理國了,對嗎?」她對中間的過程不甚了解,只曉得局勢不穩,不過她有印象南诏之後就是大理了。

  扎格忽然睜開眼。「什麼國?」她剛剛說的不是納蘇話。

  「大理,」夕川以國語說道,「我不知道納蘇話叫什麼。」

  扎格眨了一下眼,強記下她說的「大理」二字。「沒錯,第一位國王叫什麼名字去了?」

  「段……」夕川努力回想,她以前有念過,而且前不久姊姊才在夢裡又跟她說了一次。「段思平。」

  「什麼?!」扎格一臉狐疑。

  夕川不好意思地說。「段思平三個字我不會用納蘇話說。」她方才是用國語說的,所以扎格才聽不懂。

  「你用寫的吧!」他立刻道。「我看得懂一點漢字。」就算看不懂,他也能去問人。

  「哦!」夕川颔首。「可是我的紙筆不在身邊,晚一點再寫給你看。」她的背包現在都是石拍在保管。「我記得他是白族人,他在南诏是六大姓之一。」姊姊跟她說過南诏後期,強族林立,其中鄭氏、楊世、趙氏、董氏、高氏、段氏這六姓都是有地有民有兵,一舉一動皆能干系政局。

  「所以你也知道南诏今年會亡?」扎格試探性地問,他在溪邊時曾聽她說過南诏會滅亡的話。

  夕川微驚,他果然也知道,難道他真的跟她一樣是從未來來的人嗎?雖然他說過他不是這個年代的人,但這也可能是巫師算出來的結果,唉……她到底該不該相信他呢?

  姊姊一再告誡她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怕她被當作稀有動物關起來,她自己當然也很擔心會因而引來麻煩,可是之前在溪邊發生爭斗時,她真的很想告訴贊路,希望他能及時省悟,畢竟這一切在她眼裡看來都是歷史了,再者,南诏已走到盡頭,不可能因為她說的兩句話,歷史就會更改。

  見她沒說話,扎格心裡已有了譜。「今天就說到這兒吧!他們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扎格瞥了一眼站在幾尺外,不停往他們這兒看來的人。

  「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夕川急忙道。

  「什麼?」

  「你知道索日的親生父母在哪兒嗎?」夕川問道。

  扎格大吃一驚。「你怎麼……他告訴你的?」

  夕川頓時有些坐立難安。「不……不是,這有些難解釋……」她不知要如何告訴他說她是在夢中知曉的。

  扎格盯著她不安的神色,說道:「這件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你還想殺索日嗎?」夕川緊張地問。

  「暫時不會。」他站起身。「以後再談吧!」

  「等一下,我……」夕川話未說完,他已走了開去,

    索日在黎明前醒來,乾澀的嘴唇讓他想找水喝,才動一下,肩膀便傳來痛楚,記憶倏地湧上腦海,他忍著痛苦撐起自己,黑眸在四周搜尋,意外地發現她就睡在他身旁一臂之遙,她的另一邊則睡著阿西木嘎,想來她是想就近照顧他們兩人,所以睡在兩人的中央。

  他習慣性地蹙下眉頭,抬手撫過她的臉,她動了一下,忽然緊皺眉心而後睜開眼,他瞧著她睡眼惺忪地眨著眼,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醒來。

  「索日。」她忽然知覺他的存在,隨即不停地眨眼想在黑暗中認出他的模樣。「你不舒服嗎?」

  「沒有。」他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近。「你沒事吧?」他輕撫過她的臉頰。

  一感覺到他的氣息,她便羞赧地低下頭。「我很好。」她小聲地說。

  「我是怎麼回來的?」他只記得他攻擊了士兵,之後則全無印象。

  「是扎格背你回來的。」

  「扎格?」他不解地蹙著眉心。

  「他是我們在羊苴咩城遇到的男子,大腿被劃了一刀——」

  「我記得。」他輕聲打斷她的說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路過這裡,發現有暴動,就順道進來了解發生什麼事。」

  夕川有些結巴地解釋著,要她說謊,實在是為難她,可扎格對其他人也是這麼說,她只好配合,雖然她發現普布與古比根本不信,不過他們也沒多問什麼,但卻讓她心生愧疚,她真的不想隱瞞他們對他們說謊,但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索日沒有繼續追問關於扎格的事,而是將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你有受傷嗎?」

  「沒有。」

  她才說完,他已舉起她的手,撩起寬大的袖子,注視她手臂上的鞭痕。她的肌膚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絲青白,血痕像一條黑色的毒蛇,彎曲地橫過她的手臂,看來令人沭目驚心。

  「索日,這個不要緊的。」夕川低聲說著。「你的傷比我嚴重多了。」

  他沒說話,只是一直盯著她手臂上丑陋的鞭痕。

  「索日……」

  「打你的那個士兵怎麼了?」他不帶感情地問著,他記得自己好像被擊昏了。

  她抿了一下唇後才道:「死……死了。」

  索日冷哼一聲,像是在說著死有余辜這樣的話語,完全沒有任何愧疚憐憫之意。

  他的態度讓她的胃糾結。「索日,你答應我……以後不要殺人好不好?」

  「什麼意思?難道別人要殺我,我也不能殺他嗎?」他的語氣中有著怒意。

  「索日,你別大聲,大家在睡覺,會被你吵醒。」她緊張地說。「我知道你很生氣,對很多事情都憤怒,可奪人性命不是好事——」

  「你這些話應該去跟那些士兵、那些奴隸主說。」他轉過頭,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索日。」她撐起身子,將他的臉轉過來。「你聽我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想聽。」他的黑眸閃了一下。「你有仁慈之心,我沒有,也不想有。」

  「不是這樣的。」她焦急地說。「我知道這話你一時之間難以聽進去,但殺戮沒辦法讓心平靜的,以牙還牙只能得到一時的快活——」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說下去。「我不想聽這些。」

  夕川垂下眼睑,長歎口氣。「好,我不說了,你休息吧!」她躺回原位。要改變他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她要有耐心才行。

  聽見窸窣的聲音,夕川轉頭,發現他坐起身來。「索日,你要做什麼?」

  「我口渴——」

  「這裡有水。」她在自己頭頂後方一尺處放了一碗水。「我怕你們半夜會口渴,所以先放了。」

  她移開碗上遮塵的大葉片,將碗遞給他,他接過碗,一邊喝水,一邊瞧她。

  「還要嗎?我再去取,我在樹下放了一桶水。」

  他點點頭將空碗給她,夕川起身舀了一碗水回來,他接過碗,仍是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瞧。

  夕川感覺到他的視線,腼覥道:「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瞧?」

  「我說了我喜歡你。」他直言不諱。

  夕川垂下臉蛋,感覺手上一緊,雙頰不由得紅潤起來,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沒有言語,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握著她的手。

  她低首無語,靜靜地讓他握著,她的心有些慌、有些亂,卻又有著少見的決心,像是決定與他一起前行,他既已握起她的手,她便要牢牢守護,無論如何是不能丟下他的,松了手,他走進的便是無底深淵,她只盼自己能阻擋他要走的命途。

  「索日,跟我一起回家鄉好嗎?」她輕聲地問。「離開這裡,你心裡的不平會少很多。」

  他沒說話,只是沉默著,原本他並不排斥與她離開南诏到中原去,但今天發生的事,讓他的心又生出許多的怒火。為什麼奴隸就必須如此被奴役,要打便打、要殺便殺,他想報仇的心態再次燃起,他要讓那些人有一天也被他踩在腳下,如此一來,他的怒火才能獲得平息。

  「索日。」她喚他一聲。

  「你不能留在這裡嗎?」他反問。

  她愣了一下,眉心擰著。「我不能在這裡,這裡……有太多的痛苦,我的身體沒辦法負荷。」

  「到樂山後,你的姊姊就會來接你?」他說道。

  她遲疑地應了一聲。「嗯!」姊姊一直告訴她說會想辦法接她回去,但其實她自己也無法確信姊姊真能將她接回二十一世紀。

  「為什麼你的姊姊不過來南诏接你?」他問道。

  夕川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頓了一會兒才道:「來這裡路途太遙遠了,我們說好在那裡會合的。」

  「為什麼你會一個人在這裡?」他又問。

  「我跟你們說過,我出來游玩,然後迷了路。」她說得心虛,所幸他沒再繼續追問,只說天快亮了,她最好再躺下休息一會兒。

  為免他又追問她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夕川聽話地躺下來休息,但胡思亂想一陣子後,才漸入夢鄉。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6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現代

  「什麼?她想帶一票人回來?」苗岚勳挑高眉宇。

  「她說不放心她的朋友在那裡生活,更何況一個還沒了手。」晨風平淡地陳述著。

  「誰沒了手?」

  「阿西木嘎。」晨風站在木梯上,朝手上的黑木盒吹口氣,將灰塵給吹走。

  「阿西木嘎?」苗岚勳想了一下。「哪一個?」他隨手拿起架上的書翻閱。

  她朝下瞥他一眼。「年紀最大的那一個。」

  「哦!」苗岚勳蹙下眉頭。「為什麼沒了手?」

  「他們惹了一些麻煩。」

  「什麼麻煩?」

  晨風擰著眉心,走下木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不能說嗎?」苗岚勳問道。

  「索日惹的麻煩。」晨風頓了一下後,緊接著道:「我不喜歡這個人。」

  「你又不認識他。」苗岚勳好笑地說。

  她將木盒放在桌上,順手拿了抹布將盒子四周擦乾淨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苗岚勳立刻湊了過來。

  盒內有一本筆記本和一堆散亂的紙張,紙上有藍有黑,還有更多塗改的痕跡。

  晨風拿出筆記本,坐下來翻閱。

  「我能瞧嗎?」苗岚勳指了一下裡頭散落的紙張。

  「嗯!」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專心閱讀。

  苗岚勳拿起紙張,發現紙張下還放了幾張照片,他拿起照片觀看,嘴角的笑容緩緩揚起。照片偏左處有個女孩雙手擦腰,朝他皺著眉頭,女孩大概十一、二歲,一頭黑亮的發絲垂在胸前,身上是無袖的黑色洋裝,她的眉頭緊皺,由嘴角到耳邊畫了一道暗紅的色彩,像是在模仿巫師的刺青一般,但因為畫的技術不好,看起來反倒像一只小花貓。

  苗岚勳微笑地偷瞄晨風一眼,發現她正專心地讀著筆記本,他不著痕跡地將照片放入口袋內。

  下一張照片是穿著可愛白洋裝的小女孩正在跟小狗玩要,笑容燦爛,再下一張是屋內的景致,沒什麼特殊的,他放下照片拿起紙張研究,發現這好像是咒語。

  「這是咒語嗎?」他甩了一下紙張,引起晨風的注意。

  「嗯!」晨風瞥了一眼他手上泛黃的紙張。「我媽主要的能力是防御性的咒語,像驅鬼除邪之類的,她為了封住夕川的能力,翻遍經典,可是都找不到適用的,所以後來她乾脆自己寫。」

  她們符氏一族每個女人的能力都不一樣,雖然也可以修習別人的能力,但效果都不是那麼好,像她的能力是預知,但她也能修習防御性巫術,只是能力一定無法超越母親,她也略懂療愈之術,但絕對無法與夕川相比較,反之亦同,夕川雖能學習預知之術,像是卜卦或塔羅牌,但准確率會比她差一點。

  苗岚勳正欲再追問,可手機卻在這時響起,他瞧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伯父。

  「喂,岚勳,你在哪兒?不是說要回來嗎?大家都在等你。」

  「我有點事,晚一點才能回去。」

  「什麼晚一點,風老板來看你,難道要人家等你。」苗術升叨念了一句。

  「你跟他說我今天回來?」苗岚勳皺起眉頭。風泰祥是他以前的客戶,是個生意人,之前他的宅子不太乾淨,是他去作的法,自此之後,他就常來問風水之事。

  「怎麼,不能說?」苗術升回道。

  「你叫他聽電話,我直接跟他說。」再和伯父說下去他會腦溢血。

  「你等等……」

  「喂,喂,苗大師,我風泰祥。」

  聽到風泰祥叫他苗大師,他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找我什麼事?」

  「那……那個……」苗岚勳聽見他走路的聲音。「那個我們可不可以見面再談?」

  「我今天沒空。」

  「事情很緊急,大師,會出人命的。」

  「什麼人命?」苗岚勳悠閒地問。

  「我是說真的——」

  「到底什麼事?」

  「那個……有小鬼……」

  「什麼小鬼?」

  「就是那個嬰靈啦!」

  苗岚勳沉默了一下才道:「誰說的?」

  「你要救救我,大師,我現在很憔悴。」風泰祥哀嚎著。

  「我大伯就可以幫你了,這方面他是專家。」苗岚勳隨口說了一句。

  「可是他沒看出來,我跟他講話講這麼久,他都沒發現,只說我臉色不好。」風泰祥有些懷疑。「大師你就不一樣,你有陰陽眼。」

  苗岚勳受不了地翻了一下白眼。「你先要我大伯幫你作一下法,我晚一點會回去。」

  「好,好,那你趕快,大師。」

  「知道,知道了。」又聽他說了一、兩句後,苗岚勳才將電話掛斷。「不好意思,是一個客戶。」

  晨風專心地看著筆記本,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真把我當隱形人。」苗岚勳將手放進口袋裡,站到她身後,他安靜地彎下身,聞著她的發香,正當他陶醉其中時,忽然發現她的後腦變成她的臉。

  「啊……」他嚇了一跳,她什麼時候轉過頭的?

