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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靖]贖罪愛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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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23:58: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他的人生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棋局,他只為了復仇而活。為了達到目的,就算犧牲一切,他也在所不惜!直到遇見了她,他的情緒不再平靜;他塵封已久的心開始有了裂縫……不,這是個該死的錯誤!他不會讓這失控的情況繼續──他的溫柔、他的愛語全是假的!她用她的心、她的生命來愛他,但,他竟要她嫁給別人!原來,她只不過是他復仇計劃裡的一顆棋!而她,竟愚笨地交出了心──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後記

《 本帖最後由 大摳象 於 2010-1-20 00: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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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01:1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豪華郵輪正徐緩航行於夕陽餘暉的太平洋公海上。

  旅客們三三兩兩的在甲板與船艙間,進進出出。

  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男孩站在甲板最前方,一把一把將細白的粉末撒入大海中。

  「韓管家……你想,我母親是否如願見到我父親了?」男孩平靜地問著,湛藍如冰的雙眸毫無波痕地盯著自手中飛逝的粉末。

  「他們會見面的。」一旁的男人語氣悲切的回答。沒想到,十二年後,少奶奶仍抵抗不了命運,選上了自殺一途,留下無法回「凌家」的冱少爺。

  「他們不會再被拆散了,永遠!」男孩依依不捨的放開緊握的手掌,讓最後把粉末飄散於海面。

  「冱少爺進艙房吧!起風了!」男人開口說。

  男孩轉過身,藍眸中有著超齡的深沉。他清楚的知道,自母親氣絕的那一刻起,自己便不再是十二歲的凌冱,而是身負家恨的復仇者,他會為死去的親人討回公道的,即使要犧牲自我,他也在所不惜,從今以後,他會為了品嚐復仇的果實而活。

  「韓管家,謝謝你這些年照顧我和母親,也謝謝你讓我知道『凌氏』的一切。」凌冱誠懇的道謝。

  「冱少爺……請你別這麼說!當年……我一點忙……也沒幫上……」韓管家激動失聲。

  凌冱搖搖頭。「若不是你,我和我母親可能早死了。」他是真的衷心感謝這位父親年少時的「伴讀兼管家」,當年若不是他留守住父親在美國的產業,在他和母親遭受祖父凌政趕離台灣時,也許會因為毫無去處而橫死街頭。

  「我做的還是不夠!我終究無法讓冱少爺回到凌家……我實在對不起大少爺和少奶奶……」

  「我會回去的!我一定會回去!」凌冱藍眸閃過憤懣的光芒。

  「冱少爺……」感受到他心中的怨與恨,韓管家不忍的開口。

  「救命呀!救命……有人落水了……快來人!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突如其來的女人尖叫聲擾亂了甲板上的寧靜,大批遊客紛紛圍了過去。

  凌冱亦快步走了過去,而韓管家則緊跟其後。

  「有一個小女孩落水了……我看到了……你們誰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女人歇斯底里的指著深藍的海面叫嚷著。

  凌冱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見水面不斷湧出泡沫,像是有重物在下沉般。他倏地爬上欄杆,在眾人的驚叫聲中躍入海面。

  「冱少爺!」韓管家瞪大雙眼看著他沒入水中,慌得大叫了聲。雖然凌冱水性很好,但他畢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而底下卻是萬丈深的大海呀!

