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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古龍]絕代雙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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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2: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5
第一章 第二章

絕代雙驕(卷一)第一章─名劍香花                  
                                  

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絕無一人沒有聽見過「玉郎」江楓和燕南天這兩人的名字﹔江湖
中有眼睛的人,也絕無一人不想瞧瞧江楓的絕世風采和燕南天的絕代神功。只因為任
何人都知道,世上絕沒有一個少女能抵擋江楓的微微一笑,也絕沒有一個英雄能抵擋
燕南天的輕輕一劍!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劍非但能在百萬軍中取主帥之首級,也
能將一根頭髮分成兩根,而江楓的笑,卻可今少女的心碎。

但此刻,這出生帝富世家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卻穿著件粗俗的衣衫,趕著輛破舊的馬
車,勿勿行駛在一條久已荒廢的舊道上。此刻若有人見到他,誰也不會相信他便是那
倚馬斜橋、一擲千金的風流公子。

七月,夕陽如火,烈日的餘威仍在。人和馬,都悶得透不過氣來,但江楓手裏的鞭子
,仍不停經片著馬。馬車飛駛,將道路的荒草,都輾得倒下去,就好像那些曾經為江
楓著迷的少女腰肢。

突然,一聲雞啼,撕裂了天地的沉悶。

但黃昏時,舊道上哪裏來的雞啼?

江楓面色變了,明銳的目光,自壓在眉際上的破帽邊沒望過去,只見一隻大公雞站在
道旁殘柳的樹幹上,就像釘在上面似的動也不動,那雄麗的雞冠,多彩的羽毛,在夕
陽下閃動著令人眩目的金光。公雞的眼睛裏竟也似有種惡毒的、妖異的光芒。江楓的
面色變得更蒼白,突然勒住了車馬。

健馬長嘶,車緩緩停下,車廂中有個甜美麗溫柔的語聲問道:「什麼事?」

江楓微一一遲疑,苦笑道:「沒有什麼,只不過走錯路了」撥轉馬頭,兜了半個圈子
,竟又向來路奔回,只聽那公雞又是一聲長嘶卻像是在對他冷笑。

江楓打馬更急,路上的荒草已被輾平,車馬自是走得更快了,但還未奔出四十丈,道
上竟又有樣東西擋住了去路。

這久已荒廢、久無人跡的舊道上,此刻竟突然有只巨大的肥豬橫臥在路中,又有誰能
猜透這隻豬是哪裏來的?

馬車方才還駛過這條路,這條路上,方才明明連半斤豬肉都沒有,而此刻卻有了整整
一隻豬。

江楓再次變色,再次勒住馬車。

只見那只豬在地上翻滾著,但全身上下,卻被洗得干干淨淨,那緊密的豬毛,在夕陽
下就像是金絲織成的毯子一樣。門窗緊閉的車廂裏,又傳出人語道:「什麼事?

江楓語塞:「我……我……」

那甜美溫柔的人語輕嘆著道:「你又何苦瞞我?我早已知道」

江楓失聲道:「你早已知道了?」

「我方才聽見那聲雞啼,便已猜出必定是『十二星相』中人找上咱們了,你怕我擔心
一所以才瞞著我,是麼?」

江楓長嘆一聲,道:「奇怪……你我此行如此秘密,他們怎會知道?但……但你只管
放心,什麼事都有我來抵擋」

車廂中人柔聲道:「你又錯了,自從那天……那天我準備和你共生共死,無論有什麼
危險艱難,也該由咱們倆共同承當。」

「但你現在……」

「沒關係,現在我覺得很好。」

江楓咬了咬牙,道:「好,你還能下車走麼?道路兩頭都已有警像,看來咱們也只有
棄下車馬,穿過這一片荒野……」

「為什麼要棄下車馬呢?他們既已盯上咱們,反正已難脫身,倒不如就在這裏等著,
『十二星相』雖有凶名,但咱們也未必怕他們!」

「我……我只是怕你……」

「你放心,我沒關係。」

江楓面上忽又現出溫柔的笑容,輕輕道:「我能找著你,真是最幸運的事。」他在夕
陽下笑著,連夕陽都似失卻了顏色。車廂人嬌笑道:「幸運的該是我才對,我知道,
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羨慕我,妒忌我,只是她們……」

語聲未了,健馬突然仰道驚嘶起來──暮風中方自透出新涼,這匹馬卻似突然出了什
麼驚人的警兆!一陣風吹過,豬,在地。

上翻了個身,遠處隱隱傳來雞啼,荒草在風中搖舞,夕陽,黔淡了。

下來,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籠罩,這七月夕陽下的郊野,竟突然顯得說
不出的淒涼、蕭瑟!

江楓變色道:「他們似已來了!」

突然馬車後有人喋喋笑道:「不錯,咱們已來了!」

這笑聲竟也如雞啼一般,尖銳、刺耳、短促,江楓一生之中,當真從未聽過如此難聽
的笑聲。

他大驚轉身,輕叱道:「誰?!」

雞啼般的笑聲不絕,馬車後已轉出七八個人來。

第一個人,身長不足五尺,瘦小枯乾,卻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那模樣正有說不出的
詭秘,說不出的猥瑣。

第二個人,身長卻赫然在九尺開外,高大魁偉,黃衣黃冠,那滿臉全無表情的橫肉,
看來比鐵還硬。

後面踉著四個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是一塊塊五顏六色的綢鍛縫成的,竟像是戲台
上乞丐穿著的富貧衣。

這四人身材相貌不相同,卻都是滿面凶光、行動驃悍的漢子,舉手投足,也是一模一
樣,誰也不快上一分,誰也不慢上一分。

還有個人遠遠跟在後面,前面七個人加起來,也末見會比這人重上兒斤,整整一匹料
子,也未見能為此人做件衣服,他胖得。

實在已快走不動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氣,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熱,熱死人了。」滿
頭汗珠,隨著他顫動的肥肉不住地流下來。

江楓躍下馬車,強作鎮定,抱拳道:「來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司晨客與黑面君麼
?」。

紅衣人格格笑道:「江公子果然好眼力,但咱們不過是一隻雞、一隻豬而已,司晨客
、黑面君,這些好聽的名字,不過是江湖中人胡亂取的,咱們擔當不起。」

江楓目光閃動道:「閣下想必就是……」

紅衣人截口笑道:「紅的是雞冠,黃的是雞胸,花的是雞尾,至於後面那位,你瞧他
的模樣像什麼,他就是什麼。

江楓道:「幾位不知有何見教?」

紅衣雞冠道:「聞得江公子有了新寵,咱兄弟都忍不住想來瞧瞧這位能令玉郎心動的
美人兒究竟美到什麼地步,再者,咱兄弟還想來向公子討件東西。」

江楓暗中變色,口中卻仍然沉聲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勿勿出門,身無長物,哪有什
麼好東西,能入得了諸位名家法眼。」

雞冠人喋喋笑道:「江公子此刻突然將家財完全變賣,咱們雖不知為的是什麼,也不
想知道,但江公子以田莊換來的那袋明珠……嘿嘿,江公子也該知道咱們『十二星相
』向來賊不空手,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賞給咱們吧。」

江楓突也大笑道:「好,好,原來你們倒竟也打聽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十二星
相』從來不輕易出手,出手後從不空回,但……」

雞冠人道:「但什麼,你不答應?」

江楓冷笑道:「若要我答應,只有……」

語聲未了,閃閃銀光,已到了他胸口。

這雞冠人好快的手法,眨眼間,手中已多了件銀光閃閃的奇形兵刃,似花鋤,如鋼啄
,閃電般擊向江楓,眨眼間已攻出七招,那詭異的招式,看來正如公雞啄米一般,沿
著江楓手足少陰經俞府、神法、靈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江楓平地躍起,凌空一個翻身,堪堪避過了七啄,但這時卻又有四對雞爪鐮在地上等
著。

雞楓一動,雞尾立應,那四個花衣雞尾人的出手之快,正也不在紅衣雞冠之下,四對
雞爪鐮刀,正也是江湖罕見的外門功夫,一個啄,四個抓,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
算是一個人生著九只手,呼應得也未必如此微妙。

江楓自然不是等閒人物,但應付這五件外門兵刃,應付這從來未見的奇詭招式,已是
左支右拙,大感吃力、何況還有個滿臉橫肉、目光閃動的黃衣雞胸正在一旁目不轉睛
地瞪著他,只等著他破綻露出。

黑面君嘻嘻笑道:「哥兒們,加油,咱們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對這小子生出憐香惜玉
的心,兄弟我且先去睢瞧車子裏的小美人兒。」

江楓怒喝道:「站住!」

他雖想衝過去,怎奈那九件兵刃卻圍得他風雨不透,而這時黑面君已蹣跚地走向車廂
,伸手去拉門。

就在這時,車窗突然開了一線,裏面伸出。一隻白生生的玉手,那纖柔、毫無瑤疵的
手指中,卻夾著枝梅花。

黑色的梅花!

盛夏中有梅花,已是奇事,何況是黑色的梅花?!

白的手,黑的梅花,襯托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神秘的美,車廂中甜美的語聲一字字緩
緩道:「你們瞧瞧這是什麼?」

黑面君的臉,突然扭曲起來,那只正在拉門的手,也突然不會動了,雞嘴啄、雞爪鐮
,更都在半空頓住!這六個凶名震動江溺的巨盜,竟似都突然中了魔法,每個人的手
、腳、面目,都似已突然被凍結。

黑面君嘎聲道:「繡玉谷,移花宮。」

車廂中人道:「你的眼力倒也不錯。」

黑面君道:「我……小人。」

牙齒打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車廂人柔聲道:「你們想不想死?」

「小人,不……」

「不想死的還不走!」

這句話還末說完,紅的、黃的、花的、黑的,全部飛也似的走了──黑面君腳步也不
再蹣跚,口中也不喘氣了,若非親眼瞧見,誰也不會相信這麼胖的人會有如此輕靈的
身法。

江楓一步竄到車窗前,道:「你……你沒事麼了?」

車廂人笑道,「我只不過招丁招手而已。」

江楓鬆了口氣,嘆道:「不想你竟從宮中帶出了朵墨玉梅花。連『十二星相』這樣的
凶人,竟也對她們如此懼怕。」

車廂中人道:「由此你就可想到她們有多可怕,咱們還是快走吧,別的人來了都不要
緊,但若是……」

突然間,只聽「嗖嗖嗖」衣袂破風之聲驟響,方才逃了的人,此刻竟又全部回來了,
來的竟比去時還快。

黑面君格格笑道:「咱們險些上當了,車子裏若真是『移花宮』中的人,方才還能活
著走麼?你幾時聽說過『移花宮』手下留得有活口?」

車廂中人道:「我饒了你,你竟還……」

黑面君大喝道:「冒牌貨,出來吧!」

突然出手一舉,那車門竟被一拳擊碎!

車廂裏坐著的乃是個雲鬢蓬亂、面帶病容的婦人,卻仍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他眼
睛並不十分媚秀,鼻子並不十分挺刺。

嘴唇也不十分嬌小,但這些湊在一起,卻教人瞧了第一眼後,目光便再也捨不得離開
,尤其是她那雙眼睛裏所包涵的情感、了解與智慧,更是深如海水。

只是她的腹部卻高高橫起,原來竟已身懷六甲。

黑面君怔了一怔,突然大笑道:「原來是個大肚婆娘,居然還敢冒充移花官的……」

話末說完,那少婦身子突然飛了出來,黑面君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臉上已「劈劈啪
啪」被她摑了幾個耳光。

那少婦身子又已掠回,輕笑道:「這大肚婆如何?」

黑面君怒吼一聲,道:「暗算偷襲,又算得了什麼?」一拳擊了出去,這身子雖臃腫
,但這一拳擊出,卻是又狠、又快、又辣!

那少婦面上仍帶著微笑,纖手輕輕一引、一撥,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法,黑面君這一
拳竟被她撥了回去,「砰」的一拳,竟打在自己肩頭上,竟偏偏不能收住,也不能閃
避,他一拳擊碎車門,是何等氣力,這一拳竟自己將自己打得痛吼著躍倒在地上。

雞冠雞尾本也躍躍欲試,但此刻卻又不禁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瞧著這少婦,連手指都
不敢動一動。

黑面君顫聲道:「移花接玉,神鬼莫敵……」

那少婦道:「你既然知道,便也該知道我是不是冒充的。」黑面君道:「小……小人
該死,該死!……」掄起手來,正反摑了自己十幾個耳括子,打得他那張臉更黑胖了


那少婦嘆了口氣,道:「我要為孩子積點陰德,你們……你們快走吧。」

這一次他們自然逃得更快,眨眼間便逃得蹤影不見,但暮色蒼茫中,遠處卻有條鬼魅
般的人影一閃,向他們追了過去。

江楓瞧見他們去遠,才又鬆了口氣,嘆道,「幸虧你還有這一手,又將他們騙住,否
則……」

突然發現那少婦面上已變了顏色,身子顫抖著,滿頭冷汗。

滾滾而落,竟似已疼得不能忍受。

江楓大驚道:「你怎麼了」

那少婦道:「我……發動了胎氣……只怕……只怕已……快要……」

她話還沒說完,江柯已慌得亂了手腳,跺足道:「這如何是好?」

那少婦嘶聲道:「你快將車子趕到路旁……快……快……快!」

江楓手忙腳亂地將車子趕到路旁長草裏,健馬不住長嘶著,江楓不停地抹汗,終於一
頭鑽進車廂裏。

破了的車門,被長衫擋了起來。

大約數盞茶的時間,車廂中突然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過了半響,又聽到江楓狂喜呼道:「兩個……是雙胞胎!」

又過了兩盞茶時分,滿頭大汗,滿面興奮的江楓,一頭鑽出車廂,但目光所及,整個
人卻又被驚得呆住了!

方才鼠竄而逃的黑面君、司晨客,此刻竟又站在車廂前,六隻冷冰冰的目光,正眨也
不眨地瞧著他!

江楓想再作鎮定,但面容也不禁驟然變了顏色,失聲道:「你……你們又回來了?」

雞冠人詭笑道:「公子吃驚了麼?」

江楓大聲道:「你們莫非要送死不成?!」

黑面君哈哈大笑道:「送死?…。」

江楓厲聲道:「瞧你們並非孤陋寡聞之輩,繡玉谷,移花官的厲害,你們難道不知道
?!」他平日雖然風流蘊藉,溫文爾雅,但此刻卻連眼睛都紅了。

黑面君大笑道:「姓江的,你還裝什麼蒜?你知道,我也知道,移花宮的兩位官主,
此刻想要的是你們兩人的命,可不是我們。」

汗珠,已沿著江楓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他的嘴唇卻乾得發裂,他舐了舐嘴唇,
縱聲大笑道,「我瞧你倒真是瘋了,移花官的宮主會想要我的命?……哈哈,你可知
道現在車子裏的人是誰?」

雞冠人冷冷道:「現在車子裏的,不過是移花官的花奴、丫頭,只不過是自移花宮逃
出來的叛徒!」

江楓身子一震,雖然想強作笑聲,但再也笑不出了。

黑面君格格笑道,「江公子又吃驚了吧?江公子又怕還要問,這種事咱們又怎會知道
的?嘿嘿,這可是件秘密,你可永遠也猜不到。」

這的確是件秘密,江楓棄家而逃,為的正是要逃避移花官那二位官主的追魂毒手!但
這件秘密除了他和他妻子外,絕無別人知道,此刻這些人偏偏知道了,他們是怎會知
道的?江楓想不出,也不能再想了,車廂中產婦在呻吟,嬰兒在啼哭,車廂外站者的
卻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惡徒!

他身子突然箭一般竄了出去,只見眼前刀光一閃,黃衣雞胸掌中一對快刀,已擋住了
他去路!

江楓不避反迎,咬了咬牙,自刀光中穿過去,閃電般托住黃衣人的手腕,一擰一扭,
一柄刀已到了他手中。

他飛起一腳,踢向黃衣人的下腹,反手一刀,格開了雞冠人的鋼刀,身子卻從雞爪鐮
竄了過去,刀光直劈黑面君!

這幾招使得當真是又狠又準,又快又險!刀光、鋼啄、雞爪,無一件不是擦著他衣衫
而過。

黑面君雖擰身避過了這一刀,但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抽空還擊二拳,口中大喝:
「留神!這小子拼上命了!」

這些身經百戰的惡徒,自然知道一個人若是拼起命來,任何人也難攖其鋒,瞧見江楓
刀光,竟不硬接,只是游鬥!

江楓左劈一刀,右擊一招,雖然刀刀狠辣,刀刀拼命,邊卻刀刀落空,黑面君不住狂
笑,黃衣人雙刀雖只是剩下一柄,但左手刀專走偏鋒,不時削來一刀,叫人難以避內
,四對雞爪鐮配合無間,攻擊時銳不可當,防守時密如蛛網,就只這些已足以守人魂
魄!

更何況還有那紅衣雞冠,身法更是快如鬼魅,紅衣飄飄,倏來忽去,鋼啄閃閃,所取
處無一不是江楓的要穴!

江楓發髻已蓬亂,吼聲已嘶裂,為了他心愛人的生命,這風流公子此刻看來已如瘋狂
的野獸!

但他縱然拼命,卻也無用了,獅已入陷,虎已被困,縱然拼命,也不過只是無用的掙
紮而已。

暮雲四合,暮色淒迷。

這一場惡戰雖然驚心動魄,卻也悲慘得令人不忍卒睹,他流汗!流血!換來的不過是
敵人瘋狂的訕笑。

車廂中又傳出人語,呻吟著呼道:「玉郎,你小心些……只要你小心些,他們絕不是
你的敵手!」

黑面君突然一步竄過去,一把撕開衣帘,獰笑道:「唷,這小子福氣不錯,居然還是
個雙胞胎!」

江楓嘶聲呼道:「惡賊,滾開!」

他衝過去,被擋回來,又衝過去,又被擋回來,再衝過去,再被擋回來,他目毗盡裂
,已裂出鮮血!

那少婦緊擁著她的兩個小孩子,嘶聲道:「惡賊,你……你……」

黑面君格格笑過:「小美人兒,你放心,現在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但等你好了,我卻
要……哈哈,哈哈……」

江楓狂吼道:「惡賊,只要你敢動她……」

黑而君突然伸手在那少婦臉上摸了摸,獰笑道:「我就動她,你又能怎樣?」

江楓狂吼一聲,刀法一亂,快刀、利爪、尖啄,立刻乘隙攻進。

他肩頭、前胸、後背,立刻多了無數條血口!

那少婦顫聲道:「玉郎,你小心些!」

黑面君大笑道:「你的玉朗就要變成玉鬼了!」

江楓滿身鮮血,狂吼道:「惡賊,我縱成厲鬼,也不饒你!」充滿忿怒的喝聲,得意
的笑聲,悲慘的狂叫,嬰兒的啼哭,混成一種令鐵石人也要心碎的聲音。

                                    
                                   
絕代雙驕(卷一)第二章─刀下遺孤                   
                                   
                                    

血!江楓臉上、身上,已無一處不是鮮血!

那少婦嘶聲喝道:「我和你拼了!」

突然拋下孩子,向黑面君撲去,十指指向他咽喉,但黑面君抬手一擋,就將她擋了回
去!

黑面君大笑道:「美人兒,你方才的厲害哪裏去了……女人,可憐的女人,你們為什
麼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少婦突又撲了上來,黑面君再次揮掌,她卻亡命似的抱住了,一口咬住
他的咽喉。

黑面君痛吼了一聲,鮮血已沾著她的櫻唇流出來。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這腥吳的
血流過她齒頰,她卻感覺到一陣快意,復仇的快意!

黑面君痛極之下,一拳擊出,那少婦便飛了出去,撞上車廂,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
來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嘗過了。

她淒然笑容,流著淚呼道:「玉郎,你走吧……走走吧,不要管我們.只要我死了,
宮主姐妹仍然不會對你不好的……」

江楓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

他再次衝過去,刀、爪、啄,雨點般擊下,他也不管,他身中刀削、爪抓,他血肉橫
飛!

只是他還末衝到他妻子面前,便已跌地倒下!

那少婦慘呼一聲,掙扎著爬過去,他也掙扎著爬過去,他們已別無所求,只要死在一
起!

他們的手終於握住了對方的手,但黑面君卻一腳踩了下去,把兩只手骨全都踩碎了!

那少婦嘶聲道:「你……你好狠!」

黑面君獰笑道:「你現在才知道我狠嗎!」

江楓狂吼道:「我什麼都給你……都給你,只求你能讓我們死在一起!」

黑面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說這話,已太遲了……嘿嘿,你們方才騙我、打我時,想
必開心得很,此刻我就讓你們慢慢地死,讓你們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那少婦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和你又有何仇恨?」

黑面君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如此做法,只因為我已答應了一個人,他叫我不要讓
你們兩人死在一起。」

江楓道:「誰?……這人是誰?……」

黑面君笑道:「你慢慢猜吧……」

那黃衣雞突然過來,那赤面橫肉,仍冷冰冰、死板板的。

絕無任何表情,口中冷冷道:「斬草除根,這兩人的孽種也留不得!」

黑面君笑道:「正是!」

黃衣人再也不答話,抬起手,一刀向車中嬰兒砍下。

江楓狂吼,他妻子連聲音都已發不出來。

哪知就在這時,那柄閃電般劈下的鋼刀,突然「喀」一聲,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所為二


黃衣人大驚之下,連退七步,喝道:「誰?!…什麼人?」

除了他們自己與地上垂死漱H外,別無人影。

但這百煉精鋼的快刀,又怎還憑空斷了?

雞冠人變色道:「怎麼回事?」

黃衣人道:「見鬼……鬼才知道。」

突叉竄了過去,用半截鋼刀,再次劈下。

哪知「喀」的一聲,這半截鋼刀,竟又一斷為二,這許多雙眼睛都在留神看著,竟無
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斷的。

黃衣人的面色終於變了,顫聲道,「莫非真的遇見鬼了?」黑面君沉吟半響,突然道
:「我來!」

輕輕一腳挑選了江楓躍落的鋼刀,抓在手中,獰笑著一刀向車廂裏劈下,這一刀劈得
更急、更快!

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錯落……只聽「噹」的一聲,他韌刀雖未打斷,卻
多了個缺口!

雞冠人變色道:「果然有人暗算!」

黑面君也笑不出來了,顫聲道:「這暗器我等既然不見,想必十分細小,此人能以我
等瞧不見的暗器擊斷鋼刀,這……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法,何等驚人的腕力!」

黃衣人道:「世上哪有這樣的人!其非是……」忍不住的打了個寒噤,竟不敢將那「
鬼」字再說出口來。

垂死的江楓,也似驚得呆了,口中哺哺道:「她來了……必定是他來了……」

黑面君道:「誰?……莫非是燕南天?」

突聽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麼東西?」

語聲靈巧、活潑,仿佛帶著種天真的椎氣,但在這無人的荒郊裏,驟然聽得這種語聲
,卻更令人吃驚。

江楓夫婦不用抬頭,已知道是誰來了,兩人俱都慘然變色,黑面君等人亦不禁吃了一
驚,扭首望去,只見風吹長草。波浪起伏,在淒迷的暮色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條人
影。纖弱而苗條的女子人影!以他們的耳目,竟絲毫覺不出她是自哪裏來的。

一陣風吹過,遠在數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聽得那天真稚氣的語聲,誰都會以為她必定是個豆蔻年華、稚氣未脫、既美麗、又嬌
甜的少女。

但此刻,來到他們面前的,卻是至少已有二十多歲的婦人,她身上穿的是雲震般的錦
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嬌靨甜美,更勝春花,她那雙靈活的眼
波中,非但充滿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滿了稚氣──不是她這種年齡該有的稚
氣。

無論是誰,只要瞧她一眼,便會知道這是個性格極為複雜的人,誰也休想猜著她的絲
毫心事。

無論是誰,只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這驚人的絕色所驚,但卻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
憐惜之心。

這絕代的麗人,竟是個天生的殘廢,那流雲長袖,及地長裙,也掩不了她左手與左足
的畸形。

黑面君瞧清了她,目中雖現出敬畏之色,但面上的驚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身問
道:「來的可是移花宮的二宮主。」

宮裝麗人笑道:「你認得我?」

「憐星宮主的大名,天下誰不知道?!」

「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錯,很會事承人嘛。」

「不敢。」

憐星宮主眨了眨眼睛,輕笑道:「看來你倒不怕我。」

黑面君躬身笑道:「小人只是……」

憐星宮主笑道:「你做了這麼多壞事,居然還不怕我,這倒是一件奇事,你難道不知
道我立刻就要你們的命嗎!」

黑面君面色驟然大變,但仍強笑著道:「宮主在說笑了。」

憐星宮主嫣然笑道:「說笑,你傷了我花奴宮主,我若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
宜了,誰會踉你們這樣的人說笑?」黑面君失聲道:「但……但這是邀月宮主……」

語末說完,只聽「劈劈啪啪」一陣響,他臉上已著了十幾掌,情況正和他方才被江楓
夫人所摑時一樣,但卻重得多了,十幾掌摑過,他已滿嘴是血,哪裏還能再說得出一
個字來。

憐星宮主仍站在那裏,長裙飄飄神態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沒有動過,但面上那動人的
笑容卻已不見,冷冷道:「我姐姐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嗎?」

雞冠、雞胸、雞尾也早已賅得面無人色,呆若木雞。雞冠人顫聲道:「但……但這的
確是邀……」

這次他連「月」字和未出口,臉上也照樣被摑了十幾個耳光。

直打得他那瘦小的身子幾乎飛了出去。

憐星宮主笑道:「奇怪,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會要你的命嗎?……唉……」

輕輕一聲嘆息,嘆息聲中,突然圍著黃衣人那高大的身於一轉,眾人只覺眼前一花,
也未瞧見她是否已出手,但黃衣人已靜靜地倒了下去,連一點聲音都未發出。

花衣人中一個悄悄俯下身去瞧了瞧,突然嘶聲驚呼道:「死了,老二死了……」

憐星宮主笑道,「現在,你總相信了吧。」

那花衣人嘶聲道:「你好……好狠。」

憐星宮主道:「死個人又有什麼大驚小怪?你們自己殺的人,難道還不夠多嗎?你們
現在死,也蠻值得了。」

雞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個手式,剩下三雙雞爪鐮,立刻潑風般向憐星宮主
捲了過去。只聽「叮咯、呼嚕、哎呀……」一連串聲響,只見那纖弱的人影在滿天銀
光中一轉。

三個花衣人已倒下兩個,剩下的一個竟急退八尺,雙於已空空如也,別人是如何擊倒
他同伴,如何閃開他一擊,又如何奪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剎那間,
他竟似糊糊塗塗地做了一場噩夢!

憐星宮主長袖一抖,五柄雞爪鐮「嘩啦啦」落了一地,她手裏還拿著一柄,瞧了瞧,
笑道:「原來是雙雞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

微啟櫻口,在雞爪鐮上咬了一口,但聞「喀」的一響,這精鋼所鑄、江湖中聞名喪膽
的外門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斷。

憐星宮主搖頭道:「哎呀,這雞爪子不好吃!」

「啐」的一口,輕輕將嘴裏半截鐵爪吐了出來,銀光一閃,風聲微響,剩下的一個花
衣人突然慘呼一聲,雙手掩面,滿地打滾。鮮血,不斷自指縫間流出,滾了幾滾,再
也不會動了。」

他手掌也剛剛鬆開,暮色中,只見他面容猙獰,血肉模糊,那半截的爪,竟將他的頭
骨全部擊碎了!

黑面君突然噗地跪了下來,顫聲道:「宮主饒命……饒命。」

憐星宮主卻不理他,反而瞧著那雞冠人笑道:「你瞧我功夫如何?」

雞冠人道:「宮……宮主的武功,我……個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小人簡直連做夢都
未想到世上有這樣的武功。」

憐屋宮主道:「你怕不怕?」

雞冠人一生中當真從未想到自己會被人問出這種問小孩的話,而此刻被人問了,他竟
然也只有乖乖地回答,道:「怕……怕……怕得很。」

憐星宮主笑道:「既然也害怕,為何不求饒命?」

雞冠人終於噗地跪下,哭喪著臉,道:「宮主饒命……」

憐星宮主眼皮轉了轉,笑道,「你們要我饒命,也簡單得很。只要你們一人打我一
拳。」

雞冠人道:「小人不敢……」

黑面君道:「小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憐星宮主眼睛一瞪,道:「你們不要命了嗎?」

雞冠人、黑面君兩人,一生中也不知被多少人問過這樣的話,平時他們只覺這句話當
真是問得狗而屁之,根本用不著回答,要回答也不過只是一記拳頭,幾聲狂笑,接著
刀就亮了出去。

但此刻,這同樣的一句話,自憐星宮主口中問出來,兩人卻知道非要乖乖地回答不可
了。

兩人齊聲道:「小人要命的。」

憐星宮主道:「若是要命,就快動手。」

兩人對望一眼,終於勉強走過去。

憐星宮主笑道,「嗯,這樣才是,你們只管放心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打得重了,我
絕不回手,若是打輕了……哼!」

雞冠人暗道:「她既是如此吩咐,我何不將計就計,重重給她一啄,若是得手,豈非
天幸,縱不得手,也沒什麼。」

黑面君暗道:「這可是你自己要的,可怪不得我,你縱有天大的本領,鐵打的身子,
只要不還手,我一拳也可以打扁你。」

兩人心中突現生機,雖在暗中大喜欲狂,也面上卻更是作出悉眉苦臉的模樣!齊地垂
首道:「是。」

憐星宮主笑道:「來呀,還等什麼。」

黑面君身形暴起,雙拳連環擊出,那虎虎的拳風,再加上他那百多斤的身子,這一擊
之威,端的可觀!

但他雙拳之勢,卻是靈動飄忽,變化無方,直到最後,方自定得方向,直搗憐星宮主
的胸腔!

這正是他一生武功的精華,「神豬化像」,就只這一拳之威,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
粉身碎骨。

雞冠人身形也飛一般竄出,雞嘴啄已化為點點銀光,有如星雨般灑向憐星宮主前胸八
處大穴。

這自然也是他不到性命交關時不輕易使出的煞手「晨雞啼屋」,據說這一招曾今「威
武鏢局」八大鏢師同時喪生掌下!

憐星宮主笑道:「嗯,果然賣力了。」

笑語聲中,右掌有如蝴蝶般在銀雨拳風中輕輕一飄、一引,雞冠人、黑面人突然覺得
自己全力擊出的一招,竟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準頭,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聽自己的使
喚,要它往東它偏要住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聽「呼、哧」兩響,緊跟著兩聲
慘呼。

憐星宮主仍然笑哈哈地站著,動也未動,黑面君身子卻已倒下,而雞冠人的身子竟已
落入八尺外的草叢中。

草叢中呻吟兩聲,再無聲息。

黑面君的胸膛上,卻插著雞冠人的鋼啄,他咬了咬牙,反手拔出銅啄,鮮血像湧泉般
流出來,顫聲道:「你……你……」

憐星宮主笑道:「我可沒動手傷你,唉,你們自己打自己,何必呢?」

黑面君雙睛怒凸,直瞪著她,嘴唇啟動,僅是想說什麼,卻─個字也未說出──永遠
也說不出了。

憐星宮主嘆道:「你們若不想殺我,下手輕些,也許就不會死了,我總算給了你們一
個活命的機會,是嗎?」

她問的話,永遠也沒有人回答了。

馬,不知何時已倒在地上,車也翻了。

江楓夫婦,正掙扎著想進入車廂,抱出車廂裏哭聲欲裂的嬰兒,兩人的手,已剛剛摸
著襁褓裏的嬰兒。

但忽然間,一隻手將嬰兒推開了。

那是只柔軟無骨、美勝春蔥的纖纖玉手,雪白的綾羅長袖,覆在手背上,但卻比白綾
更白。

江楓嘶聲道:「給我……給我。」

那少婦顫聲道:「二宮主,求求你,將孩子給我。」

憐星宮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為江楓生出了孩子。」她雖然在笑,但那
笑容卻是說不出的淒驚、幽怨,而且滿含怨毒。

那少婦花月奴道:「宮主,我知道對……對不起你,但……孩子可是無辜的,你饒了
他們吧。」

憐星宮主目光出神地瞧著那一對嬰兒,喃喃道:「孩子,可愛的孩子……若是我的多
好……」

眼睛突然望向江楓,目光中滿含怨毒、懷恨,也滿含埋怨、感傷,望了半響,幽幽瞎
:「江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江楓道:「沒什麼,只因我愛她。」

憐星宮主嘶聲道:「你愛她……我姐姐哪點比不上她,你被人傷,我姐姐救你回來,
百般照顧你,她一輩子也沒有對人這麼好過,但……但她對你卻是那樣好,你,你…
…你……竟跟她的丫頭偷偷跑了。」

江楓咬牙道:「好,你若要問我,就告訴你,你姐姐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團火,一塊
冰,一柄劍,她甚至可說是鬼,是神,但絕不是人,而她……」

目光望著他妻子,立刻變得溫柔如水,緩緩接著道:「她卻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
但對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愛我的心,我的靈魂,而不是愛我
這張臉!」

憐星宮主突然一拿摑在他臉上,道:「你說……你再說!」

江楓道:「這是我心裏的話,我為何不能說!」

憐星宮主道:「你只知她對你好,你可知我對你怎樣?你……你這張臉,你這張臉縱
然完全毀了,我還是……還是……」聲音漸說微弱,終於再無言語。

花月奴失聲道:「二宮主,原來你……你也……」

憐星宮主大聲道:「我難道不能對他好了?我難道不能愛他?……是不是因為我是個
殘廢……但殘廢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個人竟似突然變了,在剎那之前,她還是個可以主宰別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
,高不可攀。而此刻,她只是個女人,一個軟弱而可憐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淚痕。這在江湖傳說中近乎神話般的人物,竟也流淚,江楓、花月奴望
著她面上的淚痕,不禁呆住。

過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宮主,反正我已活不長了,他……從此就是你的了,
你救救他吧.我知道唯有你還能救活他。」

憐星宮主身子一顫,「他從此就是你的了……」這句活,就像是箭一般射人她心裏。

江楓突然嘶聲狂笑起來,但那笑聲卻比世上所有痛哭還要淒厲、悲慘。

他充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慘笑道:「救活我?…。世上還有誰能救活我?你若死了
,我還能活嗎?……月奴,月奴,難道你直到此刻還不丁解我?」

花月奴忍住了又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柔聲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
死了,孩子們又該怎麼辦?……孩子們又該怎麼辦?」

她語聲終於化為悲啼,緊緊捏著江楓的手,流淚道:「這是我們的罪孽,誰也無權將
上一代的罪孽留給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無權以一死來尋
求解脫。」

江柯的慘笑早已頓住,鋼牙已將咬碎。

花月奴顫聲道:「我也知道死是多麼容易,而活著是多麼艱苦,但求求你……求求你
為了孩子,你必須活著。」

江楓淚流滿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須活著?……我真的必須活著?……」

花月奴道:「二宮主,無論為了什麼,你都該救活他的,若是你具有一份愛他的心,
你就不能眼見他死在你面前。」

憐星宮主悠悠道:「是嗎?……」

花月奴嘶聲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會救活他的。」

憐星宮主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不錯,我是能救活他的……」話未說完,也不知從哪
裏響起了一個人的語聲,緩緩道:「錯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救活
他!」

這語聲是那麼靈動、縹緲,不可捉摸,這語聲是那麼冷漠、無情,令人戰慄,卻又是
那麼清柔、嬌美,攝人魂魄。世上也沒有一個人聽見這語聲再能忘記。大地蒼穹,似
乎就因為這淡淡的一句話而變得充滿殺機,充滿寒意,滿天夕陽,也似就因這句話而
失卻顏色。

江楓身子有如秋葉般顫抖起來。憐星宮主的臉,也立刻蒼白得再無一絲血色。

一條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陽下來到他們面前。她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是如何來的


她衣抉飄飄,宛如乘風,她白衣勝雪,長發如雲,她風姿綽約,宛如仙子,但她的容
貌,卻無人能以描敘,只因世上再也無人敢抬頭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與生俱來便帶來一種懾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遠高謫在上
,令人不可仰視!

憐星宮主的頭也垂下了,咬著櫻唇,道「姐姐,你……你也來了。」

邀月宮主悠悠道:「我來了,你可是想不到。」

憐星宮主頭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邀月宮主道:「我來的並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聽見許多別人不願被我聽見的話。


江楓心念一閃,突然大聲道:「你……你……你……原來你早已來了,那雞冠人與黑
面君敢去而復返,莫非是你叫他們回來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訴他們的。」

邀月宮主道:「你現在才想到,豈非已太遲了?」

江楓目毗盡裂,大喝道:「你……你為何要如此做?!你為何如此狠心?!」

邀月宮主道:「對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還狠心十倍。」

花耳奴忍不住慘呼道:「大宮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您……您不能怪他。」

邀月宮主語聲突然變得刀一般冷厲,一字字道:「你……你還敢在此說話?」

花月奴匍匐在地,顫聲道:「我……我……」

邀月宮主緩緩道,「你很好……現在你已見著了我,現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見她,怕得連眼淚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早已闔起了眼來,耳語般顫聲道:「多
謝宮主。」張開眼睛,瞧了瞧江楓,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輕輕一瞥,也這一瞥
間所包含的情感,卻深於海水。

江楓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

花月奴柔聲道:「我先走了……我會等你……」

她再次闔起眼帘,這一次,她眼帘再也不會張開了。

江楓嘶聲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著你……。」

他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躍起來,向月奴撲了過去,但他身子方躍起,便已
被一般勁風擊倒。

邀月宮主道,「你還是靜靜地躺著吧。」

江楓顫聲道:「我從來不求人,但現在……現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麼都已不
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宮道道:「你再也休想沾著她一根手指!」

江楓瞪著她,若是目光也可殺人,她便早已死了。若是怒火也會燃燒,大地便早已化
為火窟。

但邀月宮主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江楓突然瘋狂般大笑起來,笑聲久久不絕。

憐星宮主輕嘆道:「你還笑?你笑什麼?」

江楓狂笑道:「你們自以為了不起!你們自以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
月奴在一起,你們能阻擋得了嗎?」

狂笑聲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滾了兩滾,伏面在地,狂笑漸浙微弱,終於消寂。

憐星宮主輕呼一聲,趕過去翻轉他身子,只見一截刀頭,已完全插入他胸膛裏。

月已升起,月光已灑滿大地。

憐星宮主跪在那裏,石像般動也不動,只有夏夜的涼風,吹拂著她的髮絲,良久良久
,她終於輕輕道:「死了……他總算如願了,而我們呢……?」

突然站起來,掠到邀月宮主面前,嘶聲大呼道:「我們呢?……我們呢?他們都如願
了,我們呢?」

邀月宮主似乎無動於衷,冷冷道:「住口!」

憐星宮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說!你這樣做,究竟又得到了什麼?你……你只
不過使他們更相愛!使他們更恨你!」話未說完,突然「啪」的一聲,臉上已被摑了
一掌。

憐星宮主倒退幾步,手後著臉,顫聲道:「你……你……你……」

邀月宮主道:「你只知道他們恨我,你可知道我多麼恨他?我恨得連心裏都已滴出血
來……」

突然捲起衣袖,大聲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月光下,她晶瑩的玉臂,竟滿是點點血斑。

憐星宮主怔了一怔,道:「這……這是……」

邀月宮主道:「這都是我自己用針刺的,他們走了後,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針
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才能減輕心裏的痛苦,這些你可知道嗎?…
…你可知道嗎?」她冷漠的語聲,竟也變得激動、顫抖起來。

憐星宮主瞧著她臂上的血斑,愣了半響,淚流滿面,縱身撲入她姐姐的懷裏,顫聲道
:「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會有這麼深的痛苦。」

邀月宮主輕輕抱住了她肩頭,仰視著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
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類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樣懷恨、嫉妒……」

月光,照著她們擁抱的嬌軀,如雲的柔髮……。

此時此刻,她們已不再是叱吒江湖、威震天下的女魔頭,而只是一對同病相憐、真情
流露的平凡女子。

憐星宮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現在才知道……」

邀月宮主突然重重推開了她,道:「站好!」

憐星宮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幾尺,才能站穩,但口中卻淒然道:「二十多年來,這還是
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縱然推開我,我也心滿意足了!」

邀月宮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動手!」?

憐星宮主道:「動手……向誰動手了!」

邀月宮主道:「孩子!」

憐星宮主失聲道:「孩子?……他們才出世,你就真要……真要……」

邀月宮主道:「我不能留下他們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們是江楓和那賤
婢的孩子,我就會痛苦,我一輩子都會痛苦!」

憐星宮主道:「但我……」

邀月宮主道:「你不願出手?」

憐星宮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宮主道:「好!我來!」

她流雲般長袖一飄,地上的長刀,已到了手裏,銀光一閃,這柄刀閃電般向那熟捶中
的孩子劃去。

憐星宮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臉上劃破一條血口,孩子痛
哭驚醒了。

邀月宮主怒道:「你敢攔我?」

憐星宮主道:「我……我……」

邀月宮主道:「放手!你幾時見過有人攔得住我!」

憐星宮主突然笑道:「姐姐,我不是攔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殺死他們更好的主意,
你若殺了這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麼好處?他們現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宮主目光閃動,道:「不殺又如何?」

憐星宮主道:「你若能令這兩個孩子終生痛苦,才真算的出了氣,那麼江楓和那賤婢
縱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穩!」

邀月宮主沉默良久,終於嘆道:「你且說說有什麼法子能今他們終生痛苦!」

憐星宮主道:「現在,世上並沒有一個人知道江楓生的是雙生子,是嗎?」

邀月宮主一時間竟摸不透她這句話中有何含意,只得頷首道:「不錯。」

憐星宮主道:「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嗎?」

邀月宮主道:「哼!廢話!」

憐星宮主道:「那自稱天下第一劍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楓的平生知友,他本已約好要
在這條路上接江楓,否則江楓也不會走這條路了……」

憐星宮主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們若將這兩個孩子帶走一個,留下一個在這裏,
燕南天來了,必定將留下的這孩子帶走!必定會將自己一生絕技傳授給這孩子,也必
定會要這孩子長大了為父母復仇,是嗎?我們只要在江楓身上留下個掌印,他們就必
定會知道這是移花宮主下的手,那孩子長大了,復仇的對像就是移花宮,是嗎?」

邀月宮主目中已有光芒閃動,緩緩道:「不錯。」

「那時,我們帶走的孩子也已長大了,自然也學會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宮中唯一的
男人,若有人來向我們尋仇,他自然會挺身而出,首當其衝,他們自然不知道他們本
是兄弟,世上也沒人知道,這樣……」

「他們弟兄間就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嗎?」

憐星宮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時,弟弟要殺死哥哥復仇,哥哥自然也要殺死弟
弟,他們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兩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鬥爭,互相
爭殺,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將對方殺死!」

邀月宮主嘴角終於現出一絲微笑,道:「這倒有趣得很。」

「這簡直有趣極了,這豈非比現在殺死他們好得多!」

「他們無論是誰殺死了誰,我們都要將這秘密告訴那活者的一個,那時……他面色瞧
來也想必有趣得很。」

憐星宮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時候!」

邀月宮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將這秘密向他們說出。便無趣了。」

「但世上根本無人知道此事……」

「除了你!」

「我?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我怎會說?何況,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氣,如此有趣的
事,我會不等著瞧嗎?」

邀月宮主默然半響,頷首道:「這倒不錯,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
的主意,你既想出了這主意,只怕是不會再將秘密說出的了。」

憐星宮主笑道:「這主意雖古怪,但卻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們本是孿生兄弟
,但此刻有一個臉上已受傷,將來長大了。模樣就必定不會相同了,那時,天下有誰
能想得到這兩個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那受傷的孩子一哭聲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刻骨的仇恨,這惡毒的計謀駭得呆住了。
他睜著一雙無邪的,但卻受驚的眼睛。

似乎已預見來日的種種災難,種種痛苦,似乎已預見自己一生的不幸!

邀月宮主俯首瞄了他們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還要等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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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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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3: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第四章

《絕代雙驕》「第三章」第一神劍                    
                                   
                                    

幹淨的石闆街,簡朴的房屋,淳善的人面……這是個平凡的小鎮。六月的陽光,

照著這小鎮唯一的長街,照著這條街上唯一酒鋪的青佈招牌,照著這殘舊酒招上鬥大
的「太白居」三個字。

酒舍裡哪有什么生意,那歪戴著帽子的酒保,正伏在桌上打盹儿,不錯,那邊桌上是
坐著位客人。但這樣的客人,他卻懶得招呼,兩三天來,這客人天天來喝酒,但除了
最便宜的酒外,他連一文錢菜都沒叫。這客人的確太窮,窮得連腳上的草鞋底都磨穿
了,此刻他將腳蹺在桌上,使露出鞋底兩個大洞。但他卻毫不在乎,他靠著牆,蹺著
腳,瞇著眼睛,那八尺長軀,坐在這小酒店的角落中,就像是條懶睡的猛虎。。

陽光,自外面斜斜地照進來,照著他兩條髮墨般的濃眉,照著他棱棱的顴骨,也照著
他滿臉青慘慘的鬍渣子直髮光。

他皺了皺眉頭,用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擋住眼睛,另一只抓者柄已鏽得快爛的鐵劍,
竟呼呼大睡起來。這時才過正午不久,安靜的小鎮上,突有幾匹健馬急馳而過,鮮衣
怒馬,馬行如龍,街道旁人人側目。幾匹馬到了酒鋪前。竟一齊停下,幾條錦衣大漢
,一窩蜂擠進了那個小的酒鋪,幾乎將店都拆散了。

當先一條大漢腰懸寶劍,趾高氣揚,就連那一臉大痲子,都似乎在一粒粒髮著光,一
走進酒鋪,便縱聲大笑著:「太白居,這破屋子、爛攤子也可叫做太白居么?」

他身后一人圓圓的臉,圓圓的肚子,身上雖也掛著劍,看來卻像是個佈店掌櫃的,接
著笑道:「雷老大,你可錯了,李太白的幾首詩雖寫得蠻不錯,但卻也是個沒錢役勢
的窮小子,住在這種地方正合適…」那雷老大仰首笑道:「可惜那李太白早死了好多
年,不然咱們可請他喝兩衃……喂,賣酒的,好酒好菜,快拿上來!」

幾衃酒下肚,幾個人笑聲更響了,角落那條大漢,皺著眉頭,伸了個懶腰,終于坐直
了,喃喃道:「臭不可聞,俗不可耐……」

突然一拍桌子,道:「快拿酒來,解解俗氣。」這一聲大喝,竟像是半空中打了個響
雷,將那幾條錦衣大雙駭得幾乎從桌上跳了起來。

那雷老大瞧了瞧,臉色已變了,身子已站起,但卻被那個瘦小枯幹、滿面精悍的漢予
拉住,低聲道:「總鏢頭就要來了,咱們何必多事?」

雷老大「哼」了聲,終又坐下,喝了衃酒,又道:「孫老三,老總說的可是這地方了
你聽錯沒有?」那瘦臉笑道:「錯不了的,錢二哥也聽見了……」

圓臉漢子截口笑道:「不錯!就是這儿,老總這次來,聽說要來見一位大英雄,所以
要咱們先將禮物帶來,在這裡等著!」雷老大道:「你知道老總要見的是誰么?」

錢二微微一笑,低低說了個名字。雷老大立刻失聲道:「是他?原來是他?他也會來
這裡?」錢二道:「他若不來,老總怎會來」

幾個人立刻老實了,笑聲也小了,但酒喝得更多,嘴裡也不停地在吱吱喳喳,低聲談
論著。「聽說那主儿掌中一口劍,是神仙給的,不但削鐵如泥,而且劍光在半夜裡比
燈還大。」「嗯!不錯,若沒有這祥的寶劍,怎會在半醆茶工夫裡,就把陰山那群惡
鬼的腦袋都砍了下來?」

說到這裡,幾個人情個自禁,都將膝裡掛著的劍解了下來,有的還抽出來,用衣角不
停地擦。雷老大笑道:「我這口劍也算不錯了,但比起人家那柄,想來還是差著點儿
,否則我也能像他那樣出名了!」錢二搖頭道:「不然不然,你縱有那樣的劍也不成
,不說別的,就說人家那身輕功……嘿!北京城可算高吧,人家跺跺腳就過去了。」

雷老大吐了吐舌頭,道:「真的么?」錢二道:「可不是真的,聽說他天黑時還在北
京城喝酒,天沒亮就到了陰山,陰山群鬼只瞧見劍光一閃,腦袋就都掉下來了……嘿
!聽說那劍光,簡直就像是天上的閃電一樣,連陰山外幾百裡的人都能瞧見。」

角落中那窮漢,也在用衣角擦著那柄鏽劍,擦兩下,喝口酒,此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笑道:「世上哪有那樣的人!那樣的劍!」

雷老大臉色立刻變了,拍著桌子,怒吼道:「是誰在這裡胡說八道?快給我滾過來!
」那窮漢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還是在擦著那口鏽劍,還是在喝著酒,方才那句話,
似乎根本不是他說的。雷老大再也忍不住跳了起來,向他衝過去,但卻被錢二拉住,
先嚮雷老大使了個臉色,然后自己搖搖擺擺走過去,笑道:「看來朋友你也是練劍的
,所以聽人說這話,就難免有些不服氣,但朋友可知道咱們說的是誰么?」

那窮雙懶洋洋抬起頭來齜牙一笑,道,「誰?」錢二道:「燕大俠,燕南天,燕神劍
……哈哈,朋友你若真的是練劍的,聽到這名字,就總該服氣了吧!」

那窮漢卻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燕南天?……燕南天是誰?」錢二撫著肚子,哈
哈大笑道:「你連燕大俠的名字都未聽過,還算是練劍的么?」

那窮漢笑道:「如此說來,你想必是認得他的了,他長得是何模樣,他那柄劍……」
雷老大終于還是衝了過來,「啪」的一拍桌子,吼道:「咱們縱不認得他,但卻也知
道他是長得遠比你這彌帥得多了,他那柄劍更不知要比你這口強勝韆百倍。」那窮漢
大笑道:「瞧你也是個保鏢的達官,怎地眼力如此不濟,某家長得雖不英俊,但這口
劍么,卻是……」雷老大仰天打了個哈哈,截口道,「你這口破劍難道還是什么神物
利器不成?」「某家這口劍,正是削鐵如泥的利器…」

這句話還未說完,別人已鬨堂大笑起來。又聽雷老大道:「你這口劍若能削鐵如泥,
咱家不但要好好請你喝一頓,而且……」那窮漢霍然長身而起,道:「好,抽出你的
到來試試!」

他坐在那裡倒也罷了,此番一站將起來,雷老大竟不由自主被駭得倒退兩步,錢二雖
是胖子,但和他那雄偉的軀幹一比,突然覺得自己已變成小瘦子。只見他雖然生無余
肉,也骨骼長大,雙肩寬闊,一雙大手垂下來,竟幾乎已將垂到膝蓋之下。這時酒鋪
裡悄然走進個面色慘白、青衣小帽的少年,瞧見這情況,倚在櫃檯前,忍不住嘻嘻地
笑。雷老大終于抽出了他那柄精鋼長劍,終于又挺起了胸膛,大吼道:「好!就讓你
試試。」那窮漢道:「你只管用力砍過來就是…」

雷老大齜牙笑道:「小心些,傷了你可莫怪我。」手腕一抖,精鋼劍當頭劈了下來。
那窮漢左手持衃而飲,右手撩起鏽劍,嚮上一迎,只聽「當」的一聲,雷老大又倒退
兩步,手中劍竟已只剩下半截,眾人全都獃住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窮漢子
手撫鏽劍,哈哈大笑道:「如何?」

雷老大張口結舌,吶吶道,好……好劍,果然好劍。那窮漢卻長歎了一聲,道:「如
此好劍,只可惜在我手裡蹧塌了…」

雷老大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道:「不……不知朋友可……可有意出讓?」那窮漢歎道
:「雖然有意,怎奈難遇買主…」雷老大大喜,喜動顏色道:『我……我這買主,你
看如何?」

那窮漢上上下下瞧了他幾眼,頷首道:「看你們也有些英雄氣概,也可配得上這口寶
劍了,只是……你眼力既差,卻不知出手如何?」雷老大喜道,「這個好說……這個
好說……」

特他三個朋友都拉在一邊,嘰嘰咕咕商量了一陣,接著,只瞧見四個人都在搯腰包,
湊銀子。那窮漢箕踞桌旁,瞧也不瞧,只是不住喝酒。

過了半晌,雷老大逡巡走過來,囁嚅著道:「不知五百兩……」那窮漢眼睛一瞪,道
:「多少?」

雷老大趕緊笑道:「不知一千兩夠不夠,不瞞兄檯說,咱們四個人搯空腰包,也只能
湊出這么多了…」那窮漢沉吟半晌,緩緩道:「此劍本是無價之寶,但常言說得好,
紅粉贈佳人,寶劍贈英雄……好,一千兩賣給你也罷。」雷老大再也想不到他答應得
如此痛快,生怕他又改變主意,趕緊將一大包銀子雙手奉上,陪笑道:「一知兩全在
這儿,請點點。」

那窮漢一手提了起來,笑道:「不用點了,錯不了的……那。劍在這裡,神兵利器,
唯有德者珮之,你以后可要小心謙虛,否則這種神兵利器怕也會變頑鐵……」雷老大
連聲道:「是,是!……」雙手將劍接過,當真是大喜慾狂,如穫異寶。那窮漢從佈
袋裡摸出錠銀子,「咯」的拋在桌上,長長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笑道:「某家
去了,這裡的酒帳,全算我的」竟頭也不回,邁開大步走了出去,那面色慘白的少年
,瞧著雷老大等人一笑,也隨後跟出。

這裡雷老大已高興得幾乎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錢二笑道:「咱們雷老大得了這口劍
,可當真是如虎添翼了,日后走江湖,還怕不是咱們雷老大的天下。」

雷老大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這還不是各位兄弟捧場……哈哈,想來我雷老大只
怕已時來運至,否則又怎能有此良緣巧遇。」

