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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推開窗戶的那一剎那,清晨的冷空氣迎面而來——
記得剛開始她還會冷得吱吱叫,現在她已經能夠淡定面對早晚溫度的差異,從容呼吸深山里最是豐沛且帶點冷冽氣息的芬多精,最後再滿足的徐徐吐出氣息。
神清氣爽啊!
眺望了一會遠方的層巒迭嶂,藺瑤的目光再度被不遠處一棟簇新的小木屋吸引,黑漆漆的瞳眸閃爍著孩子般的好奇,趴在窗台前欣賞了起來。
這棟小木屋堪稱是這兒的一個傳奇,前前後後總共只花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完成了,回想工人日夜趕工的那段日子,每每山風一吹,藺瑤就隱約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油漆新味。
因為太喜歡這棟小木屋,前兩天藺瑤還特地跑到屋前,隔著新栽的籬笆樹叢看了又看,小木屋美輪美奐不說,還充滿了設計感,看著看著,她忍不住想起了喬豫祈位于市郊的獨棟別墅,還有別墅後方的秘境……
笑容倏地隱斂。
怎、怎麼又想起那個名字了?
藺瑤咬了咬下唇,心情一陣澀然……
她閉了閉眼楮。不能再想了!絕對絕對不能再想了!藺瑤第N次在心里告訴自己,並且第N次強行壓下蠢蠢欲動的愛與思念,拚命甩頭,用力甩頭,只盼著能早一秒鐘把那無預警跳上腦海的三個字,徹底的甩出腦海。
捻熄任何可能的思緒後,她將注意力重新擺回視線里的小木屋。
「咦?小木屋外有車!」
莫不是傳說中的「那個人」來了吧?
藺瑤把身子探得更出去,瞪大眼楮,拚命的想穿透葉影交迭的微小縫隙,好把情況看得更清楚些。
也難怪她這麼好奇,偌大的一整座山頭,滿山遍野的樹,房子卻是少的可憐,小木屋還沒動工之前,藺瑤住的地方和地主阿富嬸家就是山上綠林中遙遙相望的唯二建築物。
不過小木屋落成了以後,房子雖然多了一棟,山上卻依然還是兩戶人家。
因為阿富嬸已經把老家連同這一整座山,通通賣給了小木屋的屋主,不日就要搬去台北享福,和兒子一塊兒生活。
藺瑤的房子當初就是跟阿富嬸承租的,原本她還很擔心,阿富嬸賣了地之後,自己只怕也要跟著另覓新去處,沒想到熱心的阿富嬸主動代她詢問交涉,最後新地主同意讓藺瑤繼續住在原本的地方,才讓她總算放心下來。
對于新地主,說不好奇是騙人的,好歹也是她未來的新房東。
听阿富嬸說,「那個人」身家不凡,來頭不小,是台北某大財閥的家族成員,因為生了很嚴重的病,需要安靜休養,家人找遍整個台灣,最後才找到秀林村這樣的好山好水好地方。
山上交通不便,生活多半仰賴自給自足,藺瑤昨晚揉了面團,經過一整晚的低溫發酵,拿來做饅頭最剛好。
她喜歡黑糖口味,再撒上少許的碎核桃增加口感,也增加香氣。
一個念頭涌上——不如待會送些自己做的黑糖核桃饅頭過去小木屋,拜訪一下新房東吧。
打定主意後,藺瑤離開窗戶,回屋梳洗,藉由做饅頭,開始她平靜樸實的一天。
辭掉工作來到這里之後,藺瑤都是這樣度過的,她靠雙手的忙碌來遺忘,她靠看天看山看樹的放空來沉澱。
她除了每個周末會打電話回家向外婆和母親報平安外,幾乎不和其他人聯絡,當然也包括他——喬豫祈。
做出這樣的決定,她知道是她自私了,可直到現在,每每想起他在自己眼前倒下,在她懷里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幕,心都會倏地揪緊、發疼,藺瑤別無他法,只能自私。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卷入咒詛的漩渦里,最後喪命吧?