  「啊!浮出來了!浮出來了!是那個男孩子!」不到三十秒,眾人便見到凌冱托高一名小女孩的下顎,朝郵輪游來。

  而來遲的救生員則迅速地放下救生艇,將兩個孩子接駁上甲板。

  「走開!別碰她!」上了甲板後,凌冱死守在小女孩身旁,動作熟練的檢查著她全身。

  「小弟弟!你不可以亂動她!會出人命的!你想害死她是不是?」被凌冱推開的醫護人員氣憤的咒罵著,欲上前拉開他。

  「我會救活她的!」語畢,凌冱將大量的空氣吹入小女孩口中。

  他的行為再一次令大人們屏息,只除了韓管家。

  「簡直胡鬧!」醫護人員火大地趨前。

  「我們冱少爺從小便是醫學天才,溺水這等小事難不倒他的!」韓管家拉住那人,神情驕傲的看向凌冱。

  「胡鬧……」

  「咳……咳……咳……」

  「醒了!醒了!小弟弟你好厲害……」

  正當醫護人員欲與韓管家吵起之際,微弱的咳嗽聲伴隨著眾人的歡呼傳了開來。

  「你醒了!」凌冱看著溺水的女孩,鬆了口氣道。他才剛送走母親,可不想再讓一條生命殞落。

  「為什麼……」歐運琛雙眼迷濛地望進凌冱的藍眸,嗓音細小破碎,小臉上看不出半點驚慌,卻帶著淡淡的憤恨。

  凌冱不解地看著這名年約十歲的女孩。「你的家人呢?他們在哪兒?」他撫了撫她蒼白絕倫的小臉。

  歐運琛倔強的轉開臉,不言不語。

  「小姐!小姐!天吶!小姐……」一名中年婦女突然衝破人群,激動萬分地抱住全身濕淋淋的歐運琛。「小姐……你沒事吧……你嚇壞我了!如果……如果……你教我怎麼跟先生、夫人交代……」

  歐運琛不為所動的任那婦女抱著,如墨般的美眸依舊眨也不眨地盯著凌冱,像是要將他深深鐫刻在心上似的看著他。

  「冱少爺!你全身都濕了,進艙房吧!其他的事船上的人會處理的!」韓管家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凌冱身上,牽起他的手,將他帶離人群。

  凌冱回頭看那女孩,她已被眾人團團圍住,但他仍可感受到她那不馴的眼光正盯著自己。

  她是個奇特的女孩,凌冱思忖著。她清醒後,那種不畏不懼、不哭不鬧的態度,讓他印象深刻,也許這一輩子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過分堅強」的十歲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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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02: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維也納國家音樂廳裡,淒厲悲切的女高音正演唱著「詠歎天後」歐運琛的歌劇新作——「藍色亞利亞」。

  這位被古典樂壇喻為「詠歎天後」的女子,年僅二十,有著白玫瑰般清妍殊美的絕色容貌,但她以哀怨悲淒的詠歎調為主的創作風格,卻又使她像極了神秘的黑玫瑰。

  因此,儘管這場音樂會發表的是令人聞之毛骨悚然的詠歎調,儘管這新曲目所描寫的是一名女子為藍色而瘋狂至死的詭異故事,但歐運琛的絕色容姿與不為人所窺探的神秘感,仍吸引了那些著迷她個人魅力的非樂迷與愛好她作品的歌劇迷,以至於今晚這場新作發表會座無虛席、人氣沸騰。

  「叩、叩、叩!」規律徐緩的敲門聲在沉寂的後台長廊響起。

  「誰?」休息室內的歐運琛顰眉問道,輕柔醉人的嗓音中有著被干擾的不悅。

  「歐小姐,快謝幕了,請準備上台接受獻花。」舞台總監隔著門板道。

  「我不上台。」歐運琛不耐地回道。每每有新作發表她都只在開唱前露露臉而已,並沒有上台謝幕的習慣,難道他們不清楚嗎?

  「歐……」門外不死心的叫喚突然消了音。

  歐運琛倚著古典的沙發椅座,重新合上雙眼休息。

  「嗯!後台果然安靜多了。」一陣低沉的男音略帶笑意的在空氣中傳散開來。

  歐運琛倏地睜開美眸。只見一名身著燕尾服、散發著尊貴不凡氣質的挺拔男性,正倚在門邊對著她笑。

  「煩人的總監被我打發走了。」不待她開口,男人逕自走入休息室內,將手中大把長莖白玫瑰送至她面前。

  「怎麼是你?」歐運琛細聲低喃,柔膩的嗓音中有著不協調的淡漠。

  不理會她的一臉寒霜,男人微微笑著。「給你,拿著!」拉起她纖白的柔夷,他將花束塞入她懷裡。

  歐運琛有些不悅的站起身,捧著花繞過他半蹲跪的身軀至化妝抬前,隨意將花插入花瓶中。「為什麼不在座位上聽?你有很好的貴賓席。」

  男人看著她挺直驕傲的背影,又看了看花瓶中的長莖白玫瑰,不禁輕笑出聲。

  「笑什麼?」歐運琛轉身,淡淡的問。

  男人並沒回答她的問題,依舊一派瀟灑的坐在雙人沙發上,溫和中帶著興味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一襲白絲長禮服加上她冰冷的氣質,她的確像朵帶刺的長莖白玫瑰,美得吸引人,卻又驕做得不為人所近。