  「你再不老實就出去。」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他揚起笑。「你的頭發有髒東西,我想幫你拿掉。」

  她一個字也下信,白他一眼後,她回到筆記上。

  「我有一個想法。」

  她端起桌上的普洱茶喝了一口,沒有費事回應他的話。

  「是剛剛的客戶給我的靈感。」他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直接問你母親吧!」

  她轉向他。

  「我們把她叫上來。」

  她愣住。

  「這是最快的辦法,要問的事情也可以一次問清楚。」他盯著她。

  晨風放下杯子。「恐怕行不通,三年前我試過,可是沒有用。」

  一提到三年前,他沉默了一下。「為什麼不找我?」

  她瞥他一眼,沒說話。

  「你有時候真是倔得……」他壓著眉,沒再說下去。

  三年前他們分手後不久,她的母親就過世了,他來看過她,甚至不請自來的參加喪禮,但她一直冷冷地,比現在更冷,他根本無法接近她。

  「我們有肉體,沒法說回到過去就能回去,但魂體不同,時空對他們應該沒有意義。」他繼續說道。

  晨風擰著眉心思考他的話。

  「要試試嗎?」他問道。

  她抬起眼與他相視,輕輕點了點下巴。「就試試吧!」

   「你在做什麼?」

  夕川抬起頭,訝異地道。「你為什麼沒有好好休息?快把樹枝放下來。」她起身想幫他拿一些樹枝。

  她的舉動讓他微笑。「這些樹枝對我來講輕得像羽毛一樣。」他的左肩雖然受傷,可他的右手還好好的,搬樹枝對他而言是非常輕松的工作,雖然她一再囑咐他休息,但從小到大他已經勞動慣了,要他坐在那裡修養,反而是在難為他。

  「你在做什麼?」他又問一次,她收集了很多花,不知道要做什麼。

  「我在做花圈。」她拉他一起坐在草地上。「你看。」她將做好的大花環套入他的頸項。

  他不解地看著胸前的花環。「這要做什麼?」

  「在夏威夷,他們都會替旅客戴這個,代表熱情的歡迎。」瞧他戴著花環那種格格不入的滑稽樣,讓她有些想笑。

  「夏威夷?」他疑惑地皺起眉頭。「在哪?」

  「在海的另外一邊,很遠很遠的。」她為他戴上第二個花環,忍不笑了起來。「如果你穿上花襯衫一定很有趣。」

  她嬌笑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拉近她。「花襯衫是什麼?」他第一次瞧見她無憂無慮,笑得如此開心。

  「一種衣服,等一下我畫給你看。」她拿起一朵小花幫他別在耳上。

  他立刻拿掉,眉頭皺下。「我不是女人。」

  他正經的模樣讓她笑靥如花。「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好玩。」

  當她又拿起另一個花環要幫他戴上時,他伸手接過套進她的脖子內,順勢傾身吻上她含笑的唇。夕川呆了一下,臉上立刻升起紅霞。他將她擁入懷中,讓她柔軟的身子貼著他,她的柔軟與香氣讓他有片刻的失神,當他試圖拉回理智時,他感覺她的手指輕輕地滑過他的臂膀,像飛舞的蝴蝶一樣,使他的意識又模糊起來,她輕柔的碰觸好像和風一般,讓他恍神,肌肉自然放松下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

  阿比甘莎嚇了一跳,轉身瞧見古比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古比順著她之前的視線望去,發現前頭主人與索日的親昵畫面,他立即轉開臉,抬頭望了一下藍天。

  「我跟男人說個話,大夥兒就罵我不知羞恥,怎麼索日做出這更不知廉恥的事,卻沒人敢說他。」阿比甘莎冷哼一聲。

  「你的事我可從來沒過問。」古比咧開嘴笑。「找你麻煩的是曲比阿烏,氣可別往我這兒出。」

  阿比甘莎再次冷哼一聲。

  古比瞥她一眼。「主人的事我沒法干預,不過你的事我倒很好奇。」

  「說什麼?」阿比甘莎瞅他一眼,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何意。

  「那天在旅店裡跟你說話的男人是贊路吧!」

  阿比甘莎吃了一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古比摸了摸下巴。「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雖然我沒看到那個男人的正面,不過我認得他的背影,一開始我沒認出來,不過他把主人擄走的時候,我就想到了跟你說話的男人——」

  「你別胡說!」阿比甘莎打斷他的話,可表情有些緊張。

  「我希望你沒有跟他同謀——」

  「我沒有!」阿比甘莎激烈地說道。「你如果到處亂說,我不會饒你的。」語畢,她氣沖沖地離開。

  古比聳聳肩,隨後也離去。

    當索日迷失在與夕川的熱吻中時,心中一角卻隱約覺得不安,他想引誘她,並非沉迷當中,這念頭讓他拉回一絲理智,可她卻在這時撫過他的背,讓他的思緒立刻又陷入一團迷霧中,一察覺到自己又失去思考能力,他當機立斷的讓自己與她柔軟的雙唇拉開一段距離。

  瞧著她迷蒙的雙眼,索日再次升起一股不安,而這不安中夾帶著一絲罪惡感,他避開她的視線,將她擁入懷中。

  夕川羞赧的說不出話來,雙手抓著他背上的衣服。「索日。」

  「嗯!」他應了一聲。

  「你怎麼了?」她將手心貼在他的背上。

  「什麼?」他輕輕地松開她,不懂她的意思。

  「你好像有點煩躁。」她能感覺他的情緒有絲不對勁。

  他警覺起來。「沒什麼。」他差點忘了她對人的情緒很敏感。「你弄這些花圈做什麼?」他立刻轉移話題。

  「我想送給阿西木嘎。」她拾起花朵,又開始編折起來。

  「為什麼?」他蹩下眉心。

  「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她歎口氣。「他的心……」她頓了一下,想著該怎麼表達。「……飄得遠遠的。」

  索日將頸上的花圈拿下。「送這個他就會高興一點?」花能做什麼?

  「我希望。」她歎口氣。瞧著阿西木嘎落寞的樣子,讓她真的很不好受。

  見她表情難受,他又換了個話題。「扎格呢?」他一早醒來就沒見到他。

  「他昨天晚上就走了,說是要去辦一些事。」其實她很想再跟扎格多談談,但他堅持要離開,她也只能讓他走。

  「他還真神秘。」索日若有所思地蹙著眉宇。

  夕川低下頭,假裝專心地弄著花環。「對……對啊!我也不清楚。」她結巴地撒了個謊。

  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編織花環,忽然意識到內心的平靜,他環顧四周景致,感受青翠的山林與周遭的花香,微風吹拂過兩人發梢、衣角,讓他聽見樹葉間的憲牽聲,藍天頂立在上,白雲穿梭而過,與平常的日子沒什麼不同,可好像又有什麼他沒察覺出的異處。

  與她在一起後,他開始有比較多的時間留意周遭,以前只是不停的做著勞役苦工,即使天空再藍,也與他沒有相千,只記得小時候瞧著老鷹翱翔天際時,曾有過羨慕之情,但生活的困苦讓他很快就拋開這些妄想,當一個人餓肚子,而且身體極度疲累時,是無法多想什麼的,當時唯一充斥他腦海的,是他總有一天要遠離這種生活,他要曾經苦待過他的人都付出代價。

  「你幫我一件事好嗎?」

  她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索日對上她溫暖的眼:心中一處不知名的地方又松動了起來。

  「索日?」她又喚他一聲。「幫我一個忙好嗎?」

  他不自覺地抬起手,輕撫過她柔軟的臉頰。「主人不可以這樣說話。」他糾正她。「你下命令,我會去做。」

  「我說了你們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他揚起嘴角。

  夕川愣了一下,瞧著他嘴角隱約的笑意,領悟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他點點頭。

  她露出笑。「我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她笑出聲。

  見她綻出笑靥,他不自覺地也揚起嘴角。夕川編好第三個花圈後,請索日幫她一個忙,而後兩人便一起走回營地。

  一回到林中的空地,發現眾人已在忙著張羅早膳,石拍一見到她立刻跑上前。「主人,你吃吃看這個,我剛剛摘的,很甜喔!」

  夕川低頭瞧著他掌心裡滿滿的紅色果子,看起來很像紅莓,她拿起一個放入口中。

  石拍迫不及待地問:「好吃嗎?」

  「很好吃。」夕川笑言。「很甜。」

  石拍立即露出高興的笑容。「巴裡呼瑪用這個做甜餅,你看,紅紅的那個就是,我摘了好多回來。」他故意瞥了索日一眼。「我會做的事可多了。」

  索日沒搭理他的話,迳自把樹枝放下。

  「主人,這是什麼?你把花都串在一起了。」石拍在夕川身邊喋喋不休地發問。

  「這是要送人的。」夕川示意他不要說話,她走到樹下,在阿西木嘎身邊坐下。

  原本坐在樹下對著天空發呆的阿西木嘎,在感覺身邊有人時轉過頭。「主人。」一見到夕川,他立刻振作起精神。

  其他人留在原地沒跟過去,不過都密切地注意著樹下兩人的一舉一動。

  「你傷口還疼嗎?」夕川關心地問。

  「不怎麼疼了,主人的治療很有效。」他認真地說著。

  「那就好。」她露出笑。「我有東西要送你。」

  阿西木嘎愣了一下。「送我東西?」他下明白。

  「在我的家鄉,很多人會拿這個當作禮物送人。」她將藏在身後的花圈拿出來。「希望你會喜歡。」她無法把花弄成漂亮的花束,只好做成花圈。

  阿西木嘎看看花,又看看夕川。「送我?」

  「嗯!」她點頭。「我還在紙上寫了字。」她指著其中一個花圈,她把便條紙黏在花圈上。「我叫索日幫我用你們的文字寫下你的名字,希望你早日康復。」

  阿西木嘎顫抖地接過花圈,看著紙條上自己的名字,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喜歡嗎?索日說男生不喜歡花——」

  「我很喜歡。」阿西木嘎急忙道。

  「那就好。」夕川微笑。「還有,這個給你。」她拿出一個木頭雕的海豚鑰匙圈。「曲比阿烏說你以前會蓋房子,我的包包裡只有這個跟木頭有關,所以只能送你這個,這是海裡的動物。」

  阿西木嘎看著像魚一樣的動物,再次不知該如何言語,好一會兒才能開口說出一句話,「主人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因為你一直很難過,我希望你能開心一點。」她微笑。「來,我幫你戴上。」她將花圈套入他頭內。

  阿西木嘎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麼,心中泛著一絲絲的激動。

  「阿西木嘎,你喜歡花草嗎?」

  他還是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

  「在我家前面有一個很大的院子,種了很多花草植物,如果你喜歡的話,希望你能幫我照顧那些花車,我還養了三只狗,你可以幫它們做狗屋。」她腼覥地提議。

  他瞧著她,啞聲道:「我只剩一只手了,主人。」

  「那……那不要做狗屋了。」她一臉愧疚,她只是想找點事給他做,沒想到還是傷了他的心。

  「不是,我……」他低頭看著自己剩下的一只手。「我可能沒辦法再為主人做什麼事了……」

  「沒關系。」夕川立刻道。「那……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他一怔。「說話?」

  「嗯!」夕川點頭。

  另一邊,石拍來來回回地走著。「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主人大概是在安慰阿西木嘎。」曲比阿烏瞄了索日一眼。「該去告罪的人在這兒,倒把這事丟給主人解決。」

  索日沒理會她的言語,只是將樹枝折斷丟進火內。

  「他有主人護著,當然有恃無恐。」阿比甘莎酸了一句。

  「別說了,吃早飯了。」巴裡呼瑪難得的開了口,她已煎好熱餅,示意石拍去叫主人過來用膳。

  石拍很高興的接下這個任務,他跑向夕川,一邊嚷著,「主人,可以吃早食了。」

  這天,用餐的氣氛仍與前幾日一樣怪異,除了石拍不停的說話外,其他人都異常沉默,唯一讓夕川感到安慰的是阿西木嘎終於有食欲進餐。

  夕川看著大家,開口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家。」一感覺到大家的目光全聚在她身上,夕川不由得退縮了一下,但立刻又挺起胸膛,她不能連說個話都如此畏縮,這樣他們要如何能信任她。

  「昨天扎格說,高大人已經過世了,所以再過不久,南诏也會不存在。」她講話時夾雜著納蘇話,所以一邊示意索日翻譯。

  「什麼意思?」石拍不懂。

  「就是國號會變,以後就不叫南诏了。」夕川解釋。

  「會有暴亂嗎?」普布出聲問道。

  「有,但是不大,不是全國都這樣。」她頓了一下,原想解釋更多,但又擔心他們以為她能預測未來。

  「高大人死了,政局就變了?」古比一臉不解。

  「幾個月前,南诏王去世,留下一個八個月大的兒子,除了吃奶拉屎,他能做什麼,誰不知道現在作主的都是清平官鄭買嗣。」曲比阿烏冷言說道。「他這人陰險毒辣,想要王位已經很久了,會不趁著這時篡位才奇怪呢!」

  「原來如此。」古比摸摸下巴,他一向在南诏偏遠之地,對政事不關心,所以不曉得鄭買嗣有這居心。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曲比阿烏瞥他一眼。「過世的舜化貞王臨終前把兒子托給唯一信任的人,那人就是高軍將,只是他一直因為箭瘡而臥病在床,對鄭買嗣構不成威脅,沒想到後來高大人競被主人給治好了,這一定把鄭買嗣嚇得屁滾尿流,我說高大人肯定是讓鄭買嗣給弄死的。」

  「你倒是很有把握。」古比摸摸下巴。

  「我當然清楚,我可是在他家做了快三十年的奴隸。」曲比阿烏冷哼一聲。「對他的為人我還會不清楚嗎?」

  這話一出,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我從少女時代就跟著我家小姐嫁到鄭家,他做的什麼龌龊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曲比阿烏一貫地犀利。