錢二道,「雷老大有了這口劍,非但連燕南天都要大為失色,咱們鏢侷的總鏢頭,只
怕也得讓讓賢了。」

雷老大笑得滿臉痲子都開了花,道:「日后咱家若真能如此,還能忘得了各位兄弟么
?」

他手裡捧著那柄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當真是含在口裡怕化了,頂在頭上,又怕
跌下。

突聽有人笑道:「各位什么事如此高興?」笑聲中,一個短小精悍、目光如炬的錦衣
漢子,大步走了進來,他身材雖瘦小,但氣派卻不小,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般不凡之
威傲,讓人一眼瞧見,便知道此人平日必定發號施令慣了。錢二等人俱都迎上來,躬
身陪笑道:「總鏢頭……」

幾個人七嘴入舌,將方才的奇遇說了出來。那總鏢頭目光閃動,笑道:「真的么?那
可當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雷老大也早已陪笑迎了上去,但突然覺得自己得了這口寶劍,身份已是大不同了,是
以又退了回來。此番睥睨一笑,道:「總……沈兄說的好,這不過是小弟偶然走運而
已。」

他變得當真不慢,居然連稱呼也改了,那沈總鏢頭卻直如未覺,瞧著他微微一笑,道
:「不瞞各位,如此利器,我倒真是從未見過,不知雷兄可能讓我開開眼界。」

雷老大哈哈笑道,「這個容易,沈兄一試便知。」沈總鏢頭道:「錢兄,請借劍一用
。」接過錢二的劍,微微輓了輓袖子,微笑道:「雷兄小心了。」

話猶未了,「刷」的一劍削下,雷老大也想學那窮漢的模樣,左手也端起酒衃,但酒
衃剛端起,劍光已削下,他哪裡還顧得喝酒,慌慌張張,反手一劍撩了上去。

又聽「當、當、當、砰」四聲響過,果然有半截劍跌在地上,但不是沈總鏢頭掌中之
劍,卻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寶劍」!那第一聲響是雙劍相擊,第二聲響是劍尖落地,
第三聲響是酒衃摔得粉碎,第四聲響卻是雷老大整個人跌在地上。這一來不但雷者大
面如死灰,別的人也是目瞪口獃,一個個愣在那裡,動彈不得,作聲不得。

沈總鏢頭順手拋了長劍,冷笑道:「這也算是寶劍么?」雷老大哭喪著臉,道:「但
方才明明……明明是……」沈總鏢頭冷冷道:「方才明明是你上了別人的當了。」

雷老大突然跳了起來,大吼道:「我去找那彌算帳……」沈總鏢頭叱道:「且慢!」
雷老大此刻又聽話了,乖乖地停下腳步,道:「總……總鏢頭有何吩咐?」

他又改了稱呼,這沈總鏢頭還是直如不覺,只是冷冷問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樣?」
雷老大道:「是個無賴窮漢,只不過生得高大些…」

沈總鏢頭沉吟半晌,突然變色道:「那人雙眉可是特別濃重?骨骼特別大?一雙眼睛
平時永遠半張半閉,倣彿有好幾天未睡覺的模樣。」雷老大道:「正是,總鏢頭莫非
認得他?」

沈總鏢頭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錢二,突然仰天長歎了一聲道:「只歎你們隨我多年,
不想竟還都是有眼無珠的瞎子。」雷老大哪裡還敢抬起頭來,只有連聲道:「是……
是……」

沈總鏢頭道:「你們可知道此人是誰么?」眾人面南相覷,齊聲道,「他是誰?」沈
總鏢頭一字字緩緩道:「他便是當今江湖第一神劍,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耑程來拜
見的人!」

話未說完,雷老大已又一個跟鬥栽在地上!那面色慘白的青衣少年跟著走出,兩人大
步而行,走儘長街,少年方自追上去,悄聲道:「是燕大爺么?」

燕海天龍行虎步,頭也不回口中沉聲道:「你可是我江二弟差來的?」那少年道:「
小人正是江二爺的書童江琴…」燕甫天霍然回首,厲聲道:「你怎地此時才來?」

他雙目一張,那目光當真有如夜空中擊下的閃電一般,那江琴竟不由自主打丁個寒噤
,垂手道:「小人……個人生怕行蹤落在別人眼裡,是以只敢在夜間行事,而……而
小人雖從小跟著公子,輕身功夫卻可憐得很。」燕南天神色大見和緩,又緩緩垂下眼
,道:「你家公子令人送來書信,要我在此相候,信中卻不說明原因,便知其中必有
極大的隱密……這究竟是什么事?」江琴道:「我家公子不知為了什么,突然將家人
全都遣散了,只留下小人,然後又令小人到這裡來見大爺,請大爺由這條廢道上去接
他,有什么話等到當面再說,看情形……我家公子似乎在躲避著什么強仇大敵。」

燕南天動容道:「哦?有這等事!他為何不早說?……唉,二弟做事總是如此糊塗,
縱是強仇大敵,我兄弟難道還怕了他們!」江琴躬身道:「大爺說的是。」

「你家公子已動身多久?」「計算時日,此刻只怕已在道上。」「你本該早些進來才
是,万一……」突聽有人大呼道:「燕大俠……燕大俠……」

幾個人急步奔了過來,當先一人,身法矯健,步履輕靈,自然正是那精明強悍的沈總
鏢頭了。燕南無微微皺眉,沉聲道:「來的可是威遠、鎮達、寧遠三大鏢侷的總鏢頭
,江湖人稱『飛花滿天,落地無聲』的沈輕虹么?」沈輕虹躬身拜道:「不敢,正是
小人……弟子們有眼無珠,不認得燕大俠……」

燕南天大笑道:「我聽得他們竟敢說要請詩仙喝酒,便覺有氣,但瞧在你家鏢主面上
,也不能揍他們一頓,若不取他們幾文銀子,怎出得了氣?」

沈輕虹躬身道,「是,是,原是他們該死…」燕南天笑聲突頓,道:「你可是來尋找
的。」「晚輩正是耑程前來拜見燕大俠。」燕南天厲聲道:「你怎知我在這裡?」

「晚輩正值走投無路,倖得一位前蜚的指點,說是燕大俠這兩天必在此間等人,是以
晚輩才趕來。」燕南天展顏笑道:「原來又是那醉鬼多口……」

轉眼一望,望見了垂頭喪氣,站在那裡,手裡還提著那半截鏽劍的雷老大,不禁又笑
道:「想來你此刻心裡還糊塗得很。」雷老大垂首道:「晚輩……這口劍……實在…
…」

沈輕虹叱道:「你還要丟人現眼,你莫非不知道燕大俠掌中無劍,亦勝有劍,無論什
么頑鐵,到了燕大俠手裡,也成了削鐵如泥的利器!」。

燕南天笑道:「你如此捧我,想必有求于我。」沈輕虹歎道:「不瞞前輩,晚輩接著
一票紅貨,價值可說無法估計,此事本做得十分隱秘,哪知不知怎地,這風聲竟走漏
到『十二星相』的耳裡,竟令人送來『星辰貼』,明言劫鏢,晚輩自然不敢再走鏢上
路……」燕甫天道:「你莫非是要我來為你保鏢不成?」

「晚輩不敢……晚輩知道前輩在此,是已將『十二星相』約在左近,只求前輩抽空一
行,只要前輩吩咐兩句,『十二星相』縱有天大的膽子,想必也再不敢來打這票紅貨
的主意…」

燕南天沉聲道:「你既無力護鏢,為何又要接下?」「晚輩該死,只求前輩……」「
『十二星相』惡名久著,若非他們行蹤委實隱秘,我早已將之除去,此事我本非不願
出手助你……」沈輕虹大喜道:「多謝前輩…」燕南天道:「你莫謝我,我雖有心肋
你,怎奈我此刻卻另有急事,那是片刻也延誤不得的…」話猶未了,便待轉身。

沈輕虹惶聲道:「前輩留步。」揮了揮手,錢二已送上了箱子,箱子裡竟滿是耀眼的
黃金,沈輕虹躬身再拜,恭身道,「晚輩久已知道前輩揮手韆金,是以送上……」燕
甫天仰天狂笑,厲聲道:「沈輕虹,你將天下所有的黃金都送到我面同前,也不能將
我與二弟相見的時候耽誤片刻……」

伸手一拍江琴肩頭,喝道:「我先去了,你跟著來!」八個字說完,人已遠在十丈外
!沈輕虹面色立刻如土,錢二喃喃道:「這人倒當真奇怪,幾十兩銀予,他也要騙,
但別人真送上巨額黃金時,他卻又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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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四章」赤手殲魔                    
                                   
                                    

暮靄蒼茫。蒼茫的暮色中,燕南天的身形,幾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他身形掠過時,
最多也不過只能見到淡淡的灰影一閃。舊道上荒草漫漫,迎風飛舞,既不聞人聲,亦
不聞馬蹄,天畔新月陞起,月光也不見掩去這其間的蕭索之意。

燕奮天身形不停,口中喃喃道:「奇怪,二弟已在道上,我怎地聽不見……」突見眼
前黑影一閃,兩點黑影,飛了過去,月光下瞧得清楚。前面飛的是弱燕,後面追的卻
是只蒼鷹。

那燕子似已飛得力竭,雙翼擺動,已漸緩慢,那蒼鷹雄翼拍風,眼見已將追及,燕子
已難逃爪下。燕南天喝道:「兀那惡鷹,你難道也做人間惡徒一般,欺凌弱小……」
只覺一股怒氣直衝上來,身子一擰,竟箭一般嚮那蒼鷹射了出去。那蒼鷹雙翅一展,
燕南天便撲了個空。只聽燕子一聲哀啼。

已落入蒼鷹爪下,蒼鷹得誌,便待一飛衝天,燕甫天怒喝一聲道:「好惡鷹,你逃得
過燕某之手,算你有種!」

喝聲中,他身形再度竄起,一股勁風,先已射出,那蒼鷹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鬥,終
于落了下來。燕南天哈哈大笑,道:「二弟呀二弟,你瞧瞧我赤手落鷹的威風!」身
形展動,接住了蒼鷹,自鷹爪中救出了弱燕。但燕子受傷不輕了,竟已再難飛起,燕
南天喃喃道:「好燕儿,乖燕儿,忍者些,你不會死的……」在長草間坐了下來,自
懷中取出金創藥,輕敷在燕子身上。燕南天輕輕敷藥,小心呵護,過了半醆茶時分,
那燕子雙翅已漸漸能在燕南天掌中展動。

燕南天嘴角露出笑容,道:「燕儿呀燕儿,你已耽誤我不少時候,你若能飛,就快快
去吧。」那燕子展動雙翅,終于飛起,卻在燕南天頭上飛了個圈子,才投入暮色中。

燕南天大笑道:「万兩黃金,不能令我耽誤片刻,不想這小燕子卻能拖住我了。」開
懷得意的笑聲中,他再次展動身形,如飛掠去。。

突然間,一陣洪亮的嬰儿啼哭聲,遠遠傳了過來。燕南天大喜道:「莫非二弟已有了
寶寶?」他身形更急,掠嚮哭聲傳來處,于是,那滿地的尸身,那慘絕人寰景象,便
赫然呈現在他眼前!燕南天身形早已不見,甚至連那江琴都已去遠了,但沈輕虹還是
木立在那裡,動彈不得。錢二囁嚅著道:「不知總鏢頭和那「十二星相』約在何時?


沈輕虹道:「就是今日黃昏錢二變色道:「今晚?……在哪裡?」「就在前面!」「
他……他們有多少人?」」「星辰貼上具名的,迺是黑面、司晨、獻果、……」「難
……難道,雞、猴、狗一齊出手?」「不錯!」錢二聲音早已變了,顫聲道:「總鏢
頭,咱們還是走吧,憑咱們只……又怕……」

沈輕虹冷哼道:「你們走吧」「總鏢頭你……」鏢主以義待我,沈經虹豈能無義報之
,你們……」突然頓住語聲,頭也不回大步走去錢二呼道:「總鏢頭……」追了一步
,又複駐足雷老大道:「怎么?你不去么?」錢二悄聲道:「讓他從容就義去吧,咱
們可犯不著去送死。」

雷老大勃然變色,怒罵道:「畜牲……你們作畜牲,我雷嘯虎可不能陪你們作畜牲。
」錢二道:「好,好,我是畜牲,你是義士…」

雷嘯虎道:「畜牲,畜牲,我今日才算認得你們……」一路大罵,一路追了過去。沈
輕虹緩步而行,走嚮暮色籠罩的荒野,他輕靈的腳步,已變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
腳下都似有千斤之物。聽得身後有腳步趕來,他頭未回,道:「是雷嘯虎么?」雷嘯
虎道:「總鏢頭,是我…」沈輕虹歎道:「我早已知道只有你一人會來的…」

「聽總鏢頭這句話,雷嘯虎死也甘心,我雷嘯虎雖然是獃子,卻非無恥的畜牲,但…
…但總鏢頭,你……你這次……」「你是奇怪我為何不多約人來么?」「正是有些奇
怪…」

「『十二星相』,各有奇功,江湖友輩中能勝過他們的人併不多,我若約了朋友,別
人為了義氣雖想不來,也不能不來,但我又怎忍心令朋友們為難,送死?」

雷嘯虎仰天長嘯道:「總鏢頭畢竟是總鏢頭,我雷嘯虎縱然有總鏢頭這樣的武功,也
休想能做得上三大鏢侷的總鏢頭,我……」話猶未了,突聽一聲狗吠。

荒郊黃昏,有狗吠月,本非奇事,但這聲狗吠卻分外與眾不同,這狗吠聲竟似有種妖
異之氣。雷嘯虎聳然失色道:「莫非來……」

「了」字還未出口,滿鎮狗吠,已一聲連著一聲響了起來,眨眼之間,兩人耳中除了
狗吠外,已聽不到別的聲音。

雷嘯虎平日膽子雖大,此刻手足卻也不禁微微髮抖,但瞧見沈輕虹神色竟未變,他也
壯起膽子,強笑道:「這『十二星相』果然邪門……」

沈輕虹沉聲道:「『十二星相』耑喜詭異,為的卻是先聲奪人。先寒敵膽,咯們確實
被他駭住了,便折了銳氣!」雷嘯虎挺起胸膛,大聲道,「我不怕,誰怕誰就是孫子
!」

他口中雖說不怕,其實聲音也有些岔了,月夜荒郊,這狗吠如哭;如狼嚎,的確攝人
魂魄!沈輕虹雙拳微抱,朗聲道:「『十二星相』在哪裡?洛陽沈輕虹前來拜見!」

他身形雖瘦小,但此刻的聲音竟自狼嗥鬼哭般時狗吠聲中直穿了出去,一個字、一個
字傳送到遠方。蒼茫的暮色中,突然躍出糰黑影,驟見倣彿一人一馬,卻是只金絲猿
猴騎在只白牙森森的大狼狗上。這只狗,虎軀狗頭,竟比平常狗大了一倍,喉中不斷
髮出低吼,已足令人喪膽,這只金絲猿更是火眼金睛,目光中帶著種說不出的妖異之
氣,一猴一狗,竟倣彿不是人間之物,而是來自妖魔地獄。等這一猴一狗走過來,金
絲猴「吱」的一叫,突然將只桃子送到地面前。

沈輕虹冷笑道:「好一個『神犬迎客,靈猴獻果』,但是沈輕虹會的是『十二星相』
中的人,卻不是這些畜牲!」

那金絲猿倣彿懂得人言,「吱」的又是一叫,凌空在狗揹上翻了個筋鬥,手中竟然又
多了條白拆,上面寫者:「你若敢吃下去,自有人來會你。」沈輕虹冷笑道:「『十
二星相』若是鴆人的鼠輩,沈輕虹今日也不會來了……沈輕虹信得過你們,縱是毒藥
,也要吃下!」

他方待伸手去拿桃子,哪知雷嘯虎卻搶了過來,三口兩口連桃核都吞了下去,大笑道
:「不要錢的桃子,不吃豈非冤枉!」

只聽一人陰森森笑道:「好,無怪『三遠鏢旗』能暢行大河兩岸,鏢侷中果然還有兩
個有膽子的好漢……」八條人影,隨著笑聲走了出來。

沈輕虹身形已算十分瘦小,但此刻當先走出的一人,卻比沈輕虹還瘦,身上穿著件金
光閃閃的袍子,臉上凸顴尖腮,雙目如火,笑起來嘴角幾乎直裂到耳根,此人若還有
三分像人,便也七分是猴的模樣。另外六七人卻全是黑衣勁裝,黑巾矇面,只露出一
雙閃閃的眼睛,宛如鬼限瞅人。沈輕虹道:「來的想必是……」

那金袍人喀咯笑道,「咱們的模樣,你自然一瞧就知道,還用得著說么?」沈輕虹冷
笑道:「在下只是奇怪,怎地少了黑面君與司晨客了」

金猿星怪笑道,「他兩人去做另一票買賣去了,有我們這幾人,你還嫌不夠么?」沈
輕虹朗聲大笑道:「沈輕虹今日反正是一個人來的,反正已沒打算活者回去,能多瞧
見幾位『十二星相』的真面目,固然不錯,少瞧見幾個,也不覺遺憾。」金猿星獰笑
道:「我知道你膽子不小,卻不知道你口才竟也不錯,但你辛辛苦苦爬上總鏢頭的寶
座併不容易,死了豈非冤枉?」沈輕虹厲喝道:「沈輕虹此來併非與你逞口舌之利。
」「你想打?」「正是!沈某若勝,只望各位休想再打鏢貨的主意……」

「敗了又如何了將鏢貨雙手送上么?」沈輕虹哈哈大笑道:「那批紅貨早已由我家副
總鏢頭『雙鞭』宋德揚加急送上去了,沈某此來,不過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而已…


金猿星抬了抬手,身后的黑狗星立刻送上個小小的檀木匣子。金猿星打開匣子,陰森
森道:「你瞧瞧這是什么!」匣子裡的,竟赫然是顆人頭!「雙鞭」宋德揚的人頭!

沈輕虹面容慘變,嘶聲道:「你……你竟……」金猿星喀喀大笑道:「『十二星相』
若是常常被騙的人,江湖中人也不會瞧見咱們那么頭疼了……老實告訴你,那批紅貨
,早已落入咱們手中,咱們此時只不過是要你的命罷了!」突又揮了揮手,呼嘯道:
「上去!」

一聲呼嘯,那金絲猿已凌空躍了起來,撲嚮沈輕虹,一雙猿爪,閃電般直取沈輕虹雙
目!

那巨大卻厲吼著撲嚮雷嘯虎,雷嘯虎驚吼閃避,哪知這巨犬身子雖大,動作卻出奇靈
敏,一掀,一剪!雷嘯虎竟再也閃避不及,生生撲倒在地,只見一排森森白牙,直往
他咽喉咬了過去!雷嘯虎拼命抵住狗顎,一人一狗,竟在地上翻滾起來,狗嗥不止,
雷嘯虎吼聲也不絕,他竟似也變成野獸!那邊沈輕虹已攻出數招,但那金絲猿卻是縱
躍如飛,一雙金光閃閃的爪子,始終不離沈輕虹雙目三寸處!

金猿星怪笑道:「不想三遠鏢侷的大鏢頭們,竟連兩只畜牲也打不過!」語猶未了,
突見沈輕虹伸手一探,一條九尺銀絲長鞭,已在手中,滿天銀光洒起,金絲猿立被迫
退。

沈輕虹厲叱道;「哪裡走!」數十點銀星,突然自那滿天銀光中暴射而出,小半射向
那金絲猿,卻有大半擊向那金猴黑狗,那金絲猿雖然通靈,究竟是個畜牲,怎能避得
過這大河兩岸最著名的鏢客所髮出的殺手暗器…銀星擊出,這靈猿便已慘嗥倒地。

一余猿,七黑狗,八條人影,卻已衝天飛起。金狼星大喝澂:「好個『飛花漫天』,
果然有兩下于廣儿條人影,全都嚮沈輕虹撲下,沈輕虹縱有三頭六臂,也是敵不過這
八人凌空擊下的一著!」只見他身形就地一滾,銀鞭護體,化做一糰銀光滾了出去,
但金猿黑狗卻已佔得先機,他還能往哪裡走?!

那邊巨犬已一口咬住雷嘯虎的肩喉處,雷嘯虎也一口咬住巨犬的咽喉,鮮血滿地,一
人一犬都在在血泊中就在這時,突聽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喝聲,宛如晴天霹靂,一人凌
空飛墜,宛若雷神天降!眾人齊被這喝聲震得心魂皆落,金猿黑狗俱都住手,只見一
條大漢,身長八尺,頭髮蓬亂,一雙精光四射的虎目中,滿佈血絲,面上那悲憤之色
,已足以令任何人心寒,那神情之威猛,更足以令任何人膽碎,但奇怪的是,這大漢
身后卻揹著個襁褓嬰儿!

沈輕虹亦是滿身浴血,此刻狂喜呼道:「燕大俠來了!」金猿星變色道:「莫非是燕
南天!」燕南天厲喝道:「『十二星相』,你們的死期到了!」

金猿星道:「『十二星相』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他話還沒說完,燕南天已衝
了過來,一條黑犬首當其衝,大驚之下,雙拳齊出,急如電閃,「砰、砰」兩拳,俱
都打在燕南天胸膛上,但燕甫天絲毫不動,那黑大雙腕卻已生生折斷!慘呼一聲尚未
出口,燕南天鐵掌已抓住他胸膛,他情急反擊拼死一腳飛出。

這一腳迺是北派「無影腿」的真傳,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但不知怎地,這無影無
蹤的一腳,此刻竟被燕南天一伸手就抓住了,只聽一聲霹靂般大喝,那黑犬星一個人
已被血淋淋撕成兩半!鮮血射出,落花般霑滿了燕南天的衣服。黑狗群的眼睛紅了,
驚呼,怒吼,紛紛撲了上去。

這七人一個個分開來,武功還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七人久共生死,練得有一套聯手
進擊的武功,卻是非同小可,此刻七個人雖只剩下六個,但招式髮動開來,仍是配合
無間,流水不漏。沈輕虹忍不住脫口輕呼道:「燕大俠小心了。」呼聲未了,燕南天
身子已衝了進去,竟有如虎入羊群一般,掌中兩片尸身,化做滿天血雨!

六個人已倒下五個。剩下的最後一人瞧著燕南天不備,突然,向他背後揹著的那嬰儿
撲了過去,自是想搶得嬰儿作為人質。哪知燕南天揹后似生著眼睛,虎吼道:「站住
!」

燕甫天手裡剩下的半片尸身,已向他當頭摔了下來。血雨紛飛,洒得滿頭滿臉,他靈
魂早已出竅,竟駭得忘了閃避,那半片尸身已如万鈞鐵錐般摔在他頭上。他整個人竟
像是鐵釘般被釘得短了一半!沈輕虹全身寒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那金猿星雖是殺人
如草芥的黨徒,此刻卻也被這股殺氣驚得獃了。燕南天喝道:「你還要某家動手不成
?」

金猿星道:「你……你為什么?……」燕南天怒吼道:「為什么?你可知江楓是某家
的什么人?」金猿星失聲道:「莫非那……那只豬已……」

燕南天道:「別人都已死了,你活著又有何趣味,納命來吧!」最後一個字說完,人
已到了金猿星面前,鐵掌已抓住了金猿星的胸膛。

哪知金猿星竟是動也不動,也不回手。燕南天手掌一緊,五指俱都插人金猿星肉裡。
金猿星竟還是挺胸站在那裡哼都未哼一聲。

燕南天道:「不想你個子雖小,倒還是條漢子,若是換了平日,某家也能饒你一命,
但今日……哼,你還有何話說?」

金猿星卻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狂笑著道:「你個子雖大,卻也算不得是大丈夫。」燕
南天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某家這一生行事,雖得天下之名,卻也有不少人罵我,
善惡本不兩立,那也算不得什么,但你這這句活,某家倒要聽聽你是憑什么說出來的
。」金猿星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分算得了大丈夫么?」

燕南天怒道:「某家……」金猿星大聲截道:「你老是明辨是非之輩,便不該殺我。
」燕南天道,「為何不該殺你?我二弟江楓……」

金猿星再次大聲截止道:「這就對了,你若為別的事殺我,那我無活可說,但你若為
江楓殺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燕南天怒道:「你『十二星相』難道未曾
對我二弟江楓出手?」金猿星道:「不錯,『十二星相』確曾向江楓出手,但『十二
星相』本是強盜,這一點你早已知道,強盜要劫人錢財,本是份內之事,既是份內之
事便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那前來通風報訊,要『十二星相』向江楓出手的,才是你
真正要復仇的對象,你可知道。他是誰么?」他侃侃而言,居然像是理直氣壯,燕南
天雖是滿腔怒火,此刻也不禁被他說得怔了怔。突然大喝道:「前來通風報訊的,莫
非是江琴那個畜牲?我二弟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牲一個人知道…」

金猿星面色微變,但瞬即冷笑道:「不錯,原來你非但四肢發達,頭腦也不簡單,江
楓的確是被他視為心腹的人賣了,三千兩銀子就賣了。」

燕南天目彌儘裂,嘶聲道:「畜牲……畜牲……」金猿星冷冷道:「那畜牲此刻在那
裡,你可知道?」燕南天突然一只手將金猿星整個人都提了起來,嘶聲道:「你知道
他在哪裡,是么?」金猿星神色不變,緩緩道,「我若不知道,這些話就不說了…」
燕南天吼道:「他在哪裡?說!」

金猿星身子雖被他懇空提著,但神情卻比站在地上還要篤定,瞧著燕南天微微一笑。
燕南天瞧著他那張微笑的臉,一字字緩緩道:「你若不說,我珮服你…」

他若說要把金猿星宰了,剁了,大卸八塊,金猿星仍不害怕,因為金猿星明知他還未
打聽出江琴的下落之前,是絕不會將自己殺死的,但此時他說的是這句話,金猿星卻
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道:「我……我說了又如何?」燕南天道:「你說了,我便挖
出你一雙眼睛!」

沈輕虹聽得幾乎失聲叫了出來,暗道:「這燕南天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說了,他
還要挖人眼睛,這樣一來,金猿星想必定万万不肯說出來的了…」

哪知他心唸還末轉變,金猿星已長長歎了口氣,道:「雖然沒有眼睛,但只要能活著
,也就罷了。」燕南天道:「說吧!」

金猿星道:「只要我說出了,你也未必敢去。」燕南天怒道:「普天之下,還沒有燕
某不敢去的地方!」

金猿星眼睛半睜半閉,臉上似笑非笑,緩緩道:「那江琴不是獃子,明知我『十二星
相』殺人不過如同睬死只螞蟻,他拿了『十二星相』的銀子,難道不怕腦袋搬家?他
如此大膽,只因他早已有投奔之地,拿這銀子,正是要用做路費。而他那投奔之地,
『十二星相』加在一起,也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

燕南天厲聲狂笑道:「移花宮?……某家正要去的。」金猿星道:「當今天下,也未
必只有『移花宮』是武林禁地。」「除了『移花宮』還有哪裡?」「呂崙山『惡人谷
』……」

他這六個字還只說出五個,站在一旁出神傾聽的沈輕虹,便神色大變,身子也已顫抖
,大聲道:「燕大俠,你……你去不得!」

燕南天鬚髮皆張,日光偪視金猿星,厲聲道,「你說的可是真話?」「我話已說出,
信不信卻由得你了。」

沈輕虹顫聲道:「那『惡人谷」迺是天下惡人聚集之地,那些人沒有一個不是十惡不
赦、滿手血腥,沒有一個不是被江湖中人恨之人骨,但那許多惡人聚在一起,別人縱
然恨不得吃他們的肉,也沒有人敢走近『惡人谷』一步,就連『崑崙七劍』、『少林
四神僧』、『江南劍客』風嘯雨,都也……也不敢……」

燕甫天沉聲道:「燕南天既非少林神僧,也非江南劍客!」沈輕虹道:「我知道燕大
俠你劍術當代無雙,但那『惡人谷』……那穀中成韆成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惡人…
…」

燕南天大喝道:「義之所在,燕某何懼赴湯蹈火。」沈輕虹大聲道:「但說不定這根
本是金猿星故意騙你的,他已對你恨之入骨,所以要你到那惡人谷去送……送……」

他雖未將「死」字說出口來,其實也等于說出了一樣。燕南天仰天笑道:「惡人谷縱
是刀山火海,也未必能要了燕南天的命!」沈輕虹怔了一怔,苦歎一聲,黯然無語。

金猿星亦自歎道:「好!燕南天果然是英雄!竟連『惡人谷』也敢闖上一闖,你此去
縱然有去無還,也必將博得天下武林珮服!」燕南天道:「你還有何話說?」

金猿星道:「沒有了,拿我的眼珠去吧!」一聲慘呼,金猿星一雙精光四射的火眼,
已變成兩個血窟窿,燕南天隨手將他拋在沈輕虹面前,道:「此人交給你了!」話聲
未了,人已去遠。那雷嘯虎橫臥在血泊中,身于下壓者那條巨犬,一人一犬,都已奄
奄一息,連指頭都不會動了。

沈輕虹瞧了瞧他,目光移嚮金猿星,恨聲道:「你金猿星縱然一世聰明,今日卻做了
件笨事。」金猿星方才雖已疼得昏過去,片刻卻已醒來,就像是有鬼在後面推著他似
的,他竟能忍住疼,自懷中摸出一包藥,塞在眼眶中,口中還能說話,顫聲道:「我
笨?」「燕南天雖未取你性命,但將你送到我手中,我還會饒你?……你此刻縱有靈
藥治傷,又有何用!」「自然有用,我死不了的!」「還有誰能救你?」「我自己。
」「沈某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救你自己……」喝聲中,手拿直拍金猿星天靈。

金猿星大聲道:「那鏢銀你不想要了么?」沈輕虹手掌立刻在空中頓住。金猿星咬緊
牙關,喀喀大笑道:「我早就算準你不敢動手殺我的,你若想要鏢銀,只有我能給你
,除非你有這膽子不要鏢銀。沈輕虹手掌不停顫動,幾次想要擊下,儿次都頓住,終
于長長歎息了一聲,收回手掌,道:「算你贏了。」

這一批鏢銀委實關係整個三遠鏢侷的命運,沈輕虹一生從不負人,又怎能負對他義重
如山的三遠鏢侷?金猿星瘋狂般笑道:「沈輕虹,如今你可知道了吧!無論誰想殺我
,都沒有麼容易!」夜色已深,小鎮上燈火闌珊,就連那「太白居」中的酒鬼,都已
踉蹌著腳步,互相攜扶著散步去了。那酒保揉者髮紅的眼睛,正待上起店門,突然間
,只見一輛馬車自街頭走過來,拉車的卻不是馬,而是個人──正是那騙了人家一韆
兩銀子的大漢。

自門裡透出來的昏黃燈光中望未,只見這大漢滿身鮮血,滿面殺氣,看來有幾分似惡
鬼,又有儿分似天神!這酒保駭得臉都白了,方自躲回去,這大漢已拉著車到了門口
,要兩匹馬才拖得動的大車,在他手裡,竟似輕若無物燕南天將大車靠在牆上,懷抱
熟睡的嬰儿,大步走進店裡,那店伙壯起膽子,陪笑道:「大……大爺要……要什么
酒?」

燕南天眼睛一瞪,喝道:「誰說我要酒?」酒保怔了怔,道:「大爺不……不要酒,
要什么?」燕南天道:「米湯!」酒保更證住了,苦著臉道,「小店不……不賣……


燕南天「叭」的一拍桌子,大聲道:「先去煮幾碗濃濃的米湯,再拿酒來。」這酒保
駭得膽子都快破了,哪裡還敢說『不』字。

嬰儿喝了米湯,睡得更沉了,燕南天喝著酒,目中神光卻更驚人,那酒保連瞧也不敢
瞧他一眼。雖然不敢瞧,卻偷偷數著──不到醆茶時分,燕南天已用大碗喝下了十七
碗烈酒!

那酒保駭得吐出了舌頭,幾乎縮不回去。突見燕南天摸出兩錠銀子,拋在桌上,大聲
道:「去替我買些東西來…」「大……大爺要買什么?」「棺材!兩口上好的棺材!」

那酒保駭得幾乎一個筋頭跌了下去,雖張開了嘴,卻過了半晌還說不出話,他幾乎不
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南天又一拍桌子,兩錠銀子突然跳了起來,竟不偏不倚跳進他懷
裡,燕南天喝道:「棺材兩口上好的棺材,聽到了么?」「聽……聽……聽……」「
聽到了還不快去!」

那酒保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跑,燕南天喝下第二十八碗酒時,他已乖乖地將棺材運了
回來。燕南天紅著眼睛,自車廂中將江楓和月奴尸身捧出來,捧入棺材裡,每件事他
都是親手做的。他不許別人再碰他二弟一根手指。然后,以赤手釘起了棺蓋。他將一
枚枚鐵釘釘科木頭裡,就像是釘入荳腐裡似的。那酒保眼睛更發直了,也不知今天撞
見的是神是鬼?

面對棺木,燕南天又連儘七碗。他沒有流淚,但那神情…卻比流淚還要悲哀。手裡端
著最後一碗酒,他獃獃地站著,直過了幾乎有半個時辰,然后,燕南天終于緩緩道:
「二弟,我要你陪著我,我要你親眼瞧著我將你的仇人一個個殺死!」夕陽滿天,照
著太原大街上最大的一面招牌,招牌上三個大金字,閃閃發者光,這三個字是:「千
裡香」「千里香」可真是金字招牌,山西人個個都知道,「千里香」賣出來的香料,
那是絕不會有半分摻假的。

黃昏后,「千里香」鋪子裡十來個伙計,正吃著飯,大街上行人熙來攘往,正是是熱
鬧的時候。突然一輛大車直馳而來,駛過長啣,趕車的一聲吆喝,宛如霹靂,這大車
已筆直闖入「千里香」店鋪裡。伙計們驚怒之下,紛紛撲了過來,只見那趕車的大漢
一躍而來,也不知怎地,十來個伙計但覺身子一痲,全都不能動了;眼睜睜瞧著他將
一壇壇上好的香料,全都塞到兩口棺材裡去。片刻后那大漢便又趕著車子急駛而出,
口中喝道:「半個時辰后你等便可無礙,香料銀兩來日加倍奉還!」大街上的人,竟
都被這大漢的神氣所懾。滿街人竟沒有一人敢攔住這輛馬車。

下午,瓜田裡散髮出象征著豐收的清香。一個農家少婦。懶洋洋的坐在瓜田旁,樹蔭
下。

她半敞著衣襟,露出了那比瓜田裡的瓜還要成熟的胸膛,正以比瓜汁還甜的乳什,喂
著懷抱中的嬰儿。涼風入懷,她似乎已要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覺得有雙眼睛
在盯著她的胸膛。農村中本也有不少輕薄的小伙子,她平日也被人瞧得不少,儿子都
有了的人,哪裡還會在乎這些,但此刻她和覺得這雙眼睛似是分外不同。她不由自主
張開了眼,又見旁邊一株樹下,果然有個陌生的大漢,這大漢身軀併不甚雄壯,衣衫
也不甚堂皇,面目間更帶著幾分憔悴之色,但不知怎地,看來卻威風得很。奇怪的是
這條大漢,懷裡卻抱者個嬰儿。」

這少婦雖覺得有些奇怪,也不理會,又自垂下了頭,只聽那大漢懷抱中的嬰儿,突然
啼哭起來,哭聲倒也洪亮。她才做媽媽沒多久,心中正充滿了母性的溫柔,聽得這哭
聲,忍不住又抬起頭,這一次她便髮覺那大漢盯著她胸膛的那雙眼睛裡,併沒有什么
色迷述的神情,卻充滿懇求之意,不禁一笑,道:「這孩子的娘不在么?」

那大漢搖頭道:「不在」少婦沉吟半晌,道:「看來他是餓了。」那大漢點頭道:「
是餓了。」少婦瞧了瞧自己懷中的嬰儿,突然笑道:「把你的孩子抱過來吧,我來餵
吧!反正這幾天我吃了兩只雞,奶水正多,咱們小妞儿也吃不了。」那大漢威武的面
上,立刻露出喜色,趕緊道:「多謝。」將孩子抱了過去。

只見這孩子胎毛未落,出生最多也不過儿天,那細皮嫩肉的小臉上,卻已有了條刀痕
。那少婦不禁皺眉道:「你們帶孩子真該小心些,這孩子的娘也真是,竟放心把這么
小的孩子交給你一個大男人」那大漢慘然誰,「這孩子的娘已死了。」少掃楞了一楞
,伸手撫摸者這孩子的小臉,黯然歎道:「從小就沒有娘的孩子,真是可憐。」

那大漢仰天長長歎息了一聲,垂目望嚮孩予,心裡也正有說不出的悲哀,說不出的憐
惜。

這孩子生來似乎就帶著噩運,初生的第一天,就遇著那么多兇殺、死亡,他這一生的
命運,似乎也註定要充滿災難,可憐他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那張小臉上,反似充滿
了倖福的微笑。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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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4: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六章

《絕代雙驕》「第五章」惡人之谷                    
                                   
                                    

和闐河液滾的河水,在六月的殘陽下發著光。

到了上遊,河水雙分,東面的一支便是玉龍哈什河,水流處地勢更見崎嶇險峻,激起
了奔騰的浪花。沿著玉龍哈什河嚮上遊走,便入了天下聞名、名俠輩出、充滿了神秘
傳說的崑崙山區。此刻,雖仍是夏季,殘陽也猶未落,玉龍峰下,已宛如深鞦,風在
呼號,卻也吹不開那陰森悽迷的雲霧。燕南天終于來到了玉龍烽下,人既憔悴馬再疲
乏,就連車輪滾動在崎嘔的山路上,也似乎滾不動了,巨大的山影,沉重地壓在車馬
上。

燕南天左手提著彌繩,右手懷抱著嬰儿,一陣陣惱人的香氣自車廂中傳出來,刺得他
幾乎想吐。嬰儿卻又已沉睡了,這小小的孩子,竟似也已習慣了奔波綑苦。

燕南天無限憐惜地瞧著他,嘴角突然現出一絲微笑,喃喃道:「孩子,這一路上你可
真是吃了不少人的奶,從中原,一路吃到這裡,除了你,大概沒有別的孩子能……」

說到「能」字,語聲突熱頓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躍起,就在他身子離開車座的那一剎
那間,只聽十幾聲響,十幾樣長短不齊、形式各異的暗器,俱都釘入了他方才坐過的
地方。燕南天凌空翻身,左手已勒住了車馬,人卻藏到了馬腹下,他怕的不是自己受
傷,而是懷抱中的嬰儿。
這一躍,一翻,一翻一勒,一藏,當真是矯如遊龍,快若驚鴻,山麓陰影中,已有人
忍不住失聲道:「好功夫!」燕南天怒喝道:「暗箭傷人的是……」

還未出口,那匹馬突然驚嘶、一聲,人立而起,馬身上箭也似的噴出了十儿股鮮血。
燕南天想也不想,鐵掌掃出,「砰、砰」兩響,套馬的車軛立斷,負傷的馬,筆直竄
了出去,燕南天跟著又是一拳擊出,又是「砰」的一響,車廂生生被擊破個大洞,健
馬長嘶未絕,他左手儿自洞中送到車廂裡去,又是數十點寒光,已暴雨般射嚮他身上


他身子也已衝天而起,又聽「哧」,風聲不絕數十點暗器,俱都自他足底掃過。

應變若有絲毫之差,自己縱不負傷,那嬰儿也難免喪命,嬰儿縱不喪命,大車也難免
要被那匹馬帶得自他身上輾過﹂健馬倒地,燕南天身形猶在空中一只見銀光乍起,七
八道劍光,有如天際長虹般,自暑影中斜飛而出,上下左右,縱橫交錯。哪知他身在
空中,力道竟仍末消竭,雙臂一振,身于突然又嚮上竄起了七尺,劍光又自他腳底擦
過但聞「叮鐺」龍吟之聲不絕,七八柄劍收勢不及,俱都撞在一起,劍光一合便分,
七人個人都遠遠落到一旁,暮色中雖瞧不清楚,但朦矓望去,這七八人中,竟有四個
是出家的道人。燕南天雙足一蹬,方自掠到車頂,竟又箭也似的竄了出去雙掌如風,
當頭嚮一個藍衫道人擊下!他眼見這幾個人話也不說,便下如此毒手,此刻下手自也
不肯留情,這雙掌擊下,力道何止千斤!

那道人本待舉劍迎上,但心唸一轉,面色實然大變,身形后仰,竟不敢招架,向後倒
竄而去。燕南天劍光竟似綿綿不儘,跟著身子追去。那人心膽皆喪,拼命一劍迎上。

只聽「叮」的一聲,雙劍相擊,兩口劍本是同爐所煉,但不知怎麼,那人掌中的的劍
,竟已被燕南天砍成兩段。

那人身子落地,就地幾滾,燕南天高吭長嘯,劍光如雷霆閃電,直擊而下,這一劍之
威,當真可驚天動地!

滿天銀光突又飛來,接著「嗆」的一聲震耳龍吟只見三個藍衣道人,單足跪地,三柄
劍交叉架起,替那人擋住了燕南天的一劍,那人卻已駭得暈了過去!

燕南天虎立當地,鬚眉皆張,厲聲誰:「接劍的四鷲?還是三鷹?」那道人道:「四
鷲,足下怎知……」

燕南天厲聲笑道:「當今天下,除了崑崙七劍外,還有幾人能接得住某家這一劍?!
」那道人道:「當今天下,除了燕南天大俠外,只怕也再無一人能令貧道兄弟三人,
同時出手抬架的一劍!」燕南天笑聲突頓,喝道:「但崑崙七劍為何要嚮燕某下如此
毒手,卻令燕某不解…」

那道人苦笑道:「貧道等守在這裡,本是為阻擋一個投奔『惡人谷』的人,貧道委實
想不到燕大俠也會到這『惡人谷來。」燕南天這才收回長劍,他長劍方自收回,那三
個道人掌中劍便已「當」的垂落在地,雙臂似再也難以提起。「你等要阻擋的人是誰
?」崑崙道人道,「司馬煙。」「你等怎知這惡賊要來此間」

川中八義一路將他追到這裡,這三位便是『川中八義』中的大義士楊平,三義士海長
波,七義士海金波……」

「川中八義」在江湖中端的是赫赫有名,燕南天轉目望去,只見這三人果然風骨棱棱
,氣宇軒卬──雖然方自地上爬起,卻無狼狽之態。

那川中八義之首楊平,國字臉,通天鼻,雙眉斜飛人鬢,更是英氣偪人,此刻微一抱
拳,躬身道:「晚輩們直將那惡賊迫到和闐河畔,才將他追丟了,若是被他逃入『惡
人谷』去,晚輩們實是心有不甘,是以才將四位道長請了出來,守在這裡,哪知……
哪知卻……遇見燕大俠。」

海長波苦笑道:「晚輩們方才雖已瞧出前輩形貌不同,但素知那彌精于易容,晚輩們
實將此人恨之人骨,是以……」燕南天頷首道:「難怪你等出手那般狠毒,對付這惡
賊,出手的確是越毒越好。」崑崙四子之首藏翼子忍不住問道:「但……但燕大俠卻
不知怎會來到這裡。」燕南天道:「某家正是要到『惡人谷』去!」

崑崙四子,川中三義齊地一怔。藏翼子動容道:「燕大俠豪氣幹雲,晚輩們久已深知
,只是……惡人谷,惡人雲集,古往今來,只怕從未有過那許多惡人聚在一起,更從
未有一人敢孤身去面對那許多惡人,燕大俠……還望三思。」

燕南天目光火炬一般,遙註雲霧悽迷的山谷,沉聲道:「男儿立生于世,若能做幾樁
別人不敢做的事,死亦何憾!」崑崙四子對望一一眼,面上已有愧色。

楊平道:「但……據在下所知,這二十年來,在江湖中兇名最著的十大魔頭,最少有
四人確實已投奔谷中……」

海長波道:「只怕還不止四個……『血手』杜殺,『笑裡藏刀』,『小瀰陀』哈哈儿
,『不男不女』屠嬌嬌,『不吃人頭李大嘴……」

燕南天皺眉道,「李大嘴?……可是那耑嗜人肉的惡魔?」「…海長波道:正是那彌
,別人叫他『不吃人頭』,正是說他除了人頭外,什么都吃,他聽了反而哈哈大笑,
說他其實連人頭都吃的」燕南天怒道:「如此惡徒,豈能再讓他活著!」海長波道:
「除了這四人外,那自命輕身功夫天下無雙,從來不肯與人正面對敵,耑門在暗中下
毒手的陰九幽,據說也逃奔人谷…」燕南天動穿道:「哦!『半人半鬼』陰九幽也在
谷中么?他暗算少林俗家弟子李大元后,不是已被少林護法長老們下手除去了么?」
海長波道:「不錯,江湖中是有此一傳說,但據深悉內幕之人言道,少林護法雖已將
這『半人半鬼』的惡魔綑在『陰冥谷』,但還是被他逃了出去,此事自然有隕少林派
聲威,是以少林弟子從來絕口不提。」

燕南天長歎道:「昔日領袖武林的少林派,如今日漸沒落,只怕就正是因為少林弟子
一個個委實太愛面子。」

藏翼子慨然道:「要保持一派的聲名不墜談何容易?」他這話自然是有感而髮──崑
崙派又何嘗不日漸凋零?

楊平又道:「這幾個無一不是極難對付的人,尤其是那『不男不女』屠嬌矯,不但詭
計多端,而且易容之術已臻化境,明明是你身畔最親近的人,但說不定突然就變成了
他的此身,此人之逃奔入谷,據說併非全因避仇,還另有原因…」燕南天道:「無論
他為了什么事逃人「惡人谷』,無論他易容多么巧妙,反正某家此次入谷,乃是孤身
一人,無論他扮成什么人的模樣,都害不到我……哈哈,難道他能扮成出世不到半個
月的嬰儿不成?」楊平展顏笑道:「不錯,此番燕大陝孤身入谷,他縱有通天的。手
段,只怕也是無所用其計了,但……不過……」燕南天不等他再說話,抱拳道:「各
位今日一番話,的確使燕某人穫益匪淺,但無論如何,燕某人卻是勢在必行……燕某
就此別過。」。眾人齊地脫口道:「燕大快,你……」但燕南天卻再也不瞧他們一眼
,一邊輓過大車,立刻放步而行。

眾人面面相覷,默然良久。藏翼子終于歎道:「常聽人言道燕南天武功之強強絕天下
,貧道還不深信,但今日一見……唉,唉……」

楊平動容道:「他武功雖高,還不足深珮,小弟最珮服的迺是他的幹雲豪氣,凜然大
義,當真令我愧煞」。

海長波望者燕南天身段消失處,喃喃道:「但願他此番人谷還能再出來與我等相見…
…山路更見崎嶇,但燕南天拉著輛大車放足而行,竟仍毫不費力,他臂上何止有千斤
之力?」

沉沉的暮色,悽迷的雲天中,突然現出一蓆燈火。那是醆青燈製成的孔明燈,巧妙地
嵌在山石間避風處在這陰冥的窮山惡谷中,碧磷磷的看來有如鬼火一般。

鬼火般的火照耀下,山石上竟刻著兩行字!「入谷如登天。來人走這邊」兩行字下,
有只箭頭,指著條曲折蜿蜒的山路,用儘目力,便可瞧出這條路正是通嚮四山合抱的
山谷。

崑崙山山勢雖險絕,但這條路卻巧妙地穿過群山。那「惡人谷」便正是群山圍繞的谷
底。

是以入谷的道路,非但不是嚮上,而且漸行嚮下,到后來燕南天根本已不必拉車,反
倒似車在推他。山路越來越曲折,目力難見一丈之外。但突然間,眼前豁然開朗,四
面窮山中,突然奇蹟般現出了一片燈火,有如万點明星,眩人眼目。江湖人心目中所
想象的「惡人谷」,自然是說不出的陰森、黑暗,而此刻,「惡人谷」中竟是一片輝
煌的燈火。

但這燈火非但未使「惡人谷」的神秘減少,反而使「惡人谷」更增加了說不出的詭異
。「惡人谷」中到底是什么情況?」燕南天但覺自己的心,跳動也有些加速,這世上
所有好人心中最大的秘密,此刻他立刻就要知道謎底了。燈光下,只見一方石牌立在
道旁。「入谷入谷,永不為奴。」

過了這石碑,道路突然平坦,在燈火下簡直如鏡子一般,光可鑒人,但燕南天卻也知
道,這平坦的道路正也是世上最最險惡的道路,他每走一步,距離危險與死亡便也近
了一步。

沒有門沒有塔,也沒有欄柵。這「惡人谷」看來竟是個山村模樣,一棟棟房屋,在燈
火的照耀下,竟顯得那么安靜、平和。在這安靜平和的山村中,究競藏有多少害人陷
阱,多少殺人的毒手?燕南天輓著大車,已淌著汗珠,他此刻已入了「惡人谷」,隨
時都可能有緻命的殺手嚮他擊出!

道路兩旁,已有房捨,每一棟屋,建造得極精巧,緊閉的門窗送出明亮的燈火。突然
間,前面道路上,有人走了過來。

燕南天知道,就在這瞬息之間,便將有源源不絕的毒手,血戰到來!哪知走過的兩個
人,竟瞧也未瞧他一眼,兩人衣著都是極為華麗,竟揚長自燕南天身旁走過。燕南天
的眼睛都紅了,也未瞧清他們的面容,只見道路上人已越來越多,但竟沒有一個人瞧
他一眼!

他走入這天下武林中人視為禁地的「惡人谷」,竟和走入一繁華而平靜的鎮市毫無不
同!

燕南天腦中一片迷亂,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平生所遇的兇險疑難之事,何止千百,
卻從未有如此刻般心慌意亂!他平生所闖過的龍潭虎穴,也不知有多少,但不知怎地
,無論多兇險之地,竟似乎都比不上這安靜平和的「惡人谷」。

車廂中,有嬰儿的啼哭聲傳了出來,燕南天深深吸了口氣。定下心神,便瞧見前面有
扇門是開著的。門裡,似有酒菜的香味透出。燕南天大步走了進去。

雅緻的廳房中,擺著五六張雅緻的桌子,有兩張桌子上,坐著幾人淺淺飲酒,低低談
笑。

這開著的門裡,竟似個酒店的模樣,只是看來比世上任何一家酒店前精緻高雅得多。

燕南天抱著嬰儿進去,找了張桌子坐下,只見這酒店裡竟也毫無異樣,飲酒的那幾人
,衣衫華麗,談笑從容,哪裡像是逃亡在窮山中的窮兇惡極之輩,燕南天更是奇怪,
卻不知越是大姦大惡之人,俵面上越是瞧不出的。若是滿臉兇相,別人一見便要提防
。哪裡還能做出真正的惡事?