  那雙本應是靈活慧黠的丹鳳美眸,卻總是閃著冷光與戒備,而那本應是柔美的纖白頸項與無瑕背脊,總是挺得筆直,像是努力地強撐堅強般。

  光潔飽滿的額、新月的細眉、豐挺卻秀氣的鼻、紅玉的菱唇、修長凹凸的身材、披掛於左胸前使她更加嫵媚嬌柔的黑髮……她合該是個柔情似水、萬種風情的女子,但她卻偏偏是個倔強堅強、清冷孤傲、冷漠至極的冰山美人。

  「看什麼?」歐運琛不悅的道。

  「冷淡的聲調不適合你那柔膩如夜鶯的嗓音,就像白玫瑰的外表不適合黑玫瑰的內在一樣!」男人搖頭歎道,為她總是糟蹋美聲而惋惜。

  「那是我的事。」不理會他的意有所指,歐運琛撇開視線。「你不該來後台的。」

  她緩緩地坐到梳妝台前,由鏡中看著沙發上令人發怒的男人。她氣他老是濫用特權在後台來來往往,更氣那些屈服於他權勢淫威下的工作人員,使他能隨時來打擾她。

  「我當然可以來後台。忘了嗎?這座國家音樂廳已被我們『羅瑟集團』認養了,再說,我來這兒的目的跟台下大半的男人是一樣的,我們都是來目睹你的風采的。」

  「路敦逵!你若不是來聽歌劇,儘管離開,別仗著特權來煩我!」歐運琛生氣地打斷他未完的話,明眸怒瞪著他。

  「生氣了?我真是幸運,不但能來後台獻花,還能親眼目睹『詠歎天後』的嬌怒!」男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你夠了沒!」歐運琛壓下怒意,閉上眼不想再見到這惱人的男子。

  「這麼快又要冰冷以對呀!」男人笑了笑,起身步至她身後,看著鏡中的她,眼神轉而正經的說。「你才二十歲,應該快快樂樂的,不要老是編譜殘酷、淒涼、可怖的詠歎歌劇。」

  「我的事不用你管」歐運琛反駁道。

  「我要你快樂!小琛。」男人輕輕地撫上她裸露的雪肩,柔聲說道。

  「我沒有什麼不快樂的!」歐運琛站起身,避開他的撫觸,走向一旁的掛衣桿取下披肩圍住頸項與肩膀。

  「小琛。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路敦逵!我們不過認識三個月,你知道什麼!」歐運琛冷言打斷他的話,倔強地背過身子不看他。

  「你不快樂,小琛!」男人強調著。

  「別自以為是。」歐運琛冷嗤。

  「我是不是自以為是,你心裡明白,別再欺騙自己!小琛。」男人溫柔地看著她纖瘦的背影。

  「什麼時候開始,『羅瑟』少東有這麼大的興致管起別人的閒事來了。」歐運琛不以為然的反唇譏道。

  「小琛!你明白的。在我路敦逵心裡,你從來不是別人。」路敦逵,全歐洲最大華人集團『羅瑟』少東,語意深遠的說道。

  「可是,對我而言,你一直是『別人』!」歐運琛優雅的轉身,冷冷地看著他道。

  路敦逵之於她,除了是『別人』外,甚至可說是陌生人。她只知道,他是「羅瑟」少東,也是全歐室內樂協會的幕後贊助人;在他名下除了維也納國家音樂廳是他認養的外,尚有「普契尼歌劇院」、「韓德爾音樂廳」是他所屬的,因此,在歐洲只要有他出面,不論要開演奏會或發表會,都是不成問題。而她,就是這樣認識他的。

  「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的話,我就不會是『別人』了。」路敦逵苦笑。

  歐運琛不理會他的話,坐回化妝台前,將原來撥垂於左胸前的秀髮盤在腦後,把典雅的薔薇髮簪插上,重新審視臉上的淡妝,起身走向路敦逵道:「最後一小節唱完了,我決定去謝幕。」擦過他的肩,她傲然的離去。