  「好了。」阿比甘莎冷哼一聲。「我們可是在等著主人說話,不是聽你發牢騷的。」

  「你這個——」

  「不要吵了。」見兩人又是一觸即發,夕川連忙出聲阻止。「你們不要吵。」

  因為主人出聲之故,所以曲比阿烏也只得忍下這口氣。

  「我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相處。」夕川說出自己中心的期盼。「我知道你們對某些人覺得不滿,但我們聚在一起不是為了讓彼此更難過。」

  見大家都沒說話,夕川只得繼續說道:「現在局勢很不穩,所以我希望能早點離開這裡,到了蜀川我們再慢下來。」

  「主人,我們之前討論過,盤纏已經不夠了,原本想在城鎮賺一點錢,可如果每到一個城鎮就有人引來士兵,那是怎樣也賺不到錢的,光逃命就夠受的了。」曲比阿烏說道。

  頓時,現場陷入一片沉默,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在說誰。索日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倒是夕川一臉尴尬,不知該怎麼辦。

  「索日,你為什麼要去惹那些士兵?」石拍發問,眉頭皺著。

  「索日不是故意的。」夕川連忙道。

  「主人太袒護他了。」阿比甘莎說了一句。

  「我……」夕川漲紅臉。「不是……」

  「夠了。」索日出聲道,雙眸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有什麼事直接對我說,不需要為難主人。」

  「你……」

  「別說了。」阿西木嘎開口打斷阿比甘莎的話語。「不要為難主人。」

  阿比甘莎哼一聲,轉開頭沒說話。

  夕川有些不知所措,不曉得該怎麼辦。

  「主人,不用理她們,她們就是喜歡斗嘴。」古比說道。

  夕川點點頭,急忙回到之前的話題。「盤纏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可以替人治病。」當她袋子裡的東西愈來愈少時,她就憂心過他們的費用問題,後來想到她唯一擅長的就是替人治病,這應該能為他們賺進錢財。

  「這不好,你的能力若是被知道——」

  「我不打算使用能力。」夕川示意索日不用擔心。「我在家鄉學過中醫跟藥草,基本的病症我能醫治。」

  索日搖搖頭,沒有被說服。「你若是瞧見重病的,能狠下心不用能力醫治嗎?」

  這話堵得夕川無話可說,想到之前那些死傷的奴隸和那匹黑亮的馬,夕川的鼻頭酸澀了起來。在這樣的時代,生命是如此殘酷,她覺得自己在這兒是如此格格不入,他們早已習慣血腥的痛苦,她卻仍被這樣沉甸甸的痛給壓著。

  「我想還是照我們上次說的去幫人干活……」

  忽然,曲比阿烏的聲音停頓下來,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眾人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驚訝地發現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隸正往他們這兒走來,他們髒污的臉上,黑窟窿般的雙眼像一群獵狗一樣盯著他們。

  剛開始只有零星的四、五個人,後來像幽靈似的,從不知名處如雨後春筍地全冒了出來,少說也有二十來個人。

  夕川這才意識到,他們好像……被包圍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7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坐在馬上,夕川顯得有些心神不寧,頻頻回首望著被他們拋棄在後的大批奴隸。

  「我們不能帶他們一起走。」索日將手放在她頭上,示意她下要再往回瞧。

  「我知道。」夕川喟歎一聲。「我只是覺得他們好可憐。」剛開始她很緊張,以為那些奴隸懷有惡意,他們是昨天那些逃跑的奴隸,因為身心疲弱,沒有走多遠,只是在樹林裡游蕩,而後被香味吸引過來。

  她能做的只是讓巴裡呼瑪煎更多的餅,讓他們能飽餐一頓,即使她想把他們全帶上,她也沒法養活他們,只能留一些乾糧給他們。

  索日低頭瞧她一眼。「你要堅強一點。」

  她抬眼與他相對。「你在生氣嗎?」

  他皺下眉頭。「沒有。」他不知該怎麼厘清自己的情緒,心中沒來由的覺得煩躁,他卻不知為了什麼。

  「我知道我不應該把食物都給他們,不過你放心,我袋子裡還是有一些東西可以換錢——」

  「這裡多的是奴隸,如果你每次遇上了就不忍,只會沒完沒了。」

  她低下頭,沉默不語。

  他的拇指輕撫過她白皙的皓頸,感受脈搏的跳動和滑嫩的觸感。「我不是在罵你,只是你不能看到誰都想救。」

  「我知道。」她低聲說著。「每次我撿了小狗、小貓回家,媽媽就會這麼說。」

  「小狗、小貓?」

  她抬頭解釋。「嗯!它們很可憐,大部分都是流浪狗、流浪貓。」見他疑惑,她說明道:「就是被主人丟掉的,它們有的還生病了,我會把它們帶回家治療,姊姊也會罵我,不過她會幫我找想要養小狗、小貓的人,然後把它們送出去。」

  他盯著她熱切的雙眸,忽然問道:「我們是你的小狗,小貓?」

  她愣住,隨即搖頭。「不是。」他的說法讓她不安地欠動了一下。「你們是人啊!我不會把你們送走的,除非你們自己想走……」

  「你對我,就跟對其他人一樣嗎?」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他。

  他的問題讓她有一時的疑惑,領悟後,雙頰添了羞澀。「不……不一樣……」她結巴地說。

  她的回答讓他的眉頭稍稍纾解,手掌溫柔地撫過她紅通通的臉頰,當他問出問題時,才發現他希望自己在她心目中是特別的。

  「索日,你都沒談過你自己,你跟我說說你的事好嗎?」她問道,其他人她大致上都了解他們以前的生活,可只有索日什麼也不說。

  「過去的事沒有意義。」他的表情立即冷漠起來。

  「有過去,才有現在的你。」夕川輕聲地說。「索日,你恨這世上的每個人嗎?」

  她的問題讓他詫異,他眉頭緊鎖,良久才說了一句,「不,我只恨那些壓迫我的人。」

  她點點頭。「你想報復他們?」

  他沒應聲,夕川仰頭瞧著他冷硬的臉,輕輕歎口氣,說道:「索日,有時候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不是故意要傷害某些人,只是這個社會、這個制度在人們生下來時,就告訴他該怎麼想、該怎麼做,就像……就像中國的皇帝認為自己是天子,上天的兒子,下凡來統治人們的,這樣的觀念走了幾千年,但幾千年之後又是不同的世界,那時候人們已經不這樣想了:同樣的情形,在南诏會有奴隸,會有貴族,也只是一種觀念,在貴族這階層生下來的人被灌輸了自己是比較優越的觀念,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跟隨其他人一起欺侮那些不如他的人,但這樣的觀念以後也不會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知道自己口才不好,只能想到什麼說什麼。

  他低頭看著她,沒有應聲,一會兒才道:「你有很奇怪的想法。」

  「這不是奇怪的想法。」她再次試著解釋。「現在的人可能很難理解,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這些扭曲的觀念以後都會變的。」

  「我不是活在以後,我活在現在,以後的事我管下著。」他直截了當地說。

  夕川啞然,再次沉默下來。

  見她沮喪地模樣,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一下她柔軟的發絲。「你是我的主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抬起眼,瞧他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那……我說的話你會聽嗎?」她試探性地問。

  她的問題讓他微笑,她大概是第一個會徵求奴隸許可的主人。「當然,你要我做什麼?」

  她露出腼覥的笑。「那你跟我說你的事。」

  他的臉立刻沉下,見狀,她立刻道:「那……算了,你下說就下要說了,沒關系。」

  她慌張的表情讓他歎氣。「你不能老是這樣,你要強勢一點。」

  她眨了眨眼。「我不會。」

  他不覺又歎口氣,與她在一起後,歎氣好像不知不覺變成習慣。

  「如果我強勢,你會告訴我嗎?」夕川疑問地道。

  「你這麼想知道?」

  夕川點點頭。

  他攏緊眉心。「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一直在工作,從小到大,從日出做到日落。」

  「你有兄弟姊妹嗎?」夕川詢問。

  「沒有。」他僵硬地回答。

  夕川遲疑了一下,才緩緩問道:「你的……母親呢?是個怎麼樣的人?」

  「她死了。」

  他僵硬的回答讓她打住,沒再問下去,雖然她很想詢問那件肚兜他是否還留在身邊,但現在不是好時機,她還是下次再問他好了。

  「你的傷口還痛嗎?」

  他緊繃的身體因為她轉換話題而松弛下來。「我習慣了。」疼痛對他而言,一向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

  「痛是可以習慣的嗎?」她擰著眉心。

  見她認真問著,他也認真的答道:「可以。」

  他的話讓她不解,他看著眼前的叉路,一邊說道:「痛可以讓人保持清醒。」

  夕川正欲再問,他已拉住缰繩,後面的人陸續停下馬來。

  「主人,你們在這裡先等著,我們去去就來。」曲比阿烏說道。

  「好,你們要小心。」夕川不忘叮囑一聲。

  因為她把糧食都送給了那些逃跑的奴隸,所以他們現在得進城再買過,曲比阿烏說,為免索日一進城又惹事,因此讓索日、石拍和阿西木嘎與她留在城外等,其他五人進城去就成了。

  曲比阿烏與其他四人應了一聲後,便往進城的路奔馳而去,石拍一見其他人都走了,立刻說道:「主人,我們去那邊的樹下等。」

  「好。」夕川抬眼望著藍天,今天的太陽有些大,若是一直在這路口等,一定會中暑的。

  驅馬到路旁的樹蔭下後,四人便下馬等候,夕川立刻上前詢問阿西木嘎右手的傷口可有任何不適。

  「主人,你熱不熱?喝水。」石拍熱心地將牛皮水壺遞給她。

  「我不渴。」夕川微笑地摸了一下石拍的頭,他一如往常地背著她的袋子與靴子。「阿西木嘎,你呢?要喝水嗎?」

  「不用,主人。」阿西木嘎說道。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石拍叽哩呱啦地說個不停,夕川耐心地聽著,索日沒有搭腔,但眉頭緊皺著,石拍的多話讓他的頭有些發疼。

  過了一段時間後,索日首先瞧見路的盡頭一匹馬疾奔而來,當他瞧清來人時,納悶地皺起眉頭。

  「曲比阿烏怎麼一個人回來了?」阿西木嘎也瞧見了來人,他們一起去買東西,應該一起回來才對。

  「怎麼只有曲比阿烏一個人回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夕川緊張得胃都要打結了。

  曲比阿烏一停下馬,夕川立刻問道:「怎麼了,其他人——」

  「主人。」曲比阿烏快速地下馬,整個人還差點因站不穩而跌倒。

  「發生什麼事了?」夕川連忙扶住她。

  曲比阿烏露出從未有過的焦急神色。「主人,請你一定要幫我。」她的手不自覺地抓上主人的兩只手臂,緊緊掐著。

  「什麼事?」夕川讓她弄得神經緊繃,她從沒見曲比阿烏如此驚慌過。

  「求你一定要救救少主。」

   「怎麼樣?」閩氏焦急地問著。

  夕川將男孩的手放回床榻上。「他中了毒,不過沒關系,還能救。」

  「中毒?」閩氏大吃一驚。

  「嗯!」夕川仔細查了一下他的眼睛與口腔。

  「那怎麼辦?」她緊張的臉色發白,雙眸含淚。

  「沒關系,我會想辦法讓他把毒素排出。」夕川說道。

  「拜托你了,請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閩氏激動地說。

  「夫人您放心,主人一定能治好少主的。」曲比阿烏在一旁安慰著。

  閩氏以手巾揩了一下眼角。「可是……我請了好多巫師……他們都沒有辦法,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了,他絕不能有閃失……」

  「夫人。」曲比阿烏立刻上前撫慰。「您先坐著,不用擔心,少主一定會好起來的,您要堅強才行,不能先倒下了。」

  「我知道。」閩氏吸吸鼻子。

  「我們先出去,讓主人能專心醫治。」曲比阿烏說道。

  「可是……」

  「我們先出去。」她一邊誘哄,一邊扶著夫人的手臂往門口走。「夫人在這兒會影響主人醫治的。」

  到了外頭,閩氏還是不停地朝裡頭張望,想進去守著兒子。「我不放心……」

  「夫人——」

  「不是我不相信你,曲比阿烏,可你帶來的姑娘這麼年輕,我實在是不放心。」那姑娘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她實在很難相信她有過人的本事。

  「夫人,您信任小的吧!」曲比阿烏將她拉離廊糜。「小的不會害您的。」

  「可是……」

  「您聽小的說。」她張望四周。「這事您別對其他人說,其實我這個主人有神力。」

  「神力?」閩氏訝異地看著曲比阿烏。

  「是啊!」曲比阿烏點頭。「小的親眼見到主人醫好不少人,您方才有瞧見個小孩吧!他叫石拍,他的右眼本來覆著個膜,就要瞎了,是主人治好的。還有,您知道高軍將大人吧!他因為毒箭傷,不知請了多少個巫師跟大夫,都沒有起色,也是主人治好的。」

  閩氏遲疑道:「可是我聽說他死了……」

  「那不是主人醫死的。」她頓了一下,多疑地瞧了四周一眼。「聽說他是讓大人毒死的。」

  閩氏倒抽口氣。「這……」

  「您也知道大人的野心,這事沒什麼好驚訝的。」曲比阿烏冷哼一聲。

  「那……那他把我們送到這兒來……」

  「當然是預作防范。」曲比阿烏猜測道。「如果有人拿你們當人質,大人就得有所顧忌。」

  閩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幸虧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她有感而發地說。