突見門啟動,一個人走了出來,這人矮矮胖胖,笑臉圓圓,正是和氣生財的酒店掌櫃
。燕南天沉住了氣,端坐不動。這圓臉胖子已笑嘻嘻走了過來,拱手笑道:「兄檯遠
來辛苦了。」

燕南天道:「嗯。」那圓臉胖子笑道,「三年前聞得兄檯與川中唐門結怨,在下等便
已盼望兄檯到來,不想兄檯卻害得在下一直等到今日。」燕南天道:「哦?」

這時他心裡才知道這些人已將自己錯認為「穿腸劍」司馬煙了,但面上卻絲毫不動聲
色。

那圓臉胖子揮了揮手,一個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的綠衣少女,姍姍走了過來,鞦波嚮燕
南天一瞟,万福道,「您好?」燕南天道:「哼,好。」那圓臉胖子大笑道:「司馬
先生遠來,沒有心情與你說笑,還不快去為司馬先生熱酒,再去為這位小朋友來碗濃
濃的米湯。」那少女嬌笑道:「好可愛的孩子……」眼皮轉動,又嚮燕南天瞟了一眼
,燕子般輕盈,嬌笑道走了。

燕南天目光凝註著那圓臉胖子,暗道:「此人莫非便是『笑裡藏刀』小瀰陀……瞧他
笑容如此親切,對孩子也如此體貼,又有誰想得到他一夜之間,便將他恩師滿門殺死
!為的耳不過他那師。妹罵了他一聲『胖豬』而已!」思唸之間一那少女竟又燕子般
飛來,已拿來了一槃酒萊,酒香分外清冽,菜色更是分外精美。

那圓臉胖子笑道:「兄檯遠來,想必餓了,快請用些酒萊,再談正事…」燕南天道:
「嗯」他口裡雖答應,但手也不抬──他若是抬手,便是要殺人,而絕不會是為著要
喝酒吃菜。

那圓臉胖子笑道:「別人只道我等在此谷中,必定受罪吃苦,卻不知有這許多聰明才
智之士在一起,怎會吃苦,此間酒菜之精美,便是皇帝只怕也難吃到,這做菜的人是
誰,只怕兄檯万万想不到的…」圓臉胖子道:「兄檯可曾聽說,昔日丐幫中有位『天
吃星』,曾在半個時辰中,毒死了他本門丐幫七大長老……」

「啪」的一拍桌子,大笑道,「這當真是位大英雄呀、大豪傑,做菜的人便是他!」

那圓臉胖子突然大笑道:「司馬兄果然不愧我輩好手,未弄清楚前,絕不動手,其實
司馬兄你未來之前,在下等已將司馬兄視為我輩兄弟一般……」

舉起筷子,對每樣菜都吃了一口,笑道:「喏……司馬兄還不放心么?」燕南天暗中
忖道:「他們既然將我認做司馬煙,正是我大好機會,我得利用此良機,先將那惡賊
江琴的下落打聽確實,再出手也不遲。此刻我若堅持不吃,豈非要使人懷疑,何況,
他們既將我當作司馬煙,就絕不會下手毒害我。」

此刻他算來算去,都是吃比不吃的好,當下動起筷子,道:「好!」立刻就大吃起來
。幾樣菜果然做得美味絕倫,燕南天立刻就吃得幹幹淨淨──一想到吃飽也好動手,
他吃得自然更快。那圓臉胖子笑道:「『天吃星』手藝如何?」「好。」「這位小朋
友的米湯想必也快來了,」「越快越好。」「等這位小朋友吃完米湯,燕大俠你就可
出手了」

燕南天殭然變色,道:「你……你說什么?」那圓臉胖子哈哈大笑道:「燕大俠名滿
天下,又生得如此異像,我哈哈儿縱是瞎子,也認得出燕大俠的,哈哈兒方才我故意
認錯,只不過是先穩住燕大俠,否則燕大俠又怎肯放心吃『天吃星』以獨門迷藥作配
料酒菜,哈哈……」燕南天怒喝道:「好個惡賊!」

飛起一腳,將整張桌子都踢得飛了出去。那哈哈儿身子一縮,已在一丈開外,大笑道
:「燕大俠還是莫要動手的好,否則藥性髮作得更快一哈哈,哈哈……」

燕南天只覺身子豪無異狀,還怕他是危言聳聽,但暗中一提氣,一口真氣果然懶懶地
提不起。他又驚又怒,飛撲了過去,鐵掌揮出。

那哈哈儿卻笑嘻嘻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但燕南天鐵掌還未揮出,身子便已跌落下
來,四肢竟突然變得軟綿綿,那千斤神力卻不知到哪裡去了,他耳畔只聽得哈哈儿得
意的笑聲,那嬰儿悲哀的啼哭……笑聲與哭聲卻似乎離他越來越遠……漸漸,他什么
都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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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六章」毒人毒計                    
                                   
                                    

一醆燈,燈光照著燕南天的臉。

燕南天只覺得這醆燈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轉,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腳卻絲毫不
能動彈。他頭疼如裂,喉嚨裡更似被火燒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著這醆燈─
─燈哪裡在轉。于是他瞧見燈光後的那張笑臉。哈哈儿大笑道:「好,好,燕大俠果
然醒來了,這裡有幾位朋友,都在等著瞧瞧天下第一神劍的風采。」

燕南天也已瞧見高高矮矮的幾條人影,但燈火刺著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這幾人長得
是何模樣。只聽哈哈儿笑道:「這幾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俠可認得么?哈哈,待在下
引見引見,這位便是『血手』杜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
見過燕大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有要事,來不及領教燕大俠的功夫。」

這人身子又瘦又長,一身雪白的長袍,雙手縮在袖中,面色蒼白,白得幾乎如冰一般
變得透明了。燕南天忍著頭疼,厲聲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
大俠』路仲道所傷,不屑與你動手,你又怎會活到今日。」杜殺面色不變,冷冷道:
「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還要活下去,而燕大俠你卻快要死了。」

哈哈儿又道:「這位便是『不男不女『屠嬌嬌……」

那嬌美的語音截口笑道:「我方才還替燕大俠端過菜倒過酒,燕大俠早已認得我了,
還用你來介紹什么!」

燕南天心頭一凜,暗道:「原來方才那綠衣少女,竟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嬌嬌,這
惡魔成名已有二十年,此刻扮成十六七歲的少女,不想竟還能如此神似。」

杜殺的血手,李大嘴的吃人,都未能令這一代名俠吃驚,但屠嬌嬌這鬼神不知的易容
術,當真令他變了顏色!

突聽一人道:「哈哈儿怎地如此嚕嗦,難道要將谷中人全介紹給他不成,還不快些問
話,問完了也好到陰間來與我作伴。」

話聲縹縹緲緲,斷斷續續,第一句話明明在左邊說的,第二句話聽來便象是在右邊,
別人說話縱然陰陽怪氣,一口中氣總是有的,但此人說話卻是陽氣全無一既像是大病
垂死,更像是死人在棺材裡說出來。就連燕南天都不禁聽得寒毛直豎,暗道:「好一
個『半人半鬼』陰九幽,真的連說話都有七分鬼氣。」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陰老九做鬼也不甘寂寞,燕大俠既已來了,你還怕他不去陪
你!」陰九幽道:「我等不及了!」

話聲未了,燕南天突覺一只手掌從背後伸進了他的脖子,這只手簡直比冰還冷,燕南
天被這只手輕輕一摸,已自背脊冷到足底。

李大嘴大喝道:「陰老九,拿開你的鬼手,被你的鬼手一摸,這肉還能吃么!」陰九
幽咯咯笑道:「你來動手也未嘗不可,只是要快些。」

「血手」杜殺突然道:「且慢,我還有話問他!」屠橋嬌笑道:「問呀,又沒有人攔
著你…」杜殺道:「燕南天,你此番可是為杜某才到這裡來的?」燕南天道:「你還
不配!」

杜殺居然也不動氣,冷冷道:「杜某不配,誰配?」「江琴」「江琴?誰聽說這名字
?」

哈哈儿道:「哈哈,『惡人谷』中可沒有這樣的無名小卒。」

燕南天切齒道:「這斯雖無名,但卻比你們還要坏上十倍,只要你們將這彌交出,燕
某今日便放過你們!」哈哈儿大笑道:「妙極妙極,各位可聽到燕大俠說的話了么?
燕大俠說今日要饒了咱們,咱們還不趕緊謝謝。」話未說完,咯咯、哈哈、嘻嘻、吃
吃,各式各樣的笑聲,全都響起,一個比一個笑得難聽。燕南天沉聲道:「各位如此
好笑么?」

屠嬌嬌吃吃笑道:「你此刻被咱們用十三道牛索線捆住,又被杜老大點了四處穴道,
你不求咱們饒你,反說要饒咱們,天下有比這更好笑的事么。」燕南天道:「哼!」

屠嬌嬌道:「但我也不妨告訴你,谷中的確沒有江琴這個人。你必定是被人騙了,那
人想必是叫你送死的…」

哈哈儿大笑道:「可笑你居然真的聽信了那人的話,哈哈!燕南天活了這么大,不想
竟像個小孩子!」突的燕南天是喝一聲,道:「好惡賊」

這一聲大喝,宛如晴空裡擊下個霹靂!眾人耳朵都被震痲了,屠嬌嬌失聲道:「不好
,這彌中氣又足了起來,莫非杜老大的點穴手法,已被他方才在暗中行功破去了?」

燕南天狂笑道:「你猜得不錯!」一句話未完,身子突然暴立起來,雙臂振處,捆在
他身上的十三道牛筋鐵線,一寸寸斷落,落了滿地。陰九幽呼嘯道:「不好,死鬼還
魂了!」

短短七個字說完,話聲已在十余丈外,此人自誇輕功第一。逃得果然不慢,卻苦了別
人。

只聽「咕呼」一聲,哈哈儿撞倒了桌子,在地上連滾幾滾,突然不見了,原來已滾入
了地道。

屠橋嬌呼道:「好女不跟男鬥,我要脫衣裳了!」竟真的脫下件衣裳,拋嚮燕南天,
燕南天揮掌震去衣裳,她人也不見了。

李大嘴逃得最慢,只得挺住,大笑道:「好,燕奮天,李某且來和你較量較量!」嘴
裡說著話,突然一閃身,到了杜殺身後,道:「不過還是杜老大的功夫好,小弟不敢
和老大爭鋒!」其實燕南天人雖站起,真氣尚未凝聚,這幾人若是同心協力,齊地出
手,燕南天還是難逃活命!但他算準了這些人欺軟怕硬!自私自利。若要他們齊來吃
肉,那是容易得很,若是要他們齊來拼命,卻是難如登天。但見陰九幽、屠嬌嬌、哈
哈儿、李大嘴。果然一個個全都逃得于幹淨淨,只留下杜殺木頭般站在那裡。

燕南天真氣已聚,目光偪視,卻仍未出手,只是厲聲道:「你為何不逃?」「杜某一
生對敵,從未逃過!」「你居然敢和燕某一拼?」
「正是!」話聲未了,身形暴起,衣衫飄飄,有如一糰雪花,但雪花中卻閃動者兩只
血紅的掌影!追魂血手!無論招式如何,這聲勢已先奪人!

燕南天狂笑道:「來得好!」奮起雙拳,直嚮那兩只血手擊迴去!杜殺心頭不禁狂喜
,要知他以「血手」威震江湖,只因他手掌上戴著的,乃是一雙以百毒之血淬金煉成
的手套!這手套遍佈芒刺,只要劃破別人身上一絲肉皮,那人便再也體想活過半個時
辰,當真是見血封喉,其毒絕倫!而此刻,燕南天竟以赤手來接,這豈非有如送死!

一聲暴喝,一聲驚呼!接著:「喀嚓」一響!燕南天雙拳明明是迎著「血掌」擊出哪
知到了中途,不知怎地,明明不可能再變的招式,居然變了,杜殺掌力突然失了消泄
之處,這感覺正如行路時突然一足踏空,心裡又是驚惶,又覺飄飄忽忽!就在這裡,
他雙腕已被捉住,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喀嚓」聲響,他右腕已被生生折斷!燕南天不
容他身形倒地,一把抓住他衣襟,厲聲道:「谷中可有江琴其人?」

杜殺疼得死去活來!咬緊牙關,嘶聲道:「沒有就是沒有!」「我那孩子在何處?」
「不……不知道,你殺了我吧!」「憐你也算是條硬漢,饒你一命!」

手掌一震,將杜殺拋了出去!好杜殺,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時此刻,猶自能穩得住
,凌空一個翻身,飄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滿是血花,左手捧著右
手,嘶聲道:「此刻你饒我,片刻後我卻不會饒你!」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幾時要
人饒過!」

杜殺跺腳道:「好!」轉身踉蹌去了。燕南天厲聲喝道:「先還我的孩子來,否則燕
某將此谷譭得幹幹淨淨!」

喝聲直上雲霄,四下卻寂無應聲。燕南天大怒之下:「砰」地一腳將桌上踢得粉碎:
「咚」他一拳,將粉壁擊穿了大洞。他一路打了出去,桌子、椅子、牆壁、門窗,無
論什么,只要他拳腳一到,立刻就變得粉碎。方才那精緻雅觀的房子,立刻就變得一
塌糊塗,不成模樣,但「惡人谷」裡的人卻像已全死光了,沒有一個露頭的。

燕南天曆喝道:「好我看你們能躲到幾時!」衝出門!身形一轉,飛起一腳,旁邊的
一扇門也倒了,門裡有兩個人,瞧見他兇神般撞進來,轉身就逃。

燕南天一個箭步竄出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後背。那人一身武功也還不弱,但不知怎的
,此刻竟絲毫也施展不出,竟乖乖地被燕南天凌空提起。暴喝聲中,反臂一掄,那人
腦袋撞上牆壁,雪白的牆壁上,立刻像是畫滿了桃花。另一人駭得腳都軟了,雖還在
逃,但未逃出兩步,便「噗」地倒在地上,燕南天一把抓起。那人突然大叫道:「且
慢,我有話說。」他還當這人要說出那孩子下落,是以立刻住手。哪知這人卻道:「
我等與你有何仇恨,你要下此毒手?」

「惡人谷中,俱是万惡之徒,殺光了也不冤枉!」不錯,我万春流昔年確是惡人,但
卻早已改過自新你為何還要殺我?……你憑什么還要殺我」

燕南天怔了半晌,喃喃道:「我為何要多殺無辜了我為何不能容人改過?『惡人谷』
雖儘是惡人,也併非全無改過自新之輩?」手掌剛剛放鬆,輕叱道:「去吧!」

那人掙紮著爬起,頭也不迴,一拐一拐地去了。燕面天瞧著他走出了門,長長歎息一
聲,喃喃道:「多殺無辜又有何用?燕南天呀燕南天,你二弟只有此一遺孤,你若不
定下心神,熟思對策,你若還是如此暴躁,你二弟只怕就要絕後了,那時你縱然殺儘
了『惡人谷』中的人,又有何用?……」

一念至此,但覺火氣全消,于是他也就髮現了此間的許多奇異之處。這是間極大的房
子,四面堆滿各式各樣的藥草,佔據了屋子十之五大,其余地方,放了十幾具火爐,
爐火俱都燒得正旺,爐子上燒著的有的是銅壺,有的是用鍋,還有的是奇形怪狀,說
不出各自的紫銅器,每一件銅器中,都有一陣陣濃烈的藥香傳出。
燕南天流浪江湖多年,不僅見多識廠,而且對醫藥頗有研究,閑時荒山採藥,也曾配
製過幾種獨門傷藥。但此間,這屋子裡的藥草,無論是堆在屋角的也好,煮在壺裡的
也好,燕南天是多也不過認得其中二三。他這才吃了一驚:「原來万春流醫道如此高
明,倖好我未殺他,他若未改過,又怎會緻力于濟世活人的醫術?」

濃烈的藥香,化做一糰糰蒸氣,瀰漫了屋子,有如迷霧一般,憑添了這屋子的神秘。
突然間,一條人影被月光投落進來,月光下,一條高瘦的黑衣人,一步步走了進來,
走入了迷霧。他腳步比貓還輕,動作比貓還靈,那一雙眼睛,也比貓更狡黠,更邪異
,更靈活,更明亮。燕南天沉住了氣,凝註著他,沒有說話。

黑衣人居然走進了這屋子,居然站在燕南天面前,他目中閃動者狡黠的光芒,嘴角也
帶著狡黠的微笑。他拱了拱手,笑道:「燕大俠,你好…」燕南天道:「哼。」

黑衣人道:「在下『穿腸劍』司馬煙!」「原來是你!原來你已來了!」「燕大俠還
未來,在下便已來了,但燕大俠近日的故事,在下已有耳聞,所以燕大俠一來,此間
便已知道。」

燕南天瞪著他,瞪了足足有半醆茶的工夫之久,突然厲聲道:「你憑什么認為燕某不
敢殺你?這倒有些奇怪」司馬煙笑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

燕南天皺眉道:「你是誰的使者?」「在下奉命而來,要請問燕大俠的一句話。」燕
南天動容道:「可是有關那孩子?」「不錯!」

燕南天一把抓住他衣襟,嘶聲道:「孩子在那裡了」司馬煙也不答話,只是含笑瞧著
燕南天的手,燕南天咬一咬牙,終于放鬆了手掌,司馬煙這才笑道:「在下奉命來請
問燕大俠,若是他們將孩子交迴,又當如何?」燕南天一震,道:「這個!……」

「燕大俠是否可以立刻就走,永不再來」「為了孩子,我答應你!」「一言既出!…
」「燕某說出來的話,永無更改!」「好!燕大俠俠隨我來!」

兩人一先一後,走了出去,夜色正靜靜地籠罩著這「惡人谷」,月光下的「惡人谷」
,看來更是平和、安靜。司馬煙走在洒滿銀光的街道上,腳步更輕得沒有一絲聲音,
他腳步不停,走到街儘頭一棟孤立的小屋。屋門半掩,有燈光透出。司馬煙道:「那
孩子便在屋裡,也望燕大俠抱出了孩子後,立刻原路退迴,燕大俠乘來的馬車,已在
谷口相候。」燕南天情急如火,不等他話說完,就箭步竄了進去!屋子的中央,有張
圓桌,那孩子果然就在圓桌上。

燕南天熱血如沸,一步竄過去,抱起孩子,慘然道:「孩子,苦了!」一句話未說完
,突然將那孩子重重摔在地上,狂吼道:「好惡賊!孩子,這哪裡是什么孩子,這只
是個木偶!但燕南天髮覺已太遲了,滿屋風聲驟響,數百點銀光烏芒,已四面八方,
暴雨般嚮他射了過來!暗器風聲,又尖銳,又迅急,又強勁,顯然這數百點暗器,無
一不是高手所髮,正是必慾將燕南天置之死地!這些暗器將屋子每一個角落全都佔滿
,當真已算準了燕南天委實再沒有可以閃避之地!

哪知燕南天狂嘯一聲,身子拔起,只聽「譁啦啦」一聲暴響,他身子已撞破了屋頂,
飛了出去!屋子四賙暗影中,驚呼不絕,十余條人影,四下飛奔逃命,燕南天狂嘯聲
中,身形如神龍天矯,凌空而轉!但聽「咚、砰,噗」幾響,幾聲慘呼,一人被他撞
上屋脊一人被他拋落街心,一人被他插入屋瓦。

三人俱都是腦袋崩裂,血漿四濺,立時斃命,但別的人還是逃了開去,眨眼間便逃得
蹤影不見!燕南天躍落街心,厲聲狂吼道:「如此暗算,豈能奈何燕某,若是想要燕
某的命,何妨出來動手!」吼聲遠達四山,四山迴音不絕,只聽「何妨出來動手……
出來動手!動手!」之聲良久不息。

燕南天龍行虎步,走過長街,叫罵不絕。但「惡人谷」中卻沒有一個人敢探出腦袋!
孤身一人的燕南天一竟駭得「惡人谷」所有惡人沒有一個敢出頭,這是何等威風!何
等豪氣!但燕南天心中卻無絲毫得意,他心中有的只是焦急、痛苦、悲憤!他腳步雖
輕,心情卻無比沉重!

谷中的燈光,不知在何時全都熄了。雖有星光月亮,但谷中仍是黑暗得令人心膽慾裂
。突然間,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後直劈而下!

這一刀顯然也是刀法名傢的手腳,無論時間、部位,俱都拿捏得準而又準,算準了一
刀便可將燕甫天的腦袋劈成兩半!這一刀刀勢雖猛,刀風卻不厲,正也算準了燕南天
絕難防范!哪知看來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縮,刀光堪堪自
他面前劈下,竟未傷及他毫髮。「咯」,鋼刀用力過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電,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厲喝道:「出來!我問你!」突覺手上力
道一輕,那只手雖被他拉了出來,卻只是血淋淋一條斷臂、那人竟以左手一刀砍下了
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連哼都未哼一聲!燕南天又驚、又急、又怒、又恨,取
下鋼刀,拋和斷臂,隨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門應手而裂。

但門裡卻瞧不見一條人影!燕南天有如瘋狂,一間間屋子闖了過去,每間屋子裡都瞧
不見一條人影,他看得要瘋,但瘋又有何用!

他銅牙幾已咬碎,雙目已紅赤,嘶聲道:「好!你們躲,我倒要看你們能躲到幾時!
」竟搬了張椅子出來,坐在街中央,月光,照著他身子,照著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
月光……「惡人谷」中的若是惡鬼,燕南天便是鎮鬼的兇神!突聽一人大笑道:「這
臭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就還給你!」燕南天狂吼而起,撲了過去。

只見黑暗中人影一閃,一件東西被拋了出來,看來正是個襁褓中的孩子。燕南天不由
得伸手接過。一但他指尖方自觸及此物,突然厲喝道:「惡賊,還給你!」一手掌一
震,那包袱又筆直飛了迴去,撞上牆壁:「轟」的一聲,竟將那屋子炸崩了一半!

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藥!

迴聲響過,四下又複靜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應靈敏,指尖觸熱,便將
襁褓擲迴,此刻豈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一死縱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緊拳頭,掌心已滿是冷汗!毒計!「惡人
谷」果然有層出不窮的毒計!縱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難免死在此地!燕
南天雖已逃過數劫,但他還能再逃幾次?他精力終是有限難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們
拼到底?

突然間,他心中靈機一閃,暗道:「他們能利用這黑暗于我,我難道不能利用這黑暗
來搜尋他們?」想到這裡,燕南天又不覺精神一振,再不遲疑,微一縱身,也掠入黑
暗裡,消失不見。這正是以牙還牙,以毒攻毒,一時間他縱然尋不著那孩子,但「惡
人谷」的惡人,也再難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潛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貓──就算別人有著貓的耳朵,也休想聽出
他的聲音,就算那人有著貓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見他身影,有這樣的敵人隨時會到
身舋「惡人」怎不膽戰心驚?只是燕南天卻也找不著他們。每間屋子,似乎都是空的
,人,竟不知到哪裡去了。燕南天沉住氣,一間間房子找了過去,他這才發覺這「惡
人谷」裡,屋子當真有不少。夜,很靜,很靜!整個「惡人谷」,就像是座墳墓。

風,自山那邊吹過來,已有了寒竟!突然,風中似乎有了聲音,有了種奇異的聲音,
似乎人語。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靜氣,潛行過去。

果然有極輕極輕的人語,自一棟屋子裡傳出來!一人道:「小屠果然有兩手,竟將這
孩子弄睡著了。」這人雖沒有笑,卻顯然是哈哈儿的聲音。

另一人道:「倖好有這孩子作人質,否則!……」突聽屠嬌嬌的語聲道:「李大嘴,
你要做什么?」李大嘴輕笑道:「我瞧這女的尸身細皮嫩肉,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

屠嬌嬌道:「但這尸身已死了好幾天了呀!」李大嘴道:「只要保養得住,還是可以
吃的。」「好,你吃了她也好,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彌的弟媳婦,你吃了她一也可替
杜老大出口氣。」燕南天怒火早已陞到咽喉,哪裡還忍耐得住,狂吼一聲,閃電般掠
下,一腳踢開了房門。屋子裡連聲驚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給你吃吧!」竟
舉起那棺材,直擲過來!棺材裡香料落了一地,尸身也掉在地上。黑暗中,只聽哈哈
儿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們,但你莫忘了,孩子還在咱們手
中,只要你追出來,哼哼!哈哈!哈哈!」燕南天身形已撲起,聽得這語聲,頹然而
落,心中更是悲傷填膺,他方才一時不能忍過,又坏了大事。

月光自窗戶照進來,照著地上的尸身!這是孩子的母親,那蒼白而浮腫的臉,零亂而
無光的頭髮,被慘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說不出的恐怖悽涼。燕南天慘然道:「二弟,
我對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為照顧你的孩子,甚至連……連你們的
尸身……」他語聲哽咽,實難再說下去,他跺了跺腳,扶正棺材,俯身雙手託起那尸
身,小心的放迴棺材去。他熱淚盈眶,委實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尸身一眼。他黯然閉起
眼睛,喃喃道:「但願你從此安息。」

冷月,寒棺,無邊的黑暗,可怖的艷尸……這尸身競突然自燕南天懷中躍起!只聽「
砰!砰!砰!砰!」四響!這「尸身」雙手雙腳,俱都著著實實中中了燕南天的身子
!燕南天縱是天大的英雄,縱有無故的武功,無故的機智,卻再也想不到有此一驚人
的變化!他驚呼尚未出口,左肩「中府」,右脅「靈墟」,前胸「巨闕」,腹下「衝
門」四處大穴已被擊中!這一代英雄終于仰天倒了下去!那「尸身」已落地,咯咯大
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

得意的笑聲中,隨手在頭上扯了儿扯,扯下了一堆亂髮,月光,照著他的臉,那不是
屠嬌嬌是誰!燈光,忽然亮起!哈哈儿、李大嘴、陰九幽、司馬煙全都現身而出,縱
然是在燈光下,這幾人的模樣還是和惡鬼相差不多。哈哈儿大笑道:「燕南天,你只
當方才真是你找著咱們的么?……哈哈,這不過是咱們的妙計而已,好都你自己送上
門來。」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當方才真是咱們怕了你么?哈哈,那只不過是咱們知
道你必已難逃性命,又何苦費力與你動手!」儿個人言來語去,得意的笑聲,再也停
不住。

燕南天歎息一聲,閉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難逃毒手的了!只聽陰九幽道:
「你們還等什么?難道還要等他再跳起來?」

屠嬌嬌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殺他,該我來動手才是。」陰九幽冷森森道:
「若是早聽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裡還需費這許多手腳,我瞧你們還是讓我動手
吧。」

李大嘴大聲道:「不行,你們不會殺人,一個殺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
還是該我動手方是」

幾個人七嘴八舌要爭著動手──能令天下第一劍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極大的榮耀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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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第八章

《絕代雙驕》「第七章」漏網之魚                    
                                   
                                    

哈哈儿看了看燕南天倒下的身體,突然大笑道:「各位也莫要爭了,我有了好主意!
屠嬌嬌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哈哈儿道:「咱們若讓燕大俠痛快地死了,豈非
辜負燕大俠一番美意?自然要請燕大快慢慢地享受享受死前的滋味,也不枉燕大俠結
交咱們一場!」陰九幽不等他說完,便已桀桀笑道:「妙極,果然妙計,我正好要他
嘗嘗陰風搜魂手,的滋昧,保險他直到下輩子投胎還忘不了…」屠嬌嬌道:「我『銷
魂美人功』的滋味,也不比你差。」李大嘴怪叫道:「我的『利骨刀』難道就差了么
?」

眉嬌嬌笑道:「還是杜老大來,他的『血手鑽心』和咱們哈哈儿的「伐髓洗腦」,這
兩種滋味才真是要人難以消受的。」哈哈儿道:「哈哈!既是如此,誰先動手?」

屠嬌嬌道:「你出的主意,你先動手吧!」哈哈儿大笑道:「好!」笑聲中伸出手掌
,嚮燕南天腦後輕輕撫摸過去。

夜色更深,生龍活虎般的燕南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要是稍有心肝的人,便不
忍描敘他此刻的模樣。哈哈儿道:「哈哈,我已出手六次,現在又輪到李兄了。」李
大嘴道:「不行不行,我不出手了!」哈哈儿笑道:「若不出手,便是認輸了」李大
嘴怒道:「人十成已死了九成,縱然是才出世的嬰儿打他一掌,他也活不了啦,你為
何要我出手?」陰九幽冷冷道:「那也未必。」李大嘴道:「好,好!既是如此,你
出手吧」陰九幽道:「輪到我時我自會出手的。」

李大嘴怒道:「你明知已輪不到你了,你……」。哈哈儿又笑道:「兩位也莫要爭執
,不妨先找咱們那万神醫來鑒定鑒定,瞧瞧這燕南天是否已再也出不得一絲氣力。」

陰九幽冷笑道:「找誰來鑒定都無妨。」李大嘴道:「我去找。」片刻間他便將万春
流帶了迴來,又見万壽流瘦小精悍,目光深沉,枯瘦的面目上絕無任何俵情。

他走進來後,微微點頭,便在奄奄一息的燕南天的側身坐了下去。又過了半個時辰,
他總算才將燕南天由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他靈巧的手指,竟似未霑著燕南天的
皮肉。

李大嘴不耐道:「此人怎樣?」万春流緩緩道:「此人肺經、脾經、心經、腎經、心
包絡經、三焦經、膽經、肝經,俱已殘坏,十四經脈,已譭其八,此刻還能活著已是
奇蹟…」

季大嘴笑道:「你瞧怎樣?」陰九幽道:「他只怕錯了」万春流道:「武功我雖不及
你,但對醫道卻有自信。」

陰九幽冷笑道:「自信?若非你那高明的醫道,開封城一夕間也不會暴死九十七人,
那些人是誰害了的?你忘了么?」

万壽流冷冷道:「我殺的人雖多,但這幾年來在此間救的人也不少,閣下剛來時,若
非有万某在這裡,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陰九幽目中雖已射出火,但口中卻說不出話來,他逃來此地,確是已傷重垂危,確是
万春流救了他的性命。「惡人谷」的確是少不了万春流的。

哈哈儿立刻笑道:「万神醫法眼鑒定,自是不會錯的既是如此,你我就算不分,大傢
一齊動手將燕南天殺了也罷。」万壽濕沉聲道:「且慢,在下正要請各位留下他的性
命。」

陰九幽怒道:「你……你要救他?」万春流神色不動,緩緩道:「傷勢如此沉重而不
死的人,我生平還未見過,這樣的人對各位完全無用,對在下卻大有用處…」

李大嘴道:「有什么用處,難道你也想吃他!」万春流道:「此人身上傷殘不下三十
處,正好作為我試驗藥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試驗成功,對各位也大有好處」陰九幽
冷笑道:「縱有用處,但你試驗成功,豈非也就將燕南天救活了,等到他傷勢痊癒,
你就該來救咱們了。」

万春流淡淡道:「此人縱被救活,也勢必要成殘廢、白癡,各位若要取他性命,還是
隨時都可下手,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陰九幽哼了一聲,再不說話,司馬煙更從來未說話,只是望著哈哈儿,哈哈儿望著屠
嬌嬌,屠嬌嬌笑道:「万神醫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万春流冷冷道:「此人的三十處傷,最少可試出三十種藥草之性能,這三十種藥草,
說不定就有一種將來能救各位的命。」

屠嬌嬌笑道:「万神醫,你還等什么了這燕南天從頭到腳,已全是你的了」万春流臉
上也沒有半分高興之色,淡淡道:「多謝。」自懷中取出幾粒藥丸,塞入燕南天嘴裡
,讓燕南天的唾沫將之化開,然後再慢慢流下去。突聽一陣嬰儿的啼哭聲傳了過來。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對了!還有那孩子。」

哈哈儿望著陰九幽,道:「如何?」陰九幽道:「殺!」屠嬌嬌突然道:「慢著!」
李大嘴皺眉道:「你又有什么事?」屠嬌嬌道:「這孩子也殺不得!」

哈哈儿笑道:「此番倒是小屠的不是了,這孩子留下也是個禍胎,倒不如斬草除根,
落個幹淨。」屠嬌嬌也不答話,卻反問道:「我且請教各位,咱們雖然都是惡人,但
世上最兇最毒最惡的人究竟是誰,各位可知道么?」哈哈儿大笑道:「哈哈,若論天
下最惡的人,自然便得算小屠了…」屠嬌嬌笑道:「過獎!過獎!但……」

她還末說出下面的一句話,李大嘴已怒道:「他算是什么?會玩兩手不男不女的花樣
,也可算是天下最惡的人?哼,他連人肉都不敢吃!」

屠嬌嬌笑道:「他說我不是天下最惡的人,我完全同意,但能吃幾斤人肉就算是天下
最惡的人么?我昔年瞧見一個趕騾車的,也能吃得下幾斤人肉。」

李大嘴怒道:「以你說來,天下最惡的人是誰?」哈哈儿道:「哈哈!對了,陰老九
!」
屠嬌嬌道:「陰老九的確夠陰、夠狠、夠毒,但他的兇惡已全擺在臉上,別人一瞧就
知他是惡人,已先對他提防三分…」哈哈儿道:「如此說來,他也不算!」屠嬌嬌笑
道:「自然不算的,否則他能學到笑裡藏刀的本事,要能在一面嘴裡叫哥哥,一面在
腰裡搯傢伙……」哈哈儿道:「笑裡藏刀……哈哈!小屠在說我了。」屠嬌橋笑道:
「不錯!哈哈兄生得一副瀰陀怫的模樣,當真是誰也瞧不出他是惡人,他就算將人賣
了,別人還不知是被誰賣的。」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妙極妙極,我若真是天下最兇
最惡之人,倒也不錯,只可惜我一瞧杜老大就害怕,看來還是他比我惡得多。」

哈哈儿瞧了司馬煙一眼,道:「對了,還有司馬兄,哈哈,『穿腸毒藥劍,來人如搗
蒜』,這句話江湖中又有誰不知道?」

司馬煙微微笑道:小弟在江湖雖也落有惡名,但在『十大惡人』面前,小弟卻是痲繩
穿荳腐,提也提不起起的」屠嬌嬌道:「是呀『十大惡人』中,還有五個呢?」

司馬煙笑道:「也以個弟看來,那五位也未必能比這五位惡多少,尤其是那位『狂獅
』鐵戰,嚴格說來,根本就不能名列『十大惡人』之一」。

屠嬌嬌道:「狂獅若是狂起來,當真是大親不認,見人就打,就連他的儿子,都被逼
得非和他打一場不可,但真被打死,卻沒有半個,何況他還有不狂的時候…」

哈哈儿笑道:「狂獅不行,那『迷死人不賠命』的蕭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
孝」中的孝子若是被她迷上,也會把老子娘全部賣了的。」

屠嬌嬌道:「蕭咪咪的迷湯功夫雖到傢,但真被她迷上的,也不過都是些十七十八二
十來歲的毛頭小伙子,她若遇見李大嘴,還不是一口將她吃了。」李大嘴冷冷道:「
半男半女的人,她自然是迷不上的。」哈哈儿趕緊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天下
最兇最毒最惡的人究竟是誰,難道是大廟裡的老和尚不成?」

屠嬌嬌笑道:「咱們這些人,論兇、論毒、論惡,大傢都差不多,誰也別想強過誰,
所以說,到目衣為止,世上還沒有一個人能算是最惡的!」

李大嘴道:「哼!說了半天,原來是廢話…」屠嬌嬌也不理他,自管接著道:「現在
雖沒有,但馬上就要有了…」這句話說出來,每個人竟忍不住問道:「誰?」
屠嬌嬌眼珠一轉,緩緩道:「就是那正哭的孩子…」這名話說出來,每個人又不禁為
之一愣…」李大嘴終于哈哈笑道:「你說他是天下最兇最惡的人?…………哈哈嘻嘻
!嘿嘿!……………呸!」屠屠嬌嬌還是不理他,還是自管接著道:「這孩子是現在
什么都不懂,咱們告訴他什么,他就聽什么,嗅們若說烏鴉是白的,他也不會說不是
,是么?」李大嘴道:「哼!又是廢話!」

屠嬌嬌道:「他從小跟著咱們,眼睛瞧見的都是咱們做的事,耳朵聽見的,都是咱們
說的話,他長大了不但是個大坏蛋,而且是世上最大的坏蛋!你們不妨想想,他若將
這惡人谷中每個人的坏花樣全學會了,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兇,更毒,更惡!」

哈哈儿笑道:「這樣的人,只怕連鬼見了都要害怕…」。

屠嬌嬌道:「這就對了,連鬼見都怕的人,若是到了江湖中去,又當如何?」「哈哈
儿拍掌大笑道:「哈哈!那不搞得天下大亂才怪。」

屠嬌嬌緩緩道:「正是要搞得天下大亂,咱們被人逼到這裡。誰沒有一肚子氣,這孩
子正是天賜給咱們,要他來為咱們出氣的!」聽到這裡,就連陰九幽面上也不禁汎起
一絲笑容,點著頭道:「好主意!」哈哈儿更是笑得前仰後合,不禁拍掌道:「哈哈
!除了小屠」外,還有誰能想出這么好的主意!

于是「惡人谷」中就多了個小孩子。每個人都將他喚作「小魚儿」,因為他的確是條
漏網的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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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八章」近墨者黑                    
                                   
                                    

小魚儿漸漸長大了。

小魚儿最最親近的人,有杜伯伯、笑伯伯、陰叔叔、李叔叔、万叔叔,還有幾位叔叔
,哦!不對,屠姑姑。「小魚儿就是跟著這些人長大的,他跟每個人過一個月──」

一月是杜怕伯,二月是笑伯伯,三月是陰叔叔……這樣到了七月,就又跟著杜伯伯。
小魚儿跟著杜伯伯時最規矩。這位一只手斷了的杜伯伯,臉上從來沒有笑容。他教小
魚儿武功時,小魚儿只要有一招學慢了,屁股就得吃闆子,小魚儿屁股本來常常腫,
但到後來腫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

小魚儿跟著笑伯伯時最開心。這位笑伯伯不但自己笑,還要他跟著笑,最苦的是,小
魚儿屁股腫著時,笑伯伯也逼著他笑,不笑不行。小魚儿跟著陰叔叔時最害怕。

這位陰叔叔的身上好像有股寒氣,就是六月天,小魚儿只要在他身旁,就會從心裡覺
得發冷。小魚儿踉笑伯怕一個月,連臉上的肉都笑疼了,跟著陰叔叔正好乘機休息休
息。

就算心裡有最開心的事,但只要一見陰叔叔,再也笑不出了,見著陰叔叔,沒有人笑
得出的。小魚儿跟著李叔叔時最難受。這位李叔叔總是在他身上亂嗅,嗅得他全身不
舒服。

小魚儿跟著屠姑姑時最奇怪。這位屠「姑姑」忽然是男的,忽然又變成女的,他實在
弄不清這究竟是「姑姑」了還是「叔叔」了最特別的時候,是跟著万叔叔。

這位万叔叔臉上雖也沒有笑容,但卻比那杜伯伯看起來和氣得多了,說話也沒有那么
難聽。但這位万叔叔卻總是喂小魚儿吃藥,還將個魚儿整個泡在藥水裡,這卻令小魚
儿有些受不了。万叔叔的屋子裡,還有位「藥罐子」叔叔。這位「藥罐子」叔叔,像
是木頭人似的,坐在那裡不動,每天只是吃藥,吃藥,不斷地吃藥。

他吃的藥實在比小魚儿還多幾十倍,小魚儿對他非常同情,只因為小魚儿自己深知吃
藥的苦。只是這位「藥罐子」叔叔從來不訴苦──!他根本從來沒有說過話,他甚至
連眼睛都像是張不開似的。此外,還有許多位叔叔伯伯,有一個會捏泥人的叔叔,小
魚儿本來很喜歡他,但有一天,突然不見了。
小魚儿到處找他不著,他去問別人,別人也不知道,他去問屠姑姑,屠姑姑卻指著李
叔叔的肚子說:「在李大嘴的肚子裡。」一個人怎會在李叔叔的肚子裡?小魚儿不懂


其實李叔叔也失蹤過一次。那天李叔叔大叫大嚷道:「我憋死了,我受不了!」然後
他就失蹤了。但過了半個月,他卻又從谷外迴來,只是迴來時已滿身是傷,簡直差一
點就沒有命了。小魚儿五歲還不到時,有一天,杜殺將他帶到屋子裡,屋子裡有一條
狗,杜殺給他一把小刀。小魚儿很奇怪,忍不住問道:「刀……做什么用?」

杜殺道:「刀是用來殺人的,也是殺狗的!」小魚儿道:「還可以用來切菜,切紅燒
肉,是么?」杜殺冷冷道:「這不是切菜的刀。」

小魚儿道:「我不要這把刀,我要切菜的……」杜殺道:「莫要多話,去將這條狗殺
了!」小魚儿道:「這狗若不聽話,打牠屁股好了,何必殺牠?」杜殺怒道:「叫你
殺,你就殺!」

小魚儿簡直要哭了,道:「我……不要……」杜殺道:「你不殺?好!」。突然出了
屋子:「喀嚓!」一聲,把門反釦起來。小魚儿大嚷道:「杜伯伯,讓我出去……我
要出去!」

杜殺卻在門外道:「殺了狗才準出來。」小魚儿叫道:「我殺不了牠,我打不過……


杜殺逍:「你打不過牠,就讓牠吃了你也罷。」

小魚儿在裡面哭,在裡面叫,他哭腫了眼睛,叫破了喉嚨也沒人理他,杜殺像是根本
走開了。小魚儿也不哭了。

小魚儿只有瞪著那只狗瞧,那只狗也在瞧他,這只狗雖不大,也樣子卻兇得很,小魚
儿實在有些害怕。他握著刀動也不敢動,過了很久很久,他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那狗
也「汪汪」叫了起來,他才記起還沒吃過晚飯。他餓得髮慌,莫非那狗也餓得髮慌。
小魚儿道:「小狗小狗,你莫要叫,我也沒有吃。」

那狗卻叫得更厲害,一條紅舌頭,不住往小魚儿這邊伸過來,小魚儿更害怕,握緊了
刀,道:「個狗小狗,我餓了不想吃你,你餓了可也不準想吃我。」

那狗「汪」的一聲,撲了過來。小魚儿大叫道:「我的肉不好吃……不好吃……」杜
殺插手站在門外,只聽那狗吠聲越來載響,越來越悽厲。但突然間,什么聲音都沒有
了。

又過了半晌,杜殺緩緩開了門。只見小魚儿手裡握著刀,爬在地上,也像是只小狗似
的,他滿身是血,狗也滿身是血,只是他還活著,狗卻已死了。
小魚儿在万春流處養了半個月的傷,才能走路,他臉上本已有條傷痕,此刻身上又添
了許多。過了幾天,杜殺又將他找去,還是將他關在那屋子裡,屋子裡又有條狗,但
卻比那條大了許多。杜殺道:「那柄刀你可帶著了」小魚儿只是點頭,臉都白了,也
說不出話。杜殺道:「好!將這狗也殺了!」

小魚儿道:「但這狗……好……好大。」…杜殺道:「你害怕么?」個魚儿拼命點頭
,道:「怕……怕的。」杜殺怒道:「沒出息!」

突又轉身走了出去:「喀嚓」一聲,又將門反釦上。過了許久,門裡狗又叫得厲害,
叫了盎茶工夫,便又無聲音,杜殺開了門,狗死了,小魚儿還活著。

這次他雖也滿身是血,但卻已能站在那裡,眼睛裡雖有眼淚,但卻咬著嘴唇,大聲道
:「我又殺了牠,十六刀。」杜殺道:「你還怕不怕?」

小魚儿道:「狗死了,我當然不怕了,但剛剛……」杜殺道:「你方才怕又有何用?
你害怕,我還是要你殺牠,你害怕,牠還是要吃你,這道理你明不明白?」

小魚儿點頭道:「明白了。」杜殺道:「你可知道你怎會受傷?」小魚儿垂下了頭,
道:「因為我害怕,所以不敢先動手。杜殺道:「既是如此,你下次還怕不怕?」

小魚儿捍緊拳頭,道:「不怕了」。杜殺瞧著他,嘴角又汎起一絲微笑。這一次小魚
儿傷就好得較快了,但他的傷一好,杜殺就又將他關到那屋子裡去,

屋子裡的狗也越來越兇,越來越大。但小魚儿受的傷卻越來越輕,好得也越來超快。
到第六次,杜殺開了門──屋子裡已不再是狗。。屋子裡已是條小狼!

于是小魚儿又到床上,吃藥,不斷的吃藥。有一天,哈哈儿來了,小屋儿想笑,但笑
不出。哈哈儿笑:「小魚儿果然還躺在這裡,哈哈!狼果然是不吃小魚的。」

小魚儿道:「笑伯伯,你莫要生氣好么?」哈哈儿道:「生什么氣?」小魚儿道:「
我實在想笑的,只是……我一笑全身都疼,實在笑不出。」

哈吹儿大笑道:「傻孩子,告訴你,笑伯伯我在笑的時候,身上有時也在疼的,但我
身上越疼,就越笑得兇。」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為什么?」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笑不但是靈藥,也是武器……最好的武器,我簡直從未髮現
過一樣比笑更好的武器」小魚儿睜大眼睛,道:「武器……笑也能殺狼么?」

哈哈儿道:「哈哈,不但能殺狼,還能殺人!」小魚儿想了想,道:「我不懂!」哈
哈儿道:「你可知道你為什么每次都受傷?」

小魚儿道:「我不知道,我……我已不害怕了,真的已不害怕了,這大概是因為我功
夫不好,不能一刀就將牠殺死。哈哈儿道:「你為什么不能一刀就將牠殺死?」

小魚儿道:「因為我的功夫……」哈哈儿笑道:「不只因為你的功夫,而且因為你沒
有笑,那些狗,那些狼,雖然不會說話,但也有懂事的,你一走進屋裡,牠們就知道
你對牠們沒有懷好意,就在提防著你,所以縱然先下手也沒有用…」小釷儿聽得眼睛
都圓了,不住點頭道:「對極了!」

哈哈儿大笑道:「所以下次你進屋子時,無論見著的是狼是狗,甚至是老虎都沒關繫
,你臉上都要堆滿笑,讓牠以你對牠沒有惡意,只要牠不提防你,將你當作朋友,你
就可一刀殺死牠!這道理雖然簡單,但卻是最有用了!」小魚儿道:「那么以後我就
不會受傷了。」

哈哈儿道:「正是,無論是狼是狗,還是人,都不會傷害一個對他全無惡意的人的,
你只要笑,不停地笑,直到你己將刀插進他身子,還是在笑,讓他那臨死前還不會提
防你,那你就不會受傷了。」小魚儿道:「但……但這是不是不夠英雄?……」

哈哈儿大笑道:「傻孩子,牠既要殺你,你就該先殺牠,你既然一定要殺他,用什么
手段,豈非都是一樣么了?」小釷儿展顏笑道:「不錯!我懂了。」一哈哈儿大笑道
:「好孩子!哈哈,這才是好孩子。」小魚儿果然不大再受傷了。

他已殺了五條狗,四只狼,兩只小山貓,一條小老虎,他身上的傷疤,數一數已有二
十多條。這時他才不過六歲。

有一天,他突然問屠嬌嬌:「屠姑姑,別人都說你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人,你究竟是
不是了」屠嬌嬌咯咯笑道:「這是誰說的?……但那人可真說對了…」

小魚儿道:「你是不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屠嬌嬌笑道:「你這個鬼,在轉什
么鬼心思?」小魚儿眨著眼睛,道:「假如我替你出氣,你肯不肯送件稀奇古怪的東
西給我?」

屠嬌嬌道:「我要你這小鬼出什么氣?,小魚儿笑道:「我看季叔叔總是惹你生氣,
但你卻對他沒法子……」屠嬌嬌驚笑道:「難道你這小鬼已有法子對他?」

小魚儿點頭笑道:「嗯。」屠嬌嬌道:「你有什么法子?」小魚儿道:「只要屠姑姑
你先給我一種藥就行了」屠嬌嬌道:「藥?你不去找万春流要,反來找我要?」

小魚儿道:「這種藥他是沒有的,但屠姑姑你卻一定有」屠嬌嬌搖頭笑道:「你這小
鬼,簡直把我都弄糊塗了,好!什么藥,你說吧!」小魚儿笑道:「臭藥,越臭越好
。」

屠橋橋瞧了半天,突然大笑道:「小鬼,我知道了。」小魚儿瞪大了眼睛道:「你知
道?」屠嬌嬌笑道:「小鬼,你瞞得過別人,還瞞得過我?你討厭李大嘴嗅你,就想
弄包臭藥藏在身上,讓他嗅嗅,但你卻又有些怕他,所以就繞著圈子,把我也繞進去
,這樣你不但有了靠山,還可以向我討好賣乖。」小魚儿臉有些紅了,笑道:「屠姑
姑果然聰明。」

屠嬌嬌道:「你也不笨呀…」小魚儿道:「但我比起姑姑來……」屠嬌嬌笑道:「小
魚儿!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才幾歲?到你有我這么樣的年齡時,那還得了……可愛的孩
子,總算姑姑我沒有白疼你。」小魚儿低著頭,道:「那藥……」

屠嬌嬌笑道:「藥自然有的,足可臭得死人。」

李大嘴再也不敢在小魚儿身上亂嗅了──他足足吐了半個時辰,足足有一天一夜吃不
下東西。第二天,他一把抓住小魚儿,道:「臭魚儿,那藥可是屠嬌嬌給你的?」

小魚儿只是嘻嘻地笑。李大嘴狠狠道:「你不怕我吃了你。」小魚儿笑嘻嘻道:「臭
魚儿的肉不好吃」

李大嘴笑罵道:「好!小鬼,我也不吃你,也不打你,只要你也去整那屠嬌嬌一次,
我還有件好東西給你!」小魚儿道:「真的?」李大嘴道:「自然是真的」

到了黃昏時,小魚儿和屠嬌嬌一齊吃飯,桌上有碗紅燒肉。小魚儿拼命將肉往屠嬌嬌
碗裡夾,笑道:「這是姑姑是喜歡吃的萊,姑姑多吃些…」

屠嬌嬌笑道:「小鬼,你倒會拍馬屁…」小魚儿道:「姑姑對我好,我自然要對姑姑
好。」屠嬌嬌道:「你怎地不吃…」小魚儿道:「我捨不得吃。」

屠嬌嬌笑道:「傻孩子,有何捨不得,這又不是什么特別好的東西。」小魚儿眨了眨
眼睛,道:「但這碗肉特別好」屠嬌嬌道:「為什么了」

小魚儿道:「這碗肉是我特地從李叔叔那裡拿來的,聽說是……」他話未完,屠嬌嬌
臉已白了,道:「這……這就是昨天他殺的……」

小魚儿滿臉天使般的笑容,點頭道:「好像是的。」屠嬌嬌道:「你……你這小鬼…
…。」話未說完,已一口吐了出來。她也足足吐了半個時辰,也足足有一天不想吃飯
。杜殺住的地方,在「惡人谷」的邊緣,他屋後便是荒山──他屋子裡其實也和荒山
相差無幾。就連他的臥室裡,都絕無陳設,可說是「惡人谷」中最最簡陋的屋子,小
魚儿每次從屠嬌嬌的屋子裡走到他屋子裡,總覺得特別不舒服,更何況他屋子裡總有
個吃人的野獸在等著,但小魚儿不來卻又不行。

這一天,小魚儿又榜搖晃晃地來了。杜殺筆直地坐在屋角,動也不動,他那一身雪白
的衣衫,在陰暗的屋子裡看來,就好像是雪堆成的。小魚儿每次來,都瞧見杜殺這樣
坐著,姿勢從來末曾改變過,小魚儿每次走到他面前,都不敢說話。杜殺冷冷瞧著他
,瞄了半晌,突然問道:「聽說你有個小小的箱子」小魚儿低著頭,道:「嗯。」

杜殺道:「聽說你箱子裡的東西已越來越多了」小魚儿道:「嗯…」杜殺道:「有什
么東西?說出來!」

小魚儿也不敢抬頭,囁嚅著道:「有……有一包很臭的藥,有一根可長可短時棍子,
還可打出許多釘子,還有一瓶藥可以把人的骨頭和肉部化成水,還有……」

杜殺冷冷截口道:「這些東西,可都是屠嬌嬌和李大嘴給你的。」小魚儿道:「嗯!
」杜殺道:「聽說他兩人都已上過你不少次當了,你拿了屠嬌嬌的東西,就去害李大
嘴,拿了李大嘴的,就去害屠嬌嬌,是么?」小魚儿道:「嗯」杜殺道:「你不怕他
們一怒之下殺了你」

小魚儿道:「我……我本來也怕的,但我後來髮現,我越坏,害得他們越兇,他們就
越高興,尤其是屠姑姑,她有時根本就是故意被我害的。」

杜殺又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長身而起,道:「隨我來!」還沒走過那間可怕的屋子
,小魚儿已聽見一陣陣吼聲,令人聽得忍不住要毛骨悚然的吼聲。

小魚儿失聲道:「是只大老虎?」杜殺道:「哼」將門開了一線,叱道:「快進去!
」小魚儿拔出了刀,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杜殺背手站在門口。

他有種本事,可以站上四五個時辰都不動。但這一次,小魚儿進去不久,虎吼聲就沒
有了。過了半晌,便聽得小魚儿輕喚道:「杜伯伯,開門!」杜殺奇道:「如此之快
?」

小魚儿道:「這還不是杜伯伯教給我的本事?」杜殺道:「哼:」將門開了一線。突
聽一聲虎吼,一只斑斕猛虎直撲了出來!

杜殺委實做夢也未想到自那裡出來的是猛虎而非小魚儿,大驚之下,閃得慢了些,肩
竟被虎爪抓破條血口。那餓虎嗅得血腥氣,性子更猛,一撲後又是一剪,變化之快。
竟比武林高手之變招還快儿分,聲勢之猛,更非普天下任何招式與之能比擬,只見滿
室腥風大作,斑斕虎影流動,但「血手」杜殺又是何等人物,身法雖緩不亂,擰身一
躍,已掠上虎背,百忙中竟還不忘放聲呼道:「小魚儿,你可受傷了?」

猛虎未死,死的自然是小魚儿了。哪知卻聽小魚儿嘻嘻笑道:「小魚儿沒有受傷,小
魚儿在這裡。」杜殺不由自主迴頭一望,只見門梢上笑嘻嘻地坐著個梳著衝天小辮的
孩子,嘴裡還在嚼著半只蘋果。一時間杜殺也不知道是驚是怒,微一疏神,那猛虎乘
勢一掀,竟將他身子掀得滾下虎背。小魚儿輕呼道:「杜伯伯,小心!」

呼聲中那猛虎已翻過身子,向杜殺直撲而下。這一撲似是十拿九穩,杜殺似是再也逃
不過虎爪,哪知他身子一縮,竟自虎腹下竄出,左手嚮上一抬,只聽一聲悽厲斷腸的
虎吼,鮮血就像是雨點般四下飛濺出來。那猛虎左衝右撞,突然倒地,不會動了。四
面的牆,到處都染滿血花,到處都被撞得一塌糊塗,杜殺站起來時,左邊已成了半個
血人。原來他左手被燕南天齊腕折斷後,便裝上個鋒利的鋼鉤,方才他便是以這只鋼
鉤,洞穿了虎腹。

小魚儿手裡的半個蘋果也駭掉了,手拍著胸口,吐著舌頭道:「好厲害,嚇死我了」
杜殺木立當地,註視著他,面上既不動怒,也未生氣,簡直全無絲毫俵情,只是冷冷
道:「下來」

小魚儿兩只手抱著門框,坐滑梯般滑了下來,笑嘻嘻道:「老虎雖厲害,杜伯伯更厲
害…」杜殺道:「叫你殺虎,你為何不殺?」他半邊臉染著鮮血,半邊臉蒼白如死,
在這腥風未息虎尸狼籍的屋子裡,那模樣教人看來委實恐怖。但小魚儿竟似完全不怕
,眨著眼睛笑道:「杜伯伯總是要小魚儿殺虎,小魚儿總想瞧瞧杜伯伯殺虎的本事。


杜殺道:「你想害我?」他左邊臉上的虎血已自凝成紫色,右邊臉卻越來越青,地獄
中的魔鬼若來和他比比,可怕的一個必定是他。

小魚儿卻笑嘻嘻地瞧著他的臉,笑道:「小魚儿怎敢害杜伯伯,老虎是杜伯伯抓來的
,杜伯伯怎會殺不了老虎……這道理小魚儿早就懂了。」

杜殺冷冷地望著他,久久沒有說話,他簡直已說不出話。盛夏,在這陰瞑的崑崙山谷
裡,天氣雖不炎熱,但太陽照在人身上,仍使人覺得懶洋洋的。

正午,是陽光能照進「惡人谷」唯一的時候,倖好「惡人谷」中的人本就不喜歡陽光
,太陽露面的時候越少越好,一只貓懶懶地在屋頂上曬太陽,一只蒼蠅懶懶地飛過…
…這就是盛夏正午時:「惡人谷」中唯一在動的東西。但就在這時,谷外卻有個人飛
奔而來。他身後幾百丈外都沒有人,但他卻似背後附者鬼似的,雖已跑得上氣不接下
氣,仍不敢停下來歇歇,他輕功倒也不弱,只是氣力十分不濟,像是因為連日來奔波
勞碌,又象是因為已有許久未吃飯了。他長得倒也不難看,只是臉當中卻生著個大大
的鷹鉤鼻子。

敵人一瞧他就覺得討厭。他身上衣衫本極華麗,而且顯然是裁縫名手裁成的,但此刻
佈已變得七零八落,又髒又臭。

太陽照著他的臉,一粒粒晶亮的汗珠,沿著他那鷹鉤鼻子流下來,流進他的嘴,他也
似全無感覺。直到瞧見了「惡人谷」三個字,他才透了口氣,但腳下跑得更快,筆直
跑進了那條青石闆的街道。陽光照得屋頂上閃閃髮光,每間屋子的門窗都是關著的,
瞧不見一個人,聽不到一絲聲音;這人顯然也大為奇怪,東瞧西望,提心弔膽地一步
步走過去,又想呼喚兩聲,卻又有些不敢。突聽左面屋簷下有人輕喚道:「喂!」

聲音雖不大,但這人卻當真嚇了一跳,本已蒼白的臉色更白了──驚弓之鳥,聽見琴
絃的聲音都害怕的。他扭過頭望去,只見屋簷的陰影裡擺著張竹椅,一個十三四歲的
少年,瞇著眼斜臥在那裡。這少年赤著上身,身上橫七堅八也不知有多少傷疤,他臉
上有條刀疤幾乎由眼角直到嘴角。

他滿頭黑髮也未梳,只是隨隨便便地打了個結,他伸直了四肢,斜臥在竹椅上,像是
天塌下來都不會動一動。但不知怎地,這又懶、又頑皮、又是滿身刀疤的少年,身上
卻似有著奇異的魅力,強烈的魅力。尤其他那張臉,臉上雖有道刀疤,這刀疤卻非但
未使他難看,反使他這張臉看來更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這又懶、又頑皮、又滿是刀
疤的少年,給人的第一個印象,竟是個美少年,絕頂的美少年。鷹鼻漢子瞧了他一眼
,竟瞧得獃住了──男人瞧他已是如此,若是女孩子瞧見他,那還得了?