百年咒詛是她自己該承擔的宿命,與他無關,為了他好,她也只能狠下心來這麼做。
她想,以他炙手可熱的程度,很快就會有比自己更好的女孩子守在他身邊。
只是,盡管理智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心,卻酸澀得厲害……
藺瑤幾次停下手邊的動作,使勁抹去眼角的濕潤,打起精神努力揉出一顆又一顆飽滿扎實的饅頭,最後齊齊擺到電飯鍋里蒸。
饅頭出爐的剎那,小小的廚房里彌漫著黑糖甜甜的香氣,稍待冷卻後,藺瑤取來藤編的籃子,鋪上餐巾紙,撿了幾顆形狀特別飽滿漂亮的饅頭裝在里面,打算趁熱送去小木屋。
「藺瑤,你真是太厲害了!」她小聲贊美自己。
還沒走到門口,便听到一記尖叫聲揚起,小木屋的門陡然打開,一名外籍看護踉蹌地奪門而出。
「發生什麼事了?」
「老板生氣了!他不吃藥,發脾氣,丟東西,好可怕,我、我不要做了啦!」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藺瑤好言安慰了她幾句,不忘說明來意,可外籍看護說啥都不肯進去,要藺瑤自己拿進去。
藺瑤別無他法,再者也有些擔心那位不吃藥的新房東,只好硬著頭皮,提起腳步往屋里走去。
「不好意思,我叫藺瑤,就住在附近,我自己做了一些黑糖饅頭,味道還不錯,想說送些過來給您嘗嘗,感謝您願意繼續把房子租給我。」
邊說邊往里面走,卻始終沒有人響應,就在她惴惴不安猶豫著是不是該離開時,細微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
于是她鼓起勇氣繼續往聲音的方向前進,走著走著,整個人立刻被眼前如掛畫般的美景所吸引——
那是一個特別漂亮且奢侈的空間,大片透明的玻璃帷幕,讓大自然的美景自然而然成為這屋里的一隅,地上鋪著靜音地毯,偌大的空間里沒有多余的陳設,僅僅放了一張躺椅,躺椅上躺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藺瑤之所以會一口咬定躺椅上這個背對自己的身影是屬于男人,乃是因為他有著一雙比女人都還要大的修長指掌,只是極瘦極瘦,手背上青筋畢露,應證了阿富嬸的說法——他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很顯然他並不是一個好病人,要不也不會大白天的就喝起了酒。
「房東先生……」
「滾!桂來煩我。」低沉而沙啞的男嗓不耐煩地響起。
藺瑤愣了一下,覺得這嗓音听來很是熟悉,好像是……好像是……
甩甩頭,她不假思索的推翻這個可能。
記憶中的喬豫祈自制又自信,他不可能讓自己過得這樣糜爛墮落,大白天就酒不離身。
短短的時間里,她已經兩度看著男人舉起扣在手中的酒瓶往嘴邊灌,這樣哪里是在休養,根本是不要命!
虧他的家人還為了他大費周章找了這樣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
藺瑤實在看不下去,腦門一陣發熱,放下手上的籃子,想也不想就沖上前去一把握住酒瓶。
「放手!稈酒還給我!」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引發男人的暴怒。
偏偏藺瑤這跆拳錦標賽的常勝軍、保鑣界的林志玲也不是好惹的,愣是死死的拽住不放。
「你不能再喝了……」
拉扯之際,藺瑤驀地伸手往人體的痛點擊去,男人吃疼松手,狼狽的跌坐回躺椅上,藺瑤尚且來不及為這小小的勝利歡呼,抬眸的瞬間,整個人就傻住了……
她手一松,酒瓶陡然墜地,落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發出悶響。
瞠瞪著雙眸,直直盯著眼前跌坐在躺椅上這滿臉胡髭、形銷骨立的男人,喉間像是被什麼異物梗住似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不,不可能,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好一個人怎麼會暴瘦成這樣?記憶中俊秀的臉頰都凹陷了。
眼眶熱得厲害,好像有什麼東西迅速的堆積,模糊了她的視線。
「豫祈……」她的聲音哽咽的厲害。
喬豫祈沒有理會她的叫喚,冷漠的彎下身去,拾起掉在地上的酒瓶,將殘存的酒液送往嘴邊——