  「您要信任小的,小的絕不可能害您或少主的。」曲比阿烏說道。「您放心把少主交給主人。」

  閩氏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她頓了一下。「你呢,過得好嗎?」

  閩氏關心的語氣讓曲比阿烏難得的感覺到鼻頭一陣濕潤。「小的很好,這主人心腸軟,對每個人都好。」

  「那就好。」閩氏這才安下心來。「你怨我嗎?」

  「小的不怨,是大人把小的支走的,不是您。」當初她因為大人娶二房,夫人整日郁郁寡歡,她才想法子整治了一下那個賤人,沒想到那賤人竟然到大人那兒碎嘴,大人一氣之下,就將她給逐出府。

  「可我保不住你,你跟了我這麼久——」

  「夫人,您別這麼說。」曲比阿烏搖頭。「這是我的命。」語畢,她長長的歎口氣,嘴上雖講得輕松,可臉上的表情卻反映了真實的情緒,揉合著不甘、怨恨,還有對夫人的不捨。

    「殺千刀的、殺干刀的……」阿比甘莎一邊拿著木棒敲打衣服,一邊下停的咒念著。

  這可惡的曲比阿烏竟然要她洗全部人的衣服。「一進府就頤指氣使……」她扭乾濕衣服,用力甩了甩。「老不死的賊婆子。」她一邊罵,一邊將衣服甩過竹竿。「回了自個兒老家,就作威作福起來了,啊……」

  阿比甘莎尖叫一聲,有人從後頭將她抱住,讓她驚跳起來。

  「是我。」贊路摟著她的腰,胡子在她耳邊揉了一下。

  阿比甘莎轉過頭,嗔道:「你這殺千刀的,從後面嚇人,要死了你。」她作勢要打他,卻讓他一把捉住。

  「我都這樣了,你還要打我!」贊路調笑道。

  阿比甘莎瞧著他吊著的右手臂,問了一句,「嚴重嗎?」

  「關心我?」

  「誰關心你!」阿比甘莎白他一眼。「只是問著好玩。」

  「你真無情……」贊路笑著想將她攬入懷中,沒想她滑溜地鑽出。

  「我有事要問你。你為什麼要擄走主人,還要殺索日?」她斜睨著他,雖然他當時蒙著臉,可她一眼就瞧出他的身形。

  「這是軍將的命令,我也沒辦法。」贊路說道。

  「為什麼?」阿比甘莎追問。

  「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不能過問。」贊路又道。

  阿比甘莎瞧著他,似乎在估量他說的話是真是假。「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我的,結果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贊路哄道。「軍將要我找個人來辦這事,我大可隨隨便便派個人來,可我親自來了,為什麼?自然是為了見你。」他將她拉往懷中。

  「真的嗎?」她瞅著他。

  「當然,你不是也想著我來找你嗎?不然你怎麼會沿途留記號,可見我們心意相通。」贊路笑笑地在她臉頰上親一下。

  「哼!誰留記號要你來找我了。」阿比甘莎推他一下。「我只是無聊隨便畫個東西,誰曉得你真出現了。」

  「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贊路不以為意地笑著,一只手在她身上摸著。

  阿比甘莎嬌嗔道:「都剩一只手了,還不規矩。」她滑出他的懷抱。

  「你怎麼老吊我胃口。」贊路又拉回她。

  「誰曉得你安的是什麼心。」她瞅他一眼。「我告訴你,你若要對主人不利——」

  「我怎麼會。」他立刻道。「我不是跟你說了,那是軍將的命令,現在大人死了,這命令自然也就無效了。」

  「真的嗎?」阿比甘莎狐疑地問。

  「我騙你做什麼。」他故意大歎一聲。「我都弄得這般狼狽了,難道還學不乖。」

  阿比甘莎估量著他說的話,一會兒才道:「就信你這次,你若起了歹心,我可不饒你。」

  「自然。」他笑咪咪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兩人一來一往地說笑調情,過了一會兒,贊路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你們怎麼會在這兒落腳?」

  阿比甘莎將原委說了一遍,中途還不忘狠毒地罵了曲比阿烏幾句,罵完後心中才覺得舒坦許多。

  「你為什麼在這兒?」她斜睨他一眼,主人明明說高大人去世了,他不是應該回羊苴咩城嗎?

  「當然是捨不得你——」

  「我才不信。」阿比甘莎冷哼一聲扭了一下身體,不過表情卻又帶著一絲高興。「你不是該回去處理大人的後事嗎?」

  「後事自然有人處理,我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處理。「你知不知道這府邸是誰的宅子?」

  「不就是曲比阿烏以前主人的宅子,好像還挺有來頭的。」她不在意地說。「那賊婆子的事我才懶得放在心上。」

  「當然,別管她。」贊路附和她的話,他一邊與她調情,一邊感謝老天賜給他這個大好機會,如果不是阿比甘莎一路留下記號,他也不會發現原來鄭買嗣將妻子安頓在這兒。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他知道高大人一定是被鄭買嗣給害死的,這仇他不能不報,大人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一定要為他討這條命,至於夕川,等他解決了這件事後,再找他們就成了,有阿比甘莎一路為他留暗號,不愁找不到他們的落腳處,現在當務之急是為大人復仇。他勾起嘴角,一個計畫在他心中漸漸成形。

    現代

  「在算塔羅牌?」苗岚勳走進書房,帶著和煦的笑容,昨天因為招魂招得太晚,所以他就直接在這兒睡了。

  晨風沒回答他,只是煩亂地弄亂牌面,不管她換了幾種占卜法,算了幾次,結果都差不多。

  「還在生氣?」他探問一聲。昨天不管他們兩人怎麼嘗試,就是不成功,他真不曉得問題出在哪兒。

  見她沒說話,他識相地轉個話。「算出什麼?」他瞄了一眼凌亂的牌面。

  「你又不懂。」告訴他也沒用。

  「我這幾年多少也有研究。」他立刻道,雖說他是個道士,但現在是多元化時代,他有空時也會翻翻一些西洋的東西。

  她瞥他一眼,拿出命運之輪、世界與死神三張牌,這三張是她最常算到的。

  苗岚勳拉出椅子坐下。「嗯……果然深奧。」他想了一下後,開口道:「我只能說是天意。」

  「廢話。」她忍不住說了一句,什麼事都可以用這兩個字一筆帶過。

  他點點頭,表示接受她的批評,隨口又扯了別的話題,其實他自己私底下也替夕川卜卦過,但結果都不太樂觀,為免晨風知道後擔心,所以他一直沒提。

  苗岚勳又閒扯了幾句後,手機聲響起。

  「喂,是,好,我讓她跟你講話。」他將手機遞給晨風。「教授。」

  晨風立即搶過手機。「喂,教授,譯出來了嗎?」

  「沒這麼快,不過有些東西大意上是知道了,我知道你心急想知道結果,所以趁著空檔跟你說說。」

  「您說。」

  「這份資料到目前為止,還沒看到任何你想知道的咒語,它是一份記事詩歌,由一位畢摩記述下來的,我想這部分你已經知道了。」

  當他停頓住時,晨風按捺下心急,靜靜等著他接續下去。

  「它講的是符氏一族被滅的經過。」

  晨風愣住。

  「喂?」

  「是,我還在。」晨風立即道。

  「關於這部分,你可有聽你母親或在任何文獻中看過?」

  「沒有在文獻中看過,不過我的母親似乎提過一點。」

  「你能告訴我嗎?」

  「可以,不過可能沒什麼幫助,因為母親說的並不多。在我小時候,她提到過符氏一族好像……」她擰著眉心回想,隨即露出訝異的表情。「好像在南诏後期被追滅,祖先一直逃,可敵人緊追不捨,最後只留了一條命脈,當時那位勇士背著畢摩翻山越嶺,由雲南一路逃至四川,後來這位畢摩使了一種很厲害的咒術,折損了自己二十年的壽命才逃過一劫。」

  「那……這資料應該就是當時那位畢摩寫的,她寫得很急、很倉卒,字體有些凌亂,再加上經過了這一千多年的損壞,有些都認不清了,才會這麼難譯。」

  「能不能請你找找她有沒有留下任何咒語?這很重要。」晨風說道。

  「好,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晨風道謝後,將手機還給苗岚勳,她的表情凝重,坐立難安。

  「怎麼了?」苗岚勳問道。

  「我有不好的預感。」她煩躁地說。

  「你擔心夕川會碰上滅你族人的敵人。」

  她歎口氣,苗岚勳知道自己說對了。「你不用想太多,事情不會這麼巧。」話雖如此,他自己也不免擔憂起來。

  世間上的事便是這樣,你愈不想碰到的,偏偏就讓你遇上。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8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怎麼又是這種烏漆抹黑的湯,要毒死我是不是?!」

  「不是……」

  「你一定是來騙吃騙喝的對下對?拿開,難喝死了,我不喝。」少年一把推開眼前的碗。

  潑灑出來的藥汁燙上夕川的手腕,她倒抽口氣,急忙將湯碗放到一旁。

  「哈,啊——」

  少年由笑轉為驚叫,他整個讓人從床上拎了起來,圓胖的雙頰因驚慌而顫動著。

  「你再鬼叫一次,我就直接把你丟出去。」索日冷冽地瞪視著他。「聽見了嗎?」

  少年讓他陰狠的表情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答不出話來。

  「你在做什麼,快放下少主。」曲比阿烏怒聲道。

  「索日,我沒事,快放了他。」夕川拿起濕巾覆蓋在手腕上。

  索日冷哼一聲,將他丟回床上,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才十幾歲出頭,就目中無人猖狂到這地步,若不是看他年紀還小,他真會當場扭斷他的手。

  鄭仁旻一被丟回床上,立刻喊道:「來人啊!快把這個人給我拖出去。」

  聽見這話,並沒有任何士兵進來,倒是閩氏入了房,她一進門,瞧見兒子比昨日有精神,不由得露出笑,剛開始時她實在無法信任這小姑娘的醫術,可才過三天,兒子已能從床上坐起,而且氣色一天比一天好,怎麼不讓她高興。

  「怎麼了?」她探問一聲。

  「母親,這個奴隸對我實在太無禮了,把他拖出去。」鄭仁旻的臉漲得通紅一片。

  閩氏尴尬地瞧了夕川一眼。「真是抱歉,這兒我來就行了,你跟你的……」她畏懼地瞧了索日一眼。「還是先出去吧!」不知為何,索日冷厲的表情總讓她害怕,偏偏兒子又瞧他不順眼,她杵在中間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好。」夕川應了一聲,也沒堅持留下。「那藥一定要喝下去。」她叮咛一聲後便與索日走出房。

  兩人一出房,鄭仁旻立刻道:「母親,那個奴隸竟然說要把我丟出去,你立刻叫人把他關起來——」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閩氏安撫地說。「等你病好了再說。」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喝藥。」鄭仁旻坐在床上,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任性。

  閩氏不知所措地望向曲比阿烏,曲比阿烏立刻道:「如果把索日關起來,主人就不會為您醫治了。」

  「我已經好了。」鄭仁旻說道。

  「您的指甲還是青黑青黑的,等毒都排出去了再說。」曲比阿烏安撫道。

  「那人到底什麼來歷?」閩氏憂心忡忡地問。「怎麼一點下人的樣子都沒有。」

  「他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為的呷西。」曲比阿烏輕蔑地說了句,呷西是奴隸中最低的階層,是下等奴隸,也是罵人的字語。

  「他的眼神讓我害怕。」閩氏不安地說。

  那個叫索日的一點都沒下人該有的卑微與認知,看人總是這樣大剌剌地直視,那眸子像黑暗中的貓眼一樣不懷好意,盯得人毛骨悚然、背脊發涼,更令她恐懼的是,他的眼睛讓她想起早已塵封多年的往事,而那往事是她至今都不敢去碰觸的。

  「有什麼好怕的。」鄭仁旻輕哼一聲。「他會比戈阿婁厲害嗎?」

  戈阿婁可是士兵當中力氣最大、功夫最厲害的,他參加過十幾次戰役,身上都是傷疤,砍下的腦袋可以從他房門口排到大門去,戈阿婁可是父親特地挑選出來在這兒保護他跟母親的安全。

  「索日的力氣很大——」

  「戈阿婁的力氣也很大。」鄭仁旻不服輸地說,如果不是母親阻止,他早要戈阿婁去教訓索日了,但因為母親不喜歡戈阿婁,說什麼他無禮殘暴,所以一直不讓他進入內院。

  曲比阿烏換個方式說道:「等少主的身體好點再說吧!」

  「是啊!你乖乖靜養。」閩氏在床邊坐下,拿起湯藥·「來,把這些喝下。」

  「我不喝,苦死了。」鄭仁旻任性地說。

  「少主,你不喝,不就稱了那賤人的心嗎?」曲比阿烏勸道。「你會中毒,一定也是她搞的鬼,你可要保重身體。」

  「你真羅唆。」鄭仁旻不耐煩地瞪她一眼。

  曲比阿烏只得閉上嘴巴。

  閩氏哄著兒子將藥吃下,鄭仁旻拖拖拉拉地不肯就范,等湯藥終於喝完時,已過了不少時間。當鄭仁旻因身體的不適而躺下休息後,閩氏才與曲比阿烏離開房間。

  「曲比阿烏……」

  見閩氏欲言又止,曲比阿烏接話道:「您有話直說,主人。」雖然兩人已不是主僕關系,可她還是習慣這麼叫她。

  「索……索日……」

  「他嚇到您了?」曲比阿烏問道。

  「嗯!」閩氏颔首。「他跟戈阿婁一樣都讓我害怕。」

  「我會叫他不要再來內院。」曲比阿烏立刻道。見主人沒應聲,仍是一臉忐忑不安,她安慰道:「主人,您別擔心,我回去會斥責他的。」

  「曲比阿烏……」閩氏頓了一下,一會兒才出口說道:「你注意到他的眼睛了嗎?」

  「我第一眼瞧見他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曲比阿烏大概已明了主人為何而煩惱憂慮了。