這少年似乎想招招手,卻連手也懶得抬起,只是笑道:「你髮什么獃?過來呀。」鷹
鼻漢子果然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輕咳一聲,陪笑道:「小哥你好。」

少年笑道:「你認不認得我?」鷹鼻漢子道:「不……不認得。」少年道:「你不認
得我,為何要問我好。」鷹鼻漢子怔了證,吶吶道:「這……這……」

少年哈哈笑道:「告訴你,我叫小魚儿,你呢?」那鷹鼻漢子終于挺了挺胸,道:「
在下『殺虎太歲』巴蜀東,小魚儿嘻嘻笑道,「殺虎太歲……嗯,這名字不錯,你殺
過幾只老虎呀!」巴蜀東又是一怔,道:「這……這……」小魚儿大笑道:「我殺過
好幾隻老虎,都未叫『殺虎太歲』,你一只老虎未殺,卻叫『殺虎太歲』,這豈非太
不公平了么?」巴蜀東愣在那裡,簡直哭笑不得,若非這裡就是「惡人谷」,這小魚
儿若非在「惡人谷」中,他早已砍下他的腦袋。

小魚儿道:「瞧你這樣害怕,你得罪的人,必定來頭不小,武功不弱,那彌竟是些什
么人?你也說來聽聽。」

巴蜀東沉吟半晌,終于道:「我得罪的人可不只一個,那其中有『江甫雙劍』丁家兄
弟,『病虎』常風,『江北一條龍』田八……」

小魚儿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這些人……這些人的名字我倒也都聽過,但卻都也
沒有什么太了不起……」巴蜀東咬了咬牙,道:「這些人縱然沒什么了不起,但其中
還有一個,卻當真可說是人人見了,人人頭疼。」小魚儿道:「那莫非是大頭鬼么?
」巴蜀東不理他,自言接道:「提起此人,在今日江湖中當其是大大有名。」

小魚儿道:「他叫什么?」巴蜀東道:「小仙女張菁。」小魚儿笑道:「小仙女?…
…聽這名字,她該是個小美人儿才是,別人見了喜歡還來不及,又怎會頭疼?」

巴蜀東咬牙道:「這丫頭長得雖不錯,但心腸之狠,手段之毒,下手之辣,縱是昔年
之『血手』杜殺,也未必比得上她!」

小魚儿道:「哦,有這樣的人?」巴蜀東牙齒咬得「吱吱」響,接道:「我五個兄弟
,在一夜之間全被她殺了,『虎林七太歲』,到如今只剩下巴某一個。」

小魚儿笑道:「這樣的人,我倒真想瞧瞧。」巴蜀東道:「你瞄見她時,便要後悔了
。」

小魚儿道:「你再說說,你是怎么得罪他們的?」

巴蜀東怒道:「你問的事怎地如此多?」小魚儿笑道:「這是規矩。」巴蜀東瞪著眼
睛愣了半晌,終于笑道:「好,我說,只因我兄弟將昔年『三遠鎮侷』總鏢頭『飛花
滿天,落地無聲』沈輕虹的寡婦和妹妹殺了」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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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6: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第十章

《絕代雙驕》「第九章」青出于藍                    
                                   
                                    

小魚儿望了巴蜀東一眼道:「這也算坏事么?…一嘿,這種坏事簡直只有趕騾車的粗
漢才會做的。」

巴蜀東怒道:「不錯,這本算不得什么,但那沈輕虹昔年雖然丟了漂銀,自己雖也失
蹤,但江湖中人對他的纂婦和妹妹卻尊敬得很,所以……」

小魚儿搖頭笑道:「無論你怎樣說,假如你做的只是這種見不得人的坏事,你還不夠
資格進『惡人谷』,除非……」「除非怎樣?」

小魚儿笑道:「除非你先孝敬兩樣希奇的東西給我。」巴蜀東道:「我來得如此匆忙
,哪有什么希奇之物。」小魚儿道:「你若沒有東西,就露兩手成名的絕技給我瞧瞧
。」

巴蜀東氣得臉上顏色都變了,怔了半晌,道好:「他伸手一抄,便已自腰間抽出柄緬
鐵軟刀,迎風抖得筆直,刀光閃動「刷、刷、刷」露了三招。

這三招果然是他成名絕技,號稱「殺虎三絕手」,刀法果然是于淨利落,又快又穩又
狠!

小魚儿卻搖頭笑道:「這也算是絕技么……這簡直和你做的事一樣,完全見不得人,
我看,你若想進『惡人谷』還得另想法子。」巴蜀東道:「還……還有什么法子?」

小魚儿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看你只有跪在地上,向我磕三個響頭,喊我三聲『小
祖宗』,然後雙手將這把刀送給我。」巴蜀東道:「這也是規矩?」小魚儿道:「不
錯,這也是規矩!」巴蜀東嘶聲道:「我……我從未聽過『惡人谷』有這樣的規矩。


小魚儿笑道:「誰說這是『惡人谷』的規矩?」巴蜀東又怔住了,道:「那……那么
這……」小名儿笑嘻嘻道:「這是我的規矩。」

巴蜀東氣得連身子都抖了起來,突然大喝道:「好,給你!」一刀嚮小魚儿砍了下去
!哪知這方才手指都懶得動的小魚儿,此刻卻真像是魚似的,輕輕一動,整個人都滑
了出去。

巴蜀東這一刀雖快如閃電,卻劈了個空。「喀嚓」一聲,那竹椅已被他生生砍成兩半
。巴蜀東大驚,又聽身後有人笑道:「我在這裡,你瞧不見么?」

巴蜀東猛一翻身削去,哪知身後還是空空的,那笑聲卻從屋簷上傳了下來,嘻嘻笑道
:「別著急,慢慢來,我在這裡。」巴蜀東氣得簡直快瘋了,正待再撲上去。

突聽一人大呼道:「那邊的是巴二弟么?」一人大步奔來,只見他和巴蜀東差不多年
齡,四十出頭,不到五十,但身法卻比巴蜀東輕靈得多。

他身子瘦長,嘴角下垂,生得一臉兇狠之相,但右邊的袖子卻是空蕩蕩的束在腰裡,
右臂竟已斷去。巴蜀東瞧了兩眼,大喜呼道:「悶雷刀宋三哥,你!你果然在這裡!
可找死小弟了…………小弟此番正是投奔三哥來的…」小魚儿笑道:「原來你們兩把
刀是朋友…」巴蜀東瞧見他,臉色立刻又變了,恨聲道:「宋三哥,這小鬼…………

話設說完,已被宋三一把拉了開去,笑道:「二弟既來了,我就先帶你見…………」
小魚儿嘻嘻笑道:「慢來慢來,你要帶他走也可以,但叫他先賠我的椅子來再說…」

巴蜀東怒道:「你…………」一個字出口,又被宋三截住笑道:「自然自然,椅子自
然要賠的,卻不知如何賠法?」小魚儿笑道:「瞧在你面上,就叫他拿刀充數吧…」

巴蜀東怒喝道:「這把破竹椅子,也要我寶刀…………」話未說完,手中刀已被宋三
搶了去,交給小魚儿,巴蜀東還想說話,但宋三卻拉了他就跑兩人走出很遠,宋三方
自歎道:「二弟你怎地一入谷就得罪了那小魔星?」巴蜀東又驚又奇,道:「三哥為
何如此怕他?」

宋三苦笑道:「豈只我怕他,這谷中誰不怕他?這幾年來,這小魔星可真使人人的頭
都大了三倍,誰若得罪了他,不出三天,準要倒霉…」

巴蜀東驚得目瞪口獃,道:「這小鬼有如此厲害?」宋三歎道:「二弟,不是我說,
你栽在這小鬼手上,可一點也不冤,你且想想,這惡人谷中可有一個好的,他小小年
紀,就能在惡人谷中稱霸,他是怎么樣的人,他有多厲害,你總可知道了…」

巴蜀東吶吶道:「不能相信,………小弟簡直不能相信…」

忽然看及宋三那條空空的長袖,忍不住又道:「三哥這…………這難道也是…………
…」

宋三苦笑道:「這雖不是他,也和他有些關繫…」

他長歎一聲,俯首望著斷臂,接道:「這正是他入谷那日斷去的,十四年,已有十四
年了,燕南天那么厲害的身手,若非我當機立斷,只怕已活不到今日…」

巴蜀東失聲道:「燕南天?這小鬼是燕南天的………」突然慘呼一聲,噗地僕倒,背
後已赫然多了個碗大的血洞,鮮血湧泉般往外流了出來…宋三大駭轉身,只見一人鬼
魅般人在身後,一身慘灰色的衣服飄飄蕩蕩,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見底宋三面色慘
變,顫聲道:「陰………陰公,你………」

陰九幽齔牙一笑,陰森森道:「在本谷之中,誰也不準提起小魚儿和姓燕的事,你忘
了?」宋三道:「我…………我還未來得及向他說…」

陰九幽獰笑道:「你還未來得及說,我便已宰了他,你不服是么?」宋三身子直往後
退道:「我…………我…………」

身子突然跳了起來,跳起兩丈高,筆直摔在地上身子雖無傷痕,但卻再也不能動了!
就在他方才站著的地方,此刻卻站著個笑瞇瞇的老太婆手拄著拐杖,佝僂著身子,笑
咪咪地道:「陰老九現在怎地也慈悲起來了,這彌方才說這一句話,你已該將他宰了
的,為何到現在還不動手?」陰九幽道:「我正要留給你…」

那老太婆笑道:「留給我?我許久沒殺人,怕我手痒么?」陰九幽冷冷道:「我要瞧
瞧你那銷魂掌可有進步?」

那老太婆咯咯笑道:「進步了又怎樣?你也想銷魂銷魂?」她蒼老的語聲,突然變得
柔媚入骨,這赫然正是屠嬌嬌的聲音…」屠嬌嬌笑道:「我問你,這兩人方才說話的
時候,那小鬼頭在哪裡?他可聽見了么?」陰九幽道:「你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
」突聽小魚儿的笑聲遠遠傳了過來,笑著道:「醋壇子,皺鼻子,娶個老婆生儿子,
儿子儿子沒鼻子………」屠嬌嬌笑道:「老西又倒霉了,小鬼又找上了他…」陰九幽
道:「他既在老西那裡,想必不會聽到…」

突又聽得一人笑道:「兩位在這裡說話,卻有一男一女,一人一鬼兩個加在一起,竟
變成了四個,你說奇怪不奇怪…」

屠嬌嬌頭也不迴,舌道:「李大嘴,這裡有兩個死人,還堵不住你的嘴么?」李大嘴
笑道:「死在你兩人手下的,我還沒胃口哩…」陰九幽道:「你倒可是也要去杜老大
處?」

李大嘴道:「正是要去的,哈哈儿突然要咱們聚在一起,不知又要搞什么鬼?」三個
人一起走嚮杜殺居處,但彼此間卻都走得遠遠的,誰也不願意接近到另外那人身體一
丈之內…杜殺還是坐在角落裡,動也不動…人都已來齊了。」哈哈儿道:「哈哈,哈
哈,咱們許久未曾如此熱鬧了…」

陰九幽冷冷道:「我最恨的就是熱鬧,你將我找來,若沒話說,我…………」哈哈儿
趕緊拱手,截口笑道:「莫駭我,我膽子小…」屠嬌嬌道:「你找咱們來,莫非為了
那小魚儿…」

哈哈儿道:「哈哈,還是小屠聰明…」陰九幽道:「為了那小鬼,為那小鬼有什么好
談的你們一個教他殺人,一個教他害人,一個教他哭,一個教他笑,………好了…他
現在不是全學會了么…」哈哈儿道:「就因為全學會了,所以我才請各位來…」

李大嘴道:「為啥?」哈哈儿歎了口氣,道:「我受不了啦…」屠嬌嬌笑道:「哈哈
儿居然也會歎息,想來是真的受不了啦…」李大嘴苦著臉道:「誰受得了誰是孩子…


哈哈儿道:「如今這位小太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誰也不敢惹
他,惹了他就倒霉,惡人谷可真受夠了,這幾個月來至少三十個人嚮我訴苦,每人至
少訴過八次…」

司馬煙歎道:「這小鬼委實越來越厲害了,如今他和我說話,我至少要想上六七次才
也迴答,否則就要上當…」

李大嘴苦笑道:「你還好,我簡直瞧見他就怕,若有哪一天他不來找我,我哪天真是
走了運了,哪天我才能好好睡一天覺,否則我睡覺時都得提防著他…」

哈哈儿道:「咱們害人,多少還有個目的,這小鬼害人卻只是為了好玩…」屠嬌嬌道
:「咱們本來不就正希望他如此么…?」

哈哈儿道:「咱們本來希望他害的是別人呀,哪知這小鬼竟是六親不認,見人就害,
這其中恐怕只有小屠舒服些…」

屠嬌嬌道:「我舒服?我舒服個屁,我那幾手,這小鬼簡直全學會了,而且簡直學得
比我自己還道地…」哈哈儿道:「杜老大怎樣?」杜殺道:「嗯…」

屠嬌嬌笑道:「嗯是什么意思?」杜殺默然半晌,終于緩緩道:「此刻若將他與我關
在一個屋子裡那活著出來的人,必定是他…」

屠嬌嬌歎了口氣道:「好了,現在好了,惡人谷都已受不了他,何況別人,現在只怕
已是請他出去的時候…………」

李大嘴趕緊截口道:「是極是極,他害咱們已害夠了,正該讓他去害害別人了,現在
倖好咱們聯手還能製他,等到一日,若是咱們加起來也製不住他是,就完蛋了…」

陰九幽道:「要送他走,越快越好…」杜殺道:「就是今朝!」哈哈儿道:「哈哈,
江湖中的各位朋友們,黑道的朋友們…白道的朋友們,山上的朋友們,水裡的朋友們
,你們受罪的日子已到了…」李大嘴以手加額,笑道:「這小鬼一走,我老李一個月
不吃人肉…」

黃昏後,惡人谷才漸漸有了生氣…小魚儿左逛逛,右逛逛,終于逛到万春流之處,万
春流將七種藥放在瓦罐裡熬,此刻正在觀察著藥色的變化,瞧見小魚儿進來,將垂下
的眼皮一抬,道:「今日有何收穫?」小魚儿笑道:「弄了把緬刀,倒也不錯…」万
春流道:「刀在哪裡?」小魚儿道:「送給醋壇子老西了…」

万春流以筷子攪動著藥湯,濃濃的水霧,使他的臉看倣彿有些神秘,他道:「你那小
箱子呢?」小魚儿笑道:「小箱子早就丟了,裡面的東西都送了人…」

万春流道:「你辛苦弄來,為何要送人?」小魚儿笑道:「這些一拿來玩玩倒蠻好的
,但若要保留牠,可就費神了,又怕牠丟,又怕牠被偷,又怕牠被搶,你說多痲煩…


万春流道:「好…」小魚儿笑道:」但若將這些東西送人,這些痲煩就全是人傢的了
,聽說世上有些人耑門喜愛聚寶錢財,卻又捨不得花…這些想必都是獃子…」

万春流道:「若沒有這些獃子,怎顯得你我之快樂…」突然站了起來,道:「拿起這
藥罐,隨我來…」這間藥香瀰漫的大屋子後面,有一排三部小房子,這三間屋子裡既
沒門,也沒窗戶…這就是万春流的病房…」万春流在這些病房中時,誰也不會前來打
擾,因為他們其中任何一人,自已都有睡到這病房中來的可能…沒有燈光的病房,正
如万春流的面容一般,顯得十分神秘,角落中的小床上,槃膝端坐著一條人影,動也
不動,像是亙古以來,他就是這樣坐在那裡的這正是別人口中所說的藥罐子…一入病
房万春流立刻緊緊關起了門,這病人病房就立刻變成一個單獨的世界,似乎變得和惡
人谷全無關繫…小魚儿神情也立刻變了,拉著万春流的手,輕聲道:「燕伯伯的病,
可有起色?」万春流神秘而冷漠的面容竟也變得充滿焦慮與關切,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黯然搖頭道:」這五年來,竟無絲毫變化,我已幾乎將所有的藥都試遍了,我我累
得很…」沉重地坐在椅子上,似是再也不願站起…小魚儿獃獃地出了半天神,突然道
:」我今天聽見有人提起燕伯伯的名字…」万春流動容道:「哦,什么人?」小魚儿
道:「死人!說話的人已死了…」

万春流一把抓住小魚儿的肩頭,沉聲道:「可有人知道你聽到了他們的話?」小魚儿
笑道:「怎么會有人知道?我聽了這話,立刻遠遠地溜了,溜到醋壇子那裡去,故意
大聲罵了他一頓,所以我就將那柄刀送給了他…」万春流緩緩放鬆了手,默然垂首道
:「不容易,真不容易你雖是小小年紀,但五年來,你竟能將這秘密保守得如此嚴密
…」他抬頭瞧了小魚儿一眼,苦笑道:「這秘密若是泄露出去,我們三個人,都休想
再活半個時辰,你你要特別小心,莫把別人都當做獃子…」

小魚儿點頭道:「我知道…万叔叔冒了生命的危險來救燕伯伯我我難道不感激,別人
就算砍下我腦袋,我也不會說一個字的…」

說著說著,他眼圈竟已紅了…万春流歎息著道:「說實話,我本不敢相信你的,哪知
你雖然生長在這鐶境裡,卻還沒有失去良心,還是個好孩子。」

小魚儿展顏笑道:「小魚儿坏起來可也真夠坏的,只是,那卻要看對付什么人,而且
,自從我知道燕伯伯和我的關繫後,我就變得更……更乖了廣万春流竟也展顏一笑,
道:「但五年前那天晚上,你突然跑來對我說,你已知道『藥罐子」叔叔是什么人,
你已知道這秘密時。我可當真嚇了一跳。」小魚儿垂頭笑道:「對不起」

万春流默然半晌,笑著又皺眉道:「你再想想,對你說出這秘密的人,究竟在誰?」
。小魚儿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是睡在杜殺外面的屋子裡。半夜裡,我突然覺得
身子竟似被人抱了起來……」「那時你未叫喊?」小色魚道:「我喊也喊不出,何況
,那時我還以為是杜殺又不知在用什么花樣對付我了,根本沒想到是別人。」万春流
歎道:「的確是想不到的…」小魚儿道:「我只覺得那人身法快得簡直駭人,我躺在
他懷裡,就像是騰雲駕霧似的,片刻間就遠遠離開了『惡人谷』」万春流道:「那時
你真的不怕?」小魚儿道:「老虎我都不怕,怎會怕人」

万春流喃喃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人有時比起老虎可怕得多」小魚儿道:「那人將我
放到地上,就問我:「你姓什么?」我說「不知道」。

万春流道「然後,他就告訴你你姓江…」小魚儿道:「嗯,他還說我爹爹叫江楓,是
被『移花官』中的人害死的,他叫我千万莫忘了這仇恨,長大一定要找『移花宮』的
人復仇。

万春流道:「他真的沒有提起『江琴』這名字?」小魚儿道:「沒有。」万春流道:
「奇怪,你燕伯伯到『惡人谷』來,本為的是要找個叫「江琴」的人,為的也正是要
替你爹爹報仇。」

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也許江琴也是我仇人之一…」「嗯……」「然後,他又告
訴我,有關燕伯伯的事,我想問他究竟是誰,哪知他卻像是一陣風似的,突然就消失
了」

万春流歎道:「我知道……我知道……」小魚儿道:「那天晚上很黑,我只瞧見他穿
著一件黑袍子,頭上也戴著個黑佈罩,兩只眼又亮又大又怕人……這雙眼睛我到現在
還忘不了。」万春流道:「以後你再見到這雙眼睛還能認得么?」小魚儿道:「一定
認得的。」

万春流道:「這雙眼睛不是谷中的人?」小魚儿道:「絕不是,谷中無論是誰的眼睛
,都沒有這雙眼睛那么亮,屠嬌嬌的眼睛雖也亮,。但和他一比,簡直就是睜眼瞎子
。」

万春流歎道:「此人竟能在『惡人谷』中來去自如而他又知道這許多秘密,唉!他究
竟是誰,實在叫人猜不透。」

小魚儿道:「想必是個武功很高的人。」万壽流道:「那是自然,江瑚中能隨意進出
『惡人谷』的人,除了你燕伯伯外,我簡直想不出還有幾個?」

小魚儿道:「一個都沒有了么?」万春流道:「還有的就是『移花宮』中的大小兩位
官主,但這人既然要你找『移花宮』中的人報仇,又怎會是這兩位宮主?」

小魚儿道:「嗯,她雖然矇著臉,而且故意將說話的聲音扮得很粗,但看她的舉動,
卻必定是個女的…」万春流道:「什么舉動?」

小魚儿道:「比如……她頭上雖然戴著布罩,但在無意中卻還不時去摸頭髮,還有她
雖然將我抱在懷裡,但總是不讓我碰到她的胸……」

万春流道:「她是女的,可就更難猜了,江湖中女子除了邀月、憐星兩人外,我簡直
再也想不出有一人能在『惡人谷』中來去自如。」

小魚儿道:「但總是有個人的,第一,這人認得我爹爹,也認得燕伯伯。第二,這人
對我爹爹死的原因知道得很清楚」万春流道:「想必如此!」

小魚儿過:「第三,這人不但知道我傢的仇恨,而且,還很關心。第四,這人的武功
很高。第五,這人必定和移花官,有些過不去。第六,這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和別人
的眼睛簡直完全不同……」万春流歎道:「不想你小個年紀,分析事情,已有如此清
楚。」小魚儿道:「但……但我要去找她,第一先得走出這『惡人谷』,我……我什
么時候才能走出去呢?他們什么時候才會放我走?」

万春流長歎道:「這就難說了,但願……」突聽外面有人大呼道:「万神醫,小魚儿
可是在這裡么?」万春流變色道:「屠嬌嬌來找你了,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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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十章」谷外風光                    
                                   
                                    

一離開這屋子,兩人就又變了。万春流又回複成那冷漠而不動情感的「神醫」,小魚
儿回複成那精靈古怪的頑皮小孩。。

屠嬌嬌斜倚著門,嬌笑道:「你們一老一少在幹什么?」小魚儿扮了個鬼臉,笑道:
「我們正在商量怎么害你…」

屠嬌嬌笑道:「哎呀,你這小鬼,你們若商量著害人,也該商量如何才能做出一種最
臭的藥來,臭死李大嘴才是,怎么能害我。」

小魚儿笑嘻嘻道:「李叔叔太容易上當了,害他也沒意思。」屠嬌嬌笑道:「哎呀,
你聽,這小鬼好大的口氣,小心李大嘴吃了你。」小魚儿道:「屠姑姑來找我,究竟
為的什么事?」屠嬌嬌道:「你笑伯伯弄了幾樣菜,李大嘴弄了兩壇酒,我……我燒
了好大一鍋筍燒肉,大傢今天晚上要請你宵夜。」

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為什么?」屠嬌嬌道:「你吃過就知道了。」小魚儿搖頭
笑道:「屠姑姑若不說出原因,這頓飯我可不敢吃,否則我吃過,說不定立刻上吐下
瀉,三天趕不了床。」屠嬌嬌笑罵過:「小鬼,好大的疑心病。」小魚儿笑道:「這
可是跟屠姑姑你學的。」

屠嬌嬌道:「好,我告訴你,大傢請你吃宵夜,只是為了要替你送行」小魚儿這真嚇
了一跳,失聲道:「送行……替我送行。」屠嬌嬌笑道:「小鬼,這次你可想不到了
吧?」

小魚儿道:「為……為什么要替我送行?」屠嬌嬌道:「只因為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小魚儿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道:「我……我今天晚上就要走?我要到哪裡去
?」

屠嬌嬌道:「外面呀,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難過不想去瞧瞧么?」小魚儿摸著腦袋
,道:「我……我……」

屠嬌嬌咯咯笑道:「何況,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出去找個老婆了……唉,像你這樣
的小鬼,出去後真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

他拉起小魚儿的手,又笑道:「万神醫,你難道不來為小魚儿送行么?」万春流木立
當地,默然良久冷冷道:「請恕在下不將大好時間浪費在此等事上兩位請走吧。」轉
過身子,大步走了進去。屠嬌嬌輕呼道:「這人一腦門子裡,除了他那些破樹皮、爛
草根外,就什么都沒有了,就算他親爹要走,他都不會送行的。」兩壇酒一個時辰裡
就光了。李大嘴的臉越喝越紅,杜殺的臉超喝越青,哈哈儿超喝笑聲越大,屠嬌嬌越
喝越像女人。只有小魚儿,一衃又一衃地喝著,卻是面不改色。哈哈儿道:「哈哈,
這小魚儿的酒量真不錯,喝起酒來,簡直就像喝水…」小魚儿笑道:「老是喝水,我
可喝不下這么多。」

陰九幽冷笑道:「喝酒又非什么好事,有何值得誇耀之處。」屠嬌嬌笑道:「鬼自然
是不喝酒的,但人,人卻得喝兩衃……小魚儿呀小魚儿,你可知道,除了一樣事外,
別的坏事你可都學全了」李大嘴怒道:「什么坏事!這全都是好事!一個人活在世上
,若不學會這些好事,可真是等于白活了一輩子。」

他說的得意,就想喝酒,但才端起酒衃:「叮」的,整只酒衃突然粉碎,陰九幽冷冷
道:「酒是不能再喝了!」李大嘴怒道:「為什么?你憑什么打碎我的酒衃?」

陰九幽道:「再喝,小魚儿就走不成了」李大田狠狠瞪著他,瞪了半天,突然飛起一
腳,將酒壇踢帶飛出去,咬著牙道:「總有一天,我要灌幾壇酒到你肚子裡,讓你做
鬼也得成個醉鬼。」小魚儿笑嘻嘻地望著他們,笑嘻嘻道:「各位叔叔們這么急者要
趕我走,為什么?」

屠嬌嬌道:「小鬼,疑心病,誰急著要趕你走?」小魚儿笑道:「你們不說,我也知
道的。」屠嬌嬌道:「你知道?好,你說來聽聽。」

小魚儿道:「因為小魚儿越變越坏了,已坏得令各位叔叔伯伯都頭痛了,都吃不消了
,所以趕緊要送瘟神似的把我送走,好去害別人。」

屠嬌嬌格格笑道:「無論如何,你最後一句話算是說對了的。」小魚儿道:「你們要
我走可以,要我去害別人可以,但這都是為了你們自己,我又有什么好處?你們總得
也讓我得些好處才行。」哈哈儿道:「哈哈,問得好,你能問出這句話來,也不枉咱
們教了你這么多年……若沒有好處的事,我親爹叫我做,我也不做的,何況叔叔伯伯
?」小魚儿拍掌笑道:「對了,笑伯伯的話,正說進我心裡去了。」李大嘴道:「你
放心,我們自然都有東西送給你。」

小魚儿笑嘻嘻道:「那卻要先拿來讓我瞧瞧,東西好不好,我歡喜不歡喜,否則,我
就要賴在這裡不走了…」屠嬌嬌道:「小鬼,算你厲害,杜老大,就拿給他瞧吧。」

杜殺提著的包袱裡,有一套藏青色的錦衣,一件腥紅的鬥篷,一頂繡著條金魚的帽子
,一雙柔軟的皮靴。小魚儿道:「還有什么?」屠嬌嬌笑道:「還有……你瞧瞧?」
她打開另一個包袱,包袱裡竟是一大疊金葉子,世上能一次瞧見這么多金子的人,只
怕沒幾個。小魚儿卻皺眉道:「這算什么好東西,餓了既不能拿牠當飯吃,渴了也不
能拿牠當水喝,帶在身上又重……這東西我不要。」屠嬌嬌笑罵道:「小笨蛋,這東
西雖不好,但只要有牠,你隨便要買什么東西都可以,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為了牠打得
頭破血流,你還不要?」小魚儿搖頭道:「我不要,我又不是那種獃子」

李大嘴兩根指頭夾了一小塊金葉子,笑道:「你可知道,就只這一小塊,就可以買你
身上穿的這種衣服至少三套,普通人傢就可以吃兩年。」

哈哈儿道:「你不是喜歡馬么!就只這一個塊,就可以買一匹上好的藏馬,這東西若
不好,世上就沒有好東西了。」

小魚儿歎了口氣,道:「你們既將牠說得這么好……好吧,我就馬馬虎虎收下來也罷
,但除了這些還有什么?」

屠嬌嬌道:「哎喲,小鬼,你還想要?你的心倒是真黑,你也不想想,我們的好東西
,這些年來早已被你颳光了,哪裡還有什么!」小魚儿歪著頭,想了想,提起包袱,
站起來就走。

李大嘴道:「喂喂,你幹什么?」小魚儿道:「幹什么?……走呀。」李大嘴道:「
你說走就走?」小魚儿道:「還等什么?酒也不準喝了,東西也沒有了……」

李大嘴道:「你要到哪裡去?」小魚儿道:「出了谷,我就一直往東南走,走到哪裡
算哪裡。」李大嘴道:「你想幹什么?」

小魚儿道:「什么也不幹,遇見順限的,我就跟他喝兩衃,遇見不順限的,我就害他
一害,讓他哭笑不得。」杜殺突然道:「你……還回不回來?」

小魚儿嘻嘻笑道:「我將外面的人都害光了,就快回來了,回來再害你們。」哈哈儿
道:「哈哈,妙極妙極。你若真的將外面的人都害得痛哭流涕,咱們歡迎你回來,情
願被你害也沒關係。」小魚儿援了搓手,港:「再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竟夭的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魚儿穿春新在,提者包袱,走過那條街,新皮批在地上定得「殼殼」作響,在深夜
裡傳得分外遠。他一路大叫大嚷道:「各位,小魚儿這就走了,各位從此可出安心睡
覺了。」

兩邊的屋子,有的開了窗,有的開了門,一個個腦袋伸了出來,眼睛都睜得圓圓的瞧
著小魚儿。小魚儿道:「我做了這么大的好事,你們還不趕緊拍掌歡送我……你們若
不拍掌,我可就留下來不走了。」他話未說完,大傢已一齊鼓起掌來小魚儿哈哈大笑
,只有在走過万春流門口時,他笑聲頓了頓,瞧了万春流一流……只瞧了一眼,沒有
說話。万春流也沒有說話,有些事是用不著說出來的。小魚儿終于走出了「惡人谷」


星光滿天,天高得很,雖然是夏夜,但在這藏邊的陰山窮谷中,晚風中仍帶者刺骨的
寒意。小魚儿圍起了鬥篷,仰視著滿天星光,獃獃地出了會儿神,如此星辰,他以後
雖然還會時常瞧見,但卻不是站在這裡瞧了。他立刻要走到一個陌生的天地中,他怕
?他不怕的!他心裡只是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滋味,也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沒有回頭,他筆直走了出去。黃昏,山色已被染成深碧。霧漸漸落下山腰穹蒼
灰黯,蒼蒼茫茫,籠罩著這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風吹草低,風中有羊嗥、牛嘯、馬
嘶混合成一種蒼涼的聲韻,然後,羊群、牛群、馬群,排山倒海般合圍而來。這是幅
美麗而雄壯的圖畫!這是支哀宛而蒼涼的戀歌。

黑的牛、黃的馬、白的羊,浩浩蕩蕩奔馳在藍山綠草間,正如十万大軍長驅挺進!小
魚儿遠遠地瞧著,臉上閃動著興奮的光,眸子裡也閃著光,這是何等偉大的景象!這
是何等偉大的天地!由薄暮,至黃屆A由黃昏,至黑夜,他就那樣獃獃地站在那裡,
他的心胸己似突然開闊了許多。

獸群終于遠去,遠處卻傳來了歌聲,歌聲是那么高亢而清越,但小魚儿卻聽不出唱的
究竟是什么。他又聽出歌曲的起端總是「阿位……」他自然不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就
是遊牧回民所信奉的神祗。他只是朝歌聲傳來處走了過去。星光在草原上陞起,月色
使草浪看來有如碧海的清波,小魚儿也不知奔行了多久,才瞧見幾頂白色的帳篷點綴
在這無際的草原中,點點燈光與星光相映,看來是那么渺小,卻又是那么富有詩意。
小魚儿腳步更緊,大步奔了過去。

帳篷前,藏女們正在唱歌。她們穿著鮮艷的綵衣,長袍大袖,她們的柔髮結束無數根
細小的長辮,流水般垂在雙肩。

她們的身子嬌小,滿身綴著鐶珮,煥髮著珠光寶氣的金銀色綵,她們的頭上,都戴著
頂小巧而鮮艷的呢帽。

小魚儿瞧得獃了,癡癡地走過去,走到她們面前。藏女們瞧見了他,竟齊歇下了歌聲
,擁了過來,吃吃地笑著,摸著他的衣服,說些他聽不懂的話。藏女們本就天真、多
情而爽朗。

小魚儿忍不住笑道:「你們說的什么?」一個辮子最長、眼睛最大、笑起來最甜的少
女甜笑著道:「我們說的是藏語,你……你是漢人?」

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吧!」「你叫什么名字?」大眼睛抿著嘴嬌笑道:
「我的名字用漢語來說,是叫做桃花,因為,他們許多人都說我的臉……我的臉像桃
花。」

這時帳篷中又走出許多男人,個個都瞪大著眼睛,瞧著小魚儿,他們的身子雖不高大
但卻都結實得很。小免儿道:「我要走了。」

桃花道:「你莫要怕,他們雖瞪著眼卻沒有惡意。」小魚儿道:「我不是怕,我只是
要走了。」桃花大眼睛轉動著,咬著嘴唇,輕道:「你不要走,明天……明天早上,
會有很多像你一樣的漢人到這裡來的,那一定熱鬧得很,好玩得狠。」小魚儿道:「
很多人…我這一路上簡直沒有見過十個人。」桃花道:「真的,我不騙你。」

小魚儿道:「那么,今天晚上……」桃花垂首笑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帳篷裡
,我陪你說話,她比小魚儿還高些,風吹起她的髮辮,吹到小魚儿臉上,她的眼睛亮
如星光。這一夜,小魚儿睡得舒服得狠,他平日雖然驚醒,但這一夜卻故意睡得很沉
,故意不被任何聲音吵醒。

他醒來時,桃花已不在了,卻留了瓶羊奶在枕旁。小魚儿喝了羊乳,穿好衣服,走出
去,便瞧見兩丈外已多了一圈帳蓬,這邊的人已全部走到那邊。

他遠遠就瞧見林花站在一群藏人和漢人的中間,甜甜地笑著,吱吱喳喳像小鳥般說著
話。

她的小辮子隨著她的頭動來動去,她的臉在陽光下看來更像是桃花,怕的只是世上沒
有這么美的桃花。她每說幾句話,就有個藏人和一個漢人走出來,握一握手,顯然是
做成了一筆交易,每做成一筆交易,她的笑也就更甜。

小魚儿走過去,也沒有叫她,只是四下逛著,只見每座帳篷門口,都擺著珍奇的玩物
,奇巧的首飾。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漢人,就守在這些攤子旁,另一些胖胖瘦
瘦、高高矮矮的藏人,指手劃腳地嚮他們買東西。小魚儿瞧得很有趣,他覺得這些人
都愚蠢得很,他忽然髮現世上愚蠢的人遠比聰明的人多得多。

一個又高又瘦的人,牽著匹健壯的小馬走了過來,雪白的馬鬃在風中飛舞著,吸引了
小魚儿的目光。小魚儿忍不住走過去,問道:「這匹馬賣不賣?」

那瘦子上下瞧了他兩眼,道:「你要買?叫你傢的大人來吧。」小魚儿笑道:「何必
還要叫大人,有銀子的就是大人…」那瘦子笑了,道:「你有銀子?」

小魚儿拍了拍腰,道:「銀子不多,金子卻不少。」那瘦子嘴笑得更大了,眼睛死死
盯著他腰帶上繫著的包袱,手摸著那匹幼馬的柔毛,知道:「這馬可是匹好馬,價錢
可以高些。」小魚儿笑道:「隨便什么價錢,你只管說吧」那瘦子眼睛閃著光,吱唔
著道:「這匹馬要一百……至少要一百九十兩銀子。」

小魚儿想了想,搖頭道:「這價錢不對。」那瘦子臉上的笑立刻不見了,沉著臉道:
「怎么不對?你更知道,這是匹寶馬,這最少……」小魚儿笑道:「這既然是匹寶馬
,所以至少該值三百八十兩銀子,一百九十兩簡直太少了,簡直少得不像話…」那瘦
子楞住了,突又怒道:「你在開玩笑?」

小魚儿笑道:「金子是從來不開玩笑的……一兩金子是六十兩銀子,三百八十兩合金
子六兩三錢三分三,這塊金葉子大概是七兩,喏,拿去。」那瘦子這才真的愣住了,
迷迷糊糊地接過金子,迷迷糊糊地遞過馬彌,若不是手抓得緊,連金子都要掉到地上
。小魚儿笑嘻嘻地牽著馬,逛來逛去。

他髮現這些人不但愚蠢的比聰明的多,醜的也比俊的多,只有個白衣少年,模樣和這
些人全都不同。這少年遠遠地站在一邊,似是不屑與別人為伍。

他負著手,白色的輕袍在風中飄動著,就像是崑崙山頭的白雪,他的眼就像是昨夜草
原上的星光。小魚儿的大眼睛不覺多瞧了他兩眼,他的大眼睛也在瞪著。

小魚儿,小魚儿朝他笑笑,他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小魚儿朝他皺了皺鼻子,伸了
伸舌頭,做了鬼臉,他卻將頭轉過去,再也不瞧小魚儿一眼。

小魚儿喃喃道:「你神氣什么,你不睬我,我難道還要睬你!」他故意特聲音說得很
大,故意要讓那少年聽見。那少年卻偏偏聽不見。

小魚儿就走過去,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個攤子上,攤子上的膺品首飾,也在閃著光,像
是只等著別人來上當…小魚儿拈起朵珠花,眼睛瞧著少年,小聲道:「這賣不賣?」

答話的卻不是那少年,而是個戴著高帽子的矮胖子,笑得滿臉肥肉都像是長草般起了
波浪。他嘻嘻笑道:「小少爺眼光真不錯,這種上好的珍珠,市面上可真不多。」他
眼睛也瞧著小魚儿腰裡的包袱,他方才已瞧見小魚儿買馬的情況。小魚儿道:「多少
?」那胖子道:「四……五……七十兩。」小魚儿叫道:「七十兩?」

那胖子嚇了一跳,道:「七……七十兩不多吧。」小魚儿道:「但這珠子是假的呀。
」那胖子道:「假的,誰說是假的,這……簡直……是侮辱我。」

他不笑的時候,那張臉就像是堆死肉。小魚儿嘻嘻笑道:「我從兩歲的時候,就開始
用珍珠當彈子打,這珍珠是真是假,我只要用鼻子嗅嗅也知道的。」

那胖子暗中幾乎氣破了肚子:「這小子怎地突然變得精明起來了?」臉上卻作出一副
受了委屈的摸樣。道:「那……那么就六十兩……」

小魚儿大笑道:「你又錯了,真的珍珠,只要從海裡撈就有了,假的珍珠卻要費許多
工夫去做,而且做得這么像,那本該比真的貴才是。」

那胖子怔住了,結結巴巴道:「這……那……嗯!」小魚儿道:「真的要六十兩,假
的最少要一百四十兩,合金子二兩多……」他就希望那少年瞧他一眼,朝他笑笑。

誰知那少年非但不瞧他,還走開了。小魚儿趕緊將金子往地上一拋,道:「這裡是三
兩。」他也不瞧瞧胖子那張吃驚得象是被人揍了一拳的臉,趕緊去追,但那少年卻已
不知到哪裡去了。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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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7: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絕代雙驕》「第十一章」弄巧成拙                   
                                   
                                    

小魚儿覺得有些失望,正咬著嘴唇發獃,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拉著他就跑,那柔軟而
溫暖的小手,正是桃花。

她拉著小魚儿,小魚儿拉著她,一路跑回她的帳蓬裡,她的臉更紅,輕輕喘著氣,輕
輕跺著腳,嬌嗔道:「你……你這小獃子,要買東西,也不來找我,卻去上人家的當
,這匹馬連八十兩都不值,這珍珠……」小魚儿道:「這珍珠最多只值十兩。」

桃花怔了怔,道:「你……你……你知道?」

小魚儿笑道:「我這樣聰明的人,還會不知道?」桃花道:「你知道了還要上當?」

小魚儿眨眨眼睛,笑道:「上當有時就是佔便宜。」

桃花瞪著眼睛瞧著他,像是在瞧什么稀奮古怪的怪物似的。她實在一輩子也沒瞧見過
這么奇怪的孩子。小魚儿將珠花插上她的鬢角,笑道:「好姐姐,莫要生氣了,你瞧
,你戴上這珠花多美,就像是個公主,只可惜,這裡卻沒有配得上公主的王子。」桃
花「噗哧」一笑,道:「你不就是個傻王子么!」

小魚儿又眨眨眼睛,道:「你說我傻……過一會儿你就知道我不傻了,你就會知道,
方才要我上當的人,立刻就要上我更大的當了…」

桃花忍不住輕歎道:「你真是奇怪的孩子,你說話,總是要人聽不懂,你做事,也總
是叫人猜不透。」小魚儿還未說話,帳篷外突有一陣人聲傳了過來。

一個嘶啞的語聲嚷道:「方才買馬的那位小少爺可在帳篷裡?」小魚儿做了個鬼臉,
輕笑道:「上當的送上門來了。」

他突然將桃花推到被窩裡,道:「乖乖地躺著,莫要動,莫要說話。」桃花一肚子狐
疑,怎肯不說話,但話還未說出口時,小魚儿卻已用被子矇住了她的頭,大聲道:「
我在這裡,你們進來吧。」進來的是少有十個人,領頭的正是那賣馬的瘦子。十個人
手裡都捧著個大大小小的包袱,那賣珠花的胖子手裡捧著的包袱最大,壓得他整個人
都似已變成圓的。小魚儿故意皺眉道:「你們幹什么?這么多東西…」那瘦子躬身笑
道:「常言說得好,貨要賣識家,這些人聽說小少爺是識貨的,卻要將好貨色送來讓
少爺您礁瞧…」

小魚儿嘻中笑道:「你們不是要來讓我上當吧…」

那瘦子趕緊道:「焉有此理,焉有此理……各位還不快將包袱打開,讓這位少爺瞧瞧
。」

話還沒說完,包袱已一齊打開了。這些包袱裡好東西果然不少,有珍寶、首飾,還有
珍貴的皮毛、鹿角、麝香……這些簡直就是他們剛從藏人手裡買來的…小魚儿笑道:
「這些東西都不錯,我都想買。」

十個人一齊喜笑顏開,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來,齊聲道:「少爺一齊買下最好,小魚儿
道:「好,全給我包起來吧!」

幾個人七手八腳,將十個包袱變成了一個,包袱已比小魚儿的人還大了,普通的人簡
直搬不動。那胖子終于忍不住道:「但……但貨款……」

小魚儿笑道:「你要銀子?這還不容易,多少銀子,隨你們說吧。」幾個人立刻七嘴
八舌將自己貨物的價錢說了出來,每樣東西都說得比實在價錢最少要多七八倍。

桃花在被裡聽得已忍不住跳了起來,卻被小魚儿一只手按住了她的頭,她連動也不能
動。只聽小魚儿笑道:「加起來一共多少?」。

那瘦子算得最快,道:「一共六千六百兩。」小魚儿搖頭道:「這價錢不對。」那胖
子和瘦子都已聽過這句話了,都知道這位小少爺有把價錢再加一倍的脾氣,別人自然
也早已聽說過這種「好脾氣」、「好習慣」。大家趕緊一齊陪笑道:「是,這價錢不
對,少爺您說價錢吧。」小魚儿道:「我說?你們只怕……」。

幾個人又一齊搶著道:「小人們絕對沒有異議。」小魚儿笑嘻嘻道:「既是如此……
好,我說,這些東西加起來,我一共給你們……」他又打開包袱,大家的眼睛又直了


只見他兩只手指夾下一小塊金葉子,笑道:「我一共就給你們一兩吧。」幾個人一齊
獃住了,那瘦子結結巴巴,強笑道,「少爺你……你在開玩笑?」小魚儿臉一闆,道
:「我早已說過,你們既要我說價錢,而且聲明絕無異議,此刻要想反悔,已來不及
了。」

他將那個塊金子在地上一拋,舉起包袱就走,這包袱雖比他人還大,但他舉在手上卻
毫不費力。桃花這才忍不住笑出來,悄悄探出了頭,只見那幾個人獃了獃,一齊怒喝
著追了出去。

幾個人一齊大罵道:「小騙子,還咱們東西來。」又聽得小魚儿道:「誰是騙子!你
們才是騙子。」接著,便是一連竄「哎喲、呀……救命……」之聲,還有一連串「砰
砰咯咚」

好像重物墜地的聲音。桃花忍了半晌,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跑出去一瞧,只見那些
人已沒有一個是站著的。這十來條大漢竟被小魚儿打得七零八落,有的被打腫了臉。
有的摔斷了腿,一個個躺在地上,到現在還爬不起。桃花也不覺驚得獃了,她知道這
些敢到關外來做買賣的江湖客,非但力氣都不小,手底下也都有兩下子!

她實在想不到那奇怪的孩子竟有這么大的本事。她獃了半晌,才轉頭去瞧……陽光,
照著柔軟的草地,那奇怪的孩子和那匹小白馬,卻已都不見了。

小白馬馱著包袱,個魚儿牽著白馬,一人一馬直跑出四五裡地,小魚儿一想起那些人
物模樣,還忍不住要笑。

已將正午了,太陽已越來越熱,小魚儿雖還不覺得怎樣,但那匹馬卻已經有些吃不消
了。

大草原上瞧不見人煙,也沒有遮萌的地方。

小魚儿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將包袱打開,拿了羚羊的角,瞧了瞧,笑了笑,遠遠拋了
出去。他一路走,一路拋,竟將那一包價值千金的珍貴之物,笑嘻嘻地隨峙琢耍拖袷
嵌剿頻摹至最后包袱裡剩下的已不多,小魚儿索性將牠們又包成一包,遠遠地拋入長
草之間,這才拍手笑道:「痛快呀痛快!」

突然遠處有人嬌喚道,「小魚儿……江魚……莫要走,等等我!」一匹馬飛馳而來,
馬上人衣服閃著光,十幾條又黑又亮的小辮子,在風中飛揚,那張臉正紅得有如桃花


小魚儿拍手笑呼道:「好騎術……好漂亮!」馬弛到近前,桃花已站到馬上,突然一
個筋鬥翻下來,小魚儿剛嚇了一跳,桃花已站在他面前。她咬著嘴唇,跺著腳,大眼
睛裡水汪汪的,似乎剛哭過,又似乎剛要哭,她喘息著嬌嗔道:「你……你不說一聲
就走?你……」

小魚儿笑道:「我惹了痲煩,再不走就要連累你了。」桃花跺腳道:「那……那你為
什么要騙別人?」小魚儿道:「他們騙我,我為什么不可以騙他們?」

桃花又怔住了,轉著大眼睛,道:「東西呢?」小魚儿道:「全都丟了。」桃花吃驚
道:「丟了?你……你為什么?」

小魚儿笑道:「讓那些東西坐馬,我卻在這么大太陽下走路,我豈非也變成了獃子了
,我自然要把牠們丟光。」桃花睜大了眼睛,道:「但……但那些東西都值錢得很,
你不在乎?」

小魚儿笑道:「這又有什么關繫?我自然不在乎,反正天下值錢的東西又不止這些,
辦要我想要,我隨時都可以要得到的。」桃花道:「你……你簡直是個小瘋子。」

小魚儿哈哈大笑,過了半晌,又道:「我將這些東西拋在地上,總有人會拾到的,他
們若是好人,拾著這些東西一定開心得要死,我只要想想他們拾著這些東西時的臉,
也覺得很開心了,那總比自己還要花心思帶著牠們走好得多。」桃花道:「他們若是
坏人呢?」小魚儿道:「這些東西若被坏人拾著,一定會因為分贓不均而打起來,打
得你死我話,頭破血流,其中若有人獨吞,甚至還會將別人都打死!」桃花失聲道:
「這樣你也開心么?」

小魚儿道:「我為什么不開心?我簡直太開心了。」桃花睜大眼睛,道:「你……你
簡直是個小坏蛋。」

小魚儿道:「還有,這些東西若被懶骨頭拾著,一定什么事都不想做了,整天都要去
草叢裡找了,四處去找……一直找到餓死為止。」

他咯咯笑著,接道:「你瞧,我只不過是拋了這些東西出去,卻顯然不知要把多少人
一生的生命都改變了,這豈非天下最好玩的事?」

桃花整個人像是木頭人似的獃住,獃了半晌,輕歎一聲,道:「你簡直是個小魔王。
」小魚儿道:「你方才罵我是獃子,現在又罵我是瘋子、坏蛋、魔王,我既是如此,
你為什么還要來追我?」桃花的頭垂了下去,道:「我……我只是……只是來問問你
。為什么……為什么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這樣走了。」

小魚儿道,「既然反正是要走的,還打什么招呼?打個招呼又有什么用?……假如打
個招呼能令你忘了我,我打個招呼也無妨,只可惜你總是忘不了我的。」

挑花霍然抬起頭,大聲道:「你怎知我忘不了你?」小魚儿笑嘻嘻道:「只要見過我
的人,都忘不了我。」桃花瞪著眼睛瞧他,不知怎地,淚珠竟已流上面頰。

小魚儿道:「你哭什么,反正我年紀太小,也不能做你的丈夫,何況,你生得這么漂
亮,也不怕找不著丈夫的。」挑花嘶聲道:「你……你簡直是個……是個……」

她實在再也找不出一個名詞來形容這個「小怪物」,狠狠跺了跺腳,突然飛身上馬,
拼命地打著馬屁股,飛馳而去。小魚儿搖頭歎道:「女人……唉,原來女人都有些神
經病…」

他撫摸著那個白馬柔軟的鬃毛,喃喃道:「馬儿呀馬儿,你若也和我一樣聰明,就千
万莫要接近女人,更莫要被女人騎,否則你就要倒霉了,女人生氣時,就要將你當出
氣筒……唉,那匹馬的屁股,怕已要被桃花打腫了。」他騎上馬、往前走,突然瞧見
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陽光下,只見這人雪白的衣衫,髮亮的眼睛,雖然滿面怒容,但看起來卻一點也不可
怕,反覺可愛得很。

小魚儿認得他正是那「很神氣」的白衣少年,不禁笑過道,原來你到這裡來了,站在
這裡曬太陽么?」白衣少年冷冷道:「正在等你!」

小魚儿笑了,道:「等我?你方才不理我,現在卻…一」白衣少年叱道:「少廢話,
拿來!」。小魚儿奇怪道:「拿來,拿什么?」。

白衣少年道:「你騙走的東西。」小魚儿又笑了,道:「哦,原來你是說那些東西,
早知道你要。我就留給你了,但現在……唉,全都被我丟了。」

白衣少年怒道:「丟了?哼,你想騙誰?」小魚儿道:「我為何要騙你?那些廢物我
留著又有什么用?」

他又笑一笑道:「喂,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臉紅紅的,漂亮得很,簡直就像
是個女孩子……我真的認識個女孩子生氣時臉也是紅紅的,也很漂亮,看來倒和你做
是天生的一對,要不要我介紹給你?…」那白衣少年臉更紅了,想作出兇狠的佯子,
卻偏偏作不出來,只有用那雙大眼角瞪著小魚儿,厲聲道:「你若真的將那些東西丟
丁,就得賠。」小魚儿道:「你真要我賠?」白衣少年道:「當然要賠!」小魚儿道
:「你真是為追東西來的?」

白衣少年大聲首:「當然!」小魚儿道:「只怕未必吧,那些笨蛋是死是活,你都不
會放在心上,何況不過被騙了些東西,這本是他們罪有應得,你……你只怕不是來追
東西,而是來追我的。」白衣少年紅著臉喝道:「不錯,我就是來追你的,我瞧你小
小年紀就已這么坏了,若是長大了那還得了!」小魚儿摸了摸頭,笑道:「你要殺我
?」白衣少年道:「哼,殺了你本也不冤,只是……你年紀還小,還未必不可救藥,
若肯拜我為師,我好好管教管教你,也許還可成器。」小魚儿瞧著他,突然大笑起來
,彎著腰笑道:「你想收我做徒弟?」。白衣少年怒道:「這有什么好笑?」

小魚儿笑道:「有你這樣漂亮的小伙子做師父,倒也不錯,只是,你能教我什么?你
哪點比我強?我做……你做我的徒弟倒差不多。」白衣少年冷笑道:「你想不想學武
功?」

小魚儿笑道:「你以為你武功比我強?」白衣少年怒道:「你可知道我乃川中第一高
手!」小魚儿緩緩道:「你若真是高手!就不會逃到這裡來了,是么?你既不是來做
生意,也不是來玩的,卻到了關外,想必是要逃避別人的追蹤,是么?」白衣少年面
色立刻變了,小魚儿這句話,正說中了他的心事,他眼中真的射出了兇光,喝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何來曆?」小魚儿笑道:「你其管我是什么人,也莫管我是
何來曆,你若認為你的武功高,不妨和我比,誰輸了誰就做徒弟。」白衣少年冷笑道
:「好,我正要瞧瞧你的武功是何人傳授?」小魚儿笑道:「誰輸了誰做徒弟,這可
是你自己答應的,不準賴……」話猶未了,身子突然自馬上飛起,凌空踢了兩腳,直
取那少年雙目。白衣少年倒未想到小魚儿出手竟是如此迅急,倒真吃了一驚,但這少
年非但武功真的不弱,與人交手的經驗,竟也似豐富得很,驚慌之中,居能不退反進
一身子一偏,已到了小魚儿揹后。頭也不回,反手一掌揮出,這一掌不但掌勢迅急,
而且姿勢優美,認穴之準,更似揹后也生著眼睛。小魚儿本想一招就搶得先機,哪知
先機卻被人佔了,突然雙足一收,凌空翻了筋鬥,落在五尺之外,笑道:「等等再打
。」白衣少年只得停下進擊之勢,道:「等什么?」小魚儿道:「你真能瞧出我武功
是何人傳授?」白衣少年冷笑道:「十招之內。」小魚儿搖著頭笑道:「我不信」

他臉上笑容笑得正甜,雙拳卻已擊出,他笑容雖和善,出手卻狠辣,這正是他從哈哈
儿那裡學來的法子。

那白衣少年果然上了當了,雖然未被這兩拳擊中,但方才佔得的先機已失,竟被小魚
儿一輪搶攻偪退數步。小魚儿嘻嘻笑道:「我看你還是……」

一句話未說完,這少年突然欺身撲了進來,竟拼著挨小魚儿兩拳,一個肘拳走嚮個魚
儿胸膛,用的竟是存心和小魚儿同歸于儘的抬式!這次是小魚儿吃了一驚了,他可不
想挨這一舉,反甩手,大仰身,身子「嗖」的倒竄了出去。但那少年哪肯放鬆,如影
隨形,跟了過去,雙拳如雨點般密密擊下,用的竟全是拼命的招式。小魚儿兩只手忽
拳忽掌,他的招式忽而狠快,忽而詭譎,忽而剛烈,忽而陰柔,忽而不剛不柔,不軟
不硬。他正是已將杜殺武功之狠辣,陰九幽之詭譎,李大嘴之剛烈,屠嬌嬌之陰柔,
以及哈哈儿之變化集于一身。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中本已少有敵手,誰知這少年的拳
法簡直有如狂風暴雨一般,竟打得小魚儿喘不過氣來。但這少年心裡也正在暗暗吃驚
,他實在也想不到這孩子武功的變化竟有如此之多,他實在瞧不出是何門路。突聽小
魚儿大聲道:「喂,住手。!」白衣少年道:「好,我住手!」「我住手」三個字說
出來時,他己攻出六拳。小魚儿左避右閃,乘隙還了三拳,大叫道:「這樣也算住手
么?」

白衣少年冷笑道:「這次我不上你的當了。」小魚儿邊打邊嚷,道,「但十招已過去
了,早已過去了,你可瞧出我的武功門路,你若瞧不出就快住手聽我說……」

白衣少年的拳勢不由得一緩,小魚儿已乘機退出數尺,笑嘻嘻道:「你瞧出了么?」
白衣少年只得也停住了手,冷笑道:「自然瞧不出,你武功簡直沒有門路。」

小魚儿大笑道,「不是沒有門路,只是門路大多,瞧得你眼都花了。」白衣少年道:
「門路眾多?是哪些門路?」

小魚儿道:「告訴你,我武功是從五個人學來的,這五個人的武功又不知包括了多少
門路,每個人的武功都是又複雜、又奇怪……」

白衣少年道:「中土武林名家武功路數,可說絕無一家我不知道,也絕無一家與你的
武功路數相同,你那五個師父只怕是賣膏藥,練把式的吧。」

小魚儿笑道:「練把式的……嘿嘿,這五人的名字說出來,不。嚇你一跳才怪,只是
這五人歸隱時你只拍還在穿開襠褲,你自然不知道。」

白衣少年怒道:「此等旁門左道,又怎能與我的武功相比!」小魚儿道,「你的武功
……喂,倒也不錯,但你瞧你這種文文靜靜、秀秀氣氣的模樣,實在猜不透你竟會學
那種瘋子般不要命招式。」白衣少年道:「哼,你知道什么?我這『瘋狂一百零八打
』,在當今武林各門各派的掌法中,縱不能列第一也可算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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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十二章」意外風波                   
                                   
                                    

小魚儿拍掌大笑道:「『瘋狂一百零八打』,哈哈,果然是瘋子才會使的拳法,只可
惜這么漂亮的人,卻學這種瘋子的拳法,真教人看著難受。」

白衣少年道:「看起來雖難受,用出來更教別人難受。」小魚儿笑道:「我可不難受
,我也不要學……」「學」字出口,人已撲了上去,「呼呼」就是兩掌。。

這一次白衣少年卻已學乖了,早已在暗中防范,小魚儿這兩掌攻來,他早已擊出兩拳
,封住了小魚儿的掌路。

這一次小魚儿也學乖了,絕不用他硬接硬封,只是展動身形,左一拳,右一拳,圍著
他打轉,和他遊鬥。

但這「瘋在一百零八打」威力實是驚人,這種「瘋狂」的武功,委實比杜殺之狠辣,
陰九幽之詭譎,李大嘴之剛烈,屠嬌嬌之陰柔都要厲害得多,果然打得小魚儿非常難
受!