  路敦逵看著她不馴的背景,嘴角再度勾起迷人的弧形。

  不一會兒,前台傳來熱烈的掌聲與如雷的驚呼。顯然,歐運琛這位絕色才女的魅力與神秘感,又一次震懾了樂迷、非樂迷們。

  幽暗的午夜裡,女人的血液一滴滴的由腕上割斷的血管中淌入注滿溫水的浴缸裡,渙散的眼神停留在逐漸渲染為深紅的水面。襁褓中的雙胞胎兒子、俊挺體貼的丈夫……過去一幕幕天倫畫面浮現於無波的水面,女人滿足的勾起唇角,淚靜靜的自眼尾滑落……

  「媽,你在裡面嗎?」兒子帶睡意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

  「嗯……冱兒……去睡吧……你……明天還得……上學……」使勁的說完該說的話,女人轉頭看著門板,不捨的淚汨汨直流。實在無法這麼放下兒子,但,她真的好苦……活得好苦、好累……

  「媽!開門!你怎麼了?媽……」也許是母子連心,也許是兒子過於機靈。焦急的拍門聲不斷的響起。

  「砰!」門板赫然被撞開。

  一室的血紅、滿缸的血水、母親垂掛於浴缸邊緣的孱弱身軀……就這麼直接、殘忍的闖進凌冱純淨的藍眸裡。

  撲鼻的血腥味更無情的直竄他腦門……

  「媽!媽!」凌冱驚恐的尖叫巨吼在狹隘的空間旋繞不去。「媽……」

  「喝!」凌冱低吼了聲,猛然自夢中驚醒。

  探手拿過床邊的鬧鐘,黑暗中更顯清亮的藍眸直視指針——清晨七點。

  披上晨衣,下床走進浴室。

  梳洗後,他輕輕的將指上薄巧的隱形眼鏡嵌進左眼。看著鏡中,雙眼一藍一黑的自己,思緒不禁又往遠處飄蕩而去。

  十年了!已經十年了!

  十年來,他每天都會夢見母親自殺的那個午夜。

  淒厲的紅色、嗆鼻的血腥,每每在他醒來後,仍清晰的縈繞著他的視覺與嗅覺。

  這樣真實的感受、實際的經歷,總是在午夜時分提醒他,那未報的家仇血恨。

  望著鏡中的自己,他不禁苦笑,他所背負的家仇血恨,似乎在他未出生時,便已注定了,這筆家仇血恨的淵源得溯及兩個世代——

  凌冱的祖父凌政,年輕時,曾迷戀一名喚做沙露琳的藍眸混血女子。就像大多數喜好美色的男人一樣,凌政對沙露琳的迷戀,就像是中了蠱般,無法自制,為了沙露琳,凌政幾乎是拋妻棄子、冷落家庭,只求一親芳澤。

  只是,沙露琳對凌政,避之猶如洪水猛獸,甚至遠嫁他人,想要徹底擺脫凌政的糾纏。

  沙露琳嫁人後,凌政因愛生恨、誓死報復,凌政偏執的認定,沙露琳是因嫌貧愛富,才會棄他而去。因此,凌政用計整垮沙露琳丈夫的公司,讓沙露琳及其丈夫憂憤貧病而死,使沙露琳的女兒淪為孤兒,嘗盡人間疾苦。

  然而,命運弄人,多年後,凌政的大兒子卻在留美期間,結識了沙露琳的女兒。兩名不知上一代恩怨的年輕人,情投意合,很快的陷入熱戀,繼而互許終生,生下了一對瞳眸異色的雙生子,藍眸的是哥哥,取名為凌冱;黑眸的是弟弟,名喚凌清。

  雙生子滿月後,夫妻倆欲回台灣凌氏,與親友分享喜悅,但,年輕的管家兼伴讀韓貞,卻反對凌大少爺與少奶奶的決定。因為,自小在凌家下人圈裡長大的韓貞,曾聽聞嘴碎的下人們談及,凌老爺與沙露琳的那一段過往,而在知曉少奶奶的姓氏與家世後,韓貞幾乎可斷定少奶奶便是那名可憐的孤女,因此,他極力反對凌大少爺回台省親,只是,他無法對不知情的大少爺和少奶奶,說明自己反對的理由。而凌大少爺對於韓貞所持的反對態度,只當韓貞是因為在美交了女友,捨不得離開的關係,因此,凌大少爺讓韓貞留在美國,自己則帶著妻、子返台。韓貞在有理卻無法道清的狀況下,只能在心中祈求,凌政不會認出少奶奶的身份,讓大少爺夫妻的探親之旅能順利平安。不過——