  「他……」閩氏擰著眉心,忽然歎口氣。「你說他會不會是——」

  「不需要想這些。」曲比阿烏截斷她的話。「您要統統忘記啊!主人,記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可是……」

  「多想無益。」她依舊是這句話。

  「可是他的年紀也相當——」

  「主人。」她喝止閩氏再說下去。

  閩氏瑟縮了一下。「你說的對,想這些要做什麼……」她歎口氣。「對了,你回來我身邊吧!曲比阿烏。」

  她倒是難得的沉默不語。

  「沒你在身邊,我什麼事都拿不定主意。」閩氏又喟歎一聲。「反正大人不在這兒,你就留下吧!」

  「若是大人知道了……」她停住話語,等著主人給一個允諾。

  「那……」閩氏頓時遲疑起來。

  見狀,曲比阿烏在心裡歎口氣。「這種事是紙包不住火的。」她頓了一下。「反正我現在這個主人待我也還不錯,您不用多擔心。」

  「可是沒你在身邊,我想找個人商量都沒辦法。」閩氏露出為難的表情。自小到大,她就不是個有主見的人,都是曲比阿烏在幫她拿主意。

  曲比阿烏擰著眉心,思考著該怎麼辦,若摸著良心說話,她承認她想回到夫人身邊,但大人那邊……現在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古

  「以後還是我自己來好了。」夕川說道,她很擔心索日總有一天會把鄭仁旻給丟出去。

  「你一個人會被欺負。」他拉起她的手,瞧著她的手腕內側紅了一塊。「你以後別喂他藥了,要喝不喝是他的事。」那小鬼再猖狂,他會讓他好看。

  「他不喝藥不會好。」夕川害羞地讓他握著手。「只要再幾天,他體內的毒就差不多都排出了,那時我們就離開。」

  與鄭仁旻相處的這幾日,她發現他真的是被寵壞了,沒有同理或同情之心,而且她一直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說不上來,可是就是哪裡怪怪的,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你不喜歡這裡嗎?」夕川望著他。

  「不喜歡。」他直接回答。

  夕川淺淺一笑,仿佛已預料到他的答案。「你不喜歡很多東西。」

  「我喜歡你。」他立刻說道。

  她臉兒一紅,見他往另一頭走去,她訝異道:「我們不回去嗎?」這不是往他們住的地方去。

  「我們的身邊太多人了。」他低頭俯視她櫻紅的臉頰。

  「你不喜歡阿西木嘎他們嗎?」夕川問道。

  「不是。」他頓了一下,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對他們到底是什麼感覺。

  「你以前有交過朋友嗎?」她問道。

  索日對人一像冷漠,就連一起相處了許久的同伴也一樣,他不太與其他人說話,互動都很簡短,即使阿西木嘎失了一條手臂,他也沒去關心過,這情形曾讓她很擔心,雖然她不認為索日應該為阿西木嘎的事負責,但他的漠不關心卻又讓她無法釋懷,若他真的對人沒有一點同情之心:心腸硬如鐵石,她下知道自己該怎麼與他相處。

  直到前兩天阿西木嘎讓這兒的奴隸取笑,說他失了手臂是個廢物,當時她恰巧與石拍經過,正打算出去駁斥他們時,沒想到索日卻突然出現將那些讪笑的奴隸全教訓了一頓,而且還是用單手教訓,說他一只手就比他們兩只手有用。

  夕川見他一直沒吭聲,正想著他又逃避不回答她的問題時,他卻忽然開了口。

  「以前我在麗水淘金的時候……」

  她立刻豎起耳朵,這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事。

  「有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他長得很瘦小,力氣也不大,所以他都跟在我身邊,因為我一個人能做好幾人的工作,在那裡,士兵管得很嚴,只要有任何人私自藏金,就是死罪,我知道他私底下藏了一些。」他走過園子,在一株樹旁停下。

  「後來呢?」她不由自主地催促。

  「有一天被發現,他說是我藏的。」他冷淡地說。

  夕川怔住,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我被打得昏死過去,讓人從麗水上丟下。」他平淡地敘述。「他們以為我死了,不過我又活過來了。」

  「索日……」她擰著眉心,雖然他如此輕描淡寫,但她可以猜想當時的他內心一定充滿怨恨,那些人對他絕不會留情的,他能存活下來只能說是奇跡。

  「後來遇到人口販子,我傷勢沒好,沒力氣,才會讓他們抓住。」他簡短地說完。

  「索日,」她撫上他的手臂。「不是……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的。」除了這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我不在乎,這是人性。」他依舊是淡淡的語氣。「不過別人怎麼對我,我就會怎麼討回來。」

  「你恨他嗎?」她詢問。

  「如果再遇上他,我會把這筆債討回來。」索日毫不隱諱地說。

  說這話時,他臉上沒有表情,琥珀色的眼在陽光下像是被穿透了,瞳孔卻變得更深邃,透出一股陰森,夕川打了一個冷顫,話語含在口中,卻發不出聲。

  「你……」

  「你是第二個對我好的人。」她畏縮的表情讓他放軟語氣。

  「第一個對你好的人是誰?」夕川問道。她猜測應該是他的母親,可她想聽他親口說。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像是要將她看透,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母親。」他還是不清楚她到底知道多少事,之前他夢見她究竟是純粹的作夢,還是她真的進入了他的夢?

  「她——」

  「我一直沒跟你道謝。」他知道她想問什麼,於是先打斷了她的話。

  「道謝?」她疑惑地看著他。

  他將她拉入懷中,捧起她的臉,粗糙的指腹滑過她的眉、她的眼。

  她立刻羞赧地紅了臉。「為什麼你要跟我道謝?」她不明白。

  「之前你救了我的命。」他輕撫過她柔軟的雙唇。「你用生命保護我,我就會用生命保護你。」想起她撲在他身上保住他的性命,他無法不感動,更別說在奴隸暴亂時,她依舊沒有拋下他離開。

  「我不相信天的,因為它對我不公平,不過他把你送來給我……」他沒再說下去,琥珀色的雙眼牢牢盯著她溫柔的眸子。

  夕川讓他瞧得滿臉通紅,心跳加速,他的眼神像豹一樣,好似要把她撲倒。她才想到這兒,他的臉已經壓下,雙唇攫住她的,獵捕般的雙眼依然瞅著她,夕川輕顫著,卻不知是羞意,還是懼怕。

  她輕輕撫過他的上臂,在他掠奪的竄入她唇內時再次發顫,急促地呼吸,睫毛眨動著,而後閉上雙眼。

  索日將嬌小的她整個鎖在懷中,左手臂箍緊她的腰,右手輕撫她的臉頰,隨即順著她的頸項而下,在她急促的脈搏上停留,當她學著他輕撫他的頸項時,她微涼的指尖讓他的意識開始恍惚。他眨了一下眼,想拉回一點自制力,但她的觸摸就像漩渦一樣,把他拉得更深。

  他索性放棄掙扎,背部抵著樹干,放任自己親吻她,夕川在他熾熱的吻中幾乎無法呼吸,當他的手滑入她衣衫內時,他帶繭的指腹摩挲過她的肌膚,在她身上激起興奮又帶點恐懼的漣漪,當他侵略地往胸口走時,她喘息著掙扎起來。

  「索……索日……」她轉開臉。

  他再次覆上她的嘴,她本能地閃躲。「別……」

  他皺起眉頭。「怎麼了?」

  夕川結結巴巴地不知該怎麼說。「我……我不習慣,你讓我不能呼吸……還有、還有……這裡……」她不安地往四周瞧,深伯讓人見到。

  「你擔心讓人瞧見?」他想弄明白她的意思。

  她羞赧地點頭,這裡畢竟是公共場合,三不五時會有人走動。

  他牽起她的手往花園小徑的另一頭定去。「那邊比較隱密。」

  夕川訝異地讓他牽著走,他是要帶她到別的地方繼續嗎?這想法讓她心中一陣騷動,心髒不規律地跳動著。

  「索……索日……」她收了口,因為有僕役經過他們身邊,還對他們兩人投以怪異的眼神。

  索日沒遺漏經過他們面前的奴隸露出的表情,混著不可置信與輕鄙,這表情他在鄭府的這幾天不只看過一次,只要他與夕川一起出現,再加上兩人的動作親密些,經過身邊的人就會出現這種表情。

  一個奴隸怎麼可以跟主人如此親近,這是大忌諱,於禮不合,他應該好好被鞭打一頓才對,他們臉上的嫌惡總是讓索日怒氣難抑,卻又更堅定自己的做法,他偏要打破階級之分。

  「索日,你在生氣嗎?」夕川問道,她能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

  「沒有。」

  夕川瞧著他緊繃的臉,忽然微笑道:「有時候……有時候我覺得我們說的話很好笑。」

  「什麼?」他回過神,不解地看著她。

  「每次我問你是不是在生氣,你就會說沒有,如果我問你母親的事,你就不想談。」她的雙眸盛滿笑意。

  她的說法讓他怔了一下,隨即也勾起一抹淺笑。「有這樣嗎?」

  「嗯!」她肯定地點頭。「你在生氣嗎?」

  「沒有。」他直覺地回答,隨即發現自己落入她的圈套,他瞧著她笑開:心也不禁松開,嘴角的笑意延伸到雙眸,他無法克制地再次將她拉近。

  見他似乎又想親她,夕川不安地張望四周。「索日,會讓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他低頭親她的嘴,感覺她的氣息。

  「有人……來了……」她由眼角瞧見有個人影閃動。

  「別管他們。」他擁緊她,語氣下悅,不喜歡她閃躲的行為。

  「索日……」她喘息著,他箍得她下能呼吸了。

  「打擾了。」

  一聽見聲音,索日閃電般地抬起頭,怒氣騰騰。

  「扎格。」夕川驚訝的喊了一句,隨即想起自己還在索日懷中,連忙推開索日,尴尬地紅了臉。

  「我有些事想跟你單獨談談。」扎格自然沒遺漏兩人親密的舉止動作,不過他沒說什麼,表情也很自然。

  「好。」夕川颔首,她對素日說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你要說什麼?」索日看著扎格,表情下悅。「上次是你打昏我的?」

  「索日……」夕川撫了一下他的手臂,不明白他的敵意為何如此強烈。

  「沒錯。」扎格露出笑,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乾淨俐落。」他揚起手,示范的揮下。

  索日立刻上前,夕川急忙抓住他的手;「索日,你要做什麼?」他的表情充滿暴力。

  「我要砍回來。」他理所當然地說。

  扎格嘻嘻地笑了起來。「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索日。」見他真要動手,夕川忽然生起氣來了。「你別任性了好不好!」

  她指責的語氣讓索日挑眉,她的雙頰在瞬間紅了起來,雙眸滿是歉意。「我……我不是故意對你凶,我是……我是說……你有時真像個小孩子。」

  「哈……」扎格突然大笑起來。

  夕川頓時覺得尴尬不已,她怎麼愈描愈黑。「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你……你不要生氣。」

  索日很想將扎格大笑的臉踩進泥土裡,可夕川愧疚的表情讓他必須先處理。「我沒生氣。」他只是訝異她竟然會突然發起脾氣,她一向是個溫柔膽小的人。

  夕川這才松口氣。「你不要找扎格的麻煩,你讓我們說說話。」她推了一下他的胸膛,示意他後退。

  「為什麼我不能聽?」索日不滿。

  「因為……」夕川不知要怎麼跟他解釋,只得看向扎格,但他悠閒地站在一旁,似乎沒要幫她的意思,她只得自己想辦法。「你低點。」她要素日低下頭。

  他疑惑地看她一眼,不過還是低下頭,夕川湊近他耳邊說了幾句。

  扎格好奇地盯著兩人,揣測夕川說了什麼,就見索日往他這兒瞄了一眼,隨即淡淡地應了一聲,「嗯,好吧!」

  夕川往前走去,不敢看扎格,兩人往前走了幾尺後才停下。

  「你跟他說了什麼?」扎格好奇地問。

  「沒有。」夕川有些心虛地說。「我說你身體不好,要我幫你醫治。」

  「哦!」扎格恍然大悟。

  「你怎麼找到我們的?」夕川疑惑地問。他不是去辦事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兒?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有能力的可不只你一個。」他露出神秘的笑容。

  夕川也揚起笑。「你要跟我說什麼?」

  「你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裡。」他直接切入重點。

  「可是……」

  「我知道,你在幫一個少年治病。」當他發現她竟然在為鄭仁旻治病時,還真是嚇了一大跳。

  「我得治好他才能離開。」夕川說道。

  扎格摸了下鼻子。「他中毒?」

  「你怎麼知道?」

  「我說過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認真地說。

  他的話讓夕川不安地欠動了一下,她現在還是不曉得該不該誠實以對,承認她也不是這時代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我不醫治他,也會有人救治他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便能安心離開。

  「嗯……」他沉吟了一會兒。「也可以這麼說吧!」

  「什麼意思?」他模稜兩可的話語讓她不解。

  「簡單的說,他死不了。」他並未說明,只是告知結果。

  夕川正思考著要不要相信他的話語時,他緊接著又道:「在這兒……對你們不安全。」

  「不安全,為什麼?」聽到不安全三個宇讓她忐忑不安。

  「這個……」他頓了一下。「待會兒再告訴你。我先請教你一件事,你在治療時念的咒語可以再念一次給我聽嗎?」

  他的要求讓她躊躇。「我不是每次治療都會念咒語。」

  「你對我還是有戒心。」扎格微笑。「這樣吧!不用全念,念個一、兩句就好,這要求不過分吧!」

  「你為什麼要我念咒語?」她追問。

  「因為你念的咒語我聽過,但不確定,所以要確認一下。」他說道。

  夕川想了一下後才道:「好吧!」她開口念了一小段。

  索日站在幾尺外,表情有些不耐煩,他不喜歡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秘密潛藏著。

  在夕川念完幾句咒語後,扎格皺起眉頭。「我果然沒聽錯。」真的是族裡秘傳的咒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夕川探問。

  「這咒語是誰教你的?」他又問。

  「我的母親。」她老實回道。

  「你的母親是納蘇人?」他追問,見她颔首,他緊接著又問:「她叫什麼名字?」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問這些要做什麼?」夕川一臉狐疑。

  扎格停頓不語,似乎在思考到底要透露多少,一會兒後,他下定決心似的說道:「這是我族裡的畢摩才知曉的咒語。」

  夕川詫異地看著他,他的意思是……莫非他是符氏一族?