小魚儿又接了數十招,突又喝道:「住手,你這拳法果然不錯,我願意學了。」白衣
少年身子一轉,轉出五尺,胸膛微微起伏,也有些喘息,心想:這小魚儿可真是有點
不好鬥。

小魚儿笑道:「怪不得別人常說,好好的人絕不能和瘋子打架,因為他絕對打不過瘋
子的,如今我才知道這話果然不錯。」白衣少年道:「如今你可知道厲害了么?」

小魚儿道,「只可惜你不是瘋子,否則你使出的這套拳法,一定更要厲害……怕只怕
你將這套拳法用久了,也會變得有些瘋味了…」。

白衣少年皺眉道,「你既要拜我為師,怎地如此無禮?」小魚儿笑道,「我只說要學
這套拳法,可沒說要拜你為師。師父一樣也可以向徒弟學拳的,你說是不是?」

白衣少年怒道:「你還想打么?」小魚儿大笑道:「不能打了,不能打了,你只要再
一出手,立刻就要七竅流血而死,我好心告訴你,你可莫要不信」

白衣少年怒極之下,反倒不覺笑了,道:「你這小鬼滿嘴鬼話,也想來駭我…」小魚
儿道:「駭你?我可不是駭你,你可知道武林中有種絕傳的秘密,叫『六步陰風掌』
。這就是說,無論是誰,只要在七步內被這種掌風擊中,除非他站著不動,否則他走
不出七步,嘿嘿,就要送終。」。白衣少年道:「鬼話,世上哪有這種拳法。」

他嘴裡雖在說「鬼話」,腳卻又有些髮軟,再也不敢動了。小魚儿瞧著他的嘴,笑道
:「這種掌法絕傳已有百年,你自然不知道,但我卻在無意中得到絕世奇緣,學會了
這種掌法,而且……」白衣少年冷笑道:「而且還打了我一掌,是么?!他雖然故意
要作出不信的樣子,但此刻無論是誰,也不能在教他再走七步了,七步陰風掌名字已
夠嚇人!」小魚儿拍手笑道:「這次你說對了,不過,我只打了一掌,輕輕的一掌,
只要你拜我為師,我還可將你救活。」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若以為幾句話就可將我
嚇倒,你就大錯而特錯了。」

小魚儿道:「你不信?好,你且摸摸你左面第三根肋骨下是不是有些發疼,這就是中
了『七步陰風掌』的征象。」白衣少年道:「哼……」

他嘴裡雖在「哼哼哈哈」,手卻不覺已嚮左面第三根脅骨下摸了去,臉上也已不覺變
了顏色!小魚儿垂頭瞧著腳下的影子,道:「怎么樣,疼吧?」

白衣少年指尖已有些拌,口中卻大聲道,「自然痒的,任何人這地方都是最容易覺得
痒的。小魚儿道:「但這不是普通的疼,是特別的痒,就好像被鍼刺,被火燒一樣,
疼得熱辣辣的,疼得叫人咧嘴!」他目光自地上抬起,瞪著白衣少年的手,緩緩道:
「你再摸,不是這裡,再往左一點……再往下一點……」
白衣少年的手指,不知不覺已隨著他的話在動了。小魚儿突然叫道:「對了,就是這
裡,用力往下按!」白衣少年手指不知不覺用力一按……。

他身子突然一陣痲木,「噗」地聽從,再也不會動了!小魚儿拍掌大笑道:「饒你精
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腳水,如今你終于上了我的當了吧,你可知道是怎么上的當?」

白衣少年狠狠瞪住他,眼裡雖冒火,嘴裡卻說不出話。小魚儿道:「告訴你,世上根
本沒有『七步陰風掌』,我自然也不會,但世上卻真有另一神秘的武功,叫做『點血
截脈』!」

他跑過去將那匹已駭得遠遠跑開的小白馬拉回來,白衣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似是已等
不及地想聽了。小魚儿緩緩道:「這『點血』雖是一字之差,而且音也近似,但手法
卻大不相同,點穴是死的,點血卻是活的。」他隨手點了那少年身上「地門」、「氣
血囊」兩處穴道,口中笑道:「這是點穴,你期門與氣血囊兩處穴,永遠都在這個部
位,絕不會動,所以點穴是死的」說著話,他又在那少年肋下拍了兩掌,接道:「點
血卻是要截斷你的血脈,你的血脈不能流通,身于自然不能動自然要倒下去,你的血
脈整天都在不但地流動著,點血就是要恰巧點在你血脈流動時前面那一點,才能恰巧
將你的血脈截斷血在流動,這一點自然也時時刻刻都不同,所以點血是活的,你懂得
我的意思了么。白衣少年已聽得入神,不覺應聲進:「懂了。」

小魚儿笑道:「但這閉血點穴為時不能太久,否則被點的人就要死了,方才我已解開
你閉住的血,所以你現在才能說話。」

白衣少年雖然生氣,卻忍不住道:「方才你瞧著地上的影子,可是在計算時辰,計算
我血脈該流在何處?然后再叫我用力按下去!」

小魚儿拍掌大笑道:「對了,舉一反三,孺予可教也…」白衣少年咬了咬牙,又道:
「你雖然會一點『點血』的皮毛,但會的卻不多,而且根本就點不著我,所以,你就
騙我,讓我自己動手。」小魚儿大笑道:「對極對極,一點也不錯,因為教我「點血
」的那人,醫道雖高明已極,武功卻不行已極,他雖對人休各部都了如指掌,雖能算
得出人體血脈流動的系統,卻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手法去點,所以我也只有請你代勞了
。」
白衣少年雖然生氣,卻忍不住道:「方才你瞧著地上的影子,可是在計算時辰,計算
我血脈該流在何處?然后再叫我用力按下去!」

小魚儿拍掌大笑道:「對了,舉一反三,孺予可教也…」白衣少年咬了咬牙,又道:
「你雖然會一點『點血』的皮毛,但會的卻不多,而且根本就點不著我,所以,你就
騙我,讓我自己動手。」小魚儿大笑道:「對極對極,一點也不錯,因為教我「點血
」的那人,醫道雖高明已極,武功卻不行已極,他雖對人休各部都了如指掌,雖能算
得出人體血脈流動的系統,卻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手法去點,所以我也只有請你代勞了
。」

他歇了口氣,接道:「因為你還在隨時準備動手,所以真氣仍在掌指間流動,我一叫
你用力,你真氣就不覺自指間透出,這自也因為我叫你點的不是穴道,甚至根本不在
穴道附近,所以,你就根本未去留意。」白衣少年恨聲道:「詭計傷人,又算得什么
!」小魚儿道:「詭計?你可知道要多大的學問能使得出這樣的詭計。第一,我要先
讓人時時刻刻都防備著我,這樣體內真氣才不會自指學問撤出。第二,我要先編出『
七步陰風掌』這樣個怕人的名字,讓你不得不含糊。」

白衣少年不由得歎了口氣,進:「這兩樣已夠了!」小魚儿道:「不夠,我至少還得
略窺『點血』術的門徑,還要算準血脈恰巧正流動在你穴道附近,讓你全不提防。」

他挺起胸膛,大聲道:「這簡直是武功與智慧的結晶,我武功若不高,怎能教你提防
,我智慧若不高,又怎能教你不提防,你先提防而后不提防,可見你怎樣都不如我,
你拜我這樣的人為師,總算不冤吧。」白衣少年怒喝道:「拜你為師,你……你做夢
?」小魚儿道:「你未動手前明明已說好的,如今怎能反悔。」

白衣少年漲紅了臉,道:「你殺了我吧!」小魚儿笑道:「我何必殺你,你若要食言
反悔,我就切下你的鼻子,挖去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頭,把你……」

白衣少年大喝道:「我死都不怕,還怕這些?」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你真的不
怕?」。白衣少年這:「哼!」

小魚儿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好!你既不怕,我就換個法子。」白衣少年大叫道
:「我什么都不怕…」小魚儿道:「我把你弔在樹上,脫下你的褲子打屁股,你怕不
怕?」

他知道有些人縱然刀斧加身,也不會皺眉頭,但若要脫下他的褲子打屁股,他卻是万
万受不了的。白衣少年臉色果然變了,一陣青,一陣紅,青的時候青得像生鐵,紅的
時候紅得像豬血。小魚儿大笑道:「你終于還是怕了吧,快叫師父。」白衣少年身子
發抖,嘶聲道:「你……你這惡魔……」

小魚儿道:「你不叫我師父反叫我惡魔……好。」彎下腰,就要去拉那少年的腰帶。
白衣少年突然大叫了起來,叫道:「師父!師父……」

兩聲「師父」叫出,眼淚已流了滿臉。小魚儿立刻就為他擦幹了,柔聲道:「你哭什
么,有我這樣個師父也不錯呀,何況,你現已叫了我師父,哭也沒用了……呀,你還
哭,再哭我又要打屁股了。白衣少年拼命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下。小魚儿笑道:「
這樣才乖,對了,你得先告訴我,叫什么名字?」白衣少年道:「鐵……鐵心男!」

小魚儿眨著眼笑道,「蘭花的蘭?」白衣少年大聲道:「自然是男儿的男…小魚儿大
笑道:「鐵心的男儿,好,好名字,男儿的心,本該像鐵一樣硬,不想你模樣雖生得
有些像女孩子,名字卻取得似乎剛強。」鐵心男突然抬起目光,道:「你!」

小魚儿道:「我人雖比你剛強,名字卻沒你剛強,我叫江魚……你知不知道,有人說
江裡的魚很好吃,你吃過沒有?」鐵心男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很想吃…」

他很想吃的,倒不是遠在江裡的魚,而是近在眼前的這條小魚儿,他真恨得咬「魚儿
」一口,咬下他一塊肉來。

小魚儿笑嘻嘻地瞧著他,突然伸出手,伸到他嘴邊,笑道:「你想吃,就吃吧。」鐵
心男獃住了,道:「你……你……」小魚儿大笑道:「你不是想吃我的肉么?……告
訴你,無論你心裡在想什么,都瞞不過我的,我一猜就猜出。」鐵心男歎了口氣──
除了歎氣,他還能怎樣?小魚儿道:「你今年幾歲了?」鐵心男道:「總比你大兩歲
…」

小魚儿笑道:「就算你比我大兩歲,但學無長幼,能者為師,這……」突然間,遠處
有人嘶聲大呼道:「小魚儿!江魚!休莫要走!不能走!」

一匹馬飛馳而來,馬上人的衣服仍閃著光,小辨子也仍在飛揚,但馬到近前,她卻幾
乎是滾下來的。她的臉也不再像桃花,簡直蒼白得像是死人,她的眼睛仍是發亮的,
但卻充滿了驚慌與恐懼!她一把拖住小魚儿,喘著氣道:「阿拉,真主,感謝你……
他還在這裡。」

小魚儿道:「阿桃?是什么事將你又「拉」來了?」

桃花道:「求求你,莫要再笑我,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你……你……一定要跟我走
!」說到第二句話時口他眼淚已流了滿臉。

小魚儿歎道:「唉,又多了淚人儿,真要命。」他用衣袖擦了擦挑花臉上的眼淚,道
:「你要是再哭,哭腫了眼睛,就不該叫桃花,要叫桃子。」
桃花「噗嗤」一笑,小魚儿拍手道:「又哭又笑,貓儿撒尿……」一句話未說完,桃
花卻又哭了起來,拉過小魚儿的衣袖,「嗤」的擤了一把鼻涕,邊哭邊道:「方才我
被你氣走,越想越氣,打者馬兜了個圈子,剛想回去,但遠遠就瞧見家裡出了事了。
」小魚儿笑道:「什么事,新衣服被人弄上鼻涕了么?」

桃花根本沒聽見他說什么,「嗤」的又擤了把鼻涕,道:「我遠遠就聽見帳篷圈子裡
傳來男人的驚呼,女人的哭聲,就連馬也在亂叫亂跳,亂成一糰,其中還夾著皮鞭子
『吧噠吧噠』在抽人的聲音,還有個破鑼嗓子在大吼:「誰也不準動,排成一排,小
心老子宰了你!」小魚儿道:「你嗓子再哭啞些,就學得更像了。」

桃花道:「我本想衝過去,但想了想,又下了馬,伏下身子,在草叢裡爬了過去,倖
好草很長一我爬到近前,便瞧見那一糰帳筐四賙,不知何時已被一堆人圍上了,這些
人一個個拿著大刀,又拿著鞭子,兇眉橫眼,騎在馬上,不像強盜才怪。」小魚儿道
:「哎呀,強盜來了,有意思。」

桃花道:「這些強盜將我的族人和那些做生意的漢客全都趕牛趕羊般趕成一糰,我瞧
見他們的鞭子抽在我的族人身上,我的心都碎了。」

小魚儿道:「草原上的強盜原來這么兇。」桃花道:「草原上雖有強盜,但卻不是這
些人。」小魚儿笑道:「你怎知不是?草原上的強盜你認得?」

桃花道:「草原上的強盜雖是漢人,但為了方便,也都是穿著牧人的衣服,但這些強
盜的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從關內來的。

他們騎的也不是咱們的藏馬,而是川馬,藏馬的腿長,川馬的腿短,我一瞧就能分出
來。

小魚儿不再笑了,皺眉道:「這些人不遠千裡自關內趕來,自然不是為著要搶你們的
貸物牛羊,關內的有錢人,總比關外多……」桃花道:「他們不是要搶東西,而是要
搶人…」小魚儿道:「搶人?搶誰?搶你?」桃花咬著嘴唇,道:「漢家的女孩子,
也總比我們漂亮得多……他們要搶的,也是個漢客,他們一路自關內將他追到這裡,
而且他們的探子還瞧見這人在我們的帳蓬裡,所以,他們就偪著我的族人要人!」

小魚儿道:「你的族人可給了他們?」桃花道:「我的族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要的是誰
,他們自己在帳篷裡找,也沒有找著,于是他們就一定說是我的族人藏起了他,還要
限半個時辰內將他交出來,否則……否則他們就要凌辱我們的姐妹,打死我們的兄弟
。」她說到此刻,又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撲到小魚儿身上,大哭道:「所以我來求你回去救救他們,我知道你很有本事……
」小魚儿沉吟道:「你可知他們要的那人是誰?」

桃花道:「我……我本來還以為他們要的人是你,后來才聽見,他們要的,是一個『
姓鐵的小子』,你……你可知道他是誰?」

小魚儿眼珠子一轉,笑道:「姓鐵的……我沒聽見過,我…」鐵心男一直瞪著眼睛在
聽他們的話,此刻忽然大叫道:「我就姓鐵,我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桃花一驚,兩只大眼睛瞪著鐵心男,再也不轉了。小魚儿摸了摸頭,苦笑道:「獃子
,你為何要承認?」鐵心男也不理他,大聲道,「那些強盜中可有女子?」

桃花吶吶道:「沒……沒有。」她實在想不到那些強盜要找的竟是個這么漂亮、這么
秀氣的小伙子,竟獃在那裡,眼淚也不流了。

鐵心男已大聲道:「好,他們既要找我,我跟你去!」桃花道:「你去了不行!不行
!」

鐵心男道:「只有我去,才能救你的族人,為何不行?」

桃花垂下頭,幽幽道:「像你這樣的人,去了豈非等于羊人虎口,我怎忍看你前去送
死?你……你……你還是快逃吧!」鐵心男冷笑道:「你以為我怕他們?…哼!像他
們這種蠢材,一一百個加在一起,也抵不過我一根小指頭。」桃花道:「你不怕他們
,為何要從關內逃到這裡來?」鐵心男獃了獃,道:「我……我……」

桃花忽然抬起頭,道:「莫非你怕的只是個女人,是以一聽他們全是男的,你就不怕
了。」鐵心男臉紅了,大聲道:「這些事不用你管。」小魚儿卻拍拿笑道:「原來你
不怕男人,只怕女人,哈哈,這毛病倒和我差不多,我委實也是一見了女人就頭疼。
」鐵心男叫道:「放過我……我去!」小魚儿道:「你若去死了,我豈非連徒弟也沒
了。」

鐵中男道:「我擔保一定回來。」小魚儿歪看頭想了想,笑道:「桃花,你看我的這
徒弟是不是英雄?」桃花癡癡地瞧著鐵心男,合掌道:「阿拉保祐你。」

小魚儿大笑道:「英雄救美人,這可是佳話一段,我江魚可不能煞風景……好,你去
吧…」手掌拍了兩下,鐵心男一躍而起。

桃花道:「你……」小魚儿笑道:「你有了一個英雄還不夠么?我……我在這裡等你
們」

桃花跺了跺腳,道:「不願救人的人,將來也沒有人救你……」

她再也不瞧小魚儿一眼,一躍上馬,道:「鐵……你也上馬來呀。」鐵心男卻瞧了瞧
小魚儿,道:「我……你……」終于什么話也沒說,飛身上馬,飛馳而去。

小魚儿瞧著那漸去漸遠的蹄塵,喃喃笑道:「多情的姑孃,情總是不專的,這話可一
點儿也不錯,鐵心男這下子被他纏住了,卻不知要幾時才能脫身。」

他輕輕拍著那個白馬的頭,道:「馬儿馬儿,咱們也去瞧瞧熱鬧好么,但你瞧見漂亮
的小母馬時,可要走遠點,咱們年紀還小。若被女人纏著,可就一輩子不能翻身了。


桃花打馬飛馳,長長的秀髮被風吹起,吹到鐵心男的臉上。鐵心男卻似毫無感覺,動
也不動。桃花又覺他呼吸的熱氣吹在脖子裡,全身都像是髮軟了,她小手拼命抓緊繩
,回眸道:「你坐得穩么?」鐵心男道,「嗯。」桃花道:「你若是坐不穩,最好抱
住我免得跌下馬去。」鐵心男道:「嗯…」居然毫不推辭,真的抱住了她。桃花都軟
了,突然道:「只要你救了我的族人,我……我什么事都答應你。」鐵心男道:「嗯
。」桃花眸子立刻又發出了光,馬打得更急,這段路本不短,但桃花卻覺得倣彿一下
子就到了。他們已可瞧見那黃色的帳篷,已可聽見聲聲驚呼。桃花道:「我們是不是
就這樣衝進去?」話未說完,突見一條白色的人影,自身后直飛了出去,本來坐在馬
揹上的鐵心男,已站在十丈外。桃花又驚又喜,趕緊勒住了馬。只見鐵心男筆直地站
在那裡,雪白的衣衫雖然染了灰塵,但在陽光下,看來仍是那么幹淨,那么瀟洒。

這正是每個女孩子夢寐中盼望的情人。桃花心裡飄飄蕩蕩,幾乎將什么事都忘了。但
驚呼叱罵聲仍不斷傳來,鐵心男已在厲聲喝道:「鐵心男在這裡!誰要來找我?」

驚呼叱罵聲突然一齊消寂。風吹長草,鐵心男衣袂飄飄。帳蓬裡突然有人嘎聲狂笑道
:「好,姓鐵的,算你還有種,總算沒叫我李家兄弟白等。」鐵心男冷笑道:「我早
已猜中是你們……你們要找的是我。還耽在那裡作什么,隨我來吧!」他轉過身子,
緩步而行。

帳篷那邊呼嘯之聲大起,十余匹健馬,一起奔了過來悽厲的呼嘯夾雜著震耳的蹄聲,
委實叫人膽戰心驚。但鐵心男仍是慢慢地走著,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

桃花遠遠地瞧著,心裡又憂又喜,喜的是鐵家的儿郎果然是出色的芙雄,憂的是他文
質彬彬的模樣,只怕不是這些野強盜的對手。十余鐵騎瞬即將鐵心男包圍往了,鐵心
男連眼皮都不抬,馬上的漢子手裡雖拿著長鞭大刀,竟偏偏不敢出手。直走出數十丈
外,鐵心男才停住腳,冷笑道:「好了,你們幹什么找我,說吧!」

迎面一匹馬上坐著的虯髡獨眼大雙厲聲道:「我兄弟先得問問你,那東西可是在你身
上。」鐵心男笑道:「不錯,是在我身上,但就憑你們兄弟這幾塊料,可還不配動牠
,你們若認為我到關外是躲你們你們就錯了。」那眼限大漢怒吼道:「放屈!」突然
一提繩,迎頭飛弛而來。長鞭迎風一抖,「吧」的帶著尖銳的破風聲,毒蛇般抽了下
來」

鐵心男叱道:「下來!」手一揚,不知怎地,已提著了鞭梢,乘勢一抖,獨眼大漢百
來斤重的身子,竟被他凌空抖起,摔在兩丈外。鐵心男身子一掄,馬群驚嘶著退了開
去,突然刀光閃動,兩匹馬自后面偷襲而來,鬼頭刀直砍鐵心男的脖子。鐵心男頭也
不回,身予輕鉸一縮,兩把鬼頭刀呼嘯著從他面前砍了過去,他長鞭揚起,鞭梢輕輕
在這兩人肋下一點,這兩條大漢就滾下馬來,一人被馬蹄踢中,慘呼著滾出幾丈,自
己手中的刀將自己左臉整個削去了半邊;另一人右腳還套在馬蹬裡,急切中掙牠不脫
,竟被驚馬直拖了出去。

他舉手投足,眨眼間便打髮了三個人,真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別的人可全都
嚇得獃住了。鐵心男微聲笑道:「李家兄弟的馬上刀鞭動夫,原來也不過如此,別人
想動我懷裡的東西,還有話說,不知你們竟也不量量自己的斤兩,也想插一腳」笑聲
未了,突聽身后一人冷冷道:「李家兄弟不配動你懷裡的東西,毛家兄弟配不配?」
這語聲有氣無力,像是遠遠自風中飄來,簡直教人聽不清,但越是聽不清,就越是留
意去聽,一聽之下,就好像有無數個瞧不見的小毛虫鑽進自己耳朵裡,簡直恨不得將
自己耳朵割下來。鐵心男臉色立刻變了,失聲道:「峨嵋山上三根毛。」身后另一個
人怪笑著接道:「人鬼見了都難逃……嘻嘻,這句話原來你也聽過,這聲音卻是又尖
又細,宛如踩著雞脖子,刺得人耳朵發痲。」

鐵心男一寸一寸地轉過身子,這才瞧見身后一匹大馬,特製的大馬鞍上,一排坐著三
個人!第一個驟看似是五大歲的小孩子,仔細一看,這「孩子」竟已生出了鬍鬚,鬍
鬚又白又細,卻又倣彿猴毛。他不但嘴角生著毛,就連眼睛上、額角頭、手揹、脖子
……凡是壓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生著層毛。他面上五官倒也不缺什么,但生的地方
和完全不對,左眼高,右眼低,嘴巴歪到脖子裡,鼻子像是朝上的。這簡直不像個人
,縱然是人,也倣彿老天爺造時,造坏了模子,一生氣就索性想把他揉成稀泥,卻又
不小心被他溜進了他媽的肚子,鐵心男瞧著他,雖在光天化日之下,全身也不禁起了
寒慄。

他也在瞧著鐵心男喀喀笑道:「『嚼心蛀肺毛毛虫』這名字你總聽說過吧,那就是我
,你最好莫要多瞧,多瞧兩眼,就會肚子疼的!」

鐵心男要想不去聽他說話,卻又偏偏忍不住去聽,聽完了又覺得直要噁心,趕緊去瞧
第二個人。這第二人模樣也未必比那「毛毛虫」好看多少,但身子和比「毛毛虫」整
整大了一倍,脖子比「毛毛虫」長了三倍,那又細又長的脖子上,一個頭卻是又尖又
小,簡直和脖子一般粗細,滿頭亂髮刺猥般豎起,一張嘴卻像是椎子,上面足足可掛
五六只油瓶。鐵心男拼命咬著牙,道:「你是毛公雞?」這人咧嘴一笑,露出排鋸子
般的牙齒,道:「你莫要咬著牙,無論誰見著我,牙齒也要髮痒的…」

鐵心男恨不得趕緊掩住耳朵──這人哪裡是在說話,這簡直像是在殺雞,殺雞的聲音
都比他柔和得多。他實在不想再瞧那第三個人了,卻又忍不住去瞧,他想,這第三個
人總要好看些的──世上還有比他們更難看的人么?他不瞧倒罷了,這一瞧之下──
唉,老天,前面那兩個多少還有些人形,這第三個簡直連人形都沒有了。

這第三個人簡直是個猩猩。「毛公雞」的身子要比「毛毛虫」,大上一倍這「猩猩」
的身子卻要比「毛毛虫」整整大上四倍。「毛公雞」脖子又細又長,這「猩猩」卻根
本沒有脖子,一顆方方正正的頭,簡直就是直接從肩膀上長出來的,「毛毛虫」身上
的毛又白又細這「猩猩」身上的毛又黑又粗,連鼻子嘴巴都分不出了,只能瞧出一雙
野獸般的的髮光的眼睛。這雙眼睛正瞧著鐵心男,道:「毛猩猩!」遠處草叢中的小
魚儿,也瞧見這三個人了他實在忍不住要笑。他實在想不通他們媽媽是怎么將這三人
生出來的,能生出這樣三兄弟來的女人,那模樣他更不敢想象。但他卻不知這兄弟三
人正是近十年來最狠毒的角色,江湖中人瞧見他們,莫說笑,簡直連哭都哭不出了!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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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8: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絕代雙驕》「第十三章」仙女懲兇                   
                                   
                                    

小魚儿在暗中已瞧了許久,他瞧見李家兄弟在前面追鐵心男,這毛家兄弟就在後面跟
著李家兄弟。他們坐的那匹馬又高又大,但走的步子卻是又輕又快,一路在後面跟著
李家兄弟,李家兄弟竟沒人知道。

現在,李家兄弟自然知道了,這些看來威風凜凜的大漢,一瞧見這三個怪物,身子竟
像是彈琵琶般抖了起來。

小魚儿不禁暗中奇怪:「這三個怪物找的又不是他們,他們怕什么?難道這些怪物竟
是六親不認,見人就殺的么?」

只見李家兄弟一面髮抖,一面就想溜,這兄弟十余人的馬上功夫果然都不錯,身子未
動,馬已在後退。毛毛虫突然笑道:「奇怪呀奇怪,姓鐵的還未溜,姓李的卻想溜了
。」

諸李中一人趕緊抱拳笑道:「我兄弟不敢與前輩爭功,這姓鐵的身上東西,我兄弟也
不想分了,是以……我兄弟先走一步」

毛公雞咯咯笑道:「你們一瞧見我們兄弟就走,難道是嫌咱們難看么?」那大漢臉色
已黃了,牙齒打戰道:「不!不……不敢。」

毛公雞道:「既然不敢,為何還要走。」毛毛虫笑道:「老二這就錯了,腿又不是生
在他們身上的,他們的腿可沒有動呀,動的只不過是馬腿而已。」

毛公雞道:「如此說來,不是他們不聽話,是馬不聽話。」那大漢趕緊道:「不……
不錯,是……是馬……」韋公雞道:「這些與其該死…」死一字剛說出,那毛猩猩已
躍了下來。

他身子雖是方的,兩條手臂卻是又粗又長,幾乎要拖到地上,他身子看來雖笨,行動
倒一點也不笨。又見他身子一晃,已到了第一匹馬前,一拳往馬頭上擊去,那匹馬連
哼都未哼,就倒在地上,馬頭竟被他一拳打得稀爛。小魚儿也不禁駭了一跳:「這傢
伙好大力氣。」

一唸轉過,已又有三匹馬的頭被他打爛了。

群馬驚嘶,毛猩猩大步趕過去,就像是砍瓜切菜,十幾匹馬眨眼間就再也瞧不見一個
好好的馬腦袋。李家兄弟一個個躍下馬來,一個個面無人色,其中一人突然狂呼著往
後就逃,簡直已被嚇瘋了。韋公雞道:「還有不聽話的。」語聲中突然飛起,頭前腳
後,一支箭似的射了出去,「砰」的一聲,公雞般的腦袋已撞上了那大漢的後揹。那
大漢逃的不慢。只聽身後風響,連回頭都來不及回頭,已被撞著,一根脊椎骨斷成十
幾截。他身子竟不是倒下去的,簡直就像是面人儿似的癱下去,毛公雞的手卻已捉著
他的身子,喝道:「老大,分菜給你!」那大漢竟被拋了出來,飛過眾人頭頂。

毛毛虫笑道:「剛出籠的饅頭來了。」眼見那大漢身子飛來,突然伸出猴爪般的小手
,往那大漢胸口一抓,他人不過是較輕搯了搯。那大漢身子還是照樣往前飛。

便卻有鮮血湧了出來,又飛了三丈,才跌在地上,地上多了一串鮮血,他胸口也多了
一個大洞。再瞧毛毛虫手上已是血淋淋的,掌心一顆鮮紅的人心,似是還在微微跳動
,毛毛虫笑道:「各位誰要吃這慢頭,好香好熱的饅頭,還燙手哩。」李家兄弟臉如
死灰,鐵心男臉色也變了。

毛毛虫大笑道:「你們既然無福消受,可就便宜我了」竟張口咬了下去,一口就咬了
一半,嚼得吱吱作響,順著嘴角直淌鮮血。

李家兄弟身子髮軟,簡直已站不住了,鐵心男不由自主掩住了嘴,否則就得當場吐了
出來。就連小魚儿,也不禁直犯惡心。李大嘴雖然也是吃人的,但吃得到底「文明」
得多,還講究細切慢烹,煎炒蒸煮,吃相也文質彬彬的,併不嚇人。像毛毛虫這樣的
吃法,小魚儿簡直沒瞧過,簡直也瞧不起,他覺得這人,簡直太野蠻,簡直太不懂得
享受。就算要吃人,最少也該學學李大嘴那樣的吃法才是…但毛猩猩的氣力實在不小
,毛公雞的身法實在不錯,這毛毛虫手上的功夫,也實在令人吃驚。這點小魚儿還是
承認的,尤其是毛毛虫,伸伸手一搯,就能將人心搯出來,這出手之快且不去說牠,
部位認得之準,竟不會搯錯地方,這份眼明手快,當真連小魚儿也不得不珮服他索性
沉住了氣,瞧個明白。

只見毛毛虫片刻間已將一顆心吃得幹幹淨淨,甚至連嘴角的血都舐幹淨了,拍了拍手
,笑道:「秋風將近,進補及時,人心最補,大家不可不知,你們瞧,我剛吃完了,
精神可不就來了」他的精神果然來了,不但說話的聲音已響亮得多,就連眼睛也亮得
多,臉上也冒出了紅光。鐵心男突然冷冷笑道:「你們這是向我示威?」

毛毛虫笑道:「你胸口裡也藏著這個饅頭,你若不想被我吃掉,就趕緊把那東西拿過
來吧,免得我多花力氣動手,費了力氣就又想吃饅頭。」鐵心男道:「你想也休想!


身子突然倒翻而出,三十六著,是走為上策。哪知那毛猩猩突然已擋住了他的去路,
兩條手臂一伸,加起手足有兩丈,鐵心思竟竄不過。

毛猩猩咧嘴一笑,道:「好漂亮的小腦袋,打坏了真可惜」他一共只說了十三個字,
鐵心男卻已攻出十四招!鐵心男固然是快,他說的也委實慢得不像人話。這十四招擊
出去,從第一拳開始便未落空,只聽「砰、砰、砰……」之聲不絕于耳,毛猩猩肩頭
胸口肚子已挨了十四拳之多,著著實實的十四拳,可沒有半分虛假。

但毛猩猩卻當他是假的,非但身子動也不動,嘴裡還是照樣說話,鐵心男這十四拳竟
像打鼓為他話聲助威一樣。十四拳擊過,鐵心男嘴唇已發白,那第十五拳,委實再也
打不出手,竟似已獃在地上。毛猩猩透了口氣,道:「完了么?」鐵心男咬咬牙,道
:「完了」毛猩猩道:「好,輪到我了!」

「呼」的一拳,直擊而出。他的拳頭鐵心男可受不了,身于一伏,突然自他肋下穿出
。乘勢在他腳下輕輕一勾,反手又添了一掌。毛猩捏身子已推重山倒玉柱地撲面跌在
地上。

鐵心男卻不敢回頭瞧他狼狽的模樣,身形不停地前竄,突見地上鑽出個毛毛的東西,
竟是毛公雞的腦袋。

他再回頭去瞧,毛猩猩已從地上彈了起來,正咧著大嘴望著他笑,左面卻伸過來一只
長滿白毛的小爪子,道:「拿來!」

這兄弟三人竟有兩下子,小魚儿瞧見他們的身法,就知道鐵心男逃是絕對逃不了的,
打,也打不過。他歎了口氣,暗暗道:「看來只好我出手了,師父雖然未必幫著徒弟
打架,但徒弟身上若有好東西時,做師父的可不能讓他被別人搶走。」只見鐵心男已
被圍在中央,他磨了磨拳頭,就要出手,但就在這時,突聽一陣鈴聲遠遠傳了過來。
接著,他便瞧見了一個火紅的影子,像是火。這糰火竟是一人一馬,火紅的馬,火紅
的衣服,人馬本來極遠,但來得好快,簡直像是在飛!

鈴聲傳來,李家兄弟、毛家兄弟、鐵心男已全都一驚,再瞧見這火紅的人馬,十幾人
竟似一起嚇獃了。只聽一個又嬌又脆的聲音喝道:「一共十九個,誰也不準走!」

人馬已火雲般飛到眼前,馬上人紅衣如火,手裡揮動著根火紅的鞭子,鞭子雨點般落
下,眨限間李家兄弟已被抽得倒在地上打滾,那鞭子就像毒蛇,就像火,但李家兄弟
眼見這鞭子抽下來。非但不取逃,不敢招架,竟連慘呼都不敢呼出聲來,只是咬著牙
直哼哼。火紅的人馬兜著圈子,李家兄弟在地上直滾。

小魚儿不禁暗中鼓掌道:「好鞭法,打得好,不想鐵心男竟有這樣的朋友,看來用不
著我出手了。」他未瞧見這其中臉色變得最慘的,就是鐵心男,他目光委實己被這馬
上的人吸住了,且也沒空去瞧別人。毛家兄弟實在太醜,這人卻實在太美,毛家兄弟
醜得不像人,這人美得也不像人,簡直像是仙子。

她的衣服紅如火,她的面靨上也帶著胭脂的紅潤,她的鞭子若是地獄中的毒蛇,她的
睛睛就是天上的明星。她的鞭子飛舞。她的眼波流動。

小魚儿暗歎道:「只要能被她瞧兩眼,挨幾鞭子也沒關繫,但她這鞭子卻未免太毒了
,別人說過越美的人越狠心,這話果然不錯。」

他瞧見李家兄弟身子本來還在打滾,嘴裡本來還在哼哼,到後來卻連滾也滾不動了,
哼也哼不出。但這紅衣少文手裡的鞭子還是不停,她瞪著眼睛,咬者牙,嫣紅的面龐
上,沒有半分笑容,竟冷得怕人。鐵心男突然大喝道:「他們和你有什么仇恨,你要
下如此毒手?」那紅衣少女冷笑道:「天下的惡人,都和我仇深如海。」

鐵心男嘶聲道:「你……你住手!」紅衣少女道:「你要我住手,我偏要打!偏要打
!」又抽了十儿鞭子,她卻霍然住手,兜轉馬頭,面對著毛家兄弟,她的眼睛髮著光
,冷笑道:「很好,你們沒有走,很聰明,但我也沒有忘記你們」毛毛虫咯咯笑道:
「姑娘叫咱們留下,咱們自然這命…」

紅衣少女道:「你可知這我為什么未用鞭子對付你們?」毛毛虫笑道,「不知道。」

紅衣少女道:「挨鞭子的人能活,不挨鞭子的就得死!」毛毛虫道:「姑娘可知道咱
們為什么不走?」紅衣少女道:「你敢走么?」毛毛虫怪笑道:「咱們不走因別人怕
你,我兄弟卻不怕你!」

三人像是早已商量好,此刻突然同時飛起。毛公雞一頭撞嚮那少女的腰,毛猩猩一拳
擊嚮馬頭,毛毛虫一雙猴爪,閃電般直抓她的眼睛。這兄弟三人不但出手迅急,配合
佳妙,而且所攻的部位,更是上、中、下三路全都照顧得賙賙到到。小魚儿實在想不
出她怎能擋得住這三招,她就算能保住頭,也保不住腰,就算能保住腰,也保不住馬
。只聽這少女冷冷叱道:「找死!」接著,又是輕輕一聲呼嘯,那匹胭脂馬竟突然人
立而起,一雙腿,直住毛猩猩頭上咂了下去。毛猩猩縱能受得了人的拳頭,卻也受不
了這馬腿,拼命一躲,肩頭還是被踢中,踢得滿地打滾!小魚儿瞧得幾乎要拍起手來
,他雖已猜出這少女武功必定厲害,卻未料到連她坐下的馬也有兩下子。再瞧毛毛虫
與毛公雞,兩人躺了了下來,毛毛虫一雙手已齊腕折斷,毛公雞的腦袋卻分成了兩半
。小魚儿眼睛雖然快,但畢竟只有一雙眼睛,瞧得這邊便顧不了那邊,他竟末瞧出這
少女是如何出手的!他簡直瞧得連眼睛都髮直了,脖子裡直冒涼氣,這少女連馬鞍都
未下,已打發了這三個怪物,這是什么樣的本事!,草原晝短,日已西沉。夕陽,照
著這少女嫣紅的臉,照著她嫣紅的面頰,也照著這些「死尸」──一個騎著紅馬的美
麗小姑娘,慢慢走在滿地死尸間,風吹草長,夕陽將暮,這……這又又是幅什么樣的
圖畫了鐵心男站在那裡,像是絲毫也沒有想逃的唸頭,只是瞪大了眼睛瞧著她,臉色
和躺在地上的人也差不了多少。穿紅衣的小姑娘終于將馬兜到他面前,小魚儿雖瞧不
見她的臉,卻猜想她此時一定笑了,她不笑已是那么美,笑的時侯模樣更不知有多可
愛了,又可惜自己瞧不見,他又想,這小姑娘又怕也對鐵心男很有意思,所以才會將
和鐵心男作對的人都打在地上。

哪知這小姑娘卻冷笑道:「好,鐵心男,算你有本事,竟能一直逃到這裡,能從我手
裡逃得這么遠的人,除了你,還沒有第二個。但現在你可再也逃不了啦。」

鐵心男道:「所以我根本沒有逃。」紅衣姑娘道:「你很聰明,你果然比這些人都聰
明得多,但你若是真聰明,就快些將那東西交出來,免得我費事。」

小魚儿越聽越不對了,他這才知道這個姑娘雖然出手救了鐵心男,卻是黃鼠狼給雞拜
年,沒存好心。他眼珠子一轉,自懷中摸出件東西,悄悄爬了出去,風吹草長,不住
作響,恰巧掩飾了他的聲音。只聽紅衣姑娘道:「你拿不拿來?」鐵心男道:「什么
東西,我根本不知道…」紅衣姑娘大怒道:「我從來沒有對別人這樣好好說過話,你
……你……你還要裝蒜?」鞭子突然飛起,一鞭子抽了過去。「啪」的,鞭子抽在鐵
心男身上,用的力卻不重,鐵心男動也不動地挨著,神色不變,淡淡道:「你打死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紅衣姑娘喝道:「好,你這是逼我動手,你可和我一動手就不會停手,你難道不知道
我的脾氣?你難道……」

她的氣越來越大,全未覺察小魚儿已爬到她的馬後,將手裡的東西迎風一晃,便有一
股火焰飄了出來,立刻燃著了馬屈股和馬尾巴,這胭脂馬雖然神駿,但完全是畜牲,
世上哪有不怕火燒的畜牲,當下驚嘶一聲,直竄了出去。紅衣姑娘一句話沒說完,馬
已將她帶到十丈外,她要是躍下馬來,小魚儿和鐵心男還是逃不了。怎奈她對這匹馬
愛踰生命。怎捨得丟下,這自然是小魚儿早已算準了的,否則他又怎會使出這一著!
那火燒得好厲害,燒得馬瘋了似的嚮前跑。

紅衣姑娘驚呼道:「櫻桃,莫要怕,櫻桃……站住!」她跳下馬雖容易,但要勒住這
匹受驚的馬,可不簡單,何況她簡直根本捨不得使力勒馬。這「櫻桃」腿力也實在真
快,眨眼間便跑得不見了。小魚儿自然也早已拉著鐵心男的手,嚮另一方嚮飛逃而去


那小白馬遠遠瞧見,居然認得他,也跟著他跑。也不知跑了多遠,小魚儿不敢停住腳
,鐵心男更不敢停住腳,兩人臉已髮青,汗珠已和黃荳差不多大。

天色已暗了,這一趟直跑了不少裡路,莫說小魚儿,就連鐵心男一生也沒有一口氣跑
得這么遠過。跑著跑著,只見前面有個破破爛爛的小木屋,小魚儿也不管裡面有人沒
人,一頭就衝了進去。一衝進去,兩入可忍不住全躺下了,喘氣的聲音,簡直比牛還
粗,小魚儿就在鐵心男懷裡,鐵心男心跳的聲音像是在打鼓。

倖好這屋裡果然沒人,只見蜘蛛網不少,顯然已有許久無人居住,兩人衝進來時,自
然霑得滿頭滿臉。小魚儿剛想去弄掉牠,哪知鐵心男一喘過氣來,突然用力一推,幾
乎將他推得遠遠滾了出去。小魚儿瞪起眼睛道:「我救了你命,你就這樣謝我?」鐵
心男臉紅了紅,道:「對……對不起,謝謝你。」

小魚儿笑道:「對不起,行個禮,放個屁,臭死你……」鐵心男竟真的放了屁,小魚
儿早已笑得滿地打滾。鐵心男臉更紅得像茄子似的,恨不得一頭鑽進地裡。

小魚儿爬了起來,笑道:「放屁有什么要緊,人在害怕時,不撒尿就算好了,放屁又
算得什么,你怎么像個大姑娘似的,動不動就紅臉?」

鐵心男道:「我……我……」、他說話的聲音簡直像是蚊子叫,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小魚儿道:「莫說你害怕,就連我……連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了她,還有誰不
怕她……喂!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鐵心男道:「她姓張,別人都叫她『小仙女
』張菁」小魚儿拍掌道:「呀,這名字我聽過……」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穀那天下午,逃入「惡人穀」的那「病虎」常風,就在他面前提起
過這名字。那常風的確也是怕得她要死,但小魚儿那時候未想到這人人聞名喪膽的角
色,竟是個無錫泥娃娃般的小姑娘。,小魚儿想到她,騎著小紅馬,穿著紅衣裳,闖
蕩江湖,走過的地方,人人都嚮她磕頭……小魚儿不覺想得出神了。過了半晌,鐵心
男輕輕道:「你能將我從她手裡救出來,可真不容易,但…但她必定恨你入骨,你以
後可要小心。」

小魚儿笑道:「我不怕,她根本沒瞧見我,不認得我,何況……就算真的打起來,我
也未必一定會輸給她…鐵心男笑道:「你打不過她的,他的武功也不知是誰傳授的,
出道才不過一年多,最少已有五六十個武林高手栽在她手裡。」小魚儿道:「那些一
裝一簍的高手算人才?」。

鐵心男道:「但其中卻也有不少功夫是真硬的,譬如……」小魚儿大聲道:「這些且
不去管牠,你且將那東西拿來給我瞧瞧…」鐵心男身子微微一震,道,「什……什么
東西?」

小魚儿道:「就是他們不要命地來搶的東西,也就是你寧可不要命他不肯給他們的東
西,你自然知道是什么的。」鐵心男道:「我,我不知道…」

小魚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大聲道:「我救了你的性命,要你拿那東西給我瞧瞧,
你都不肯,你這人還有良心么,何況我只不過想瞧瞧,又不要你的。」

小魚儿笑道:「對不起,行個禮,放個屁,臭死你……」鐵心男竟真的放了屁,小魚
儿早已笑得滿地打滾。鐵心男臉更紅得像茄子似的,恨不得一頭鑽進地裡。

小魚儿爬了起來,笑道:「放屁有什么要緊,人在害怕時,不撒尿就算好了,放屁又
算得什么,你怎么像個大姑娘似的,動不動就紅臉?」

鐵心男道:「我……我……」、他說話的聲音簡直像是蚊子叫,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小魚儿道:「莫說你害怕,就連我……連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了她,還有誰不
怕她……喂!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鐵心男道:「她姓張,別人都叫她『小仙女
』張菁」小魚儿拍掌道:「呀,這名字我聽過……」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穀那天下午,逃入「惡人穀」的那「病虎」常風,就在他面前提起
過這名字。那常風的確也是怕得她要死,但小魚儿那時候未想到這人人聞名喪膽的角
色,竟是個無錫泥娃娃般的小姑娘。,小魚儿想到她,騎著小紅馬,穿著紅衣裳,闖
蕩江湖,走過的地方,人人都嚮她磕頭……小魚儿不覺想得出神了。過了半晌,鐵心
男輕輕道:「你能將我從她手裡救出來,可真不容易,但…但她必定恨你入骨,你以
後可要小心。」

小魚儿笑道:「我不怕,她根本沒瞧見我,不認得我,何況……就算真的打起來,我
也未必一定會輸給她…鐵心男笑道:「你打不過她的,他的武功也不知是誰傳授的,
出道才不過一年多,最少已有五六十個武林高手栽在她手裡。」小魚儿道:「那些一
裝一簍的高手算人才?」。

鐵心男道:「但其中卻也有不少功夫是真硬的,譬如……」小魚儿大聲道:「這些且
不去管牠,你且將那東西拿來給我瞧瞧…」鐵心男身子微微一震,道,「什……什么
東西?」

小魚儿道:「就是他們不要命地來搶的東西,也就是你寧可不要命他不肯給他們的東
西,你自然知道是什么的。」鐵心男道:「我,我不知道…」

小魚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大聲道:「我救了你的性命,要你拿那東西給我瞧瞧,
你都不肯,你這人還有良心么,何況我只不過想瞧瞧,又不要你的。」

鐵心男道:「你……你放手,我告訴你。」鐵心男歎了口氣,道:「但這是件秘密,
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小魚儿道:「我會去告訴誰?獃子,你才是我最喜歡的人呀。別
人害你,我不要命地救你,我怎會會告訴別人!」鐵心男臉又一紅,但立刻抬起頭來
,輕聲道:「那東西不在我這裡。」小魚儿瞪著眼睛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起來。

鐵心男道:「你笑什么?」小魚儿道:「那東西既不在你身上,他們為什么要追你,
你為什么要逃?」

鐵心男歎道:「因那東西是我的一個最親近的人拿去的我怕別人去害他,所以就故意
裝成東西在我身上的模樣,好教別人都來追我,他就可以平安了。」

小魚儿獃了獃,道:「原來這是蟬脫殼、調虎離山之計。想不到你竟是個肯捨己為人
的好人。」鐵心男垂首道:「我雖不是好人,但那人是我哥哥。」

小魚儿道:「哦,原來如此,但那究竟是什么東西,你總可以告訴我吧…」鐵心男頭
垂得更低,道:「那是張藏寶的秘圖…」

小魚儿笑道:「原來是這種東西,早知道是這種東西,我連瞧都不要瞧了,我若要寶
貝,簡直到處都有,何必那么費事…」

他站起來,轉了一圈,小魚儿走到門口,笑道:「這外面還有井。」鐵心男道:「這
破櫃子裡還有幾只破碗,我去打些水來給你喝。」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會
逃吧!」