「不要喝了,豫祈!」
「閃開!不用你管!」
「不要,我拜托你,不要這樣……」藺瑤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聲。
離開數月,藺瑤沒想到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重逢,而他,她忍痛割舍的他,竟從原本的意氣風發、英俊迷人,變成了這副模樣。
「收起你廉價的眼淚,滾出我的地方,就像你當初離開的時候那樣!」
「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告訴我,拜托你告訴我——」她又伸手去搶他的酒。
這再度惹惱了喬豫祈,他狠狠的甩掉酒瓶,站起身,拽住嬌小的她往屋外拖去。
「滾,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給我滾!」
來到門口,他將藺瑤用力的往外一推,旋即砰的一聲關上小木屋的門,落鎖。
「豫祈!開門,讓我進去!開門,豫祈……」
即便藺瑤叫啞了嗓子,小木屋的門依然緊緊關閉。
「藺瑤?!」
接到電話的謝美麗很是意外,畢竟,藺瑤都消失好幾個月了。
「Mary,喬豫祈發生了什麼事?那天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他不是應該要好好的活著嗎?他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那樣……」
「你見到他了?」
「嗯,見到了……」聲音忍不住又哽咽起來。
「既然見到了,你怎麼不自己問他?」
「他不肯說。他把我趕出來了。Mary,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手術不是很順利嗎?」
謝美麗沒有回答藺瑤的問題,而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Mary,我拜托你快點告訴我好不好?」
「手術確實很順利,只是……」
「只是什麼?」她急切問道。
「出院前,我安排豫祈做了一次詳細的健康檢查,結果醫師發現他身體里長了不好的東西,化驗的結果是惡性腫瘤。」
「怎麼會……」藺瑤緊緊的捂住嘴巴,強忍住哭意,不敢相信這個晴天霹靂,「沒有馬上安排他接受治療嗎?」
「怎麼可能沒有?可是他根本不配合!打從他醒來知道你離開後,他就消極的拒絕所有治療,完全放棄自己,我和韓吉能勸的都勸了。藺瑤,你是知道他的,他願意听的時候就听,不願听的時候,你就算說破了嘴他也不會理睬你一句!我甚至連他的父母都搬出來了,也沒能讓他改變心意。
「藺瑤,現在只剩下你了,他是那麼在乎你,如果你能勸勸他,一切或許還來得及!他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如果可以就快點把人帶回來,要是再這麼放任他拖延下去……」謝美麗語重心長的補了一句,「那就真的太遲了!」
直到掛掉電話後的幾個小時里,藺瑤腦中滿滿都是謝美麗在電話里對她說過的話——
「藺瑤,現在只剩下你了,他是那麼在乎你,如果你能勸勸他,一切或許還來得及!」
「如果可以就快點把人帶回來,要是再這麼放任他拖延下去……那就真的太遲了!」
「藺瑤,現在只剩下你了……」
「如果可以……要是再這麼……」
所以,還是有機會的,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
懶懶倚在窗邊的藺瑤倏地抬起頭,目光直直看向小木屋——
因為受不了喬豫祈的脾氣,外籍看護下午就離開了,小木屋里到現在連盞燈都沒開,一片黑鴉鴉的。
怕他又把自己浸泡在酒精里,藺瑤下定決心,霍然起身,套上鞋走向屋外,宛若女戰士般往小木屋的方向移動。
太陽下山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可藺瑤卻彷佛看到無窮的希望正在眼前閃爍著光芒。
走到小木屋前,轉動門把,毫無意外的被鎖上了。
藺瑤想了想,轉身又朝家里跑,在她為數不多的行李中一陣翻箱倒櫃,「找到了!」
她滿意的笑了笑,拿著好不容易翻找到的物事,並抓起放在門口的手電筒,咚咚咚的跑回小木屋前。
一直都在當保鑣,今天且讓她當回闖空門的不速之客吧!