  「我的族人是納蘇族中最古老的一族,依諾支系。」扎格一邊觀察她的神情一邊道。「依諾支系後來又分裂為兩族,一族是以男人為畢摩,另一族則是以女人為畢摩,以女人為巫師的稱為符氏一族。」他停住話語,瞧見她訝異地張大嘴。「怎麼?」

  夕川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符氏一族的女子,都有異能力,有的能預知未來,有的能驅鬼神,有的聽得到旁人的心語,有的像你一樣有治愈之術,除此之外,部落裡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能力,符氏女子不外嫁,男人一律入贅,因為符氏女子能力卓越,所以歷代都有帝王將相來求,不過因為她們常遷移,所以很少人知曉她們的行蹤。」

  扎格緊盯著她驚愕的面孔,說道:「我認識符氏一族的每個人,但我沒見過你。」

  夕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一會兒才道:「甲娜也說過這句話。」

  「甲娜本來是符氏一族,不過她犯了禁忌,被逐出符氏。」

  「你……」

  「你們兩個說話的時候,我在附近,我聽見你說你是符氏一族。」他沉聲道。「我真的想不透,所以決定還是親自問你比較省事。」

  「我……」夕川正考慮要不要據實相告時,突然感受到一股劇烈的痛苦,她蹙下眉頭,往後瞧。「阿西木嘎?」

  「怎麼了?」扎格問道。

  索日見夕川突然轉身面對他,而且表情慌張,他立即走上前。「怎麼?」

  夕川毫無預警地開始跑了起來。

  索日在她經過身邊時,抓住她的手臂。「怎麼了?」

  夕川驚慌道:「阿西木嘎他出事了。」

  索日還未做出反應,夕川再次奔跑,索日急忙跟在她後頭,扎格也尾隨而至,他今天非把所有的事情問清楚不可,如果她真的是符氏一族,而且又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除了他之外,畢摩又派了夕川過來,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那必是族裡出了大事,他必須問清楚才行。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9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他從來沒認真的去看過花草,更別說曉得如何讓它們長得更好,不過既然主人將這個任務交給他,他就得認真學習。

  來到鄭府的這三天,阿西木嘎每天都很認真地詢問府內照料花草的奴僕,向他們請教如何照顧植物。

  「這花不用天天澆水,不然根會爛。」

  「不能天天澆水。」阿西木嘎重復對方的話語,認真地盯著眼前的紅花。

  「還有要定時修剪樹枝。」

  阿西木嘎瞧著他手拿剪刀剪下一些枯萎的枝葉,他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心。「我可以試試看嗎?」用左手使剪刀應該不難才是。

  「我可是在做正事,不是讓你玩的,這樣吧!你到那邊的木房,那兒有多的剪刀,你拿來我教你。」

  阿西木嘎高興地露出笑。「我這就去,多謝你了,小哥。」他順著他指的方向前行,轉了兩個彎後,果然瞧見一個木房,他走進屋內,拿了一把剪刀正打算定出來時,發現旁邊的木架上擺著各式種子,他好奇地拿了一些放進腰帶內,打算問園丁這些是什麼種子,或許他可以開始種一些。

  當他走出木屋時,不小心與人撞了一下,他倒退幾步,抬眼看向來人,對方像山一樣的矗立在他眼前,右臉有道傷疤由額頭爬過他的眼到達臉頰,雙眸有著與索日同樣的陰狠,卻更暴力,他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你是什麼人?」戈阿婁的聲音帶著下耐煩的暴躁。「滾開。」

  阿西木嘎立即讓到一旁,不敢與之正面交鋒。

  戈阿婁瞧他一眼,正打算走進木房時,忽然注意到他的手臂。「你不是這府裡的奴隸?」鄭府是不可能讓一個斷臂,又上了年紀的奴隸繼續待在這兒。

  「不是。」阿西木嘎不想與他多交談,但因為門讓對方擋住,所以也出不去。

  「你是女巫的奴隸?」他聽說夫人請了個漢人女巫來替少主治病。

  「是。」阿西木嘎頓了一下,鼓起勇氣說道:「我還有工作要做——」

  「工作?」戈阿婁讪笑地瞧他一眼。「你能做什麼,像娘兒們一樣剪紙花嗎?」他瞥了眼他手上的剪刀。

  阿西木嘎的睑一陣青一陣紅。

  仿佛沒意識到他的壞臉色,戈阿婁繼續道:「聽說你們一群奴隸中,有個叫索日的人力大無窮?」

  這話讓阿西木嘎警覺起來,他為什麼會這麼問?莫非他是要找索日的麻煩?

  「沒聽到我的話嗎?」戈阿婁沉下聲音。

  正當阿西木嘎還在遲疑該怎麼回答時,忽然感到左腿膝蓋一痛,整個人往前倒跪了下來。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戈阿婁怒聲道,他抬腳壓在他肩上。

  阿西木嘎羞辱地漲紅臉,想起身,卻因肩上的壓力而無法動彈。

  「再不說話,可要你好看。」一用力,他將對方整個踩趴在地上。

  阿西木嘎臉貼著泥,喘道:「大人想做什麼?我家主人畢竟是這兒的客人-

  「這是奴隸說話的態度嗎?」他加重腳上的力量。「我聽說你們主人寵壞了你們,現在看來倒是沒錯。」

  泥中腐朽的味道沖上阿西木嘎的鼻腔,他睜眼瞧著落在他不遠處的剪刀,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盯著剪子。

  「把你這沒用的人留在身邊,就知道她有多愚昧。」他惡意地踏上他右手的斷臂。

  阿西木嘎掙扎著想起身。

  「這樣吧!你能起來,我就讓你走。」他露出笑。「你讓我想起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情景,我想想我當時幾歲……好像十四吧!我可是我們那兒最優秀的鄉兵,後來被選入最優秀的『羅苴子』,要進羅苴子得經過五次測試,很多人在這一關被淘汰出局,不過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難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是第一次上戰場殺人,羅苴子一向都是先鋒,只能進不能退,在戰場上只要是正面受的傷都會記功,但若是背後受傷,回來一律處死,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加重腳的力道。「因為背後受傷表示你背對敵人,打算逃走,依軍法一律處死。」

  阿西木嘎疼痛的呻吟一聲。

  「這聲音還真是令人懷念,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這種痛苦呻吟了。」他踩得更用力。「不過,當年上戰場還真是被嚇得差點不能動,現在想起來還覺得丟臉,在戰場上斷手斷腳或是沒頭的,到處都是,我第一次上戰場殺人,因為沒殺過人害怕,第一刀砍歪了,把對方的手臂給砍了下來,就像你現在這樣,這可是我引以為恥的一段往事,沒想到今天卻因為你而想起來,把我一天的心情都搞壞了。」

  他的眸子進出惡意,腳上使了八成力,阿西木嘎痛苦地大叫一聲,聽見骨頭的碎裂聲。

  他伸出左手想拿地上的剪刀,就在他快拿到手時,戈阿婁踩上他的手掌。「好大膽的奴才,想殺我?」他一使勁,阿西木嘎再次大叫出聲,手指讓他踩斷。

  「這樣吧!別說我欺負你缺了手。」他移開腳。「就讓你拿剪子,拿得起來我就放了你。」

  阿西木嘎顫抖地觸碰剪刀,可骨折的指節卻無法將之拾起,一時間悲怆之情擁塞心中,淚水滑落他長期在烈日下工作而曬黑的臉龐。

  「你還真是個可憐蟲。」戈阿婁鄙視地注視他。

  阿西木嘎以手臂撐地想起身,可碎裂的右肩讓他無法起身,疼痛讓他幾乎暈厥過去。

  「你這模樣看了就有氣。」戈阿婁眯起眼睛。「我討厭可憐沒用的人。」語畢,他抬腳重重踏上他的背。

  「噗——」鮮血沖出口,阿西木嘎噴出一道濃稠的血液,灑在髒污的泥水上。

  「阿西木嘎——」

  主人的聲音穿透過耳朵,阿西木嘎無力地癱在地上,主人……

  戈阿婁聽見聲響回頭,就見一個女人摔跌在地,隨後趕到的男人扶起她。

  「阿西木嘎——」夕川哭喊著想上前,卻讓索日捉住。「放開我。」

  索日一瞧見阿西木嘎被人踏在腳下,怒火立即襲上心頭,他將夕川往後一推,整個人街上前,迎頭就是一拳。

  戈阿婁沒有閃躲,直接抬起左手接他的拳頭,原以為能接得住,沒想到卻後退了幾步,他立即露出訝異的表情,還沒人能光揮拳就可以把他擊退兩步。

  索日也有些詫異,因為從來沒人能接得住他的拳頭,可臉上並未顯出任何情緒。

  夕川奔上前,撲跪在地上。「阿西木嘎,你沒事吧?」見他手指變形,讓她哭出聲,她反射性地抬起頭,對戈阿婁怒暍道:「你為什麼要這樣!」沒等他回答,她將注意力栘回阿西木嘎身上。

  「阿西木嘎,你別怕,我會治好你的……」她邊哭邊將阿西木嘎翻過身。

  阿西木嘎嘔出一口血。

  戈阿婁的目光在跑來的女子與男子之間游移,領悟道:「你就是索日吧!」

  索日根本沒費事回答他,再次揮拳相向,戈阿婁這次沒硬接,他偏頭閃過,索日的拳頭擊中木板,板子立刻應聲碎裂。

  「看來你就是索日沒錯。」戈阿婁迅速揮拳。

  索日抬手抵擋,他的力道穿透他的筋骨讓他再次吃了一驚。

  「看來我今天遇到對手了。」戈阿婁露出笑。「這裡太小了,我們出去打。」他因為即將來到的血腥而興奮難抑。

  夕川將雙手放在阿西木嘎胸前,鎮定自己的心緒,讓自己的呼吸與自然的律動合而為一,而後開始以納蘇話哺念咒語。「天上的日月,地上的風啊!請幫助我,借我祢們的力量……」

  木屋內的氣流開始起變化    原本將注意力專注在索日身上的戈阿婁,忽然轉向跪在地上的女子。「你就是那個女巫?」

  「落下的雨水是上天的恩賜……」

  「不……」阿西木嘎覆上主人的手,他不能讓她在這裡顯露她的能力,這個男人似乎比之前的贊路又更加厲害狠毒,他不能讓主人陷入險境。

  「阿西木嘎,你別說話——」

  「主人……我……沒辦法跟你回家了……」他啞著聲立曰說。

  她的淚水撲簌簌落下。「可以的……」

  見戈阿婁上前接近夕川,索日毫不留情地出手攻擊。

  「主人……」阿西木嘎想說話,卻又吐出一口血。

  夕川急忙又開始念起咒語。

  「不……」阿西木嘎無力地呻吟一聲。「讓我走吧!主人。」

  夕川哭泣地搖頭。「不要放棄。」

  「對不起,主人,阿西木嘎想休息了……」他又嘔了一口血。「這……這樣也好……」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我會救你的……」夕川泣不成聲。

  「不要……」他閉上眼。「主人……是無法讓人起死回生的……阿西木嘎在……在上個主人把我賣給人口販子後就死了……」

  夕川試著將力量傳入他身體內,讓他舒服一些。

  「可是……」他微笑。「我很高興……遇上現在的主人,對不起,阿西木嘎不能伺候你了。」

  他忽然痛苦地倒抽口氣,聲音像強風吹過門縫的扯裂聲,他的背拱起而後又無力地垂下。

  「阿西木嘎……」

  他面孔扭曲,無法言語。

  見他如此痛苦,夕川閉上雙眼抽噎一聲,而後再次睜開眼,她顫抖地伸出左手,將掌心覆蓋在他眼上,她深吸口氣,安定自己的心情,她必須讓他平靜地離開。「符氏祖靈,賜你安寧,顯現在此,與你前行……」

  阿西木嘎慢慢放松,身體的苦痛漸漸消失,他阖上眼,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得到安詳。

  夕川哭得不能自己,斷斷續續地念完最後一段禱詞。「……一切苦痛,煙散雲消,允你身心,回歸塵土。」她放開手,瞧著阿西木嘎已然離去,夕川無法停下淚水,情緒陷入悲痛中。

  「他的髒腑已經破裂,就算你想救也救不了他。」扎格站在她身後。「你的治愈之術雖然能讓人傷勢減輕,可是畢竟也有其界線。」瞧著阿西木嘎變形的手指,扎格歎了口氣。「讓他走吧!這對他或許是個解脫。」