鐵心男道:「我為什么要逃。」小魚儿大笑道:「我知道你不會逃的。」佚心男果然
沒有逃,卻提著個木桶走了進來。他臉上的傲氣已全不見了,突然變得十分溫柔,竟
真的打水、洗碗,做了些男人不願做的事,而且做得很仔細。小魚儿瞧著他,覺得有
趣得很,突然一陣馬蹄傳來,兩人俱都一驚,面無人色,倖好小魚儿眼尖,已瞧見是
匹白馬。那個白馬居然也一路追著他們來了。小魚儿又驚又喜,彌著迎了出去,撫著
小白馬的頭道:「馬儿馬儿你真乖,明天請你吃白萊,對了,我也該給你取個名字,
別人紅馬叫櫻桃,你就叫白菜吧。」他向屋子裡瞟了一眼,屋子裡很黑,過了半晌,
鐵心男端著兩碗水出來,滿面笑容,道:「我已嘗了嘗,這水是甜的。」小魚儿道:
「我們喝水,馬儿呢,牠跑累了讓牠先喝吧。」鐵心男趕緊道「不行不行,這……我
只洗了兩個幹淨碗,叫牠拿桶喝吧。」將一只碗放到井邊,一只碗交給小魚儿,飛也
似的跑了回去。他跑得可真快,等他跑回來的時候,小魚儿還站在那裡沒動哩,鐵心
男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喝呀,水真是甜的!」

小魚儿笑道;「我怕這井水有毒。」鐵心男咯咯笑道「不一…不會的,水裡有毒,我
已經被毒死了,我剛才已經喝了一碗,現在我再喝一碗。」他拿起進邊的碗,一口氣
喝了下去。

小魚儿笑著道;「你先喝了,我就放心了。」他喝了一碗,又是一碗,簡直比馬喝得
還多。天色更暗了,星,已在草原上陞起。

小魚儿面色突然大笑,道:「不…不好!是的,我的頭怎么髮暈了。」話未說完,真
的倒了下去,大呼道:「毒,井水裡一定有毒」

鐵心男突然後退兩步,冷冷笑道:「你放心,水裡沒有毒的,只不過是迷藥,你在這
裡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早上,就可以走路小魚儿呻吟著道:「你…你為什么要下迷藥
。」

鐵心男道:「只因我要去個地方,不能被你纏著。」小魚儿道:「你…你…」他越來
越不行了,連話已說不清。

鐵心男笑道:「你這孩子,雖然還算聰明,但…』他邊說邊走,說到這裡,腳下突然
一滑,幾乎跌倒,他面色也立刻變了,再走兩步,竟真的撲地跌倒,倒在水桶旁,竟
似連爬都沒有力氣爬起來顫聲道:「這…這是怎么回事?」小魚儿道:「莫非你在自
己碗裡也下了迷藥?」鐵心男道:「不…不會的,我…我明明…」

小魚儿突然大笑起來,大笑過後一躍而起。鐵心男大駭道:「你…你莫非…」小魚儿
拍掌大笑道:「你這孩子,雖然還算聰明,但和我比起來可就差多了你在屋子裡下迷
藥,以為我瞧不見?嘿嘿,告訴你,我這雙眼睛是藥水泡大的,就算半夜裡,也可以
在地上找出根繡花鍼的。」鐵心男面色如土,道:「原來你,你換了碗。」

小魚儿笑道「不錯,我換了碗,你卻瞧不見,老實告訴你,這種把戲,我在兩歲時就
會玩了,把我帶大的那些人,都是天下迷藥的祖宗。」

鐵心男連眼睛都張不開了,但卻拼命大聲道「你……你想把……我怎樣……」小魚儿
道:「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樣,只是…你說的話,我全不相信,我先要將你從頭到腳仔
細搜一搜,看看究竟存有什么東西。」他話未說完,鐵心男蒼白的臉,又像是火一般
的紅了起來,顫聲道:「求求你…求…求你,不…不要…」他不但聲音顫抖,竟連身
子也顫抖起來,他的一雙手,死命地抓緊衣襟,死也不肯放鬆,他口中不斷呻吟著道
:「求求你…不……求求你。」

但聲音越來越弱,終于沒有聲音了,手也終于鬆開。小魚儿站在那裡,笑嘻嘻地瞧著
他,直等他再也不會動了,小魚儿才在他身旁蹲了下來,把他的手拉開,他越是求,
小魚儿越想搜。這時,一陣風吹來,吹來了一條人影。這人影來得竟一絲聲音也沒有
,幽靈般站在小魚儿身後,朦隴的星光下,依稀可看出她身上衣裳是紅的。小魚儿竟
似完全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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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十四章」倩女出現                   
                                   
                                    

紅衣的人影,在星光下看來是那么窈窕,那么可愛。

她緩緩抬起了手,姿勢也是這么輕柔而美麗,就像是多情的仙子,在星光下嚮世人散
播著歡樂和倖福。但這只手帶來的卻只有死亡這只手剎那間就要取小魚儿的性命。

小魚儿還是好像完全不知道,但口中卻突然喃喃道:「這人真奇怪,怎么躺在這裡睡覺
,叫也叫不醒…。喂,喂!這位大哥,你醒醒呀,在這裡睡覺要著涼的。」

那只本要拍下的手,突然停住不動…。小魚儿還在自言自語道:「這怎么辦呢?」我既
然見著了,就不能不管,誰叫我瞧見這口井,誰叫我要來喝水,我也只好自認倒霉了
。」

紅衣人影突然道:「你不認得此人?」小魚儿就像被鍼戳著屁股似的跳了起來,轉了個
身,瞪著大眼睛瞧著這條人影,又像是見了鬼似的。其實,星光下,水桶裡剩下的半
桶水,就像是面鏡子,早已告訴了小魚儿來的這人就是「小仙女」。但小魚儿卻裝得
真像,他瞪著眼睛怔了半天,才囁嚅著道:「小…小姑娘,你是幾時來的?」

他話末說完,小仙女已一個耳光打了過去,他想躲,卻像是躲不開,直被打得滾倒在
地。

「小仙女」張菁冷冷道:「你這小鬼也敢叫我小姑娘?」

小魚儿摀著嘴,哭喪著臉從地上爬起,慘兮兮地道:「是……大姑娘,我……」話未說
完,另外半邊臉又挨了一個耳括子。小仙女厲聲道:「大姑娘也不是你叫的。」

小魚儿道:「是,姑姑……阿姨……我不敢了。」小仙女道:「哼,這樣還差不多。」
這話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在她說來已是和氣多了。她簡直想不到自己會這樣和氣,
也不知怎地,瞧見小魚儿這樣的孩子,竟連她的心都硬不起來。

小魚儿眨著眼睛,突然又道:「阿姨,你也莫要生氣,我有個叔叔說人若生氣,肉會變
酸,不…若生氣,就會變老,變醜,阿姨你這么美,若是万一真的變老變醜了豈非要
教人難受得很。」

他眨著大眼睛說著,小仙女居然聽了下去。她瞧著小魚儿的臉,不禁覺得這孩子真是
奇怪得狠。她竟不由自主脫口道:「我真的很美么?」一句話出口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太
和氣了,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摑了出去,瞪圓了那雙美麗的眼睛,厲聲道:「就算美也
不要你說。」小魚儿暗暗好笑,他已覺出這一掌已輕得多了」但口中卻哭兮兮道:「是
,阿姨雖然美,但我卻不說了。」小仙女道:「你這小鬼,怎會到這裡來的?」小魚
儿道:「我跟著幾位叔叔來做生意,今天我大叔買了匹小馬,叫我騎著玩,哪知這匹
馬雖小,卻厲害得狠,竟髮瘋般一陣跑,我拉也拉不住,就糊裡糊塗地被這鬼馬弄到
這裡,也不知這裡究竟是什么地方。」他眼睛眨邊不眨,想也不想,大篇謊話就順理
成章地從嘴裡流出來,簡直比真的還叫人相信。小仙女點頭道:「不錯,無論多柔順
的馬,一旦瘋狂起來,真是誰也拉不住的莫說你這么個小孩子了。」她自然是身受其
痛,所以對這「小鬼」的遭遇不覺有些同情,卻不知使她「痛」的正是面前這小鬼」

小魚儿暗中幾乎笑斷了腸子,口中卻連連叫道:「是呀,我被這瘋馬折騰了一天,好
容易等牠跑不動了,瞧見這裡有口井,剛想喝口水,哪知卻瞧見這個睡虫。」

小仙女瞧了鐵心男兩眼,冷笑道:「哼!你以為他是真的睡著了么?」小魚儿失聲道:「
不是睡著,難道是死了?」

小仙女道:「小鬼,告訴你,他是中了別人迷藥……奇怪,他怎會被人迷倒的?也好
,我正可搜搜那東西在哪裡?」

她對小魚儿已全無疑心,竟也喃喃自語起來,小魚儿瞧著她捏鐵心男的身子,心裡直
著急,卻也沒法子。

哪知她搜了一遍,卻什么也沒搜著,小魚儿更奇怪,想不到那東西。竟真的不在鐵心
男身上,那么,我說要搜他時,他為什么急得要命?

突聽小仙女失聲道:「不好,那東西莫非已被迷倒他的人先換走了?那會是什么人?小
鬼快提桶水來,潑醒他我要問他的話。」

小魚儿趕緊笑道:「是,莫說一桶,十桶我也提得動。」但他卻像是一桶也提不動的
樣子,一面打水一面喘氣,好容易打滿了一捅,喘著,喃喃道:「這鬼捅怎么這樣重
,我…」腳下突然一個踉蹌,身子也噗地跌倒,水桶也直飛了出去,一滿桶水濺在小
仙女身上。小仙女大罵道:「你這笨豬,你…你要死。」

小魚儿臉都駭白了,連滾帶爬站起來,脫下衣服,笨手笨腳地去擦小仙女身上的水,
嘴裡連聲道:「阿姨,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我該死」

小仙女恨聲道:「瞧你長得還像個人哪知你卻是個笨豬、死豬你要不把我身上弄幹淨
,我不宰了你才怪。」她跺著腳,抖著衣服,小魚儿手忙腳亂,跪在地上替她擦,她
越說越氣,剛想把這「小笨豬」一腳踢出去。哪知她腳還未抬起,膝上「陰陵穴」突
然一痲,半邊身子立刻不能動了小仙女大驚喝道:「小鬼,你…」小魚儿道:「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口中說話,手也沒閑著,竟自她「宗鼻」、
「樑邱」、「伏免」、「鵲靈」等穴道一路點了上去,竟幾乎將她「足陽明經」上所
有的穴道全都點了遍。小仙女哪裡還會不跌倒。她年紀雖小,但厲害的角色卻已會過
不少,其中也頗有幾個出名的坏蛋,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小鬼竟比所有的坏蛋加起來還
坏十倍,竟連她都瞧不出,竟連她都栽了,她氣得全身髮抖,卻又偏偏無可奈何。

小魚儿這才笑嘻嘻站起來,故意瞪大眼睛道:「哎呀,你生病了么?著涼了么?怎會
跌倒了?……唉,不想你竟如此嬌弱,才霑霑冷水就病了。」

小仙女眼睛已冒出為來,顫聲道:「好,你很好,我竟瞧不出你有這么好」小魚儿笑
道:「對不起,我實在不是故意的,這桶水我本來是要送給你那匹馬喝的,我燒了牠
的屁股,心裡實在過竟不去,只可惜牠想來被你送去治傷去了,我只好將這桶水轉送
給你反正你們倆姐妹誰受都一樣。」

小仙女嘶聲道:「原來櫻桃就是被你……你這小鬼燒傷的。」小魚儿大笑道:「火燒
櫻桃,水淹仙女,確這笨豬還不算太笨吧……告訴你,永遠莫要將別人瞧得太笨也永
遠不要佔人家的便宜要別人叫你阿姨,一個小孩子若總是想佔別人的便宜,就一定會
倒霉的。」他也不管小仙女氣得髮瘋,笑嘻嘻地抱起了鐵心男的身子,放到那匹小白
馬的揹上,像是要走了。小仙女拼命咬著牙,拼命忍信,她畢竟算聰明,知道這「眼
前虧」若能不吃時,總是不吃的好。

哪知小魚儿突又回過頭,瞧著她笑道:「對了,你方才打了我三巴掌,我可不能不還
給你,瞧在你是個女人份上,我不加利息就是。」小仙女驚呼道:「你……你敢?」

小魚儿笑道:「我不敢……我不敢……」隨手就是一個大耳光摑了過去,直打得小仙
女臉都紅了,她一輩子幾曾吃過這樣的虧,嘶聲呼道:「你……你,好你記著」

小魚儿笑道:「你放心,我什么事都忘不了的,你第一個耳光打得我好重,所以我也
不能打輕,但第二個就會打輕些了。」第二耳光摑下小仙女雖除拼命忍住,但眼淚已
不禁流了出來,她從生出來到今天,哪有人碰過她一根手指。她流淚的眼睛,狠狠瞪
著小魚儿,道:「好,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永遠永遠」

小魚儿笑道:「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忘記我的,女人對第一個打她的男人,總是忘不
了的,能被你這樣的女人常常記在心上,我也開心得很。」

他大笑著接道:「我這第三個巴掌還是不能留著。只是,你第三下卻又實在打得我很
輕,我也實在不忍打重了,你說該怎么辦呢」小仙女大吼道:「你……你去死吧」

小魚幾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就這樣吧,這樣就算互相抵過,誰也不欠誰了。」
眼睛瞧著小仙女的眼睛,緩緩俯下了頭。小仙女連心都顫抖了起來,道:「你……你
想怎么樣?」

小魚儿笑道:「你用手打我,我用嘴打你,一定比你手打得還輕。」小仙女大驚叫道
:「你這惡賊你…」話還未說出,小魚儿已輕輕託住了她的下巴,在她那柔軟的小嘴
上,輕輕親了親。小仙女突然不叫了,整個人都似已獃住,整個人都似已痲小魚儿卻
突然歎道:「你也最多不過十五六歲,怎么能做我的阿姨,做我的老婆還差不多……
你這么香的嘴,我一天親十次都不會嫌多。」小仙女瞪著眼睛,一字字道:「你若敢
再動我一動,我一定要殺死你……一定要殺死你……」

小魚儿大笑道:「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動你了,像你這么兇的女人,送給我我都不要
,若有人真的娶了你這雌老虎,那才是真倒了窮霉。」

小仙女突然嘶聲大叫道:「你殺了我吧你最好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要你死在我手裡,我
要讓你慢慢的死,一寸寸的死!」小魚儿哈哈大笑,轉身拉過了馬。

小仙女大叫道:「你為何不殺我?為何不殺我,總有一天,你要後梅的,我髮誓,你
一定要後悔的。」小魚儿卻已笑著揚長而去,連瞧都不再瞧她一眼。小仙女望著他走
遠,終于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只聽遠遠傳來小魚儿的歌聲:「小仙女,慘兮兮,掉
眼淚,流鼻涕,小魚儿聽見了,拍手笑嘻嘻…。」

小魚儿一面走,一面唱。他突然髮覺自己歌喉還不錯,唱得簡直比小仙女的哭還好聽
。直到小仙女的哭聲聽不見了唱得也沒了精神摸摸臉,歎了口氣摸摸嘴,又忍不住笑
了起來。

那母老虎下手可真不輕,他的臉到現在還疼,但她的嘴卻又真香,那甜甜的香氣此刻
似乎還留在他嘴邊。他突然大笑著嚮前跑,跑得小白馬又開始喘了氣,他突又停住了
腳,在星空下下來,他委實累了。草原上的星空,是那么遼闊,那么燦爛,風吹著他
的臉,他糊裡糊塗地想著,竟糊裡糊塗地睡著了。

他夢見小仙女躺在他懷裡,對他說:「每天只準你親我一百次,一次也不能多,一次
也不能少。」但他剛要去親時小仙女卻又跳了起來,打他的耳光…不對,真的有人在
打他耳光,莫非小仙女又追來了?!他一驚醒,卻瞧見了鐵心男,打他的竟是鐵心男
,方才那桶水,也有些濺到他臉上,他竟提前醒來了。
星光下,鐵心男蒼白的臉,滿是怒容,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正狠狠地瞪著小魚儿,咬
著牙道:「小鬼,你也有睡著的時候,你也有落在我手裡的時候。」

小魚儿想跳起來,身子已不能動了,他竟也被人點了穴道。但他卻似全不生氣,也不
著急,反面笑嘻嘻道:「我正在做著好夢,你把我吵醒了,你可得賠,我方才正在要
親別人一百次,你就得讓我親一百次。」鐵心男身子突然一陣震顫,失聲道:「方才
你將我怎么樣了」小魚儿笑道:「也沒有怎么樣,只不過把你的身子搜了一遍從頭到
腳,仔仔細細搜了一遍,一寸地方都沒有漏。」鐵心男身子更抖得像是在打擺子,臉
也紅得在星光下也能辨出那紅色,竟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小魚儿眨著眼睛,歎道
:「但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你是女人?否則我也就不搜你了唉,你要知道,我年紀雖
小,畢竟也是個男人呀,怎忍得住……」

鐵心男大叫道:「住口!住口再說我就殺你」小魚儿笑道:「我既已做了,說不說又有
什么兩樣」鐵心男咬著牙,眼淚又已在眼圈裡打轉。

小魚儿扮著鬼臉道:「看來,你只有嫁給我了,我也只有娶個年紀大的老婆……唉,
等到我三十歲時,你已是老太婆了。」

鐵心男突然自靴筒裡拔出匕首,顫聲道:「你……你還有什么遺言留下來,快說吧。
」小魚儿瞪大了眼睛,失聲道:「你要殺我?你就算還要嫁給別人,也沒關繫呀,我保
證絕不反對,你又何必定要殺我?」鐵心男咬著牙道:「你若無話說,我就動手了」
她突然轉過頭,顫聲接著道:「但你也可放心,我絕不嫁給別人」小魚儿聽得幾乎要
笑出來,卻又實在笑不出,非但笑不出,倒差點要哭,她竟真的相信了。唉女人,女
人……你究竟是聰明還是笨?」

小魚儿苦笑著道:「求求你,嫁給別人,你愛誰就嫁給誰,嫁給誰都沒關繫只要不嫁
給我就好了,我實在受不了。」

鐵心男嘶聲道:「這,這就是你要說的話么?……」手裡緊握著的匕首,竟真的往小魚
儿的胸膛刺了下去。小魚儿大叫道:「慢著,慢著,我還有話說。」鐵心男跺腳道:
「快說快說。」

小魚儿歎道:「我還有句話,要你轉告天下的男人,叫他們千万不要救別人的命,尤
其不要救女人的命,他若瞧見有別人要殺女人,千万莫燒那人的馬屁股,要燒的也只
能燒自己的馬屁股,走得越遠越好越快越好。」鐵心男道:「不錯,你是救了我性命
但…但我…。」

突然坐到地上,放聲痛哭起來,痛哭著道:「我怎么辦呢?……怎么辦呢?」小魚儿
柔聲道:「你不要煩惱還是殺了我吧,與其比你煩惱,倒不如讓我死了算了,我能死
在你手上,也很開心了。」他嘴裡說著,眼睛卻一直偷偷瞪著鐵心男,鐵心男果然越
哭越傷心,小魚儿心裡卻越來越得意:對付女人的法子,我總算知道了你只要能打動
她的心,她就會像馬一樣乖乖地被你騎著,你要她往東,她就往東,要她往西,她就
往西。」哪知他正在得意時,鐵心男卻已痛哭著一躍而起,髮了狂似的嚮前跑,也不
知要跑到哪裡去。

小魚儿這才真的吃驚,大呼道:「嗯,你不能拋下我走呀,若是有狼來了,老虎來了
怎么辦?若是小仙女來了怎么辦?你可知道,我方才又救了你?」他叫得雖響,鐵心
男卻已聽不見了。

風,雖仍是那么柔和,星空雖也是同樣的那么燦爛,那么遼闊,但躺在下面的小魚儿
,卻一點也不舒服了。他真是一肚子惱火口中喃喃歎道:「江魚呀江魚,這怪誰?這
還不是怪你自己,誰叫你要惹上女人?狼來吃了你,小仙女來宰了你你也活該。」那
小白馬已走了過來,在他身旁不住輕嘶。

小魚儿道:「小白菜,我說的話不錯吧,下次你若見到有人要用繩子勒死女人,你就
趕緊替他架闆凳,你若見到有人要用刀殺女人,你就趕緊替他磨刀。」

那小白馬一聲輕嘶突然跑了開去。小魚儿苦笑道:「好個小白菜,原來你也是不可靠
的,你竟也拋下了我,想來你大概也是匹母馬……」

但他已突然髮現小白菜跑去的地方,竟動也不動地站著一個人,星光下,這人身上那
雪白的衣裳,比馬還白、鐵心男竟也回來了。小魚儿又驚又喜,卻忍住不出聲,只見
小白馬跑到她身旁,輕嘶著,她身子終于移動,一步步走了過來…風吹著她的衣服,
她的體態是那么輕盈。

小魚儿暗歎道:「我真是瞎子,竟直到現在才猜到她是女人,我…我第一眼該已瞧出
來的,男人哪有這樣走路的?」鐵心男已走到他身邊。小魚儿卻閉起眼睛,故意不理
她。

只聽鐵心男幽幽道:「你併沒有真的欺負我。」小魚儿再也忍不住,笑道:「你現在
才知道么?」鐵心男道:「但…但你還是欺負了我,所以你…你…」

小魚儿道:「看在老天的份上,把你真正要說的話快些說出來吧。」鐵心男垂下了頭
,沉著臉道:「你願不願意陪我去一個地方?」

小魚儿道:「我自然願意,但你先得解開我的穴道,我才能走呀你……你總不能,揹
著我抱著我走吧。」鐵心男臉更紅了,卻忍不住「噗嗤」一笑,果然俯下身子,輕輕
拖著小魚儿,雖然還在為他解著穴道,卻也像是不忍下重手。小魚儿苦笑道:「你方
才打我時,下手那么重,此刻解我的穴道,下手卻又這么輕了,老天,唉,女人…」
總算站了起來。

鐵心男卻揹轉了臉,輕輕道:「我以前不要你跟我,此刻又要你陪著我,只因我想來
想去,知道你…你還是對我很好的。」小魚儿道:「你以前不知道?」

鐵心男道:「我……我以前不讓你去,只因那地方太秘密…。」小魚儿道:「你要去
的地方究竟是在哪裡?」鐵心男緩緩道:「那地方在崑崙山中,是…」
小魚儿失聲道:「『惡人谷』?你要去的地方莫非竟是『惡人谷』?」鐵心男霍然回
首,睜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小魚儿打著自己的頭,喃喃道:「老天……老天,這位大姑娘在問我怎會知道『惡人
谷』?我若不知道『惡人谷』,世上人怕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鐵心男眼睛瞪得更大,道:「為什么?」小魚儿道:「你且莫問我為什么?看在老天
份上,先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去『惡人谷』吧?看你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要去『惡人谷
』的人。』鐵心男道:「我…我只是去找個人」小魚儿道:「找誰?」鐵心男道:「
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

小魚儿大笑道:「我不會知道?…『惡人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有誰我不知道的
?」鐵心男吃驚道:「你…」小魚儿大聲道:「我……我就是在『惡人谷』長大的。


鐵心男臉色變了,道:「我不信…我簡直不能相信。」小魚儿大笑道:「你不信?我
且問你,除了『惡人谷』那種地方,還有什么地方能養大一個像我這樣的人?」

鐵心男獃了許久嫣然一笑,道:「的確沒有別的地方了,我本該早巳想到的。」小魚
儿道:「現在你總可告訴我,找的是誰了吧?」

鐵心男又垂下了頭,默然半響,緩緩道:「我找的人也姓鐵他是個很有名的人。」小
魚儿道:「莫非是十大惡人中的『狂獅』鐵戰?」

鐵心男霍然抬頭,失聲道:「你認得他?他果真在那裡?」小魚儿笑道:「倖好你遇
著我,否則你就要白走一趟了,是什么人告訴你『狂獅』鐵戰在『惡人谷』的?你真
該打那人的屁股。」鐵心男騎在馬上,小魚儿拉著馬,鐵心男沒有說話,小魚儿也沒
有說話,那小白馬自然更不會說話了。

夜,很靜,很冷,回頭望夫,仍可望見那千裡無際的大草原,靜靜地沐浴在星光下,
草浪起伏如海浪。他們終于已走出了草原,這平靜但又雄奇壯麗,單調卻又變化迷人
的大草原,已在小魚儿心中留下永生不能磨滅的印象…但小魚儿卻沒有回頭,沒有再
去瞧一眼…過去的,既已過去了,就讓牠過去吧。留戀?不!絕不鐵心男的臉,在星
光下看來更蒼白得可怕,她的確很美,小魚儿自從知道她是女人後,就髮現她實在比
別的女人都美,也發現她比自己想象中脆弱得多,自從知道那消息,她非但沒有說話
簡直連動都不能動了,若不是還有這匹小白馬,她簡直連一步都不能走。小魚儿不禁
在暗中搖頭歎息:「女人……女人究竟是經不起打擊的,最美的女人和最醜的都是一
樣。」

他暗中搖頭,嘴裡併沒有說,他懶得再說。鐵心男卻突然說她長長的睫毛,覆蓋著朦
矓的眼波,她眼睛併沒有去瞧小魚儿,只是夢囈、輕語著道:「你已有許久未曾說話
了。」

小魚儿道:「你不說話,我為何要說話?」鐵心男道:「但…你難道沒有話問我」

小魚儿道:「我為何要問你我什么不知道」鐵心男道:「你知道什么?」

小魚儿懶洋洋地一笑,道:「被人逼得沒路可走了終于想到去投靠你的父親,雖然你
本來對他併沒有多大的好感甚至在很小的時候便已離開了他甚至是在很小的時候便已
被他拋棄了,但畢竟是你的親人。」鐵心男朦矓的眼波突然亮了瞪著小魚儿,道:「
我的父親?誰是我的父親?」小魚儿道:「『狂獅』鐵戰。」

鐵心男失聲道:「誰…誰說的。」小魚儿打了哈欠,道:「我說的!女人,我知道女
人明明被人說中了心事,也是万万不肯承認的,所以,你承不承認都沒關繫。」

鐵心男瞪著小魚儿,好像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似的一─這孩子簡直不是人,是妖怪,
是人中的精靈。她獃了半晌終于又道:「你……你還知道什么?」

小魚儿道:「我還知道你的名字併不是男人的『男』,蘭花的『蘭』鐵心蘭…這才像
是你的名字,是么?」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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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9: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絕代雙驕》「第十五章」有驚無險                   
                                   
                                    

鐵心男道:「不……不……唉,不是蘭花的蘭。」

小魚儿一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彷徨,也不知要到哪裡去,也不知該怎么辦,
所以,我不說話,讓你靜靜想一想。」

鐵心蘭苦笑道:「你究竟有多少歲?……我有時真害怕,不知道你究竟是個真正的孩
子,還是個……是個……」小魚儿道:「妖怪?」

鐵心蘭輕輕歎息一聲,道:「有時真忍不住要以為你是精靈變幻而成的,否則你為什
么總是能猜中別人心裡的事?」小魚儿正色道:「因為我比世上所有的人都聰明得多
。」

鐵心蘭幽幽道:「也許你真的是……」小魚儿道;「好,現在你想通了么」鐵心蘭道
:「想通什么?」小魚儿道:「你可想通你究竟該怎么辦?到哪裡去?」

鐵心蘭又垂下了頭,道:「我…我…」小魚儿道:「你可要快些想,我不能總是陪著
你。」鐵心蘭霍然抬頭,臉更白得像張紙,失聲道:「你…你不能?」小魚儿道:「
自然不能。」

鐵心蘭道:「但……但本來…」小魚儿道:「不錯本來我想和你結伴,到處去闖闖,
但現在你既然是個女人我計劃就要變了,我也不能再要你做徒弟了。」鐵心蘭顫聲道
:「但你…你…」

小魚儿道:「我和你非親非故,兩個人在一起到處跑算什么?何況,我還有許多事要
做怎么能被個女人纏著。」

鐵心蘭像是突然挨了鞭子,整個人都獃住,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悽然一笑道:「不錯,我和你非親非故,你……你走吧。」小魚儿道:「那么你
……」

鐵心蘭努力挺直身子,冷笑道:「我自然有我去的地方,用不著你關心。」小魚儿道
:「好,你現在只怕還不能走路,這匹馬,就送給你吧。」

鐵心蘭拼命咬著嘴唇,道:「謝謝,但…但我也用不著你的馬我什么都用不著你的,
你……你……」躍下馬,立刻轉過了頭。只因她死也不願小魚儿瞧見她淚流滿面。小
魚儿也裝作沒有瞧見,牽過了馬,笑道:「你用不著也好,我本也有些捨不得這匹馬
我若和牠分別倒真還有些難受。」鐵心蘭顫聲道:「我……我……」

她本想說;「我難道還不如這匹馬?你和我分別難道沒有一點難受?」但她沒有說出
來,顯然她心已碎了。小魚儿道:」好,我走了,但願你多多保重。」

鐵心蘭沒有回頭,只聽到他上馬,他竟就真的這樣走了,鐵心蘭終于忍不住嘶聲呼道
:「我自然會深重的,我用不著你假情假意地來關照我,我…但願死也不要再見你!
」終予撲倒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小魚儿併沒有聽到這哭聲──無論如何,他至少裝
作沒有聽見,他只是拍馬的頭,喃喃道:「小白菜,你瞧我可是個聰明人,這么容易
就將個女人打髮走了,你要知道,女人可不是好打髮的。」他騎著馬,頭也不回地往
前走走了許久,突又喃喃道:「小白菜,你猜她會到哪裡去,你猜不著吧?一一告訴
你,我也猜不著,咱們在這裡等等,偷偷瞧瞧好么?」

小白菜自然不會答對的,雖然牠也未必讚成小魚儿卻已下了馬,喃喃道:「能瞧瞧女
孩子的秘密,總不是件坏事,何況…。咱們也沒有什么事急著去做,等等也沒關繫,
是么?」小白菜自然也不會揭穿他,這不過是自己在替自己解釋的有時候馬的確要比
人可愛得多,至少牠不會揭破別人的秘密!也不會出賣你。星群漸漸落下,夜已將儘


鐵心蘭還沒有來,難道她不走這條路但這是唯一的路呀,莫非她迷了路?莫非她又…
……小魚儿突然上馬,大聲道:「走……小白菜,咱們再瞧瞧去,瞧瞧她究竟要搞什
么鬼你要知道,我可不是關心她,我是什么人都不關心的。」他話未說完,馬早巳走
了,走的可比來時要快得多,片刻間又到了那地方,小魚儿遠遠便瞧見了鐵心蘭。

鐵心蘭竟還臥倒在那裡,也不哭了,但也不動。小魚儿從馬上就飛身掠過去,大聲道
:「喂,這裡可不是睡覺的地方。」

鐵心蘭身子一震,掙紮著爬起,大聲道:「走!誰要你回來的,你回來幹什么?」夜
色中,只見她蒼白的面色,竟已像是紅得髮紫了,那嬌俏的嘴唇不住顫抖著,每說一
個字,都要花不少力氣。小魚儿以失聲道:「你病了。」鐵心蘭冷笑道:「我病了也
用不著你管你……你和我非親非故你為什么要管我?」
她身子雖已站起但卻搖搖慾倒小魚儿道:「我現在就偏偏又要管你了。」突然飛快地
伸出手,一探她的額角,她額角竟燙得像是火。鐵心蘭拼命攔開他的手,顫聲道:「
我不要你碰我。」

小魚儿道:「我偏要碰你。」突然飛快地抱起了她。鐵心蘭大叫道:「你敢碰我……
……你放手,你滾。」她一面掙紮一面叫,但掙紮既掙不脫,叫也沒力氣,她拳頭打
在小魚儿身上,也是軟綿綿的。小魚儿道你已病得要死了,再不乖乖的聽話,我…。
我就又要脫下你的褲子打屁股了,你信不信?」

鐵心蘭嘶聲叫道:「你……你…」突然埋頭在小魚儿懷裡,又放聲痛哭起來。鐵心蘭
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到了海晏,小魚儿就找了家最好的客棧,最好的屋子,這屋子本已有人住著,但他拿
出塊金子,大聲道:「你搬走,金子就給你。」他一共只說了八個字,那人已走得比
馬都快─金子雖然不會說話,但卻比任何人說幾百句都有用得多。焦急、失情、險難
、打擊、傷心,再加上草原夜裡的風寒,竟使得鐵心蘭在高熱中暈迷了一天多。

她醒來的時候,小魚儿正在煎藥,她掙紮著想爬起,小魚儿卻將她按下去。她只呻吟
著道「你……你為什么……」小魚儿卻大聲道:「不準開口。」

她瞧見小魚儿眼圈已陷了下去‧好像是為了照顧她已有許多夜沒睡了她眼淚不禁又流
下面頰。小魚儿將藥碗端過來,道:「不準哭,吃藥,這是最好的藥方,最好的藥,
你吃下去後,立刻就會好了,若像小孩子似的好哭,就又要打屁股了。」鐵心蘭道:
「這……這是誰開的藥方?」小魚儿闆著臉道:「我。」鐵心蘭道:「原來你還會看
病,你難道什么都會」

小魚儿道:「不準開口,吃藥。」鐵心蘭輕輕一笑,雖在病中,笑得仍是那么嫵媚。
她嫣然笑道:「你不準我開口,我怎么吃藥呀?」

小魚儿也笑了,他突然髮現女孩子有時也是很可愛的,尤其是她在對你很溫柔地笑著
的時候:黃昏,鐵心蘭又睡了。

小魚儿踱到簷下,喃喃道:「江魚呀江魚,你切莫忘記,女孩子這樣對你笑的時候,
就是想害你,就是想弄條繩子套住你的頭,她對你越溫柔,你就越危險,只要一個不
小心,你這一輩子就算完了。」那白馬正在那邊馬棚嚼著草。小魚儿走過去,撫著牠
的頭,道:「小白菜,你放心,別人縱會上當,但我卻不會上當的,等她病一好,我
立刻就走」突聽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停在客棧外,這客棧痲雀雖小,五髒俱全,外面
還附帶家酒鋪。小魚儿聽得這蹄聲來得這么急,忍不住想出去瞧瞧。

遠遠就瞧見四五條大漢衝進店來,一言不髮,尋了張桌子坐下,店家也不敢問,立刻
擺上了酒,但這些人卻獃了似的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他們的衣著鮮明,腰珮長劍,
氣派看來倒也不小,但一張張臉卻都是又紅又腫,竟像是被人打了幾十個耳括子。過
了半晌,又有兩個人走進來,這兩人更慘,非但臉是腫的,而且耳朵也像是不見了一
只,血淋淋地包著佈。先來的五個人瞧見這兩個人,眼睛都瞪圓了,後來的瞧見先來
的,腳一縮,就想往後退,卻已來不及。

小魚儿瞧得有趣,索性躲在外面,瞧個仔細。這兩批人莫非是冤家路窄,仇人見面,
說不定立刻就要動起子來。小魚儿可不願進去淌這趟渾水!哪知這兩批人卻全沒有動
手的意思,只是先來的瞪著後來的,後來的瞪著先來的,像是在鬥公鴉!

先來的五人中有個痲面大漢,臉上已腫得幾乎連滿臉的金錢痲子都辨不清了,他瞧著
瞧著,突然大笑道:「鏢銀入安西,太平送到底…。安西鏢侷的大鏢師豈不是從來不
丟東西的么,怎地連自己耳朵都丟!,這倒是奇案。」他這一笑,臉就疼得要命,但
卻又實在忍不住要笑,到後來只是咧著嘴,也分不出是哭是還是笑,後來的兩人連眼
睛都氣紅了,左面一條臉帶刀瘤的大漢,突也冷笑道:「若是被人打腫了臉,還是莫
要笑的好,笑起來疼得狠的。」痲面大漢一拍桌子,大聲道:「你說什么?」

刀疤大漢冷冷笑道:「大哥莫說二哥,大家都是差不多。」痲面大漢跳了起來,就要
衝過去刀疤大漢也冷笑著站起身子,小魚儿暗道:「這下可總算要打起來了。」

哪知兩人還未動手,手已被身旁的人拉住。拉住痲面大漢手的,是個頷下鬍子已不短
的老者年紀看來最大臉上也被打得最輕,此刻搖手強笑道:「安西鏢侷和定遠鏢侷,
平日雖然難免互相爭生意、搶買賣,但那也不過只是生意買賣而已,大家究竟還都是
從中原來的江湖兄弟,千万不可真的動起手來,傷了兄弟間的和氣。」拉住刀疤大漢
的一條瘦長漢子,也強笑道:「歐陽大哥說的不錯咱們這些人被總侷派到這種窮地方
來,已是倒了霉了,大家都是失意人,又何必再嘔這閑氣。」那老者歐陽歎道:「何
況,咱們今曰這跟鬥,還像是栽在同一人的手上,大家中該同仇敵愾才是,怎么能窩
裡翻,卻讓別人笑那瘦長漢子失聲道:「各位莫非也是被她……」

老者歐陽苦笑道:「不是她是誰?除了她,還有誰會莫名其妙地下如此毒手,唉咱們
兄弟今天可真算栽了。」他說了這句話,七個人全都長歎著坐了下去。這七人臉上雖
已腫得瞧不出什么俵情,但一雙雙圓睜的眼睛裡,卻充滿了懷恨怨毒之意。

那痲面大漢又一拍桌子,恨聲道:「若真是為著什么,咱們被那丫頭欺負,那倒也罷
了,只恨什么事也不為,那丫頭就出手了!」

老者歐陽長歎道:「江湖之中,本是弱肉強食,不是我長他人志氣,咱們武功實在連
人家十成中的─成都趕不上,縱然受氣,也只得認了。」

那瘦長漢子突然笑道;「但瞧那丫頭的模樣,也像是在別處受了欺負,非但眼睛紅紅
的,像是痛哭了場,就連她那匹寶貝馬都不見了,只怪咱們倒霉恰巧撞在她火頭上她
就將一腦子氣都出在咱們身上了。」痲面大漢拍掌笑道:「徐老大說的不錯,那丫頭
想必是遇上了比她更厲害的,也說不定遇著個漂亮的小伙子,非但人被騙去了,就連
馬也被人騙走了。」幾個人一起大笑起來,雖然一面笑,一面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笑
得極為開心,像是總算出了口氣。

聽到這裡,小魚儿早已猜出這些人必定是遇著小仙女了,小仙女打耳光的手段,他是
早巳領教過的!但小仙女這次出手,可比打他時重得多,她在那井邊想必受了一夜活
罪,這口氣正好出在這群倒霉蛋身上。小魚儿越想越好笑,但突然間,外面七個人全
都頓住了笑聲,齜牙的齜牙,咧嘴的咧嘴,歪鼻子的歪鼻子,所有奇形怪狀的模樣,
全都像中了魔般凍結在臉上,雙雙眼睛瞪著門口,頭上往外直冒冷汗。
「小仙女」張菁已站在門口,一字字道:「我叫你們去找人,誰叫你們來喝酒」小魚
儿一顆心已跳出腔來,但卻沉著氣,一步步往後退,他自然知道小仙女要他們找的人
,就是他自已。倖好這時已入夜,屋子裡已點上燈,院子裡就更暗,小魚儿沿著牆角
退,一直退到那馬棚。

他不但人不能被小仙女瞧見,就是馬也不能被她瞧見,該死的是,這匹馬偏偏是白的
,白得刺眼。馬槽旁地是濕的,小魚儿抓起兩把濕泥,就往馬身上塗,馬張嘴要叫,
小魚儿就塞了把稻草在牠嘴裡,拍著牠的頭,輕輕道:「小白菜,白菜兄你此刻可千
万不能叫出來,誰叫你皮膚生得這么白,簡直比鐵心蘭還要白得他說完了,白馬已變
成花馬小魚儿自己瞧瞧都覺得好笑,他將手上的泥都擦在馬尾上,悄悄退回屋子,這
屋子裡沒點燈,但鐵心蘭卻已醒了,兩只眼睛就像是燈一樣瞪著瞧見小魚儿進來,突
然一把抓住了他,嘶聲道;「我的靴子呢?」小魚幾道:「靴子?就是那雙破靴子?


鐵心蘭喘息著道;「就…就是那雙』小魚儿道:「那雙靴子底都已磨穿,我已拋到陰
溝裡去了。」鐵心蘭身子一顫顫聲道:「你。。。你拋了」

小魚儿笑道:「那雙破靴子,叫化子穿都嫌太破,你可借什么?緊張什么我已替你買
了雙新的,比那雙好十倍」

鐵心蘭掙紮著往床下跳,顫聲道:「你拋到哪裡?快帶我去找!你……你這死人,你
可知道我那靴子,靴子裡藏著……」小魚儿眼睛眨眨,道:「藏著什么?」

鐵心蘭道:「就是那東西……我為了牠幾乎將命都送了,但你卻將牠拋到陰溝裡,我
……我不如死了算了。」小魚儿道:「那東西?那東西莫非不在你身上么?」

鐵心蘭眼眶裡已滿是眼淚,道:「那是我騙你的。」小魚儿歎道:「誰要你騙我,這
一來你可是自己害自己,我把那破靴子隨手─拋,根本不知道拋在哪裡。」

鐵心蘭當場倒在床上,不能動了,口中喃喃道:「好…很好…什么都完了。」小魚儿
微微笑道:「那東西也只不過是張破紙而已丟了也沒什么了不起,你又何苦如此著急
,急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他話未說完,鐵心蘭已一骨碌爬起來,瞪著他道:「
你…你怎知道那…那是張紙?」

小魚儿笑道:「你若說的就是那張紙,我已從靴子裡拿出來過紙不但已破了,還是臭
臭的,有股臭鹹魚的味道。」

鐵心蘭整個人都撲到他身上捶著他的胸‧又笑又叫,道:「你這死人……你放意讓我
著急。」小魚儿笑道:「誰叫你騙我…我早巳猜出那東西是在你靴子裡的…。你居然
想得出把那么重要的東西藏在靴子裡,可真是個鬼靈精。」鐵心蘭道:「你才是鬼靈
精,什么事都瞞不過你,你……你方才真駭死我了。」小魚儿道:「但東西還是落在
我的手裡,你不著急?」

鐵心蘭垂下了頭,道:「在你手裡,我還著急什么?」小魚儿道:「你不怕我不還給
你?」

鐵心蘭道:「我不怕。」小魚儿道:「好,我就不還你。」鐵心蘭柔聲道:「那,我
就送給你。」

小魚儿瞪起眼睛道:「但……但你本來死也不肯將這東西給別人的。」鐵心蘭道:「
你…你和別人不同。」也不知怎地,小魚幾突然覺得心裡甜了起來,全身飄飄然,就
好像一跤跌進成堆的棉花糖裡。但他立刻告訴自已「江魚,小心些,這糖裡有毒的。
」他立刻想把鐵心蘭往外推‧不知怎地,卻推不下手。鐵心蘭悠悠道:「方才你到哪
裡去了?」

小魚儿道:「外面…我還瞧見一個人。』鐵心蘭道:「誰?」小魚儿道:「這人你認
得的……我不倖也認得。」鐵心蘭聳然道:「小……小仙女?」小魚儿笑道:「對了
,就是她。」

鐵心蘭顫聲道:「她在哪裡?」小魚儿道:「你打開窗子只怕就可見到。』鐵心蘭手
腳都涼了,道:「她…她就在外面,你卻還有心在這裡和我開玩笑?」

小魚儿道:「她就在我面前,我也是照樣開玩笑。」鐵心蘭咬著嘴唇,道:「你這人
…現在,我們該怎么辦呢?」小魚儿道:「現在,三十六著,走為上著,咱們…」

話猶未了,突聽外面遠處有人厲聲喝道:「叫你開門你就得開門,大爺們是幹什么的
,你管不著」接著,「砰」的一聲,像是有扇門被撞開了!小魚儿歎道:「好啦,走
也走不了啦」

鐵心蘭面色如土,顫聲道:「看樣子小仙女已找了人一間間屋子查過來了,她想必已
聽說咱們落腳在這附近,但現在他們還未查到這裡,咱們趕緊從窗子裡逃,還來得及
。」她一把拉住小魚儿的手,就想往窗外逃。小魚儿卻搖頭道;「不行,咱們現在若
從窗裡逃走,他們就必會猜出是咱們了,那時小仙女追蹤而來,咱們也是逃不遠的。


鐵心蘭掌心已滿是冷汗,道:「那怎麼辦?」小魚儿微微笑道:「不怕,我自有法子
。」這時遠處又傳來女子尖銳的呼聲,叫道:「出去…快出去,你們這群強盜怎地也
不敲門就闖進來了!…」小魚儿笑道:「這女子莫非正在洗澡。」他竟似一點也不著
急,一面嘻嘻笑著,一面從懷裡搯出個已陳舊得褪了顏色的繡花小佈袋。

鐵心蘭道:「這是什么?」小魚儿道:「這是寶貝……是我從一個姓屠的人那裡偷來
的。」

說話間他已自袋裡取出一疊薄薄的、軟軟的、粘粘的,像是荳腐皮,又像是人皮般的
東西。
鐵心蘭眼睛瞪圓了,突然失聲道:「這莫非就是人皮面具?」小魚儿笑道:「總算你
還識貨?」他從那一疊中仔細選出了兩張,道;「你先脫下外面的衣服,隨便塞在哪
裡…再把我這鬥篷,反著被在身上…好,現在把臉伸過來…」鐵心蘭只覺臉上一涼,
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等她張開眼來,小魚儿的臉已完全變了模樣。

他竟己滿臉都是皺紋,只差沒有鬍子。鐵心蘭忍不住輕笑道:「真像是活見鬼,你…
你竟已變成個小老頭了。」小魚儿道:「小老頭正好配小老太婆。」

這時腳步聲、人語聲己漸漸近了。小魚儿仍是不慌不忙,先從袋子裡搯出一撮鬍子粘
在他自己嘴上,又取出瓶銀粉,往鐵心蘭和他自己頭髮上洒兩個人頭髮立刻變為花白
的,然後,小魚儿又取出幾只粗細不同的筆,也不知畫了些什么,就往鐵心蘭臉上畫
。人語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像已到他們門口。鐵心蘭手腳冰冷,四肢已簌簌的髮
抖。

小魚儿的手仍是那么穩,口中還不住悄聲道:「莫怕,莫怕,我這易容改扮的功夫,
雖還併不十分到家,但唬唬他們已足夠有余了。」現在,腳步聲真的已到他們門口。

小魚儿閃電般收拾好東西,扶著鐵心蘭,道;「走,咱們從大門出去。」鐵心蘭駭然
道:「大……大門?」

她連聲音都急啞了但小魚儿卻己不慌不忙地打開了門,只見方才那幾條臉被打腫的大
漢,恰巧正走到他們門外,小仙女那窈窕的紅衣人影,就在這幾人身後。

小魚儿卻連頭也不抬,連聲道:「大爺們讓讓路,我這老婆子也不知吃錯了什么,突
然得了重病,再不快去瞧大夫,就要送終了。」他語聲竟突然變得又啞又蒼老,活像
是個著急的老頭子,鐵心蘭身子不住髮抖,也正像是個生病的老太婆。那群大漢非但
立刻閃開了路,還閃得遠遠的,生怕被這老太婆傳染,那痲面大漢連鼻子都掩住,皺
眉道:「六月天突然發病,八成是打麻子,否則怎會冷得發抖。」小魚幾一面歎著氣
,慢吞吞地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鐵心蘭簡直要暈了,恨不得立刻插翅而逃,她真不
懂小魚儿怎地如此沉得住氣。好不容易走過小仙女身旁,走到院子裡,小仙女瞪大了
眼睛瞧著他們,也像是絲毫沒有懷疑。

哪知他們還未走出幾步,「嗆彌」一聲,小仙女突然自一條大漢腰畔抽出了柄快刀。
一刀向小魚儿腦袋上砍下,口中喝道:「你想騙得了我?」

鐵心蘭駭得魂都飛了,但小魚儿卻似毫未覺察,直到那柄刀已到了他頭上,立刻就可
以將他腦袋切成兩半,他還是動也不動,還是一步步慢吞吞走著。那柄刀居然在距離
他頭髮不及半寸處頓住。就連那些大漢們都不禁歎了口氣,暗暗道:「這丫頭疑心病
好重,連這個蹧老頭子都不肯放過。」

小魚儿像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居然還走到馬棚裡,牽出了那匹也「易容」過的馬,喃
喃道「馬儿馬儿,老太婆雖病了,我可也不能丟下你。」

鐵心蘭急得跟睛都花了,汗已濕透衣服──小魚儿居然還要牽這匹馬她真恨不得狠狠
捏他幾把。現在,小魚儿和鐵心蘭已站在大街上,鐵心蘭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來
的,這簡直像做夢,一場惡夢。她糊裡糊塗的被小魚儿扶上了馬,小魚儿拉著馬居然
還在慢吞吞的走,鐵心蘭忍不住道:「老天,求求你,走快些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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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十六章」弄巧反拙                   
                                   
                                    

這語聲冷而美,赫然竟是小仙女的聲音。鐵心蘭哭聲立刻頓住,小魚儿身子雖也一震
,但卻絕不回頭去瞧一眼,口中立刻歎息道:「孩子的媽,你哭什么,又死不了的,
快去找大夫吧,再遲人家只怕就要關起門來睡大覺了。」只聽小仙女冷笑道:「你說
完了么?不錯,你裝得很像,你此刻真該去找大夫了,只可借世上所有的大夫都已救
不了你。」小魚儿站在那裡,像是突然被釘子釘在地上,動也不能動,鐵心蘭也是那
樣伏在地上,連頭都未始起。小仙女道:「你還有什么話說?」

小魚儿突然轉過頭,突然大笑道:「很好,終于被你瞧破了…但你是如何瞧出來的?
可否說來聽聽。」小仙女冷笑道:「我砍下那一刀時風聲連聾子都聽得出,你若真是
個蹧老頭子,早已駭得撲倒在地,又怎會還是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小魚儿歪著頭想
了想,長歎道:「不錯,原來你也是個聰明人,聰明得出乎我意料之外。」

小仙女道:「你現在才知道,不嫌太遲了么?」小魚儿笑道:「但你也莫要神氣,我
總算還是騙過你一陣子,你發覺得才真的是太遲了,我若不是身旁有個累贅,早已不
知走到哪裡去了,還會等著被你追上!」小仙女居然沒有動怒,冷笑道:「你既然那
么聰明,此刻就該還能再想出個法子逃走…。你若想不出,可見你的腦袋還是沒有用
,不如割下來也罷。」小魚儿笑嘻嘻道:「我何必再想什么法子,你以為我真的打不
過你?我先前只不過是懶得和你動手罷了,常言道,好男不與女鬥,我…」他話未說
完,小仙女的手掌已到了他面前。這一掌招式倒也平常,但卻奇快,簡直快得不可思
議,若非眼見,誰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出手如此迅急。小魚儿口中說話,眼睛雖一直
盯著她,防備著她,但這一掌擊來,他竟然還是躲不開。

他身子全力一擰,臉上還是被那春蔥般的指尖颳著一些,臉上立刻多了三道紅印,火
辣辣的發疼。小仙女第二掌又跟著發出。小魚儿大嚷道:「住手,好男不跟女鬥,住
手!」

他大叫大嚷,小仙女卻似全未聽見,她實在恨透這坏小子了,鐵青著臉,瞬息間已擊
出了二三十掌小魚儿看來看去,也看不出她招式有什么奇妙之處,她一掌擊來,小魚
儿明明覺得自己可以從容化解,但到她一掌真的擊來時,小魚儿卻不知躲得多么狼狽
,他連變了十幾種身法,連搯心窩的本事都使了出來,但卻竟然無法還手擊出一掌他
一招還未擊出,小仙女的第二招已跟著攻來,他好容易再躲過這一掌,再想還手,小
仙女第三招又來了,他簡直只有挨打的份儿。

鐵心蘭已忍不住抬起頭來,眼睛也已瞧直了。她根本瞧不清小仙女的身法、招式,她
只瞧見一條紅衣人影,那兩只白生生的手掌,竟已化為一條白線。這條白線在紅影中
竄來竄去,又好像一條鞭子,小魚儿就被這條鞭子打得到處亂跑,他跑到哪裡鞭子就
追到哪裡,鐵心蘭委實也瞧不出這掌法有什么特別奇妙之處但卻一輩子沒有瞧見過這
么快的掌法,小仙女的這雙手像是附著什么妖魔精靈,否則怎會有如此快的出手,小
魚儿只覺她像生著十幾只手似的,剛躲過這一只另一只已來了,他簡直連氣都不能喘
。到後來小魚儿眼前已全都是她那白生生的、蘭花般的掌影,他連頭都暈了突又放聲
大呼道:「住手,住手,你已中了我的毒,你……」他又想重施故伎,怎奈小仙女卻
全不聽他這一套,鐵心蘭也急得變了顏色,但身子還是軟軟的,卻又無法助他出手。

小魚儿滿頭大汗,叫道:「你還不相信?!你可知我這毒藥有多厲害。」小仙女冷笑
道:「在我手下,天下可說絕無一人還能抽出手來施毒,何況是你這小鬼,你又想騙
我?你簡直是做夢」小魚儿大叫道:「我不騙你,我……」突然「吧」的一聲,他臉
上已著了一掌,身子竟被打得直飛了出去,遠遠落在一文外,在地上直滾。

鐵心蘭失聲驚呼,道:「小魚儿你……你……」哪知小魚儿不等她話說完,一個翻身
又跳了起來,擦了擦從嘴角淌下來的鮮血,

笑嘻嘻道:「你放心她打不死我的,只要她打不死我,我總能打倒她。」小仙女冷笑
道:「好,我倒要看看你骨頭有多硬。」她話末說完,身子又衝了過去,又攻出七掌
,她掌式既不奇詭,也不算狠辣,但卻實在太快,快得令對方簡直不能喘息,不能還
手。別人若不還手,又怎能勝她。