  悲劇還是發生了。凌政一見著兒媳婦那神似沙露琳的容顏,以及長孫凌冱那對冰藍的雙眸後,著實已明白兒媳婦的身份是昔日「仇人」之女。因此,凌政恨意重燃,利用凌冱的藍眸,扣給兒媳婦一個不貞的罪名,說她淫蕩濫交,才會生下凌冱那種藍眸雜種,硬是將凌冱及其母親趕離凌家,僅留下與大兒子十足像的凌清。而凌大少爺在得知此事後,為了追回妻子與大兒子凌冱,途中竟意外身亡,葬身於大海,留下了無限的悔恨。

  凌冱與母親回到紐約投靠韓管家,韓貞在得知少奶奶的遭遇後,非常悔恨自己當時沒堅持留住大少爺,但,一切為時已晚。他唯一能做的是,將凌冱及大少奶奶照顧周全,上慰大少爺在天之靈。

  他們母子在韓貞一家子的照料下,平穩的過著生活,沒人對凌冱提過台灣凌家的事,直至凌冱十二歲那年,其母因長年抑鬱,加上過度思念丈夫及小兒子凌清,而自殺身亡後,凌冱才由韓管家的口中與母親遺書裡知道自己的命運,他的一雙藍眸竟成了凌政誣葳母親、報復外祖父母的借口,而造成了這一切的悲劇。

  凌冱因而對凌政懷有極大的恨意,甚至開始計劃著如何復仇。他想到母親遺書中提及的「雙胞胎弟弟」,認為這個從小被凌政養大的弟弟,會是他可利用的「工具」。凌冱打算以凌清的身份,進入凌氏、接近凌政、併吞凌氏,看著凌政一無所有的死去。至於,他的弟弟,也就是真正的凌清,他得找個方法安排……

  為了這樣的復仇大計,凌冱十二歲起,開始戴上黑色的隱形眼鏡,遊走於兩個角色之間,等待著復仇的最佳時機……

  十八歲那年,凌冱以「天才」之姿,申請了全額獎學金,進入普林斯頓念醫學,而韓管家也在紐約一個華裔富商歐由華家裡,找到新工作,更為凌冱的復仇大計找到了新契機。當時,歐由華欲培養年輕的後輩,來壯大自己的企業體,但,卻苦尋不到人才。於是,韓管家有意無意地將凌冱透露給歐由華知曉,沒想到歐由華對凌冱大感興趣。歐由華認為,凌冱十二歲時,便能策劃那麼長遠、周詳的復仇計劃,可謂是不可思議,他斷定凌冱的將來大有可為,於是表明願意延攬凌冱進入他的企業體,成為凌冱對抗凌氏的後盾。他甚至願意等凌冱自醫學院拿到學位後,給予他另一階段的幫助。

  如今,他已經二十二歲,他知道,自己的學位應該快到手了,下個階段,他將棄醫從商,學習商場一切,以便日後順利的併吞凌氏。至於他的弟弟凌清,從多年以來韓管家給他的資料中,他知道凌清的身邊,有個「忠心」的仰慕者夏彥,至此,他終於決定了如何安排凌清的出路……。他的復仇行動已開始一步一步地展開……

  「叩、叩、叩!」

  劃破寧靜的敲門聲,硬是扯回凌冱的思緒,利落的將另一枚隱形眼鏡貼戴於右瞳,他步出浴室,去應門。

  「啊!你剛醒呀!恰巧我煮了咖啡,一起喝吧!」來者是隔壁寢室的佟爾傑。「九點有一場『亨廷頓氏舞蹈病』的研討會,你會參加吧!」跟隨凌冱的腳步入內,將咖啡置於書桌上,而後落坐於旁邊的沙發上。