  夕川只是哭著,無法聽進任何言語,突然問木屋整個撼動了一下,扎格轉頭發現柱子已經讓戈阿婁踢斷了一根。

  「先離開這兒。」扎格拉起夕川,見她不肯起來,他靈機一動,直接扛起阿西木嘎。

  夕川果然有了動作。「你要做什麼?」見他離開,夕川急忙起身跟上。「放下他。」

  這時木屋又晃動了一下,屋頂上的稻草紛紛落下,夕川這才注意到索日正在與那惡人糾纏。

  「索日——」

  見她要過去,扎格急忙拉住她。「先出去,他們在裡面一時半刻不會有事。」

  「可是……」

  扎格強制將她拉出木屋,木屋一陣搖晃,顯得搖搖欲墜。

  「索日。」夕川朝裡頭叫喊,她下能留他與那個惡人在一起。

  「你的主人是有能力的女巫吧!」戈阿婁一個反手,將索日揮來的手臂以巧妙的方式化開,拳頭正中索日的胸膛。

  索日後退兩步,咳了一聲。

  「空有力氣是沒用的。」戈阿婁嘲諷地拉起嘴角。「你讓我想起以前的自己,真是糟糕,今天老想到以前的事。」他眯起雙眸,眼中進出寒光。「想到以前的事就讓我心情不好。」

  「你說完廢話了沒?」索日冷冷地問。

  「索日——」

  夕川的聲音由外頭再次傳人木屋內,戈阿婁微微一笑。「真是個粗魯無禮的奴隸,我今天就代你的主人好好教訓你。」他左右擺動了一下頭部,骨節的響聲讓他升起興奮的顫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想殺一個人了。

  他一個飛身沖向他,索日後退一步,擋下他快速揮來的拳頭,戈阿婁左手的拳頭緊跟而至,打上他的腹部。

  素日承受疼痛的同時,快速地抓住他的手腕,習慣地將之扭開,打算讓他手臂脫臼,但戈阿婁的力氣下同於其他人,在被扭開的同時,他身體一轉,以手肘撞上索日的腹部,將他撞開幾步。

  索日撫了一下腹部,疼痛讓他皺眉。

  戈阿婁轉了一下左手腕。「你的力氣果然很大,留下你,以後必成大患。」語畢,他再次沖上來。

  素日退後幾步,右手一揮,將第三根柱子打斷,木屋頓時垮下,站在外頭的夕川讓轟然巨響嚇了一跳,直覺叫道:「索日——」

  「他不會有事。」扎格抓住夕川,不讓她上前。

  「索日會受傷的。」夕川掙扎。「那個人——」

  「他就是第二個人。」扎格皺下眉頭。

  他的話讓夕川怔了一下。

  「還記得我提過有三個人日後會各據一方嗎?他也是其中之一。」扎格說道。

  屋頂忽然讓人拆下-片,丟到-旁,戈阿婁現身在-堆殘破碎木中。

  「給我出來。」戈阿婁怒聲道。

  木屋倒塌的聲響開始引來一些奴役,可大家都遠遠地瞧著,不敢就近觀看,戈阿婁的暴躁與殘忍他們都曾耳聞,甚至親身領教過,因此敬而遠之。

  當戈阿婁將視線移至夕川身上時,夕川害怕地後退一步,但一想到他是殺死阿西木嘎的凶手,心中的氣憤掩蓋了平時的膽怯。「你為什麼要找阿西木嘎的麻煩?!」一想到阿西木嘎死前痛苦模樣,淚水一下子又湧上了眼眶。

  「我討厭沒用的人。」他走出廢墟,朝夕川走來。

  扎格翻轉手腕,飛刀由袖口落入掌中,他正打算發動攻擊時,一根木柱朝戈阿婁飛來,戈阿婁回過身,輕松將木柱擋開,索日不知何時已出了木屋,站在離他兩尺的地方。

  他的衣上沾滿灰塵,右手臂流著血,似乎讓垮下來的碎裂物給割傷。

  「別說我不近人情,要我給你時間包扎嗎?」戈阿婁惡意的勾著嘴角。

  「索日,你要不要緊?」夕川拚命想甩開扎格的手,可卻怎麼也掙脫不開,讓她不由得升起怒火。「你放開我!」

  索日轉向夕川,平靜道:「我沒事。」

  就在他轉向夕川之際,戈阿婁上前發動攻擊,索日來不及防備,胸口挨了一拳,夕川震動了一下,焦急地轉向扎格。「你幫幫索日。」

  「他如果有危險,我會出手的。」扎格說道。

  「你真的會嗎?」夕川帶著懷疑。「你是來殺索日的——」

  「你說的沒錯,我是來殺他的。」扎格並不否認。「那你還拜托我救他,這不是求錯人了嗎?」

  聽他這樣一說,夕川急道:「你也說過,若要殺索日,你早就動手了,我這幾天把你的話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就像你說的,有些事……」她低頭瞧著地上阿西木嘎安詳的臉孔,悲傷道:「是無法違抗的,但或許能做些許的更動。」

  「什麼意思?」她的話引起扎格全副的注意力。

  「你先讓他們兩個停下手。」夕川說道。

  扎格將視線栘向仍在打斗的兩人,索日現在明顯處於下風,畢竟他雖有氣力,可在打斗的技巧上比不上長年征戰的戈阿婁。

  戈阿婁一個重拳打上索日的腹部,索日因疼痛而彎下身,正當戈阿婁讪笑的刹那,一道血水朝他眼睛噴來,他直覺地閉了一下眼,長年處在生死關頭之際,他已練就保身的反射性本能,在他眼睛閉上的刹那,他直覺地往後退,但仍是慢了一步,胸口被利刀掃劃一刀。

  索日握著飛刀,露出陰狠的笑意。「別說我欺負弱小,你想先去包扎嗎?」

  戈阿婁低頭瞥了一眼胸口的血痕。「這叫傷口?對我來說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一他因怒意而瞠大雙眼,臉上的血使得右眼的疤痕看起來更顯猙獰。「看來你還有點頭腦。」他抹去血跡。

  「對你不需要。」索日冷冷地回答,手臂的傷其實是他自己弄出來的,他知道自己在戰斗技巧上不如他,因此必須以突襲方式取勝,方才挨打,也只是為了松懈對方的警戒心。

  扎格揚起眉宇。那不是他的飛刀嗎?沒想到索日竟然暗藏他的暗器。

  「如果你不想阻止,那我自己來。」夕川讓扎格拖拖拉拉的態度弄得冒火。

  「現在恐怕難了。」扎格望向一觸即發的兩人,他能感覺戈阿婁已經被惹火了。

  夕川抬腳踢上扎格的胯下,扎格沒料到她會突襲他,一瞬間臉色大變,夕川乘機掙脫他,扎格反射地彎下身來,哎喲……

  「對不起。」夕川漲紅臉,一邊道歉,一邊往索日的方向跑去。

  「別過來!」索日喝道。

  夕川在他身前停下,對著一臉殺意的戈阿婁說道:「你若再不停手,我會叫你付出代價,你殺了阿西木嘎,我絕不原諒你。」

  瞧著她一邊顫抖,一邊說出威脅的話,戈阿婁哈哈大笑起來。

  「你別在這兒。」索日將她往後推。

  「我不能再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夕川搖首。

  她的話讓索日一愣。

  「你這女人說話還真天真。」戈阿婁眯起眼。「我不只殺那個老人,我還會割下他的頭。」他指向索日。

  他的殺意讓夕川難受地顫了一下。

  「你走開。」索日推開夕川。

  「不。」夕川又回到他身邊。「你聽好……」她轉向戈阿婁。「我是女巫沒錯,你應該知道巫術有白巫術跟黑巫術,你如果再不走,我會用黑巫術傷害你。」她恐嚇地說道,在南诏這些日子,她曉得這兒的人民是很崇信巫術的。

  她的話果然讓戈阿婁露出猶疑的表情,但他口頭上依然不示弱。「我向來不相信什麼黑巫術。」

  「那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夕川一把搶過索日手上的飛刀,索日訝異地看著她,不過沒有阻止她。

  「這上面有你的血。」夕川頓了一下。「我只要下咒語,你就會生病,嚴重點還會死亡,你想試試看嗎?」

  她的話讓戈阿婁遲疑,他多少聽過有人死於黑巫術之下,但他一直對這種事半信半疑,可是想想之前在木屋中,她施咒術時空氣的流動的確有些怪異,但若就這樣退縮,不就代表他臨陣脫逃,這是懦夫的行為,而他是絕對不可能當懦夫的:

  就在僵持之際,忽然有僕役奔上前喊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少主不見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0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現代

  「西元九○二年,鄭買嗣殺死舜化貞,建立大長和國,七年後買嗣死,子鄭仁旻立,好服食金石丹藥,易急躁發怒而常常殺人,最後毒發暴死。」苗岚勳放下資料,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我想還是叫夕川趕快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我已經要她離開了。」她彎身將地上所有的資料收好叠放在角落,開始將原先准備好的樹枝、剪紙、泥塑與木雕在地上排列好。

  「你到底想做什麼?」苗岚勳問道,她從昨天起就在准備這些東西,但問她她都不說。

  「我研究了彝族其他部落的咒術,再加上母親還有我自己的理解……」她停頓下來,先排好樹枝之後才道:「先前我都只是入夕川的夢,我打算嘗試能否直接以魂體穿越時空到達南诏。」

  苗岚勳張嘴,說不出半句話來,一會兒才道:「你……這不可能,魂體出竅是沒問題,但要穿越時空……這不可能。」

  她瞄他一眼,隨即將注意力放在陣式上。

  「我知道你的咒術很厲害,但凡事都有其限制,再說,你到了那兒要做什麼,夕川根本看不到你。」見她不理睬他,他不得不說句重話。「風,有時候你要順應天意,凡事不得強求,你不可能控制得了發生在你身邊的每一件事。」

  「我的事你管不著。」她冷冷地回他一句。

  「風。」他向她走來。「我知道你心急,可你看看你自己,這些日子你好好睡過沒?你整天想的都是這件事,當然,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必須明了,所有的事都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你說夠了沒!」她猛地起身要趕他出去,沒想到一起身,她整個人暈眩起來,手上的樹枝掉落在地上。

  「風。」苗岚勳立刻抱住她。「你沒事吧?」

  「放開……」她掙扎了一下,發現眼前還是一片黑。

  「這些日子你吃的少,睡的也少,身體當然受不了。」他皺攏眉心。「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需要——你做什麼——」晨風發現自己突然被抱起。「你再不放我下來——」她怱地閉上嘴,發現心跳得飛快,眼前又是一陣黑影閃過。

  「怎麼?不舒服?」苗岚勳大步抱她走出書房,面露憂色,她必定是非常不舒服才會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

  「別擔心,我很快就送你到醫院去。」他安撫地說。

  晨風懶得回應,卻一直聽見他喋喋不休的安慰話語,最後她終於受不了,只簡短地說了一句,「閉嘴。」

  「好。」他立刻道。

  晨風眨眨眼,輕晃了一下頭,發現又開始暈眩起來,她只好閉上眼,內心焦急不已。她現在可不能生病啊!

   夕川站在黃土堆前,將種子灑在墳上,這些種子是從阿西木嘎身上掉出來的,她知道後,又哭得一場糊塗,他這麼認真地在學習,想幫她弄一個漂亮的園子,可是她……

  「我還來不及好好認識他。」夕川困難地吞咽口水,將鼻中的酸意一並納入喉頭。「我還來不及……」

  索日右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什麼話也沒說,因為他不知該說什麼。

  他溫暖的懷抱讓她喉頭的濕意一下子躍上眼眶,她哽咽一聲,緊緊地抓著他背後的衣裳,淚水潸潸而下。

  「主人,你別難過。」石拍一臉憂愁地抓著她裙子的下擺。

  「我……知道……」她抹去淚。「說好不哭的。」

  「要我說,該把那個叫什麼戈阿婁的給砍下一條手臂,算是給阿西木嘎報仇。」阿比甘莎氣憤道。

  古比瞥她一眼。「怎麼,你要去?」

  「我要能耍刀弄槍,我早去了。」阿比甘莎瞪他一眼。「男人啊!愈到緊要關頭,愈不可靠。」

  古比讪笑一聲,朝普布道:「罵你呢!」

  普布瞄他一眼,沒搭腔。

  「我們應該去討個公道。」阿比甘莎又道。「順道罵罵曲比阿烏,一進鄭府,她就搞不清楚誰是主子,整日窩在鄭夫人身邊,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不見她出來說句公道話。」現在更是拋下他們,說發生這樣的事,她不能離開夫人。

  「別怪她。」夕川立刻道:「少主不見,鄭夫人六神無主,她自然要留在身邊。」

  「我說她現在根本就是狐假虎威。」阿比甘莎不平地哼了一聲。

  夕川朝眾人看了一眼,說道:「我想單獨跟阿西木嘎說幾句話,順便為他念一段指路經。」這是彝族為死者誦念指引的咒語。

  「我們到後面等主人。」古比立刻道。

  「主人,我跟你一起。」石拍說道。

  阿比甘莎推了一下石拍的肩。「好了,別這時候撒嬌。」

  石拍漲紅臉。「我才沒有。」

  「小鬼,快點長大。」她推著他往後走。

  「你別推我。」石拍生氣地叫了一聲。

  古比、普布與巴裡呼瑪也跟著往後走,沒動的有索日、夕川與扎格,這時扎格看了索日一眼,說道:「不介意我跟你家主人說幾句話吧!」

  索日瞄他一眼。「很介意。」別想他會讓步第二次。

  扎格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夕川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對索日說道:「我想單獨跟扎格說幾句話。」