小魚儿咬著牙,發下狠,無論如何,也得還她兩拳。他看準小仙女掌法中有個破綻,
拼命一招擊出哪知等到他這一招擊出時,小仙女手掌已將那破綻補上,他一招還只擊
出一半,肚子上已挨了一拳鐵心蘭驚呼道:「不好」呼聲中小魚儿又被打得飛了出去
,滿地亂滾。

鐵心蘭顫聲道:「算了吧,求求你……你打不過她,她實在太快了」哪知小魚儿還是
站起來。他雖然疼得齜牙咧嘴,還是笑道:「就因為她太快,所以打不死我…。出手
太快,就不會太重,這道理你難道不明白。」小仙女面色也變了,她委實也未想到這
小于竟然變得如此有種,居然還能站起來,她知道自已出手併不輕,若是換了別人,
挨了這三下,縱然不死,也丟了半條命,但這小于非但能站起來,竟反而也出手反擊
來了。

小仙女咬了咬嘴唇,道:「好,算你骨頭硬,我倒要瞧瞧你的骨頭有多硬」她出手越
來越快,小魚幾卻越打越慢。

但是他躺下去,又爬起來,躺下去,又爬起來!小魚儿第七次爬起來,卻又跌下去,
他還是掙紮著要爬起。

小仙女瞧著他,臉上的俵情很奇怪,也不知是憤怒?是痛恨?還是已有些可憐,有些
不忍。她口中只是冷冷道:「你只要服輸,我就饒了你」

小魚儿道:「放屁誰要你饒我,要你求我燒你…我要扒下你的衣裳,把你弔在樹上,
狠狠地抽你…」

他搖搖擺擺,才站直身子,小仙女已衝過去,飛起一腳,將他踢得連滾幾滾。鐵心蘭
已閉起眼睛,不忍去瞧了,她的心已碎,腸己斷,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這可恨的冤
家如此關心。

小魚儿伏在地上,不住喘息,終于不能動了。小仙女胸膛已有些起伏,她喘息著道:
「小鬼小坏種小流氓你還能站起來么?你還能再打么?」

小魚儿雙手抓著地上的草,身子慢慢嚮上爬,顫聲道:「你才是坏種流氓你…。你還
是強盜…」小仙女大怒叫道:「你還敢罵我」她又衝上去,腳又將小魚儿踢了幾個滾


鐵心蘭嘶聲道:「你…你…」「你好狠,人家已躺在地上,你還要動手」小仙女根聲
道「誰叫這小鬼罵我!」

小魚儿道:「我罵你,我偏要罵你,你見財起意、你無惡不作、你殺人如草芥、你…
你是見鬼的小仙女,你簡直是個母夜叉。」他聲音己越來越弱,但還是罵不絕口。

小仙女氣得身子發抖,腳踩在他胸膛上,道:「好,你罵,你罵……我叫你永遠再也
罵不出,我本不想殺你,這是你逼我的,她咬著牙,一掌方待擊下,鐵心蘭失聲驚呼
,也掙紮著要爬過去,滾過去,哪知就在此刻─小魚儿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
竟將小仙女縴巧窈窕的身子一抬,抬了想來,接著飛起腳踢在小仙女腰眼上小仙女再
也想不到這垂死的人還能出手,腳一痲,身子被抬起,頭一暈,腰上挨了一腳,接著
就摔在地上。

小魚儿也撲倒下去,壓在她身上,兩只手片刻不停,把可以摸得到的穴道,不管三七
二十一全點了。鐵心蘭又驚又喜,顫聲道:「魚儿,你…你這是怎么回事?」

小魚儿喘息著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她打不死我的……我這身于是被藥水泡大的
,別人吃奶的時候我就己開始吃藥…」莫說是她,就算是出手比她再重十倍的人,也
休想將我打得真個爬不起來」鐵心蘭道:「但你……你方才…」小魚儿大笑道:「我
方才只是故意裝出來騙她的,好教她不防備,然後再故意罵她,讓她生氣,她氣暈了
頭,我就笑歪了嘴。」鐵心蘭終于破涕為笑,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你真的沒事
么?」

小魚儿站起來,笑道:「我這一身鋼筋鐵骨,憑她那兩只又白又嫩的小手能傷得了我
?她拳頭打在我身上,簡直好像在彈棉花似的。」但這棉花卻委實彈的不輕,

他嘴雖說得硬,但身子一動,就到處發疼,全身骨頭卻像是被打散了。他狠狠瞧著小
仙女,道:「現在你還有什么話說?」小仙女閉著眼睛,眼淚已一連串流下來。

小魚儿大笑道:「你哭也沒有用的,我說過要還你幾拳,就是要還你幾拳,一拳也不
會少…」說著說著,他一拳打了出去他一連打了四拳,打得可真不輕。小仙女閉著眼
,咬著牙,哼也不哼。小魚儿道:「你求我饒你,我就少打幾拳。」小仙女突然大叫
道:「你這惡賊你打死我吧」小魚儿一個耳光打過去,打得她住了嘴。

鐵心蘭忍不住道:「你就饒了她吧。」小魚儿道:「饒她,我為什么要饒她她方才為
何不饒我,我說過要扒下她的衣服,將她弔在樹上…。」

小仙女嘶聲呼道:「你敢你若真的,我…我死了也不饒你」小魚儿笑嘻嘻道:「你活
著我尚不怕,何況死的。」

他一把抓起小仙女的頭發,將她整個人抓起來,正正反反,先打了她四個耳括子,笑
道:「這是本錢,先還你,還要再加利小仙女淚流滿面道:「你…你好狠……」

小魚儿道:「我狠?你自己難道不狠?你只知別人對你出手狠,難道就忘了你對別人
出手時,豈非還要比這狠得多。」他越說越氣,一把就撕開了小仙女的衣服。

小仙女整個軟玉般的肩頭都露了出來,她嘶聲大罵道:「你這惡狗,惡魔。…」她簡
直將心裡想得出的什么話都罵了出來。

小魚儿笑嘻嘻地聽著,搖頭道:「你若罵得好,我聽聽也沒關係,還覺有趣,但你實
在不會罵人,罵人的技術你一點也不懂我只有請你住嘴了。」他竟從地上抓把爛泥,
要往小仙女嘴裡塞。小仙亥現在真的怕了,終于痛哭著道:「求求你……饒了我吧…
…饒了我吧……」小魚儿大笑道:「好,你終于求我饒你了,你莫要忘記。」

小仙女哭得腸子都斷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她畢竟年紀還小,她第一次嘗到被人欺
負的滋昧。小魚儿大笑著將她摔在地上,道:「好,我饒了你。」

他再也不瞧小仙女一眼,轉過身子,扶起鐵心蘭,撮口而哨,叫道:「小白菜……小
白菜……」那匹小白馬竟真和他有緣竟真的跑了回來。

小魚儿笑道:「白菜兄這次辛苦了你,揹我們兩人一程吧,到了前面,我一定好好請
你吃一頓還得喝兩衃。」

他扶著鐵心蘭上了馬,自己也上了馬這匹馬雖然小,氣力卻不小,輕嘶一聲,輕快地
嚮前就跑。小魚儿大笑道:「小仙女,再見了…嗯,還是莫要再見的好。」

他竟然就這樣揚長而去,留下動也不能動的小仙女,躺在地上,小仙女的哭聲,他像
是完全沒有聽到。兩人擠在馬揹上,靠得緊緊的,鐵心蘭只覺身子又輕又軟,像是靠
在雲堆裡,既不願動,也不願說話。小仙女的哭聲,終于聽不見了。鐵心蘭終于輕歎
一聲,道:「你真是張菁的剋星。」小魚儿笑道:「她遇見我,算她倒霉。」

鐵心蘭默然半晌,悠悠道:「我真沒想到,你真的打起來時,竟那么狠,那么不怕死
……」小魚儿大笑道:「我也許是個坏蛋,但卻絕不是懦種,別人想要我幹什么都容
易,但誰也休想叫我求饒」鐵心蘭媚然一笑,柔聲道:「不錯,你就算坏,但也坏得
是個男子漢星光月色都很亮,銀子般的月光,將他們的影子照在地上,他們兩人的影
子,幾乎已變成了一個。又過了半晌,鐵心蘭突然道:「你可知道『小仙女』張菁為
什么要搶我那張藏寶圖?」小魚儿道:「還不是見財起意。」鐵心蘭道:「那你就錯
了,她手段雖然毒辣,卻不是個坏人。」小魚儿笑道:「她難道是個好人?……好人
要殺你,坏人卻救了你,這豈非怪事」鐵心蘭道:「我跟你說正經的,她要搶我的藏
珍圖只因為她母親和這批藏珍的主人有很密切的關係。」小魚儿道:「哦!…她已經
這么兇了她母親豈非更是個母夜叉。」鐵心蘭笑道:「她母親非但不是個母夜叉,還
是昔日江湖中一位大大有名的美人,只要看見過她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被她迷得要死
要活的。」小魚儿笑道:「這樣的人,我倒願瞧瞧。」

鐵心蘭咬著嘴唇,道:「只可借你遲生了幾年,她現在已經老了,但江湖中老一輩的
人聽到『玉娘子』張三娘這名宇,心還會直跳。」

小魚儿笑道:「你為什么不說只可惜她早生幾年,見不著我…那么,小仙女的父親又
是個何許人物?」鐵心蘭道:「這…這我卻不清楚。」

小魚儿大笑道:「不錯,有名美人的子女,的確有許多是找不到父親的,只因為可能
是她父親的人太多了。」

鐵心蘭「噗嗤」一笑,道:「你少缺德,那『玉娘子』雖然美得如玉,但也冷得像玉
,江湖中追求她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她瞧得上的卻只有一個」

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誰有如此艷福?」鐵心蘭道:「就是那藏寶的主人,名叫
燕南天」小魚儿身子微微一震,失聲道:「燕南天?」鐵心蘭道:「你也聽過這名字
?」

小魚儿道:「我……我好像所見過,卻已記不清了。」鐵心蘭道:「你若聽見過這名
字,就不該忘記,他本是昔日江湖中最最有名的劍客,他的劍法,至今還沒有一個人
能比得上。」

小魚儿道:「哦」鐵心蘭悠悠道:「他生得雖不英俊,但卻是江湖中最有男子氣概的
男予漢,只可惜我也遲生了幾年,見不著他。」小魚儿笑道:「你可要我幫你找他?


鐵心蘭歎道:「你已找不著他,任何人都找不著他,江湖傳言,十幾年前,他不知為
了什么闖人『惡人谷』,從此就沒有再出來,他雖然劍法無故,但遇著那許多惡人,
只怕…」還是難逃毒手,小魚儿默然半晌,道:「噢……」鐵心蘭道:「這藏珍圖,
據說就是他入谷之前留下的,他似乎也自知入谷之後必死,所以便將他生前搜集的古
玩珍寶,以及他無敵天下的劍譜,全都藏在一個隱秘之處,若沒有這藏珍圖誰也找不
到。」

小魚儿緩緩點頭道:「珍寶雖不足令人動心,但這劍譜卻的確令人眼紅,誰得了這劍
譜,誰就可無敵于天下,那就難怪有這許多人要來搶了。」

鐵心蘭道:「但小仙女卻非為這劍譜,而是為了要安慰她的母親。」她方待回頭,但
眼光溜過地上,整個身子突然一震,失聲道:「你…你瞧,這…這是…」

小魚儿笑道:「我早就瞧見了,地上的影子,已多了一個。」地上的影子,竟猛然真
的多了一個,多出來的影子,就站在小魚儿身後的馬屁股上。

但馬還是照樣往前跑像是全無知覺。小魚儿雖沉得住氣,鐵心蘭卻慌了抱著小魚儿的
手,拼命一勒馬,邢匹馬長嘶而起,鐵心蘭卻躍下馬去只聽一人冷冷道:「你怕什么
,我若要取你們性命,早巳出手。」小魚儿笑道:「我若害怕,早已跳下馬了。」那
聲音咯咯笑道:「不錯,你這人很有意思,我早就瞧出你很有意思,想交交你這朋友
所以才跟著來的。」這語聲又尖又亮,說話人的嗓子,就像是金鐵鑄成的,這語聲雖
然冰冰冷冷,但卻又似帶著稚氣。

鐵心蘭驚惶爬起,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輕飄飄站在馬股上,活像
是粘在上面的紙人。他不但全身被一件閃閃發光的緊身衣服緊緊裹住,一張臉也矇著
漆黑的面具,只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黑的地方如漆,白的地方如雪,這雙眼睛
在夜色中眨一眨的,也說不出有多么詭異可怖。

鐵心蘭聳然動容,失聲道:「你莫非就是黑蜘蛛」那黑衣人怪笑道:「不錯,你居然
認得我。」鐵心蘭道:「你……你怎會來到這裡?」

黑蜘蛛道:「我本也是為你來的,但瞧見這小伙子,覺得很有趣,可真比那藏珍圖有
趣多了,我想交這朋友,只好放棄那藏珍圖。」

小魚儿大笑道:「想不到居然會有人將我瞧得比這藏珍圖還重,這種朋友我也要交的
。只是,黑蜘蛛,這又算什么名字?」

黑蜘蛛冷冷道:「你連黑蜘蛛這名字都未聽過,簡直是孤陋寡聞當今天下不知我的名
字的,還能在江湖中混么?」小魚儿道:你什么時候跟上我們的?」

黑蜘蛛道:「你將白馬塗成花馬時,我就瞧見了。」小魚儿道:「奇怪,我竟不知道
。」黑蜘蛛冷笑道:「我若存心要跟上一個人,就算跟上一輩子,那人也不會知道。
我若不願被人瞧見,當今天下,又有誰能夠瞧見我的影子。」小魚儿縱身下馬來,瞧
著他搖來搖去的身子,笑道:「你年紀雖小,口氣可真不小。」黑蜘蛛怒道:「誰說
我年紀小」

小魚儿道:「我聽你說話,難道還聽不出?」黑蜘蛛眨著眼睛瞧了他半晌,格格笑道
:「我年紀縱然小,也大得可以做鐵心蘭的叔叔伯伯了,只是我既想交你這朋友,也
不願以老賣老,你就叫我大哥吧!」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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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00: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絕代雙驕》「第十七章」碧蛇神君                   
                                   
                                    

小魚儿笑道:「大哥?……你個子比我還小,該叫我大哥才對」

黑蜘蛛眼睛一瞪,怒道:「江湖中人求我要叫我一聲大哥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卻被
我一個個踢回去了,我要你叫我,你還不願意。」鐵心蘭已站了起來,不住嚮小魚儿
使眼色。

小魚儿卻似沒有瞧見,還是笑道:「很好!…黑老弟,你的本事不小…」黑蜘蛛怒道
:「你叫我什么?」小魚儿道:「黑老弟,咱們喝兩衃去如何?」

黑蜘蛛格格笑道:「你可知你現在已將大禍臨頭除了我外,沒有人能幫你,你著叫我
一聲大哥,不知有多少好處。」

鐵心蘭已急得要跺腳,直恨不得捏小魚儿的脖子,要他叫「大哥」,但小魚儿卻還是
笑嘻嘻道:「黑老弟,我有什么大禍臨頭,你且說來聽聽。」

黑蜘蛛瞪著眼睛瞧住他,瞧了半晌,突然冷笑道:「我本來想幫你個忙的,但你既然
要在我面前充老大,我也就犯不著再管你的事了。」說話間,手突然一揚,月光下只
見他袖管中倣彿有條閃閃發光的銀絲,筆直飛了出去。小魚儿還想仔細瞧瞧這是什么
哪知他眼睛才眨了眨。黑蜘蛛的手一抖,人已跟著飛了出去,就像是箭一般接著,他
人就不見了,那銀絲也不見了。小魚儿也不禁怔了征,歎道:「難怪他口氣這么大,
輕功果然有兩下子。」

鐵心蘭歎道:「豈只有兩下子,他這手獨門輕功,神蛛凌空銀絲渡虛,在江湖中簡直
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小魚儿道:「這種功夫有什么巧妙?」

鐵心蘭道:「他袖中所藏的,據說真是南海韆年神蛾所結的絲,又堅又韌,刀劍難傷
,他將這蛛絲藏在一個特製的機簧筒中,手一揚,蛛絲就飛了出去,最遠據說要達一
二十丈,而蛛絲頂端的銀鍼,無論釘住什么東西,他人立刻就能跟著到哪裡,當真要
說是來去飄忽,快如鬼魅。」

小魚儿笑道:「這小子非但人古怪得有趣,所練的功夫也古怪得有趣,卻不知他年紀
究競是大是小?為什么如此喜歡充老。」

鐵心蘭道:「江湖中沒有一個人瞧見過他的臉,更沒有人知道他年紀,人知他最恨別
人說他小誰要犯了他這毛病,馬上就要倒霉。」小魚儿道:「我怎么還沒有倒霉?」

鐵心蘭展顏笑道:「這倒是怪事,他倒真像是和你有緣,否則,就憑你叫他那幾聲老
弟,他人怕已經要割下你的舌頭了。」

笑著笑著,突又長長歎息了一聲,皺眉道:「但這人從來不說假話,他說咱們立刻就
將有大禍臨頭,只怕…只怕也不會是說假。」

小魚儿笑道:「哪有什么大禍臨頭?你別聽他鬼話。」他語聲越說越小,說到最後一
字,已幾乎聽不出了,他的眼睛,也已緊緊盯在馬屁股上,不知瞧見什么。鐵心蘭發
覺,剛想去瞧。

但小魚儿卻拖著她上了馬道:「明們快走吧?」鐵心蘭道:「你…你瞧見什么?」小
魚儿道:「沒有什么……哈哈哪有什么?」

鐵心蘭垂下了頭,默然半晌幽幽道:「我知道你一打哈哈,說的就不是真話。」小魚
儿征了征,大笑道:「不想我這毛病竟被你瞧出來了…我這毛病是從小被一個人傳染
的,竟一直到現在還改不過來。」鐵心蘭自然不知道傳染這毛病給他的就是從來不說
真話的「哈哈儿」,她也不想問,只是急著道:「那么,你究竟瞧見了什么?」

小魚儿道:「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東西,你不瞧也罷。」鐵心蘭笑道:「我知道你不讓
我瞧,是怕我著急,但我若不瞧,就會更著急……」

小魚儿苦笑搖頭道:「唉女人……女人,你要瞧,就瞧瞧吧。」馬股上,不知何時,
竟被人印上一條綠色的小蛇。

這條小蛇是以碧磷印上去的,在月光下閃著醜惡的綠光,光芒閃動,這條蛇也像是在
蠕動,那剷形的蛇頭,更像是隨時都會跳出來噬人。小魚儿雖然明知牠不是活的,但
不知怎的,卻越瞧越覺得噁心全身上下,像是都起了雞皮疙瘩。鐵心蘭更早巳面色大
變,道:「蛇…『碧磷蛇』…青海之靈,食鹿神君。」小魚儿眨著眼睛,笑道:「你
說什么?」鐵心蘭蒼白著臉顫聲道:「你不懂的……不懂的…」小魚儿道:「一條小
蛇就算是真的,也沒什么可怕?」鐵心蘭道:「真的不可怕這假的才可怕」

小魚儿失笑道:「不怕真的怕假的為什么?」鐵心蘭深深吸了曰氣,道:「這碧磷蛇
就是那『青海之靈食鹿神君』的標志,標志所在,他人就不遠了,他人既不遠,禍事
就真的要來了。」

小魚儿皺眉道:「這食鹿神君又是什么玩意儿?」鐵心蘭道:「你可聽過「十二星相
』這名字?」小魚儿目光閃動,道:「好橡聽過,又好像沒有。」

鐵心蘭歎道:「這『十二星相』迺是近二十年,江湖中最殘酷、最狠毒的一批強盜,
他們平日極少下手,但若瞧見值得下手的東西,被他們瞧中的人便再也休想跑得了,
三十年來,據說『十二星相』只有一次失手。」小魚儿道:「這條蛇自然就是『十二
星相』中的人。」

鐵心蘭道:「不錯,這『食鹿神君』正是『十二星相』中最陰毒、最狡猾的一人,他
的老窩就在青海……唉我本該早巳想到他要向我下手的。」小魚儿道:「為什么你早
就該想到?」

鐵心蘭道:「『十二星相』唯一失手的一次,據說就是栽在燕南天手上,他們若知道
燕南天有藏劍譜留下,又怎肯放過」小魚儿眨著眼睛笑道:「不想你年紀雖小,知道
的事卻不少。」

鐵心蘭幽幽道:「我很小的時候,就出來闖蕩江湖,知道的江湖秘聞,自然比別人多
些,你將來在江湖走動,便會知道的。」

小魚儿笑道:「知道的越多,就害怕的越多,倒不如索性什么都不知道:無論遇著什
么人,都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和他拼了再說。」

鐵心蘭笑道:「但我們現任既然知道了,又該怎么辦呢?」小魚儿道:「咱們此刻既
拼不過他,自然唯有走。」鐵心蘭喃喃道:「走?……能走得了么?」

兩人一騎,策馬狂奔,兩人懼是滿頭大汗,都已將面具取了下來,小魚儿輕輕道:「
小白菜,辛苦你了,抱歉抱歉!」

只見前面有個小小的山村,此刻雖然只不過曙色初露,但這山村的屋頂上,卻已是裊
裊起了炊姻。青灰色的炊煙,在乳白色的蒼穹下裊娜四散,就像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但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描繪得出。這裡已迫近青海、四川的邊境,漢人已多。只見一
個身穿青佈短褂的老漢,站在一家門口,嘴裡刁著管旱煙,瞧著天色,喃喃道:「看
來今天又是個好天氣,該把棉被拿出來曬曬了。」小魚儿翻身下馬,走過去唱了個喏
,笑道:「老丈可有什么吃喝的賞給我兄妹一些。」

那老者上下瞧了他幾眼,又瞧了瞧馬上的鐵心蘭,呵呵笑道:「小官人說話真客氣,
只要不嫌老漢家裡茶飯粗陋,就快請進來。」一面說著話,面已含笑揖客。

小魚儿笑著謝過,扶鐵心蘭下馬,悄聲道:「不想這裡的鄉下人倒好客得很。」鐵心
蘭笑道:「瞧見你這么可愛的孩子,話又說得這么甜,無論你要什么,只怕沒人能狠
得下心拒絕你。」說到這裡,臉突然一紅,垂下了頭。小魚儿瞧著她嫣紅的臉。笑道
:「只怕別人是瞧在你這病美人的面子,他雖是個老頭子。但卻沒有瞎眼。」

鐵心蘭嫣然一笑,扶著他的肩走了進去。只見那老漢已擦幹淨了桌子,擺上了四副碗
筷,笑道:「兩位稍坐,老漢去瞧瞧老婆子飯可煮好了沒有。」

他人走進去,飯香就一陣陣傳了出來,小魚儿肚子嘰哩咕嚕直叫。眼睛睜得大大的瞪
著廚房的門,廚房裡碗勺叮當直響。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子終于走了出來,一手棒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糙米飯,上面還擺
著一塊威肉幾條鹹菜。

她蹣跚著將飯送到桌上,彎腰笑道:「兩位小客人先用吧,莫客氣,飯涼了就不好吃
了。」小魚儿笑道:「既是如此,我兄妹就不客氣。」

他還沒等到這老婆子定出門,巳拿起了碗筷,就要往嘴裡扒飯。突聽「噹」的一聲,
鐵心蘭剛端起了碗,立刻又鬆下了手,笑道:「真燙。」

小魚儿目光一閃,突然出手如風,用筷子在鐵心蘭手上一敲,鐵心蘭筷子落地瞪大了
眼睛道:「你這是幹什么?」

小魚儿也不說話,卻將那碗飯倒在桌上,又幹又硬的糙米飯撒了一桌子,卻有條小小
的青蛇從飯粒中蠕動著鑽了出來。鐵心蘭失聲驚呼,道:「蛇……『十二星相』小魚
儿已飛身衝進了廚房,鐵心蘭跟著衝進去,只見方才那老漢抑天倒在地上,一張臉已
變成黑的還有個老婆子倒在灶旁,臉也是又黑又青,但頭發卻也是黑的,看得出不是
方才送飯進去的那老婆子。那白發蒼蒼的老婆子已不見了!鐵心蘭顫聲道:「好狠…
…好毒,唉,好險。」

小魚儿咬著牙恨聲道:「這些人看來竟比我還坏十倍,竟連這老人家都不肯放過。」
鐵心蘭道:「我……我早就知道咱們跑不了的」

小魚儿取出塊金子,拋在地上,又用塊焦柴,在牆上寫了十個大宇「厚殮兩人,否則
必追你」突聽門外馬嘶,小魚儿立刻衝出去,一條小蛇已沿著馬腿在往上爬,小魚儿
撕下條衣襟,將蛇撣在地上,踩得稀爛,摸著馬鬃道:「小白菜,莫要怕,這些惡人
害不死你的也休想害得死我。」拉著鐵心蘭上馬,打馬飛奔而去。

那白馬似也知道兇險,跑得更是賣力,眨眼間便穿過那小小的村莊,鐵心蘭身子還在
發抖,不住喃喃道:「好險!…。好險,咱們只要吃進一粒飯就活不到現在了。」

小魚儿大笑道:「但咱們現在還是好好的活著!」鐵心蘭道:「你…你是怎么發覺的
。」小魚儿道:「你端起飯碗,還燙得不能留手,那老婆子卻安安穩穩從廚房裡一路
捧出來,這雙手沒有練過毒砂掌一類的功夫才怪。」鐵心蘭歎道:「真是什么事都逃
不過你這雙眼睛。」突見前面路上,一塊綠草如茵,仔細一瞧,這塊草竟不住蠕動赫
然是百余條青色的小蛇。鐵心蘭失聲驚呼,小魚儿已調轉馬頭,往旁邊一條岔路衝了
過去,這條路雖然窄小,但兩旁竟有林蔭夾道:小魚儿一路上從未見過如此幹淨幽美
的道路,心裡方自有些驚疑,突然一條蛇自樹上倒掛下來這條蛇雖仍是碧綠色,但卻
不小,綠油油的蛇身,粗細儿臂,赫然正掛在鐵心蘭的眼前。白馬驚呼人立,鐵心蘭
嚇得魂都飛了。小魚儿喝道:「莫慌,捉蛇打狗的本事我最在行。」喝聲中出手如電,捏住蛇的七寸
,往樹上摔了過去,這一抓一摔果然是迅急美妙,蛇果然已被摔暈。

鐵心蘭這才鬆式口氣,道:「倖好你不是女人,女人可都是怕蛇的。」小魚儿道:「
你那柄匕首拿來。」鐵心蘭遞過匕道:道:「小心些殺,莫要被蛇血濺在身上。」小
魚儿道:「哼!…」

只見他鐵青著臉,突然一刀往自己手臂上割下!鐵心蘭吃驚道:「你……你這是……
」一句話未說完,已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甚至連呼吸都已呼吸不
出。

自小魚儿臂上刀口流出來的血,竟是黑的。小魚儿臉色慘白,嘶聲道:「我終于還是
上當了」緩緩攤開手掌,掌心凝結著幾滴血珠,竟是黑的冉瞧那條蛇雖已暈死但蛇身
卻仍筆直,七寸處隱隱竟似有光芒闊動,鐵心蘭變色道:「原……原來這條蛇早巳死
了,那惡魔竟在蛇身裡藏著一柄軟劍,劍上有劇毒,你一捏蛇身,裡面的劍鋒就割傷
了你。」

小魚儿慢笑道:「你真聰明,真是天才儿童。」鐵心蘭道:「倖……倖好你……你發
覺得早,已將毒血放出‧只怕已沒,沒事了吧。」

小魚儿道:「沒漢事了,半個時辰後,什么都沒了!」鐵心蘭身子一震,從馬上跌了
下去,顫聲道:「你……你胡說」

小魚儿道:「這毒是沒有救的,我若不放血此刻已要去見那老頭子了縱然放了務,也
拖不過半個時辰。」鐵心蘭撲到他身上,淚流滿面,道:「這毒有救的,你根本不知
道…。」

小魚儿大笑道:「我從小就在使毒的大名家群中打滾我若不知道,天下還有誰知道」
他居然還像是得意得很,居然還笑得出來,鐵心蘭叫道:「既然如此稱就該能配解藥
。」

小魚儿道:「我自然能配解藥。」鐵心蘭大喜道:你……你原來又在嚇我!」小魚儿
緩緩道:「但這解藥卻要三個月才配得好!」

鐵心蘭笑容還未綻開,又已軟軟地跌倒,流淚道:「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你……
你……你叫我怎么辦呢?」流淚變為抽泣,抽泣變為痛哭,痛哭捶地道:「你簡直不
是人你竟對自己的生命都要開玩笑,卻不管別人心裡如何,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小魚儿也不理她,部從懷裡搯出了張發黃的羊皮紙,拿在手裡揮來揮去,口中大聲呼
道:「小臭蛇,你瞧見么,這就是那藏珍圖,你想不想要?」他喊了兩遍,樹梢果然
傳下來一聲又尖又細,又滑又膩教人聽得全身都要起雞皮疙瘩的冷笑。

一人冷笑著道:「這遲早是我的,我併不著急。」只見這人穿著條碧綠的緊身衣,藏
在樹葉中,當真教人難以發覺,他又長又瘦的身子,彎彎曲曲地藏在枝椏間,全身都
是沒有骨頭,那雙又細又小的眼睛瞪著小魚儿,活脫脫的就像是條蛇,毒蛇!

鐵心蘭抬頭瞧了一眼,全身都不覺發痲,就像是有條冰涼的蛇鑽進了她衣服,沿著她
揹脊在爬。小魚儿卻大笑道:「這真已遲早是你的么?」

那碧蛇神君陰惻惻地笑道:「你若乘早雙手奉上,本座只怕還會救你的命。」小魚儿
大笑道:「是,是,我很相信……」

鐵心蘭嘶聲道:「你就給他吧,反正。…,反正咱們已用不著。」碧蛇神君道:「還
是這女子聰明。」小魚儿哈哈笑道:「是,是,她聰明,我卻很笨」

突然將那張羊皮紙塞入大笑的嘴裡,大嚼起來。碧蛇神君身在樹上一滑一閃,便「嗖
」的竄了下來,從馬上一把抓住小魚儿,厲聲怒喝道:「吐出來」

小魚儿也不招架閃避,任憑他拖下馬,卻乘機將那圖紙吞了下去,張開嘴笑道:「吐
不出來了。」碧蛇神君怒喝道:「你這是找死!」

小魚儿嘻嘻笑道:「這藏珍圖世上只有一張,也只有我一人,將牠看熟了,你讓我死
,一輩子都休想瞧那藏珍圖一眼。」碧蛇神君征了怔,手掌不由得漸漸放鬆。

小魚儿悠悠道:「我若是你,此刻就該將解藥拿出來了,只要我活著,說不定還會將
那藏珍圖畫出來,死人的手是不會動的。」

碧蛇神君狠狠瞧著他,一張幾乎已只有皮包著骨頭的臉上,突然汎起了殘酷的獰笑,
獰笑著道:「你只當本座真的要被你這小鬼要挾住了么?」

小魚儿仰起了頭,笑嘻嘻道:「假的么?」碧蛇神君一字字道:「那羊皮紙又輕又韌
,你縱然吞下去也還是好好地在你肚子裡,本座只要剖開你的肚子,還怕拿不到?」

小魚儿臉上雖在笑著,心裡卻不禁透出一股寒意。鐵心蘭嘶聲大呼道:「你不能這么
做……你不能…」碧蛇神君咯咯笑道:「誰說不能?你瞧著吧」

他手一抖,已自腰畔拔出碧光閃閃的軟劍,迎風抖得筆直。小魚儿雖然智計百出,此
刻卻也想不出法子,鐵心蘭拼命撲過去,怎奈大病未癒碧蛇神君反手一掌就將她打得
滾倒在地,獰笑道:「捉蛇打狗你最在行開膛剖腹卻是我最在行的,但你只管放心,
我這一劍刺下絕不會要你的命。」

小魚儿雖已滿頭大汗,卻仍笑道:「多謝多謝!。」碧蛇神君道:「我就算將你肚子
刻開,將那羊皮紙拿了出來,你還未必死的,我要叫你慢慢地死。」

小魚儿笑道:「但你動手時卻要小心些,我今天早上吃了條蛇祖宗在肚子裡,還未消
化,你切莫不小心傷了你的祖宗。」碧蛇神君怒道:「小鬼臨死還耍貧嘴」

他一劍刺下,突聽「噹」的一聲,掌中劍竟被震開!原來小魚儿已悄悄將那條「死蛇
」拿在乎裡,用死蛇身子裡的劍,擋了他一劍,接著又是一劍刺出碧蛇神君輕輕一閃
,獰笑道:「你妄動力氣,毒性發作更快,死得更早。」口中說話,掌中劍連續擊出
,小魚儿擋了四劍,手臂發軟,竟再也舉不起來。鐵心蘭已暈了過去,小魚儿心也涼
了。碧蛇神君嘶聲笑道:「小鬼你還有什么花樣?」他掌中劍抵住了小魚儿的胸膛,
一分分往下刺。
小魚儿胸膛已見血,放聲狂笑道:「剖肚子迺人生一大快事也,不想我江魚竟在無意
中得之!…笑聲未了,突聽「噹,噹,噹」三聲,碧蛇神君右掌中劍不知怎地,竟突
然斷成四段,段段落在地上!碧蛇神君凌空翻身,緊緊貼在樹上小眼睛四下亂閃,嘶
聲道:「什么人」一個甜美的女子聲音道:「我是什么人,你會不知道?」

這語聲竟赫然又像是小仙女的聲音。小魚儿絕處逢生,方才歡喜,聽見這語聲,又如
一捅冷水當頭淋下,落在小仙女手裡可未必比落在碧蛇神君手裡好多少。

碧蛇神君面色煞時蒼白,道:「你…姑娘你…』那語聲緩緩道:「你縱不知道我是推
,總該知道這條路是通嚮什么地方的,你有多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裡撤野!」小魚儿
本已垂頭喪氣,此刻又幾乎拍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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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十八章」慕客九妹                   
                                   
                                    

這不是小仙女她的語聲,聽來雖和小仙女也有七分相似但小仙女說話不會這么慢的,
小魚儿從未聽過小仙女慢慢的說過一句話。只見一條綠衣少女,手輓花籃,肩著花鋤
,款款自樹後走出,她的體態是那么輕盈,像是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她的柳眉輕輕
大大的眼睛充滿了憂鬱,容貌雖非絕美,但卻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她身後還跟著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個子雖然又高又大,卻是滿面稚氣,畢恭畢敬地跟
在她身後,連頭都不敢抬起。這男女兩人一個就像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千金,一個又像
是循規蹈矩,一步路也不敢走錯的世家少年。但碧蛇神君瞧見這兩人,卻像是被人在
脖子上砍了一刀,頭立刻垂了下去,強笑著道:「原來是九姑娘。」

緣衣少女淡淡道:「很好,你還未忘記我,但你莫非忘了這是什么地方,居然要在這
裡開膛剖腹,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她神色併非冷酷,只是一種淡淡的輕蔑與冷漠,她併非要對別人不好,只是對任何人
都不關心。世上無論多重要的人物,在她眼中似乎都不值得一顧。

小魚儿實在猜不出這少女身份,她看來本該是皇族貴冑千金公主,卻又偏偏只不過是
個草野女子,她年紀輕輕,本該對世上一切都抱著美麗的幻想與希望,但她卻偏偏似
乎已看破一切,所以對任何事都這么冷淡。只見碧蛇神君頭垂得更低,顫聲道:「小
人以為這裡還未到禁區,所以……」綠衣少女道:「現在你知道了么?」

碧蛇神君道:「現在知道了。」綠衣少女道:「既已知道:你總該知道怎么辦吧。」
碧蛇神君慘笑道:「是,小人知道。」

突見劍光一閃,他竟將自己的左手齊腕斬斷就連小魚儿都不禁為之動容,但這綠衣少
女「九姑娘」卻仍是那么淡漠,只是輕輕揮了揮,道:「好,你現在可以走了。」話
未說完,碧蛇神君竟飛也似的逃走。突聽鐵心蘭放聲大呼道:「你不能放他走……不
能放他走。」她不知何時已醒來,此刻掙孔著要站起,卻又跌倒。

綠衣少女瞧了她一眼,道:「為什么?」鐵心蘭指著小魚儿,道:「他已中了劇毒,
只有碧蛇神君的解藥,否則他……他……他只伯活不過今天了

綠衣少女淡談道:「他的死活,與我又有何幹?」鐵心蘭身子一震,又撲倒在地那少
年突然笑道:「九姐,咱們救救他吧。」

緣衣少女道:「你若要救他們,你只營救,我不管。」轉過身子款步而去,再也不回
頭瞧任何人一眼。那少中瞧了瞧躺在地上的鐵心蘭,垂頭道:「對不起…。」突也大
步趕了上去,跟著她走了。鐵心蘭顫聲呼道:「姑娘……求求你……你…。」小魚儿
大眼睛轉來轉去,突然大笑道:「咱們也走吧,何必求她。」鐵心蘭道:「但你。你
……」

小魚儿大聲道:「我死就死,活就活,有什么關係?她小小年紀,又怎能救得了咱們
你逼她相救,豈非令她為難。」他用力挾起鐵心蘭才走了兩步。突聽那少女冷冷道:
「站住」

小魚儿嘴角汎起一絲微笑,但口中卻大聲道:「為何要我站住,我若死在這裡,豈非
玷汙這條幹淨的道路。」他頭也不回,還是往前走。

人影一閃,綠衣少女已擋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你已死不了啦…但你莫以為我不
知道你這是在激我,要我救你,只是為了要你知道世上沒有慕容姐妹辦不到的事。」

小魚儿冷笑道:「我可沒有激你,也併未要你救我,我自己高興死就死,高興活就活
,用不著別人操心。」

九姑娘淡淡道:「我既已要救你,現在你想死都已不能死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
這可是你自已心甘情願要做的,我既未求你你縱然救活了我,我也不會感激你的。」

九始娘不答話,轉過身子,道:「隨我來。」道路儘頭,竟是座莊院。這莊院依山而
建,佔地併不廣,氣派也不大,但每一片瓦,每間房子,都建筑得小巧玲瓏別具匠心
,看來別有一番風味。走進去便是個小小的院子,小小的廳房,雖然瞧不見一個僕役
,但每寸地方都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小魚儿走到這裡,已不住的喘氣,似將
跌倒,那少年悄悄出手,在後面扶著他,小魚儿感激的一笑道:「謝謝你,你叫什么
名字?」

那少年臉紅了紅道:「顧人玉。」小魚儿道:「你不姓幕容?」顧人玉紅著臉道:「
我是她們的表弟。」小魚儿笑道:「你這人例真不錯,只是太老實了些,倒像是個女
孩子,怎地還沒說話,臉就先紅了起來。」顧人玉吃吃道:「我,我……我…」他若
非生得又高又大,濃眉大眼絕不會是個男子,小魚儿真要以為他又是個女扮男裝的。

九姑娘腳步不停,穿過廳房,穿過回廊,諾大的庭院,到處都不聞人聲,更瞧不見一
個人影。最後,她走到小園中兩三間雅軒門前,方自戰住了腳,道:「進去。」說完
了這句話,竟又轉身走了。顧人玉道:「請…請進,這就是我住的屋子。」鐵心蘭竟
也笑了笑,接道:「這裡恐怕只有這間屋子是男人能住住。」

小魚儿笑道:「哦……這裡除了你,莫非全是女子?」顧人玉瞪大了眼睛,道:「你
難道沒有聽過慕容九姐妹的名字。」鐵心蘭本己連眼睛都己闔起,此刻突失聲道:「
莫非就是江湖人稱的『人間九秀』?」她一說話,顧人玉臉又紅了,輕聲道:「不…
不錯。」

小魚儿瞧著鐵心蘭笑道:「原來你又知道:你且說說這九姐妹又有什么厲害?」鐵心
蘭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九姐妹不但輕功、暗器可稱天下一絕,而且每個人都是秀
外慧中,只要是別人會的事,她們姐妹就沒有不會的,所以天下的名門世家,沒有一
家不想娶個幕容家的女儿回去做媳婦。」小魚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她們嫁了么?


鐵心蘭道:「據說除了最小的九妹外,另外八姐妹嫁的不是武林世家的公于,就是聲
名顯赫的少年英雄……」

小魚儿大笑道:「這就難怪江湖中人要怕她們,別人縱然惹得起她們九姐妹卻也惹不
起她們這八個有本事的丈夫。」

他此刻臉上已汎起黑氣,說話時一口氣也常常提不上來但他居然還是旁若無人,大聲
談笑,竟又一拍顧人玉肩頭,笑道:「常言說得好,近水樓檯先得月,你只管緊緊盯
住她吧,這主意一點也不錯,哈哈,一點也不錯!」顧人玉臉更紅得像火,垂下了頭
,偷偷瞧了鐵心蘭一眼,道:「這……這是家母的意思,小弟我…」哪知慕容九妓娘
突然走了進來,冷笑道:「這本是舅媽的意思,你本不願來這裡受氣的,是么?」

顧人玉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吃吃道:「我…我不是這意思。」慕容九妹冷冷
道:「顧少爺,這裡可沒有人請你來,也沒有人留著你,舅母雖當你是寶貝,別人可
不稀罕你。」

她再也不瞧顧人玉一眼,「噹」的,將一個小小的黑色玉瓶,拋在小魚儿面前的桌子
上,冷冷道:「一半內服,一半外敷,三個時辰內,你這條命就算撿回來了,就快走
吧。」轉過身子,就往外小魚儿嘻嘻一笑,道:「我可沒有求你救我,也沒有要娶你
做媳婦,你用不著對我這么神氣,別人雖當你是寶貝,我可不稀慕容九妹霍然回身,
冷冷的瞪著他。小魚儿卻若無其事,拔開瓶塞,「咕」的一聲,將半瓶藥咽了下去,
舐了舐嘴唇,嘖嘖道:「這藥怎地酸得像醋。」接著又把另半瓶藥敷在傷口─一他究
競是聰明人,嘴裡雖說著風涼話,手裡卻趕緊將藥先用了再說。

慕容九妹狠狠瞪著他,冷漠的目光中,突然像是要冒出火來,她眨也不眨瞪了半晌,
一字字道:「我雖然救了你,一樣還是可以殺你」

小魚儿吐了吐舌頭,笑道:「你不會的,你看來雖狠,心卻還是不錯。」也不知怎地
,慕容九妹蒼白的面頰竟紅了紅,但瞬間厲聲喝道:「出去,現在就出去,永遠莫要
被我再瞧見,否則我…我就先割下你的舌頭,挖出你的眼睛,再殺了你。」顧人玉已
嚇獃了,他一生從未見到冷冷淡淡的九姑娘,發這么大的脾氣,更未想到她會說出這
么狠的話來!小魚儿卻仍是笑嘻嘻的,道:「我自然要走的!但我走了後,你可莫要
再求我回來。」慕容九妹氣得身子發抖,道:「你……你這…」

突聽外面一人遙遙呼道:「慕容九妹,你在哪裡?……小姐姐來瞧你了。」這呼聲來
得好快,一句話說完,便飯已由大門外來到小園裡,慕容九妹咬了咬嘴唇,輕盈的身
子,流雲般飄了出去。小魚儿聽到那呼聲整個人都獃住了,再也笑不出來。

鐵心蘭也變了顏色,道:「莫非是……是小仙女張菁。」

顧人玉道:「不…不錯,她和九姐是好朋友。」小魚儿噗地坐到椅上,苦笑道:「這
世界怎地如此小!…」只聽小仙女與慕容九妹在園中寒暄的語聲漸漸走進。

鐵心蘭聽得手足冰涼,悄聲道:「咱們怎……怎么辦?」小魚儿坐在椅子上,長歎道
:「打又不能打,逃也不能逃,我也什么法子都沒有了。」

話末說完小仙女已衝了進來,失聲道:「果然是你這小鬼在這裡」小魚儿笑嘻嘻道:
「許久不見,你好嗎?」慕容九妹皺眉道:「菁姐,你認得他?」

小仙女恨聲道:「認得,我自然認得,但…但他怎會在這裡?」慕容九妹淡淡道:「
他在外面受了傷,我…」

小魚儿突然大聲道:「你莫要問了,我和慕容家絲毫沒有關係,此刻又受了傷,你若
要殺我,只管殺吧,既不必怕傷別人的面子,也不必怕我還手」小仙女冷笑道:「你
還手又怎樣?」

小魚儿大笑道:「我若能還手,你就又要躺著不能動了」小仙女反手一個耳光摑過去
,怒道「你再說?」小魚儿動也不動,反而笑道:「我不說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你兩次落在我手上,只怪我看你可憐,兩次都饒了你,今日就算死在你手上,也是活
該。」他說的當真是大仁大義,動人已極,至于小仙女是如何會落在他手上的,他自
然一字不提。

慕容九妹終于忍不住問道:「菁姐,你真的兩次?…。」小仙女氣得全身發抖,卻偏
偏說不出一句辯駮的話來,慕容九妹瞧見她這模樣,面上神情突然變得甚是古怪。

小魚儿瞧在眼裡,失聲道:「慕容姑娘,你就讓她殺了我吧,我雖然是在你家裡被她
殺的,但我也知道你看不起她,我絕不怪你。」

小仙女己氣極了不怒反笑,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小魚儿道:你自然敢的,大名
鼎鼎的『小仙女』張菁,一輩子怕過什么人來?何況是我這根本不能還手的人。」

小仙女忽喝一聲併指如劍,向小魚儿額角太陽穴直點過去,小魚儿根本不能閃避,鐵
心蘭心膽俱裂哪知就在這時,人影一閃,慕容九妹突然已擋在小魚儿面前,小仙女的
手指已觸及她嬌怯怯的身子,方自硬生生收往,怒道:「九妹,你難道要幫外人」

慕容九妹淡談道:「若是在別的地方,你將他是打是殺,我全不管,但在這裡菁姐你
總該給小妹個面子。」小仙女道:「我殺了他再嚮你賠罪。」慕容九妹道:「這莊院
自從蓋成以後,就沒有殺人流血的事,菁姐你一定非想被這個例?你難道不能等等?