借著手電筒的光,她拿著工具對著小木屋的門鎖技巧性的翻攪轉動,因為鮮少使用,技術不太純熟,所以多花了些時間琢磨。
細微的喀嚓聲響起,門開了……
藺瑤堂而皇之的推門走了進去,毫無意外的,在白天發現喬豫祈的同一個地方,看見他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獨自飲酒。
她摁下牆上的開關,屋里的燈光啪的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線無比刺眼,讓喬豫祈深深的皺起了眉,「你怎麼進來的?你又來做什麼?」他惱怒質問。
「喬豫祈,回去接受治療吧,你不應該這樣糟蹋自己。」
他先是啞然失笑,接著斂起笑容,冷聲說︰「就算是糟蹋,也是糟蹋我自己,關你屁事?你給我滾的遠遠的,走了就不要再出現!」
「我辦不到。因為我愛你!我離開不是為了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更不想看你去死!我要你好好的活著,你懂不懂?!」她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領,重捶他一拳,好教他清醒些。
他別過頭,輕蔑一哂,再回過頭來,那雙黑洞般的眼楮就這樣死死的盯著藺瑤,嗓音低啞的問,「既然愛我,為什麼還要走?難道是因為藺家的百年咒詛?」
「你、你怎麼知道咒詛?!」她明明從沒對他提起過。
「雪妮告訴我的。她說你那天在醫院一直喃喃的說著百年咒詛這種話。」
喬豫祈突然不能自抑的笑了起來,凹陷的臉頰配上他癲狂的笑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你笑什麼?」這樣的喬豫祈是她沒見過的,令她非常不安。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喬豫祈眼神冰冷的、不屑的看著她,「我笑你要走怎麼也不編個象樣的理由。百年咒詛?!哈,誰信?」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藺瑤深呼吸,穩住情緒,「對,听起來很荒謬,但那確實是真的!」
「喔,咒詛的內容是什麼?說出來讓我笑笑。」
「藺家女子但凡超過三十歲而未婚配者,將無子無孫孤獨終老,若得婚配者也不用太高興,子嗣一出,白頭偕老無緣,喪夫守寡有分。」她咬咬牙,「或許這對你來說就是個可笑的迷信,對我來說卻像是夢魘!我不是沒有懷疑過真假,可這樣的咒詛卻在我的家人身上驗證,我的曾外婆、外婆乃至于我的媽媽,她們全都沒有擺脫這個咒詛,大家都說我們藺家就是一屋子的寡婦剩女!」
她努力深呼吸,好控制住情緒,「我一直不敢喜歡人,因為怕害了人,可是老天爺偏偏讓我遇到你——」她緊緊的握起拳頭,「我鴕鳥的不想去面對百年咒詛,我自私的對你只字不提,我貪心的想,也許,我真的可以擺脫,可是……可是……」
她又想起他倒在她懷里的那一幕,像惡夢一樣,緊緊的霸佔住她的記憶。「我不能讓我的自私害了你,我不想看到我愛的人因為我而死去!」
她肩膀微微顫抖著,「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接受治療?」
她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楮浸潤在淚海里……
喬豫祈輕輕別開臉,假裝無動無衷,假裝心沒有因此而發疼,「我們結婚吧。」
她呆若木雞。
「我想你應該已經從謝美麗哪里知道我的情況了,反正橫豎就是個將死之人,你跟我結婚吧,幸運一點,還可以讓你為我生個孩子。只要你答應馬上跟我結婚,我什麼都听你的。」
「包括要你接受治療?」
喬豫祈點點頭,默許了這個承諾。
謝美麗說了,只要接受治療,一切或許還來得及,但是咒詛讓她猶豫了。
藺瑤陷入天人交戰……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了,一定要趕快讓他回去接受治療,否則即便沒有咒詛,喬豫祈這樣糟蹋自己的健康,只怕也會命不久矣。
她把心一橫,「好。」
她嫁,只要能夠把他帶回台北接受治療,不管他要她做什麼,她通通都答應。剩下的,只能以後再說了。
「幫我刮胡子,我不想明天去辦結婚登記的時候太狼狽。」
「好。」藺瑤抹去眼淚,起身張羅。
他在椅子上坐好,她拿著他的電動刮胡刀蹲跪在他身前,慢慢滑過他的臉龐,逐一剃去幾乎把好好一張俊秀臉龐給遮掩的胡髭,還她一個清爽的喬豫祈。
剃去了胡髭,用微溫的毛巾擦拭過他的臉龐,他的臉比她想象的更加消瘦,他的身體、他的手……全都瘦了一大圈。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她好想哭。
「因為被某人拋棄了。」
「我……你傻瓜啦你……」她憐愛又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龐。
「吻我,我想要你吻我。」
藺瑤沒有異議,顧不得自己滿臉淚水,捧住他的臉,迫不及待的親吻他。
睽違數月後重逢的吻分外濃烈,像是累積無數的渴望,最後都在這一個吻里傾泄而出。
糾纏,緊緊的糾纏,唇瓣難分難舍的吸吮著對方……
「我覺得我等不到明天登記之後了,我現在就想要你。」他低啞吐露yu/望。
「抱我。」她軟軟的說。
于是清瘦的他一把橫抱起她,大步走向主臥室,接下來他們將有一整夜的時間好好訴說這些日子的想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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