  但他依然不動如山。

  「索日……」

  扎格微笑。「你說的沒錯,他的個性跟小孩子沒兩樣。」

  索日沉下臉,顯然對這話很不高興,夕川則是尴尬地紅了臉。

  扎格繼續道:「晚點我們再談。」他往後走。

  「索日,你為什麼——」

  「我不喜歡你們之間神神秘秘的。」他知道她要問什麼,所以直接回答。

  「可是我跟扎格有正事要談。」夕川說道。

  「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他固執地問,他就是對他們神秘的行為感到不舒服。

  夕川張嘴,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最後只好歎口氣。「那你能讓我跟阿西木嘎單獨相處一會兒嗎?」

  他沉默著,就在她以為他真的不打算移動時,他向後走去,但他在走前說了一句話,「別難過。」他摸了一下她紅腫的眼皮後才轉身離開。

  夕川長歎一聲,將手上的花朵放在阿西木嘎的墓前,低聲開始為他念誦「指路經」,這是彝族畢摩念誦來超度亡靈順利回歸祖先居住地的一種經文,雖然阿西木嘎不是彝族人,但無所謂,因為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幾尺外,眾人站成一排,等著夕川完成她的儀式。阿比甘莎在索日靠近後說道:「我還以為要出動軍隊才能把你從主人身邊拉開。」

  她的話讓其他人都露出笑,只有索日一個人冷冷地瞥她一眼。

  「那個叫戈阿婁的是不是右眼上有一長疤?」普布開口問道。

  索日轉向他。「嗯!」

  「你知道他?」古比問道。

  「我以前在戰場上遇見過。」普布回道。

  「你上過戰場?」古比摸摸下巴。「難怪你身手不錯。」

  「你是小兵,還是大兵?」石拍天真地問。

  普布微扯嘴角。「小兵。」南诏的軍隊除了主要的鄉兵外,還會向境內少數民族部落徵調兵隊。

  「你是哪個部落的?」扎格好奇地問。

  「望苴子蠻。」普布回答。

  「在哪兒?」石拍發問。

  「在永昌。」扎格代替他回答。「那兒部落的男人,以勇捷聞名,上馬不用馬鞍,而且善於在馬上使槍鏟。」

  「你還真有來頭。」古比瞧了普布一眼。

  「我只是奴隸罷了。」普布淡淡地說。「我在戰場上看過戈阿婁殺敵的樣子,他很殘暴。」

  「你們最好都離他遠點。」扎格叮咛一聲,隨即瞧了一眼索日。「你也一樣,你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別逞血氣之勇,你若是大意被殺了,夕川可會落到他手上,到時誰都救不了。」

  一提到主人的名字,大夥兒都不由自主朝夕川的方向望去,正好瞧見一陣輕柔的風繞著夕川打轉,揚起她的發絲。

  「就我所知,有她這種能力的人不多,就算有,大部分都在山林裡度過一生,不會涉足塵世——」

  「為什麼?」石拍發問。

  「她這個能力有點麻煩,救得了別人,救不了自己,再者,她對於痛苦的事感受比一般人深,你們跟著她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都能看得出來,像她這種能力的,不適合在戰亂痛苦的時代生存,如果接收太多的痛苦,可能會發瘋。」

  他的話讓眾人不寒而栗。

  「那怎麼辦?我不要主人發瘋。」石拍急問。

  「你們最好往山林裡走,不要再經過城鎮了,人愈少對她愈好。」扎格說道。

  「你怎麼知道這些?」索日盯著他瞧,似乎在衡量他話中的可信度。

  扎格望了藍天一眼才說道:「我認識一個人跟她有一樣的能力。」

  「那個人現在住在山林裡嗎?」阿比甘莎問道。

  扎格沉默半晌,一會兒才道:「她發瘋了,最後失足掉落山谷。」

  他的話讓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她為什麼會發瘋?」一向沉默的巴裡呼瑪忽然開口問道。

  「一個男人帶她上戰場。」扎格緊皺眉頭。「他是一個愚蠢的男人,而她偏偏又喜歡他,擔心他在戰場上受傷沒人醫治,結果戰爭一開打,她就承受不住血腥暴力而亂了心神,偏偏那男人又在戰場中了箭,她沒多思考就闖入戰場想救他,最後就發瘋了。」

  「我不喜歡這個故事。」石拍捂住耳朵,一臉痛苦。

  「這不是故事。」見他孩子氣的表現,讓扎格露出笑。「你們如果真為你們的主人好,就別再往城鎮走了,現在政局不穩,一旦爆發戰爭,她可能會受不住,會不會發瘋我不知道……」

  他頓了一下,緩緩掃了眾人一眼後才道:「不過你們最好別試。」

    深夜。

  索日背靠著樹干,琥珀色的雙眸在黑暗中隱隱泛著光,白天扎格說的話一直在困擾他,讓他無法定下心來。

  他低頭注視躺在他身邊的夕川,手掌依戀地撫著她柔細的臉龐,拇指輕觸她依然腫脹的眼皮,就像她曾提過的,她不適合在這裡生活,太多的苦痛讓她無法承受,但他又不甘心就這樣隨著她離開南诏到她的家鄉,若說她的家鄉在中原,他還有機會再回南诏,可她的家如此偏遠,他若真的隨她而去,勢必得放棄自己從小到大支持他一路走過來的報復信念。

  夕川在睡夢中不安地動了一下,索日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攬入懷中,聽見她呢喃一聲。這句話她常說,所以他曉得她又夢到她姊姊了,他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讓她柔軟的身子貼著他,溫暖而滿足的情緒立刻盈滿他的胸臆。

  這種情緒對他而言是陌生的,他花了一段時間才認清這就是她給他的感受,從小到大,他的情緒大多處於憤怒中,即使與母親在一起,他也因為擔心她的身體而處於不安全感中,很少有放松的時候。

  剛開始跟她在一起時,他觀察她、懷疑她、不信任她,見識到她的能力後,他開始有企圖地親近她,想利用她的能力讓自己雄據一方,向當初對不起他的所有人討回公道,他要將那些貴族王親全踏在地上,讓他們被一個他們看不起的奴隸踐踏在地,將所有的屈辱全倒回他們身上。

  即使在中途他慢慢察覺自己對她有了喜歡的情感,他仍未放棄自己的想法,因為這兩者並不沖突,但扎格今天的話語讓他開始察覺這兩者是矛盾的,如果他將她留在身邊,他就不可能去發展自己的雄心壯志,他若要稱霸一方,其問的血腥暴力是不可避免的,而她卻可能會因此承受不住而發瘋,這頓時讓他陷入兩難。

  他注視著她清秀的臉龐,無法自主地又親她一下。除非他將她留在一個不會受到傷害的地方,他自己出去打天下,等他建立了自己的人馬後,再將她接過來,但……這又有無法讓他安心的因素在,萬一在他打天下時,有人對她示好,這會讓他坐立難安,畢竟像扎格這種討人厭的人到處都有,如果夕川因此而動心……

  不會的!他立刻推翻這個想法,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但她與扎格之間似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每次問她,她都支吾其詞,這情況讓他焦躁,他不喜歡她跟扎格太過親近。

  就在他陷入思考之際,睡在一旁的石拍忽然翻身靠到夕川的背上。

  索日火大地一把推開他,他差點忘了還有這個惹人厭的小鬼。該死!他詛咒一聲,這下可讓他為難了。

  他到底該怎麼抉擇?

    一個月後。

  「索日,這給你。」一個靈秀美麗的少女遞給他一雙藍布鞋,她穿著白色上衣,外加紅藍黑領掛,腰系圍裙,頭上纏著花頭帕,一側垂著白色流蘇,今年剛過十五,有著亮眼甜美的五官。

  索日看了鞋一眼。「我不要。」

  阿雷娜立即噘起嘴。「為什麼不要?我辛辛苦苦做的。」

  他懶得理她,直接扛起樹干往村子內走,會來這兒是扎格提議的,他說撲罹蠻是南诏少數部落中行蹤較隱匿,而且階級觀念最輕微的,到這兒是最適合的,再加上現在外頭隨時會爆發戰亂,還是先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後,再趕路到川地。

  他根本不想聽扎格的,可其他人都沒意見,夕川也贊成,因此他只能勉強自己來到這兒。

  「你真無禮,索日。」阿雷娜跑到他前頭,擋住他的去路。「我可是喜歡你才做鞋給你的。」

  「我不喜歡你。」他直截了當地說。

  阿雷娜惱怒地漲紅臉。「你好無禮,這樣跟我說話,我哪裡不好?」

  他直接推開她,從她身邊走過。

  「我可是這兒最漂亮的姑娘,配你這樣的勇士是最好的。」阿雷娜跟上他的步伐,努力想說服他。索日是這兒力氣最大的,前幾天他們的牛陷在泥濘裡,他一個人就把牛給拖出來了,而且一個人就可以把整棵樹給扛起,她相信他比天上的大力士還厲害。

  「你要想想,你可是個奴隸,跟我在一起能讓你的地位提升。」見他不理她繼續往前走,她只得又道:「我知道你有個姑娘,可她比不上我,她是個膽小鬼,連肉也不敢吃,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會蒙羞的。」

  索日停下步伐,回頭看她一眼,眸子進出冰冷的怒意,阿雷娜被他嚇退一步,可仍不示弱地說:「我又沒說錯話,她是不敢吃肉。」

  「你再廢話,我就對你不客氣。」他的耐性已經快要耗盡。

  「你能對我怎麼樣,你可是我們的客人。」她根本就不把他的話當真。

  他瞪她一眼,她立刻倒退一步,索日往前走,她繼續跟上,在他耳邊說個不停,他真想一巴掌把她打下山谷,怎麼有人這麼多話,簡直跟石拍同一個磨子印出來的。

  他在經過籐蔓樹時,終於受不了地執行清除噪音動作,而後一個人扛著大樹進村。

  劈完木柴後,他往村於後頭走去,中途還瞧見阿比甘莎與村裡的男人調笑,她在這兒倒是如魚得水,每天跟村裡未婚的男人追逐嬉戲,而石拍到了這兒後,有同齡的孩子跟他一塊兒玩,相對比較不那麼黏夕川,這大概是到這兒的好處之一。

  他來到他們住的木屋,發現夕川不在裡頭,他直覺地往後頭的草地走去。她如果不在屋子附近,十之八九都在後面的草地跟羊、狗,還有馬一塊兒,她真的很喜歡跟動物在一起。

  當他走到後邊的草地時,果然瞧見她坐在草地上與巴裡呼瑪學刺繡,他一走近,巴裡呼瑪立刻起身,朝夕川說了幾句話後,就先離開了。

  夕川在見到他時露出燦爛的笑靥。「索日,你看。」她舉起手上的繡布。「我終於可以繡出一朵花兒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一親芳澤後才將視線栘到繡布上,瞧見她繡了朵黃色的小花。「嗯!」他點點頭,刺繡他不懂,不過看起來是個花沒錯。

  夕川高興的放下繡布,將針插回針球上。「等一下我想刺個紅色的,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可以繡個羊。」她立下目標。

  「你繡羊要做什麼?」他順勢躺在她大腿上,望著藍天白雲。

  她腼覥一笑。「我也不知道。」她為他梳理頭發。「在這兒我也不曉得要做什麼,所以就學點東西。」他們不許她替人看病,說是怕節外生枝,她明白他們的顧忌,也只好聽從,反正這兒有真正的巫師,倒也不需要她來醫治。

  她溫柔的觸摸讓他舒服地閉上眼,跟她在一起他很容易就放松下來。「夕川……」

  「嗯!」

  他睜開眼,問道:「如果我有事得離開你一陣子,你會等我嗎?」

  「你要去哪裡?」她驚訝地問。

  「沒有,我只是打比方。」他拉下她的頭,親她一下,下定決心道:「我們成親吧!」

  夕川愕然地看著他。「成……成親……」他為什麼會突然提這個?

  「你不是二十一了嗎?」她的年紀在這兒已經算是晚婚的了。

  「但是我——」

  「你不願意嫁給我?」他坐起身,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錯愕眸子。

  「不是,我是說我們還小——」

  「你不小了。」他打斷她的話。「我也不小了。」

  「但在我的家鄉,這樣算是早婚的。」她試著解釋清楚。「而且我們之間還有好多問題。」

  「什麼問題?」他盯著她為難的表情。

  「我必須先告訴姊姊。」她舉例。

  他皺眉。「又是姊姊。」

  「姊姊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必須先告訴她。」她無意識地撫摸他結實粗壯的手臂。「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見她欲言又止,他立刻追問,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提到自己的事時為難的樣子。

  「索日我……」她頓了一下。這件事她已經拖很久了,不能再隱瞞下去,但要說出口實在需要點勇氣。

  她凝望他在陽光下幾近透徹的琥珀色眸子,提起勇氣說道:「我不是這個……這個時代的人。」她困難地擠出一直藏在心中的話。

  他沒有反應,只是瞅著她瞧,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夕川不安道:「你聽得懂我的話嗎,素日?」

  「我聽到了。」他淡淡地說道。

  「你不訝異嗎?我是說,你真的懂嗎?」她狐疑地問,為什麼他一點都不驚訝,他真的有聽懂她的意思嗎?

  「我不確定真的懂你的意思,不過大概明白,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從很奇怪的地方來的,所以才有那些奇怪的東西。」她的袋子裡有許多他沒見過的東西,剛開始他以為那是中原的東西,但後來發現很多漢人也沒見過,甚至連走遍大江南北的茶馬商人都沒見過時,他就隱約覺得不對勁了。

  「你是怎麼來這兒的?」他追問。

  夕川開始將來龍去脈解釋給他聽,她能瞧見他的表情漸轉訝異,但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聽她講完發生的經過。
一路好走,寶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2-9 01:0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