小仙女跺腳道:「你…你不知道這小鬼有多可惡」慕容九妹道:「縱然可惡,也等他
走出去再…」小仙女大喝道:「我等不及了」

她身形連閃七次,想衝過去但慕容九妹嬌怯怯的身子,卻總是如影隨形,擋住了她的
路。

其實慕容九妹要真是讓她動手,她也未必會真個殺了小魚儿,但慕容九妹越是攔阻于
她,她反而越是憤恨,竟真的要將小魚儿殺了才甘心,只見她縴指連續嚮慕容九妹攻
出了七招慕容九妹身子飄飄閃動,冷冷道:「菁姐,這是你先嚮小妹出手助,可怪不
了我。」

小仙女手上不停,冷笑道:「我若要做一件事時,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我,我也
不行…你只管將慕容家那些小鍼小箭使出來吧!」

話猶未了,突聽身後一人喝道:「用不著,看招!」一股拳風擊過來,竟是雄深沉厚
,無與倫比小仙女一伏身「嗖」的竄了出來,大喝道:「好呀,顧小妹你也敢嚮我動
手了。」

小魚儿暗笑道:「原來他外號叫做『顧小妹』,這倒真的是名符其實,只是他人雖老
實,武功卻端的紮實,究竟不傀為武林世家的後人,看來就算這自命不見的『小仙女
』,也未必能勝得了他。他卻不知顧人玉正因為人老實,是以武功才能練得紮實,「
玉面神拳」顧人玉這七字,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小仙女瞪著眼睛,叉著腰,喝道
:「你們還客氣什么,來呀」小魚儿也在心裡說:「是呀,還客氣什么,趕緊打吧。

誰知顧人玉卻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低著頭道:「只要張姑娘不嚮九姐出手,小弟又怎
敢嚮張姑娘出手。」小仙女冷笑道:「原來顧家神拳的傳人,竟是個沒出息的小子你
除了嚮你的九姐討好之外,難道什么都不會?」顧人玉站在那裡,連一句話都不說了
。小仙女氣得跺腳,道:「好,慕容九妹,你來吧,你那寶貝『七巧囊』中,究竟有
什么玩意儿也只管一齊使出來。」慕容九妹冷冷道:「只要你不在這裡殺人,我又怎
會和你動手。」

小仙女瞧瞧她,又瞧瞧顧人玉,兩個人一個堵著窗子,一個堵著門,竟硬是和小仙女
泡上了。小魚儿笑嘻嘻道:「你瞧也沒用,反正你是闖不進來的,原來大名鼎鼎的小
仙女,也有被人攔住的時候。」

小仙女眼珠子一轉,突也笑道:「你希望我和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你才好在旁邊瞧熱
鬧,是不是?」小魚儿大笑道:「你不敢打就走吧,又何必找個梯子下檯階。」

小仙女道:「我正要走了,你若能在這地方躲上一輩子,我算服你,否則你只要踏出
這大門一步,我就要你的命。」轉身問慕容九妹一笑,道:「除非你嫁給他一輩子守
著他,否則他總是要死在我手上的,我又何苦現在和你動手,教別人聽見,反說我欺
負你。」她倒退三步,身形已在銀鈴般的笑聲中飛掠而去,這位姑娘居然真的說走就
走,倒也是小魚儿想不到的事。他瞪著眼睛,獃了半晌,苦笑道:「女人…女人…唉
,女人的心思,變起來真是嚇得死人。」

慕容九妹輕輕歎息了一聲,道:「此人心思變化,當真無人能以猜測,性格也教人捉
摸不定,唉!當今天下,只怕也唯有她才配做我的對手。」

小魚儿眨了眨眼睛,道:「如此說來,天下英雄,只有你和她兩人了。」慕容九妹道
:「正是。」小魚儿道:「那么,誰是江湖第一?」

蹈容九妹沉吟道:「她行事精靈古怪,脾氣變化無常,連我都猜不透。」小魚幾道:
「你呢?」慕容九妹玲冷道:「我併末插足江湖。」

小魚儿道:「你若插足江湖,她就得變為第二了,是么?」慕容九妹道:「哼。」小
魚幾一本正經,點頭道:「不錯,你確是天下第一。」

慕容九妹揚了揚眉淡淡一笑,小魚儿卻又接著說道:「你這自我匋醉的本事,的確可
算是天下第一。」慕容九妹心情立刻又變了。小魚儿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前仰
後合,撫著肚子笑道:「我本來以為只有男人才會自我匋醉,哪知女人自我匋醉起來
,比男人還要厲害得多,何不走出去瞧瞧,就該知通江湖中比你強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但你若只要關起門來稱第一,我也沒法子。」慕容九妹道:「你……你……」小魚
儿笑道:「你雖然兩次救我性命,但那都是你自己願意的,我可沒有求你,我既不領
你的情,自然也不必說好聽的話拍你的馬屁。」慕容九妹道:「好……很好。」她雖
然拼命想作出冷淡從容、若無其事的樣子,卻偏偏作不出,偏偏忍不住氣得全身發抖
。她確也是個冷漠寡情,不易動怒的人,但不知怎地,小魚儿隨便三兩句話,就能把
她氣得發瘋。顧人玉走了過來,吶吶道:「她總算對你不錯你又何苦如此氣她。」

小魚儿笑嘻嘻瞧著她,道:「我就是喜歡故意逗她生氣,她生氣的時候,豈非比平時
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好看得多。」

顧人玉忍不住地轉頭瞧了瞧,只見葛容九妹蒼白冷漠的面頗微現暈紅,早就比平時更
增嫵媚,他瞧了兩眼,不覺已瞧得癡了,連連搖頭道:「不錯,不錯,果然漂亮多了
。」

慕容九妹眼睛一瞪,道:「你…你也敢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你當我是什么?」顧人
玉駭得趕緊低下了頭,道:「不……不……不漂亮,你生起氣來醜得很。」

鐵心蘭雖然滿腔心事,一言未發,到此刻也不禁「噗嗤」笑出聲來,小魚儿更早已笑
彎了腰。只見兩個垂髻少女,穿林而來,遠遠便嬌笑喚道:「九姑娘……九姑娘……


慕容九妹正是滿肚子氣沒處發作怒道:「喊什么?我又不是聾子。」那少女也駭得趕
緊一齊垂下了頭,道:「是…。九站娘。」四只眼睛偷偷一瞟小魚儿,又趕緊垂下頭
接著道:「屋子已經整理好了,姑娘你是不是現在……」慕容九妹道:「自然現在就
去瞧,每天都如此,還問什么?」

那兩個少女從來未見過她們的九姑娘這樣說話,垂頭說了聲「是」,頭也不抬,一溜
煙走了。慕容九妹冷冷道:顧少爺若是沒事,就請在這裡看著他們,否則我也不敢留
你。」

顧人玉道:「小弟沒事,沒事,沒事……」他一連說了五六句「沒事」,慕容九妹早
巳走出了門外,小魚儿嚮鐵心蘭擠了擠眼睛,也跟著走了出去。

顧人玉失魂落魄地瞧著慕容九妹,鐵心蘭也獃獃地瞧著小魚儿,顧人玉不由自主歎了
口氣,鐵心蘭也不由自主歎了口氣,道:「你對她真好…也許太好了。」

她嘴裡在說顧人玉的事,心裡想的卻是小魚儿的事,顧人玉為什么會對慕容九妹這么
的好,而小魚儿……她柔腸百折,想來想去,顧人玉說了句什么話,她完全沒有聽到
,過了半晌,幽幽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她。」顧人玉茫然道:「我……我不知道。
」鐵心蘭輕輕一笑,道:「你不知道?」

顧人玉歎道:「別人都覺得我應該喜歡她,我自己也覺得應該喜歡她,但……但我…
…我是不是喜歡她,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怕她的。」鐵心蘭嫣然一笑,道:「
你真是好人。」

顧人玉瞧了她一眼,垂首道:「你…你也是個好人。」慕密九妹走到園中,突然回過
頭,冷冷道:「你跟來幹什么?」

小魚儿笑嘻嘻道:「我本不想因來的,但我若不跟著你,小仙女若是乘機來將我殺了
,我生死雖沒有什么要緊,你的面子豈非難看。」

慕容九妹瞪了他半晌,再不說話,又往前走。小魚儿踉蹌地跟在她身後,不住喘著氣
,柔聲道:「我走不動了你拉著我的手好嗎?」慕容九妹根本不理他,走得更快。

小魚儿道:「好我就累死算了,我死了之後,你把我的尸體送給小仙女,她以後就必
定不會找傷的麻煩了。」慕容九妹雖末回頭,但腳步卻果然已放緩。

小魚儿道:「有些女孩子,平時看來雖比男人強,但真的見著男人,可就沒用了!喂
,你可瞧見過不敢拉女人手的男人么?」慕容九妹終于忍不住冷冷笑道:「不敢?哼
,我只是…。」

小魚儿:「你只是不願,是么?哈哈,世上沒有一個人會承認自已是不敢的,這『不
願』,兩字,正是『不敢』的最好託詞。」慕容九妹突地轉手,拉起了他的手,于是
急行。

小魚儿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跑,嘴裡還笑嘻嘻道:「你的手真小,大概還沒有我一半大
……」他嘴裡不停在說,眼珠子也不停在轉,只見花園之側,一道淺階曲廊,沿著山
坡婉蜒而下。曲廊之旁,便是一間間精緻的屋子,每一間建筑的形式都不一樣,每一
間的窗子顏色也不一樣。小魚儿數了數,這樣的屋子一共有九間,想來就是慕容九妹
妹的閨房第一間的窗紙是淺黃色的,慕容九妹推門走了進去,屋子裡的窗櫻、桌佈、
被褥……也都是淺黃色的,簡簡單單幾樣東西卻自有一種優雅之意。慕容九妹走了進
去,把每樣東西都仔細瞧了一遍,瞧瞧上面可有灰塵,小魚儿卻在瞧著她,道:「這
是你大姐的閨房,你大姐可是就要回來了。」「不回來就可以任牠髒么?」小魚儿笑
道:「不錯,雖然不回來,也要將每樣東西保持幹幹淨淨,看來你們姐妹間果然是情
意深厚。」他突然不再說尖酸刻薄的話了,慕容九妹一時間倒摸不到他的用意,哼了
一聲,也不答話。

小魚儿道:「你大姐想必是位優雅嫻靜、溫柔美麗的女人,唉,這樣的女人,世上已
不多了,卻不知她的夫婿可配得上她。」

慕容九妹終于回頭瞧了他一眼,道:「世上自然沒有能配得上我大姐的人,但若有一
人能勉強配得上她,那就是我大姐夫小魚儿道:「他武功如何」

塞容九妹冷冷道:「你總該知道:美玉劍客這名字。」她本來決定再不願和這可恨可
厭的小鬼說話的,但此刻不知不覺間又說了許多,只是這小鬼」和她說的正是她最願
意說的話題,這小鬼雖然兩句話就能將她氣得半死,但兩句話又可將她的氣說平了。
第二間屋子全都是粉紅的,粉紅的牆壁,掛著柄長弓,還掛著口短劍,連劍鞘都是紅
的。

小魚儿笑道:「你二姐脾氣想必和大姐不同,她想必是個天真直爽的人有時脾氣雖然
坏些,但心地卻是最好的,而且最肯替別人設想。」

慕容九妹默然半晌,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怎會知道?」小魚儿道:「慕容家暗器之
精妙,天下皆知但你二姐偏偏要使長弓大箭,可見她脾氣必是豪爽,喜歡痛快,自然
就不喜歡那些精巧的玩意儿。」慕容九妹道:「嗯,還有呢」

小魚儿道:「劍長則穩,劍短則險,你二姐用的劍短如匕首,可見她脾氣發作時,必
是勇往直前,不顧一切。」慕容九妹不由得點了點頭,道:「我二姐劍法之辛辣險急
,可稱海內第一。」小魚儿笑了笑,道:「但你二姐夫武功卻不高,是么?」

他突然間說出這話來,慕容九妹也不禁一怔,詫異地瞧著他,瞧了足足有半醆茶時分
,才緩緩點頭道:「我二姐夫迺是『南宮世家』一派單傳的獨子,『南宮世家』武功
雖然高絕,但我二姐夫卻是自小多病,所以……唉!」小魚儿拍手笑道:「這就是了
。」慕容九妹道:「是什么?」

小魚儿道:「你二姐出嫁之後,仍將隨身的兵刃留在這裡,為的自然是不願以自已因
武功來使夫婿覺得慚槐難受,由此可見她夫婿武功必不如他,因此也可見她心地是多
么善良,多么肯替別人著想。」慕容九妹默然瞧了他幾眼,轉身走到第三間屋子。這
第三問屋于窗上竟糊著的是極厚的黑紙,屋于裡自然光線黝暗,但陳設卻是精緻,妝
檯旁有琴案、棋枰,畫架上滿堆著畫,牆上接著極精妙的工筆仕女,題款是「慕容女
史」,想來就是她自己的手筆。

小魚儿目光四轉‧笑道:「你這位三姐,想必是個才女只是性情也許太孤傲了些,也
未免太憂鬱,但古往今來的才子才女,豈非懼是如此。」

慕容九妹悠悠道:「她最不喜歡見到陽光,最喜歡的就是雨聲,在雨聲中她畫出的圖
畫真是不帶絲毫人間煙火氣,她撫的琴,雨聲中聽來,更好像是天上傳下來的,只可
借……只可惜我已有許久未聽見了。」小魚儿道:「你三姐夫呢」慕容九妹道:「他
也是武林中的絕頂才子,不但琴模書畫,無一不精,而且二十九歲時,便已成為兩廣
武林的盟主。」小魚儿笑道:「如此朗才女貌,好不羨煞人了。」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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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絕代雙驕》「第十九章」弄巧成拙                   
                                   
                                    

小魚儿隨著慕容九妹嚮一間間房子走過去,走完第八間,慕容九妹神情又大見溫和,
甚至連眼波都溫柔起來,她覺得這「小鬼」實在併不如自己方才想象中那么可僧可厭
,談談說說,不知不覺已到了第九間。

這間房子什么都是淺碧色的,最精緻、最華麗,房子每件東西,都是人間罕睹的珍貴
之物。小魚儿大眼睛四下轉動,突然笑道:「這間房子的主人和前面的完全不同。」

慕容九妹目中閃過一絲笑意,神情卻是淡淡的,像是漠不關心,只不過隨口問問,道
:「什么不同?」小魚儿道:「這房子裡綠色,正表示她自我匋醉、自命不見。這些
零零碎碎的東西,也正表示她幼稚、虛榮、俗不可耐……」他話未說完,慕容九妹面
上已變了顏色,終于鐵青著臉,衝了出去,再也不瞧這可恨的小鬼一眼。

小魚幾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若說錯了,你又何必生氣慕容九妹頭也不回,往前
走,小魚儿跟著她,三轉兩轉,突然來到一條青石通道中,通道儘頭,有扇青銅的門
,小魚儿自然看不見門裡的情況,但就只瞧見這扇門,他已感覺到一種神秘詭譎之意
他也說不出這是什么緣故。只見慕容九妹取出柄黃金色的鑰匙插入門上一個小洞之中
,轉了轉那扇沉重的門,便無聲無息地開了。一股寒氣,自門裡湧出來。小魚幾立刻
覺出,這間房子和他万春流万大叔的屋子有七分相似之處,屋子四賙也堆滿了各式各
樣的藥草,自然也有些煉丹製藥的銅鼎鋼爐只是万春流的屋子乃是以磚瓦建成,這屋
予四壁卻都是巨大的青石,万春流的屋子四季溫暖如春,這屋子卻是陰森森的教人發
冷。慕容九妹己將那扇青銅曲門鎖起來了,她蒼白的面頰,到了這屋子裡更變得發青


小魚儿笑道:「原來咱們的九姑娘還是位女大夫,當真是多才多藝,你帶我到這裡,
莫非又想為我看病。」慕容九妹道:「不錯。」小魚儿道:「我的毒已解了,還有什
么病?」

慕容九妹道:「你身上多了件東西,若將這件東西割擊,你就好多了。」小魚幾笑道
:「哦!那是什么東西?」慕容九妹冷冷道:「你的舌頭」

小魚儿伸了伸舌頭,趕緊走得遠遠的,竟道:「我說的話,真能令你如此生氣么,那
我當真榮倖得很。」

慕容九妹冷笑一聲,轉過了頭,道:「此間之藥草,俱是十分珍貴之物,你万万不可
亂動。」小魚儿笑道:「你想我會不會動?」

慕容九妹笑道:「你若要動,也由你,但這些藥草中雖有補氣延年的靈藥,卻也有奪
命穿腸的毒草,你若被毒了,可沒有人再來救你。」

小魚儿又吐了吐舌頭,道:「你莫嚇我,我這人別的也沒什么,就是膽子太小,只要
被人家一嚇,可就嚇倒了。」

慕容九妹冷冷道:「但只要你老老實實在這裡不動便絕沒有人能傷你一根毫發,現在
是我練功的時候,我得走了。」小魚儿道:「你……你要到哪裡去,我跟著你。」

慕容九妹厲聲道:「你若再跟著我,不等別人你你,我就要你死」小魚儿歎了口氣,
道:「其實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只要笑一笑已是夠人神魂顛倒,還要練什么功夫
…功夫練老了,人也練老了。」慕容九妹也不理他,徑自走嚮另一扇銅門,又取出柄
黃金鑰匙將門開了一線,回首道:「你若要妄入此門一步,就休想再活著出來」小魚
儿笑道:「你門是鎖著的,我怎么進得去。」慕容九妹冷笑道:「諒你也進不來的。


身子一閃,進了鋼門,門立刻緊緊關起,「喀的一聲,又上了鎖竟不讓小魚儿瞧一眼
,這門裡又是何模樣。小魚儿也全不著急,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喃喃道:「女人…唉
,女人,你們最大的毛病,就是將天下的男人都看成笨蛋傻子…你以為我連這些藥草
是毒藥還是靈藥都認不得么?告訴你,我從小就是在藥草堆裡長大的,我認識的藥草
可比你多得多。」他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東翻翻西瞧瞧,又笑道:「不怪她要嚇我,
這裡的藥草,倒真有好些貨色,万大叔找了幾十年沒找到的,這裡卻有三四樣,看來
我的福氣倒不錯。」他竟真的選了三四種藥草大嚼起來,慕容九妹若是在旁邊瞧著,
可真的要急得暈倒過去。這幾種藥草中,有些確是稀世之物,小魚儿其實也未瞧見過
,只是万春流曾經繪出圖形,教他辨認。這些藥草万春流搜尋數十年,卻未尋得一味
,由此可見價值之珍貴若是煉成丹藥,粒便可活人。

此刻像小魚儿這樣的吃法卻當真是王八吃大麥,蹧蹋糧食但他一點也不心疼,片刻間
便吃了個幹淨。他撫著肚子笑道:「肚兄呀肚兄,今日可便宜了你。」眼珠子一轉,
竟還意猶未足,腦筋又動到那些銅鼎中的丹藥上去。他竟把銅鼎全都揭開,瞧了瞧,
嗅了嗅,取出一把,像嚼花生米似的吃得津津有味,右手還不停地一把把往懷裡塞,
塞不下了,他就將剩下的丹藥全都混在一起,扮了個鬼臉,笑道:「你既然閑著沒事
,我就找些事給你做做吧。」這一來可真害苦了慕容九妹她若想將這些丹藥分門別類
,少說也得三天五天的工夫。但小魚儿自已此刻可也不好受,十幾種草藥、丹藥,像
是已在肚子裡燒起了火來,燒得他身子發熱了,嘴唇發焦。他歪著頭想了想,自懷中
取出極彎彎曲曲的銅絲,伸進那扇銅門的鑰匙洞裡,笑嘻嘻道:「你以為我進不去么
?好,我就偏偏進去讓你瞧一瞧。」

他耳朵湊在鑰匙洞上,手撥著鋼窗一面撥,一面聽,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喃喃道:
「這裡…這裡…對了,就是這裡」只聽「喀」聲,鋼門立刻開了。

裡面的房子,比外面的更冷,寒氣又自門縫中襲出。小魚儿深深吸了口氣,道:「好
舒服。」他此刻全身像是被火在燒,自然越冷越舒服,索性開了門,大步走進去,一
面大笑道:「九姑娘,我進來了,你只管練功,我不吵你」話說完了,人也征住,只
見這石室中還有個地洞,地洞裡全是從冬天就窖藏留存的冰塊。

慕容九妹就坐在冰上,雙手自腿的外側彎入腿的內側抱住了腳,食指點著足心,全身
竟是赤裸裸的一絲不掛。小魚儿活了這么大,見過的事也有不少,但赤裸的少女,卻
是從未見過的,他無論見到什么都不會吃驚,此刻卻也不禁獃獃地怔住了。

慕容九妹眼睛是睜開的,也瞧見了他她眼睛裡的驚奇、憤怒、羞急,無論用什么話也
不能形容。但她身子卻動也不動,似乎已不能動了。

小魚儿獃了幾乎有半醆茶的工夫!這才轉過身子,故意東張西望,道:「九姑娘在哪
裡?我怎地瞧不見呀!」

達「小鬼」就是這么會體貼女孩子的心意,這句話出來,慕容九妹明知是假的,也可
自我安慰一下了。小魚儿一面說,一面走,就要退出門,忽然瞧見牆上掛著九幅圖畫
,他又忍不住要停下來瞧瞧。只見第一幅圖上,刻畫著赤身露體的女子,以手腳倒立
在冰上,旁邊寫著幾行小字:化石神功,鬚處女玄陰之體方能習之,此乃化石神功之
入門第一步,三年有成,口訣如下。」「化石神功,功成九轉,肌膚化石,万物不傷
,九轉功成,無敵天下……」

小魚儿看到這裡,已不禁失聲道:「這鬼功夫竟活活的要將人練成殭尸,慕容九妹練
了這種鬼功夫,難怪對什么人都要冷冰冰的了。」

他趕緊去瞧第二張圖,只見上面畫的人已由倒立而直立,上面寫著:「功成二轉,由
逆為正…」小魚幾也懶得往下瞧,他可無心來學這種鬼功夫,人若變成了石頭般又硬
又冷,縱能無故天下,又有何用?」第三張圖上畫著的人形,姿態就和慕容九妹此刻
練功時一樣,小魚儿鬆了口氣,喃喃道:「倖好她只練成第三轉就被我瞧見,否則她
功夫若是練成了,人也必定要變成個怪物,那就真是害人害己了。」

他再也不往下瞧,七手八腳,將掛著的圖全扯了下來,慕容九妹仍在瞪著他,目光卻
由羞憤變成哀求。小魚儿也不回頭去瞧,口中大聲道:「九姑娘,你莫恨我,我這是
為你好,你好好一個人,活得快快活活,為什么偏要自己給自已找罪受。」慕容九妹
此刻若能說話,若不放聲痛駕,便要苦苦哀求,她若能動,只怕早已將小魚儿吞下肚
裡。

怎奈她既不能言,也不能動,只有眼睜睜瞧著小魚儿揭起九張圖揚長面去,她目中不
禁流下眼淚。小魚儿將九張圖全丟在銅爐裡燒了,又弄開外面那扇門的鎖,走了出去
,居然也不去瞧鐵心蘭,就越牆走出了這山莊。他做事全憑一時高興,有時做對有時
做錯,但是錯是對,他全不管,只覺做了這件事,心裡頗是舒服,做完了後果如何,
他也全不放在心上。只是他此刻身子一點也不舒服,不但熱而且發起漲來,就像是有
人不斷往他肚子裡填火。

他一口氣也不知奔出了多遠,一頭鑽進了樹林,涼風穿林而過,自然要比外面涼快得
多。

小魚儿實在走不動了,倒在樹下直喘氣,心裡只希望小仙女此刻莫要來,慕容九妹更
莫要來。

他身上又熱、又漲、又痒,嘴裡幹的冒火,喃喃道:「這裡要是有個池塘就好了,我
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水…水……」突聽…人冷冷道:「你此刻最需要的不是水是棺材」

小魚儿但覺脖子一涼,已有一口劍架在他脖子上。他一驚一怔,苦笑道:「到底還是
女人厲害,男人若被女人盯上了,一輩子就休想跑了。」

那語聲冷笑道:「你現在才知道,已嫌太晚了。」小魚儿道:「你是慕容姑娘?還是
小仙女?」那語聲道:「你還想九丫頭救你,你是做夢。」

小魚儿突然笑了起來,喃喃道:「很好……很好……是你,就還算我運氣不錯。」小
仙女自然想不到小魚儿此刻最怕見的不是她而是慕容九妹,冷笑道:「很對,你的運
氣好極了,偏偏要走這條路偏偏我就在這裡等著。」她這話自然是故意來氣小魚儿的
,小魚儿縱然走別的路,還是跑不了的。小魚儿脖子動了動,道:「你這柄劍很快嘛
。」

小仙女道:「哼,也不太快,只是我削下你腦袋時,只怕你嘴裡還能說話。」小魚儿
笑道:「我那般折磨你,你一劍削下我腦袋,就能出氣么,嘿嘿,我若是你,可就沒
有這么便宜了。」小仙女道:「你想受什么罪,只管說吧,我一定包你滿意。」

小魚儿道:「至少先得揍一頓再說。」小仙女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敢揍你。」

小魚儿笑道:「你雖能狠一狠心將我殺了,卻是捨不得見我挨揍的。」話未說完,脖
子上就挨了一拳,揹上又挨了一腳。

小仙女咬牙道:「很對,我捨不得揍你,很對」她說一聲「很對」就揍出一拳,說一
聲「捨不得」,又踢出一腳小魚儿被揍得滿地打滾,口中卻大笑道:「舒服…舒服…
…」

他是真的舒服,可不是假的,他身子正漲得發痒,小仙女拳頭打在他身上,倒像是替
他捶揹,鬆骨。小仙女怒道:「好,你既舒服,就再打重些。」她話未說完,小魚儿
揹上已重重地挨了一拳。小魚儿道:「不行,還是太輕了。再重些。」小仙女幾乎氣
飽肚子,但瞧見小魚儿面上竟真的全無痛苦之色,她又不覺驚訝、奇怪。她哪裡知道
小魚儿體內十幾種靈丹妙藥的藥力已活動開,縱然是鐵錘擊在他身上也傷不了他的筋
骨。小仙女的手倒有些打酸了,小魚儿還是不住道:「舒服,舒服,再重些。」小仙
女想起那日他被痛揍之後,還能奮起擊人之事,更是奇怪這小鬼為何如此能挨揍。突
聽一人冷冷道:「你打夠了么?」

小仙女霍然轉身,站在樹下的正是慕容九妹。只見她被頭散發,眼睛裡滿是紅絲,指
尖不住發抖,小仙女再也想不到她怎會如此模樣,大聲道:「還沒有打夠,你要怎樣
?」

慕容九妹道:「你若打夠了,就讓給我。」小仙女冷笑道:「這裡可不是你的家了,
你若再阻攔我,我也……」慕容九妹道:「你以為我是來救他的么?」

小仙女又怔了怔,道:「你不是來救他的,還是來殺他的不成?」慕容九妹道:「正
是來殺他的!」突然掠到小魚儿身旁,抽出一柄匕首,直刺而下!

小魚儿見到她們兩人全來了,心裡反倒不怕了既然非死不可,還有什么好害怕的?他
瞪著眼睛,瞧著這柄匕首,突見寒光一閃,「叮」的一響,小仙女手裡的短劍已架住
了匕首。

慕容九妹怒道:「你方才本要殺他的,此刻為何要救他?」小仙女冷笑道:「你方才
本是救他的,此刻為何又要殺他?」慕容九妹道:「你…。你管不著。」

小仙女大聲道:「我偏要管。」慕容九妹手腕一揮,閃電般刺出七刀,道:「今日無
論是誰來攔阻我,我也是要殺定他了!」小仙女短劍揮出,閃電般接了七刀,道:「
你方才不許我殺他,我現在也不許你殺他!」慕容九妹道:「你方才苦苦要殺他,此
刻卻反要救他,莫非……莫非是你對他……」

小仙女臉緋也似的紅了,大聲道:「你方才苦苦要救他,此刻反卻要殺他,莫非……
莫非是他對你……」慕容九妹蒼白的勝也緋紅起來,喝道:「你敢胡說!」

小仙女喝道:「你才是胡說」兩人刀劍齊齊擊出,「噹」又硬拆了一招,兩人卻覺手
腕有些發痲,身子也被震得後退數突然間,兩人同時驚呼出來。小魚儿竟已不見了!

小仙女跺足道:「都是你害得我…」慕容九妹跺足道:「都是你害得我…」兩人同時
開口,同時閉口,說出來的竟是同樣的一句話,同樣的幾個宇,兩人臉都紅了。

小仙女瞧了瞧慕容九妹,慕容九妹瞧了瞧小仙女,小仙女垂下頭,慕容九妹也垂下了
頭。

小仙文終于抬起頭來,道:「他逃不了的」慕容九妹也同時始起了頭,道:「追」

兩人紅著臉想笑一笑,卻又笑不出。小仙女咬著嘴唇,道:「這次追著了,咱們兩人
同時下手殺他」小魚儿也知道自己無論憑輕功,憑體力,都是逃不了的,所以他什么
地方都不逃,卻徑自逃回慕容山莊。他從原路躍回,竟筆直走到那石室銅門前,門自
然又鎖上了,他自然也又輕易地將鎖弄開。然後,他將兩扇門都從裡面鎖起,伸展了
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那貯冰的地洞旁,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起小仙女和慕容九妹方
才的模樣,他就要笑,這兩人在別人眼中是俠女、才女,但在小魚儿眼中,她們卻只
不過是個女人,在小魚儿眼中,世上的男人可能有一百七八十種,但女人卻只有一種
。但身子越來越熱,嘴唇越來超幹,他索性跳下地洞,躺在冰堆裡,敲了塊冰嚼得「
喀吱喀吱」直響,嚼了七八塊後,但覺通體生涼,舒服得很,索性就躺在冰上呼呼大
睡起來。此時此地他居然還睡得著,本事當真不小。

睡夢中,突聽「剋郎」一聲,銅門竟似開了,小魚儿一顆心登時提了起來,動也不敢
動,氣都不敢喘。只聽小仙女的聲音道:「好冷。」

又聽得慕容九妹的聲音道:「昔日家母建造這藏冰窖時,本為了家父怕熱,在暑中最
嗜冰鎮酸梅湯,哪知後來我卻做了別的用途。」小仙女又道:「什么用途?」

慕容九妹默然半晌低低歎道:「現在,什么用途都沒有了。」語聲中充滿了傷心失望
。小魚儿聽得直發毛,他知道慕容九妹實已恨透了自己,自已若被她們堵在這冰窖裡
,可是再也休想逃了。小仙女道:「你怕那小鬼還逃到這裡來么?」「嗯。」小仙女
笑道:「你也未免太多慮了,那小鬼又怎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慕容九妹道:「我真不懂,他會逃到哪裡去?」小仙女歎道:「那小鬼當真滑溜如鬼
,詭計多端,下次見著他時,我話也不跟他說就宰了他,看他還有什么花樣使得出來
。」

語聲漸遠,又是「剋朗」一聲,門已鎖上了。謝天謝地她們總算走了,小魚儿暗笑道
:「倖好女人都是小處仔細,大處馬虎,既要瞧,又不瞧個仔細,否則我真要倒霉他
又靜靜地伏了兩醆茶工夫,身上已有些發冷這才一躍而起,他若在冰上調息運氣,將
藥力歸納入元功力必有駭人的增長,只可惜他只是睡了覺就爬起來,這良機竟被他平
白的蹧塌小魚儿屏息靜氣湊眼在那鑰匙洞上嚮外瞧了瞧便發覺小仙女與慕容九妹竟還
在外面那屋子裡。小仙女斜斜倚在牆上,似乎在出神地想著心思,慕容九妹身子站得
筆直,面色蒼白得可怕。鐵心蘭竟也在這屋子裡,她坐在藥鼎前,正將鼎中的藥一粒
粒揀出來,分別裝到幾個銅罐裡。她滿眶淚水,每撿一粒藥,眼淚就落下一滴。小魚
儿瞧得直皺眉頭,暗笑道:「我本是要害慕容九妹的,哪知卻害了她,想來是慕容九
妹恨我入骨,竟把氣出在她身上,叫她來做苦工。」顧人玉呢?顧人玉想必是連這屋
子都不準進來。

小仙女出了會儿神,突然向鐵心蘭走過去鐵心蘭一驚,手裡握著一把藥丸,洒了滿地
。語聲自鑰匙洞裡傳進來只聽小仙女歎道:「你不要怕,我不會難為你了,咱們都是
被那小鬼騙苦了的,正是同病相憐。」鐵心蘭垂下頭眼淚滴滴落在衣襟上。小仙女展
顏一笑道:「來,快動手我幫你的忙,看來咱們若不將這些藥丸整理清楚,九姑娘是
不肯給咱們飯吃的了。」慕容九妹冷冷的瞧著她們,面上沒有一絲笑容。過了半晌,
小仙女突又道:「那張圖…你可真的被那小鬼騙走了。」

鐵心蘭默然半晌,低聲道:「不是騙,是我送給他的。」小仙女道:「送給他……你
為什么要送給他?」鐵心蘭霍然站了起來,大聲道:「我高興送給誰就送給誰,這事
誰也管不著。」

小仙女征了怔,失笑道:「你兇什么?」小魚儿暗笑道:「小仙女外剛內和,鐵心蘭
卻是外和內剛,這兩人性子當真是兩個極端,而慕容九妹呢她練了那種鬼功夫,外面
冷冰冰,心裡只怕也是冷冰冰的,這三人中,最不好惹的就是她了。」又過了半晌,
小仙女道:「你還生不生氣?」

鐵心蘭垂下了頭,似也有些不好意思,別人若是對她兇惡,她死也不服,別人若是對
她好,她反而沒法子。小仙女道:「那張圖你想必是看過了的。你可記得?」

鐵心蘭道:「我…我記不清了。」小仙女道:「我可不是想要那些珍藏,我發誓決不
動牠們,只是,我想……那小鬼必定會到那裡去的,你若記得那地方,咱們就可找著
他我替你出氣。」鐵心蘭頭垂得更低,道:「我真的記不得了,我不騙你。」

小魚儿自鑰匙洞裡往上瞧,正好瞧見她的臉,只見她說話時眼珠子不停地在轉,不禁
暗笑道她想必是記得那藏寶之地方,只是不肯說出來,這丫頭看來老實,嘴裡直說不
騙人,騙起人來卻篤定得很。心唸一轉,又忖道:「她為何要騙人?……莫非是為了
我?我對她這么坏,但到現在為止,她非但還是不肯說我一句坏話,聽到別人說我坏
話,她反而要生氣,這是為了什么?」想著想著,他似有些癡了,但瞬間又暗中自語
道:「我管她是為什么,反正女人都是神經病。」突見慕容九妹快步走了出去,小魚
儿正在奇怪,她又走了回來,手裡卻拿著個小小的銅勺子。小仙女道:「這裡面是什
么?」

慕容九妹道:「鉛。」小仙女奇道:「鉛?你拿鉛來要做什么」慕容九妹也不說話,
卻將那銅勺在火上煨了半晌,目中突然露出一種殘忍而得意的光芒,口中緩緩道:「
裡面那屋子,反正也沒有用了,我索性將鉛將這鑰匙洞塞住,這樣,誰也休想再進得
去,誰也休想再出來!」

小魚儿瞧見她那笑容,已覺不對,再聽到這話,更是心膽皆喪,這慕容九妹好狠毒的
手段,竟想將小魚儿活活關死在裡面,她雖然發覺小魚儿,卻絕不說破,只因她生怕
小仙女和鐵心蘭還會救他小魚儿大駭之下,趕緊想弄開鎖衝出去,但慕容九妹已一步
掠過來,小魚儿只瞧見銅勺在鑰匙洞外一晃,接著就什么也瞧不見了,鉛汁,已灌了
進去,外面的人聲也一起被隔斷。只聽外面突然有人在鋼門上踢打起來,這慕容九妹
竟生怕小魚儿在裡面敲門,被小仙女與鐵心蘭聽見猜出。

所以她竟自己先敲起門來,小魚儿再拍門,外面也聽不見小魚儿又驚又伯,跺足大罵
道:「慕容九妹,你這妖婦,惡婆娘,你的心為何要這么狠,我又沒害死你爹媽,又
沒強姦你,你為什么定要我死?我方才若不是瞧你那瘦骨頭全無興趣,早己乘機修理
了你,你現在只怕反不會要我死了。」

他破口大罵,什么話都罵了出來,在「惡人谷」長大的孩子,罵人的技術,自然也比
別人高明得多。這些話若被慕容九妹聽見,不活活的氣死才怪,只是四面石牆,鑰匙
洞又被塞住,小魚儿罵得雖賣力,外面連一個宇都聽不到。罵了半天,小魚儿也知道
罵破喉嚨也是沒用的了,在屋子裡亂敲亂轉,想弄出條出去的路。怎奈藏冰的屋子,
必需建造得分外牢固,不能讓一絲熱氣透入,正是天生牢獄,小魚儿想儘法子,也挖
不出一個小洞。

小魚儿苦笑道:「誰說這屋子沒用了,這屋子用來關人,豈非比什么地方都好得多,
看來我只握真要變成條凍魚了。」

他已冷得牙齒打戰,只有槃膝坐下,運氣相抗,一股真氣傳達四肢,這才漸漸有了些
睡意。小魚儿本不是個用功的人,方才縱然明知自己將大好機緣白白蹧塌了,他也滿
不在乎。只因他覺得自已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武功好不好都沒有關係,反正無論多厲
害的人遇著他也無可奈何,他又何必吃苦用功?

但現在情勢卻逼得他非用功不可,他這才知道那十余種靈藥功用當真非同小可,蹧蹋
了實在有些可惜。藥力隨著真氣流轉,功力也跟著增進,他不知不覺間竟已進入了人
我兩忘之境,竟將生死之事忘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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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二十章」人心難測                   
                                   
                                    

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是幾個時辰?還是幾天?休息的時候他就將懷中的藥丸搯出來
吃,既不覺餓,也不覺冷。但出去是無法出去的,他遲早也是要活活地被綑死在這裡
,那么縱然練成了絕世的功力,又有何用?小魚儿想到這裡,便要自暴自棄,只是功
夫一不練,就冷得厲害,他死活沒關係,又何必在活著時多吃苦。他終究不是神仙,
肚子終于餓了,餓得連用功都不能,一餓更冷,他自知死期已不遠了。他再也想不到
自已這么聰明的人竟也會被人綑死,尤其想不到的是,自已竟會死在女人的手上。

這才知道女人併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簡單,那么無用,他忽而自責自罵忽而自艾自
怨,不住喃喃道:「看來好人真是千万做不得的,我若早將小仙文和慕容九妹殺了,
又怎會有今日之事于是他又怪万春流,若不是万春流,他徹頭徹尾都是個坏人,坏人
縱被人恨,被人罵,至少命總比好人活得長些。

他冷得全身發抖,餓得頭暈眼花,喃喃道:「唉,死就死吧,反正人人都要死的,人
死之後,至少也有件好事,那就是他再也不會聽到女人的嚕嗦了。」

但突然間,他竟不再覺得冷了。非但不冷,而且還發起熱來,他又驚又奇,張開眼睛
,又瞧見樁怪事,那一大塊一大塊冰,竟也在溶化。伸手一摸,冰冷的石壁,竟也熱
得燙手。

小魚儿跳了起來道:「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慕容九妹那丫頭凍死我還不過癮還要烤熟
我……不對,她將她姐姐的那幾間房間瞧得那般珍貴,又怎會在此引火?」

他圍著屋子走了一圈,四面石壁,三面都燙得像火,只有揹山的那面,還只是溫熱的
。小魚儿心唸一轉,恍然道:「是了,想必是慕容家的仇人來了,不但要殺人,還要
放火……只是你們這些蠢材不知道:你們放火燒了慕容家的破屋子不打緊,卻連天下
第一個聰明人也要被你們害死了」說著說著,他又跳腳大罵起來。

還不到頓飯工夫,巨大的冰抉全都溶化了,小魚儿已被泡在水中,想跳腳都無法跳了
。水,本來還是涼的,人泡在裡面還不覺得難受,小魚儿既然想不出法子,索性脫了
衣服,在裡面痛痛快快洗了個澡。他天生不見棺材不流淚的脾氣,不到真正走投無路
的時候,誰也休想要他著急、害伯。但現在已到了他真正走投無路的時候了。

水,已漸漸熱了起來,像是快要沸滾了,小魚儿泡在水裡,就像是被人拋進熱鍋裡的
一條活魚燙得他在鍋中亂蹦亂跳。他只望火能將石壁燒譭,但這見鬼的石壁偏偏堅固
得出奇,非但沒有譭坏,簡直連條裂縫都沒有。到後來他什么力氣都沒有了,竟沉了
下去,鼻子一酸,「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水。

小魚儿苦笑道:「好大的一碗鮮魚湯,叫我一個人獨自消受,豈非可措……」突聽鋼
門外有人「叮叮噹噹」敲打起來。

小魚儿精神一振,暗道:「好了,這下子總算有人來和我分享這碗魚湯了」他已想到
這大火雖燒不譭銅門,卻可將鑰匙洞裡的鉛燒溶,那精巧的機關被滾熱的鉛汁一燙,
只怕就不保險,外面只要有人用鑿子、釘子之類的東西一敲,銅門九成是要敲開的。
他唸頭還未轉完,銅門果然開了,水勢如黃河決提,一下予湧了出去,小魚儿也不動
,任憑水將他衝出。外面兩個人再也想不到開了門後會湧出這么大的水,一驚之下,
全身己被淋得像是落湯雞。他們更是做夢也未想到的是,水裡竟還有個人。

小魚儿被水衝得遠遠的,就躺在那裡,死人般不動,他已被餓得半死,泡得半死,又
怎能妄動。瞇著眼偷偷瞧了瞧,外面的火,竟已熄了,從這間屋予的門瞧出去只見一
片焦木瓦礫仍在冒著青煙。老房子著火,自然燒得快些。再瞧這兩人,前面一個高大
魁偉,滿臉橫肉,一嘴絡腮大鬍子,雖被水淋得濕透,看來仍是雄赳赳,氣卬卬,就
像是條牛似的,小魚儿瞧見此人,心裡很放心,這種四肢發達的人,頭腦一定也被肌
肉擠得很小,他只要略施小計,保險可教這人服服貼貼。

但另一人他卻瞧得有點寒心,這人一身白衣,彎著腰,駝著揹,一張臉就像是倒懸的
葫蘆,再加上一嘴山羊鬍子,兩只細眉小眼,就算將他放到山羊窩裡去,也不會有人
瞧出他是人來。他身子本就輕枯瘦小,再駝揹,頭還夠不著那大漢的胸口,但看來卻
比那大漢可怕十倍。小魚儿一瞧這兩人,就知道他們十成中有九成必定就是「十二星
相」中的「白羊黃牛」了。他發覺這「十二星相」長得實在都不像人,卻像是畜牲,
這十二人湊在一起,也不知是怎么找出來的。兩人瞧見小魚儿,都怔了半晌,那「黃
牛」咧著嘴道:「誰要聽你的話那人準是祖宗沒積德,上輩子倒了霉,我早就發誓將
你說話當放屁,誰知這次還是要上當。」那「白羊」道:「聽我的話,才是福氣。」
黃牛直著嗓子怪笑道:「福氣,被淋了一身臭水難道也算是福氣,你說這石頭屋子裡
必有寶貝,寶貝卻又在哪裡?」

白羊瞧著小魚儿,道:「這小子就是寶貝。」黃牛道:「這小子一身嫩肉,若是李大
哥在這裡,倒可以趁熱飽餐一頓,但你這只會嚼草的老山羊,還想拿他怎樣?」

小魚儿瞧見這白羊,心裡本在發愁,聽到這話,精神立刻一振,愁懷大解,突然嘻嘻
一笑,道:「老牛老羊,你們近來好么?」黃牛怔了怔,道:「這小子認得咱們。」

小魚儿笑道:「閑暇之時,我常聽大嘴兄說起,『十二星相』中,就數黃中最勇,白
羊最智,不想今日竟在這裡瞧見你們!。」

黃牛哈哈大笑道:「過獎過獎。。」」足藒M止住笑聲,瞪大眼睛,道:「你…你怎
會認得我李…李老哥。」

他這次不但已將「大哥」改成「老哥」,而且「老哥」這兩字說出來時,說得有些結
結巴巴。小魚儿眼珠于一轉,道:「但大嘴兄對我說起時,只說『十二星相』中有個
黃牛乃是他的後輩,聽你喚他老哥,莫非是那黃牛的叔伯。」黃牛紅著臉一笑,道:
「我…我就是黃牛。」小魚儿道:「既是如此,雖在揹後,你也該稱他大叔才是,你
胡亂改了輩份,若是被他知道可不高興的。」黃牛滿臉笑道:「是,是,小兄弟,你
千万莫要告訴他…。他老人家。」小魚儿扳著臉道:「這『小兄弟』三個字,也是你
叫得的么?」

黃牛道:「是是是,我……在下…」白羊突然冷笑道:「你在下若非跟著我出來,就
算被人賣了,還不知是被誰賣的。」黃牛眼睛一瞪,道:「這是什么話?」

白羊道:「你真相信這小子是李老前輩的小兄弟?……哼他年紀簡直連李老前輩的儿
子都嫌太小了。」黃牛摸了摸頭,道:「但…但他說的倒也不錯。」

白羊道:「獃子,他說的話有哪句不是你自己賣繪他的…。請問,他若真是李老前輩
的兄弟,哪會在這慕容山莊裡。」黃牛道:「他…他只怕被慕容那丫頭關起來的。」

白羊冷笑道:「這兩間屋子是做什么用的,你難道還瞧不出,慕容那丫頭又不是瘋子
,怎會將人關在煉丹藏寶的密室裡,這小子既然能在這裡慕容家的丹藥藏在何處,他
必定知道:所以我說他就是個寶貝。」黃牛又摸了摸頭,瞧著小魚儿道:「好小子,
我還在替你辯駮哪知你卻是個小騙子。」

小魚儿冷笑道:「這屋子難道規定是要煉丹藏寶的么?不煉丹時,關人難道不可以?
慕容那丫頭又不是瘋子,這屋子若有藏寶,她又怎會灌一屋子水。」

黃牛拍掌道:「是呀,不錯呀……譬如說我這雙手,雖可以摸女人的小臉蛋,但也可
以打人的耳摑子,煉丹的屋子,為什么就不能關人。」

小魚儿道:「你年紀也和大嘴兄相差無幾,但卻是他的後輩,我年紀雖和他相差多些
,為何就不能是他兄弟。」

黃牛再摸了摸頭,瞧著白羊道:「是呀,他說的不錯呀,咱們龍大哥的妹子,豈非也
只有十來歲!」白羊冷笑道:「世上若真有活了四五十歲,還要上孩子當的人那人就
是你,但我……哼,他若要我相信,除非…。」小魚儿招手笑道:「你過來,我讓你
瞧件東西。」他此刻仍水淋淋地躺在地上,白羊方自走到他面前,小魚儿身子突然一
滑,雙手雙腿連續擊出四拳三腳。這四拳三腳幾乎是在同一剎那間擊出來的,世上唯
有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才能將雙拳雙腿同時擊出,世上也唯有李大嘴才練得有這種招
式,只因這種招式聽來雖厲害,其實卻不實用,試問一個好好的人,怎會躺在地上和
人動手,除非他是在裝病詐死時,要嚮人猝然偷襲。而世上除了李大嘴這樣外貌老實
、內心姦惡的人外,誰也不會挖空心思去創此等招式。

白羊大驚之下,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不像是羊,倒像只兔子──若非小魚儿已累得半
死,他此刻就是只死兔子了。小魚儿槃膝坐起,笑嘻嘻道:「你此刻相信了么?」

白羊喘著氣還未說話,黃牛恭敬作了三個揖,道:「小爺叔…無論你年紀多大,就算
你剛生出來只有三天,只要你是李大叔的兄弟,你就是我的小爺叔。」

小魚儿道:「老山羊,你呢?」白羊目光閃動,仰起了頭,緩緩道:「李老前輩在谷
中過得還好么?」小魚儿道:「好人不長命,他卻死不了的。」

白羊陰惻惻一笑,道:「谷中的人,一個個俱都長命百歲,李老前輩自然也樂得在谷
中享福,是不會再出來受罪的。」小魚儿眼珠一轉笑道:「他本來是不會再出來的。


白羊一怔,道:「現…現在呢?」小魚儿慢吞吞道:「現在,不但是他,就算是杜大
哥、陰大哥、屠大姐……嘿嘿,他們若不出來,我又怎敢一個人在外面亂闖。」

白羊面色登時變了,道:「但…但他們…」小魚儿道:「他們在谷中悶了這許多年,
每人又都練了身江湖中誰也沒見過的功夫,你若是他們,你出來不出來?」

白羊垂首道:「是是,閣下……前輩可知他們現在…。」他雖然低著頭,但目光不住
閃動,冷森森的不懷好意,小魚儿瞧在眼裡,微微一笑,道:「他們這些人做事素來
神出鬼沒,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行蹤。」白羊似乎暗中鬆了口氣,但小魚儿又已接著道
:「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在你身後,你也未必知道。」白羊一口氣立刻又憋了回去,
想回頭去瞧,又不敢去瞧。黃牛卻是喜笑顏開,道:「若是李大叔真的來了,那就好
了,慕容家那幾個小丫頭縱有三頭六臂,咱們也不怕她來報仇了。」小魚儿淡淡道:
「讓她逃走了么?」黃牛歎了口氣,道:「咱們這一次雖是那條蛇約來的,其實咱們
這些人自己又何嘗不是早已在動慕容山莊的腦筋。」小魚儿笑道:「慕容家的靈藥,
確是叫人流口水。」

黃牛苦笑道:「只可惜慕容那丫頭確是鬼靈精,也不知從哪裡得知咱們要大舉來犯,
咱們還沒來,她竟已溜了。」小魚儿吃驚道:「溜了?」黃牛恨聲道:「不但人溜走
,值錢的東西也被搬得差不多幹幹淨淨,連大門也沒有鎖,只留下條子,說什么『妄
入者死』,簡直是放屁」小魚儿道:「不錯簡直比屁還臭。」他此刻已猜出慕容九妹
是為何要走的了!

小仙女與鐵心蘭一心以為小魚儿已溜走‧急著去找,慕容九妹知道她們嘴裡雖說得兇
,心裡卻是軟的,自然再也不肯說出小魚儿已被關了起來,別人要她去找,她就跟著
去找」。「小魚儿想到這裡,不禁又破口大罵道:「那丫頭不但比屁還臭簡直比蛇還
毒,你們燒了她的屋子,當真再好也沒有,誰動手燒的,我可得請他喝兩衃。」黃牛
大笑道:「放火的雖已走了,但咱們…」小魚儿笑道:「咱們卻可喝幾衃,幾百衃…
咱們一路走,一路喝,我帶你們去找李大嘴,在路上瞧見順眼的,還可以…哈哈,還
可怎樣,你總知道。」黃牛拍掌道:「妙極妙極。」小魚儿道:「白羊,你呢?」白
羊道:「這…在下…咳……」

小魚儿道:「你若不願去也沒關係,等我遇見大嘴兄時,就說你不願見他,也就是了
。」

白羊大叫道:「誰說我不願去,黃牛是你說的么?」一把推著黃牛道:「咱們還不走
…。咱們還等什么?」這三人果然是一路走,一路喝,小魚儿忽然發現,自己喝酒原
來也是天才,居然像是永遠喝不醉。

有時他簡直有些奇怪,那許多衃酒喝下去後,到哪裡去了?他看來看去,也覺得自己
沒那么大的肚子。那黃牛白羊兩人,對他竟是百依百頒,吃喝歇住,全用不著他費半
點心思,早有他兩人為他安排得舒舒服服。他要走就走,要停就停,黃牛白羊兩人,
也全不問他要到哪裡去,「十二星相」中這兩個煞星竟會對個孩子如此聽話倒真是令
人想不到的事。

一路上自然也遇著不少江湖人物,瞧見他們,有的遠遠行個禮就繞路避開,有的縱不
認得他們,但瞧見這兩人的奇形怪狀,也遠遠就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誰敢來嚕嗦生事


但入了雁門關後小魚儿突然發現,前面的人瞧見他們,雖遠遠避開,卻有不少人悄悄
跟在他們身後。他們走到哪裡,這些人就跟到哪裡,個個神情卻都是恭恭敬敬,既不
說話,也沒有半點要找痲煩的樣子。小魚儿再瞧黃牛白羊,面色竟全無變化,像是什
么都沒瞧見,小魚儿也不說破,傍晚時到了劍閣,找了家客棧投宿,小魚儿道:「大
曲酒配痲辣雞,雖然吃得滿頭冒汗,但越吃卻越有勁。」黃牛大聲笑道:「不錯,大
曲配痲辣雞,妙極妙極。」

平日小魚儿只要一張口,黃牛白羊兩人就動手將東西拿來了,但今日這兩人嘴裡雖說
得好,身子卻動也不動。小魚儿等了半晌,道:「既然妙極,為何不去拿來」

黃牛笑道:「從今日起,咱們不必拿了。」小魚儿道:「你們不去拿,難道要我去?
」白羊笑道:「怎敢勞動你老人家。」

小魚儿道:「你們不去拿,又不去吩咐店家,這大曲酒與痲辣雞難道會從天上掉下來
,地下長出來不成?」黃牛笑嘻嘻道:「你老等著瞧吧。」

小魚儿在屋裡踱了兩個圈子只聽門外「篤、篤、篤」敲了三聲,霍然拉開門,門外鬼
影子卻瞧不見一個,但地上卻多了個大託槃,槃予裡裝著一喋痲辣雞,一碟回鍋肉,
一碟涼拌四件,碟荳瓣魚,一大碗老母雞場,還有一大壺酒勞香甘冽,果然是道道地
地的大曲。小魚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原來你兩人還會五鬼搬遠法。」

黃牛笑道:「這不叫王鬼搬運法,這叫孝子賢孫搬運法。」小魚儿道:「哦」白羊道
:「這一路上跟在咱們後面的那些人,你老可瞧見小魚儿笑道:「我只當你們沒瞧見
哩。」

黃牛道:「那些小子,就是咱們的孝子賢孫。』小魚儿道:「原來那些人是你們的門
下。」

黃牛道:「狗屁門下,我連認都不認那些孫子。」小魚儿道:「既不認得,為何要跟
著你們。」

黃牛笑道:「江湖中人都知道:只要『十二星相』在哪條道上走,哪條道上就必定有
大買賣,這些孫子們自已不敢做大買賣,就總是跟在咱們身後,十二星相』從來只取
紅貨,不用說這些孫子跟在屁股後面,多少也可分一衃羹。」白羊道:「所以咱們『
十二星相』無論走到哪裡,哪裡的黑道朋友總是大表歡迎,若有什么風吹草動,不用
咱們自已探聽,總有人來走報消息。」小魚儿拊掌笑道:「難怪『十二星相』不發則
已,一發必中,原來併不是真的千手千眼,面是有這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徒子徒孫。」
黃牛大笑道:「但這一次,他們卻上當了,平白孝敬了許多東西,卻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無回,連血本都撈不回去。」

白羊也大笑道:「但這是他們自已心甘情願的,咱們樂得消受,也不必客氣。」他們
笑聲雖大,語聲卻小得很。這一路上自然走得更是舒服,無論他們想要什么,只要把
聲音說大些,不出片刻自然就有人送來。小魚儿入關之後,竟不再東行,反面又轉嚮
西南,通綿陽、龍泉、眉山,竟似要直奔峨嵋。他居然像是認得路的,走到哪裡只要
問問那地方的名字,就知道方嚮,根本不嚮黃牛白羊問路。

蜀中風光,自然與關外草原不同,小魚儿走得頗是高興,蜀中的烈酒辣菜,更使小魚
儿一路讚不絕口。到了峨嵋,黃牛白羊一個末留意,小魚儿竟一個人溜了出去,直到
深更半夜時,才施施然回來。黃牛白羊既不問他去了何處,小魚儿也一字不提,到了
第二日,他也不說走傍晚時又悄悄溜了出去。這樣竟一連過了三天,小魚儿還不說走
,黃牛白羊還是不聞不問,這兩人的確已服了小魚儿,簡直比小魚儿的儿子還聽話,
看來李大嘴雖然退隱多年,但在這些人心裡,對他仍是畏如蛇蠍。「十大惡人」的聲
名,果然不是好玩的。

第三日午後,小魚儿一個人又到市上兜了個圈子,只見大大小小的酒樓飯鋪裡,每一
家都有幾個江湖人坐著。十人中有九人只是在喝著悶酒,非但沒有大聲吵笑,簡直連
話都不說一句。小魚儿也不知道他們貴姓大名,這些人是黑道?是白道?是成名的英
雄?還是無名小中?小魚儿全不想問。

街道上不時還有些烏簪高髻、立服珮劍的道人走過,他們珮的劍又細又長,神情更是
倨傲異常,既像是全不將別人瞧在眼裡,但卻又不時以銳利的目光去打量別人,他們
既像是來市上散步閑逛的,面色偏偏又十分凝重。小魚儿知道這些道人必就是「峨嵋
」門下,峨媚劍法之辛辣迅急號稱天下無雙,門下弟子的眼睛自然難免要生在額角頭
上。何況,這裡就在峨嵋山下,正是峨嵋弟子的地槃,他們要在這裡招搖過市,作虎
視眈眈、巡邏查哨狀,也只好由得他們,又有誰敢去管他。小魚儿逛了一圈,買了個
香袋,又在西街口的滷菜大王那儿切了半斤蹄筋,一斤牛肉,才逛回客棧。

屋予裡已擺了一桌配萊,黃牛白羊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等,萊都快涼了,兩人卻連筷
子都不敢動。小魚儿道:「這三天來,你兩人簡直比大姑娘還老實,簡直足不出門,
街上熱鬧得很,你兩人也不想瞧瞧。」黃中苦笑道:「瞧是想瞧的,但以我兩人的名
聲,在這蛾媚山下,還是老實點獃在屋子裡,太太平平地喝酒好。」

小魚儿道:「峨嵋派的雜毛們真有這么厲害?」黃中歎了口氣,舉衃道:「咱們不說
這些,來…小姪敬你老一衃。」

小魚儿卻先將兩包滷萊打開,笑道:「聽說這『滷菜大王』用的是幾十年的陳湯老滷
,所以滷出來的萊,滋昧分外不同,你兩人不妨先嘗嘗。」

黃牛笑道:「有了孝子賢孫們送來的這許多萊,你老又何必多破費。」小魚儿道:「
換換口味,總是好的。」

白羊道:「長與賜,不敢辭!」果然夾了塊牛肉在嘴裡,一面大嚼,一面讚美,等他
吃完了,黃牛已吃了五塊。

小魚儿喝了兩衃酒雖無酒意,興緻卻更高了,笑道:「看來蛾嵋派的劍法,果真有兩
下子,江湖朋友到了這裡,連話都不敢說了…。我遲早要見識見識。」

黃牛笑道:「你老一出手,峨媚雜毛包準嚇得滿街走。」白羊眼睛盯著那香袋,道:
「你老莫非真的要上蛾媚山去。」

小魚儿道:「我本想和你兩人一齊去的,也好叫你兩人開開眼界,但你們兩人既然不
敢露面,我只好一人去了。」黃牛道:「你老準備什么時候上山?」小魚儿道:「明
日清晨。」

黃牛歎了口氣,道:「只可惜你老的計劃要改變了。」小魚儿皺眉道:「為什么要改
變?」

黃牛瞧著他一笑,笑容突然變得十分奇怪。白羊陰森森笑道:「你這小雜種,你還不
知道?」

他稱呼突然由「你老人家」變成「小雜種」,小魚儿倒當真吃了一驚,「啪」的一拍
桌予,霍然站起,怒道:「你這老山羊,你敢…」話猶未了,身子竟軟軟地倒了下去
。白羊咯咯笑道:「小雜種,你現在總知道了吧」小魚儿倒在地上,道:「酒……酒
裡有毒」黃牛得意洋洋笑道:「我兩人還生怕騙不倒你,所以跟你喝的是同一壺酒,
只不過我兩人早已服下了解藥而已。」小魚儿道:「你…你兩人為何要如此?」白羊
道:「你只當咱們到慕容山莊去真是為了慕容家的丹藥么,哼,那幾個小丫頭煉出來
的藥,還不值得『十二星相』勞師動眾。」黃牛道:「老實告訴你,咱們是找你去的
。」白羊道:「現在普天之下,只怕已唯有你一人知道燕南天的藏寶所在,蛇老七為
了要抓住你,早已在慕容山莊四面都佈下了眼線,一面飛鴿傳書,將咱們找去,哪知
咱們方到那裡慕容那丫頭竟鬼使神差地走了。」

黃牛道:「但你卻留在莊子裡,咱們進去找了一圈竟找不著你,一氣之下,就放了把
火將屋子燒了。」白羊道:「屋子燒光了,咱們才瞧見那兩間石室原來你這小雜種也
不知為了什么得罪了人家,竟被人家關在水牢裡。」黃牛道:「這也難怪,慕容丫頭
本就喜怒無常……」小魚儿聽得唉聲歎氣,忍不住問道:「但後來為何只剩下你兩人
?」

黃牛笑道:「咱們早已知道你這小雜種詭計多端,若是逼著你說出藏寶之處,說不定
還會想出鬼主意,你若鬍說八道:咱們豈非也只有跟著你亂轉,一路上若是被你乘機
溜了,豈非冤狂。」白羊道:「但咱們的黃牛哥算準你只要一能走動,第一個要去的
地方,必定就是燕南天的藏寶之處,所以他就做好了這圈套,要你上當。」

小魚儿瞪大了眼睛,瞧著黃牛,道:「是你想出來的主意?」黃牛道:「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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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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