  「不會。」凌冱將室內窗簾拉開,驅走一室的黑暗。

  「不會!」佟爾傑有些訝然的重複他的話,皺眉看著他。「我以為你會有興趣,畢竟那和你研究的阿茲海默症一樣,都屬癡呆類型的病。」

  凌冱不言,徐徐走向書桌邊,執起佟爾傑帶來的咖啡壺,將裡頭香醇的液體注入桌上一隻空杯內,倚著桌緣優雅的喝著咖啡。

  「對了!聽說你發表的論文已通過了,看樣子你的博士學位到手了!」佟爾傑佩服的說。對於這位被喻為「醫學天才」的年輕男子,他不得不佩服。因為這傢伙可是普林斯頓裡,繼愛因斯坦後,最有資格被稱為「天才」的人。這男子只花了四年,就把別人要費時十幾年、好幾階段才能得到的學位,輕鬆掌握於手。

  聞言,凌冱眸光一閃,看了看佟爾傑,問:「什麼時候的消息?可靠嗎?」

  「怎麼?你幾天沒到研究室了?這已不是新聞了,也許今天內,你就能拿到博士學位的證書也說不定!」佟爾傑笑說。「說真的,二十二歲就是博士,你心裡有何感覺?是倍感壓力還是快樂無比?醫學博士哦!」

  凌冱笑了笑,對他搖頭。「問你自己呀!」

  「呵……我哪知道,我二十二歲時,拿的是碩士學位,現在都二十四了,博士卻還遙遙無期,我可是倍感壓力呢!」佟爾傑歎了口長氣笑著。

  「你的論文不也送審了嗎?我想,你沒問題的!」凌冱執杯輕碰了下佟爾傑的馬克杯,信心十足的對他微笑。同窗四年,他多少清楚佟爾傑的能力不在自己之下。

  「哼……真謝謝你,對我這麼有信心。」佟爾傑依舊和煦的笑著。「對了!學位拿到後,你的研究會更無後顧之憂的,據說已有藥商要贊助你。」

  「他們是對我的藥有興趣吧!」凌冱不以為然的笑。

  「那倒也是!你研究出來的藥劑,用在白老鼠身上,的確有抑制腦細胞中——乙醇膽素的減少,若經人體實驗也是如此的話,那麼你的研究便可造福那些即將面臨癡呆威脅的老人們……」

  「也盈滿藥商的荷包!」不待佟爾傑說完,凌冱輕聲嗤笑。「爾傑,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準備繼續從事醫學的研究……」

  「什麼!」佟爾傑瞪大眼,驚呼著。「你是開玩笑的吧!嘿……這種玩笑可不是隨便笑笑就算了的……」

  凌冱沉默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舉步走向明亮的窗邊。

  佟爾傑看著被陽光照得清朗的凌冱,忍不住再度打量起這位身著晨衣的男人。對於這位同窗四年的「天才」,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

  看著與自己等高的六尺三寸頎長身軀,不禁要讚賞他那一身屬於王者才有的體魄,是文弱精瘦的自己所不能及的。也難怪他會是藝術學院學生爭相邀請入畫的最佳模特兒。

  細細的端視他的五官,不難發現,卓爾不凡的天才氣質,其實就寫在他臉上。

  具有智慧的寬額;飛揚跋扈的鷹眸底,沉浸著天才獨有的平穩;貴族般挺直的鼻,彰顯他非凡夫俗子;不是無情的薄唇,亦非多情的厚唇,他性感的唇形,常引女人遐思;飽滿有力的下顎,配上他線條利落的臉形,他的確是個兼具才智與俊容的男人。

  只是除了他出眾的外表與卓越的醫學成就外,真正屬於他個人心靈層次的內在,卻是那麼隱密、那麼不被人瞭解。

  「『凌清』!」看著沉默以對、立於窗邊的他,佟爾傑不禁開口叫他。

  聽到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名字凌冱眸光一閃,頓了一下,才轉身看向佟爾傑,「爾傑,我並不是在開玩笑。我打算學位一拿到,便離開普林斯頓。」

  「你要放棄你熱愛的醫學?」佟爾傑不敢置信的問。

  「我不得不!」凌冱簡短地答。縱容自己在醫學領域四年,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如今,他該進一步地進行策劃已久的復仇計劃。

  「什麼理由讓你不得不放棄研究……」佟爾傑問。

  「家務事!」凌冱淡淡地說。「我得棄醫從商。」

  「是嗎?」佟爾傑困惑的皺眉。「說真的,認識你四年來,今天我第一次聽到你提及『家』這個字。」

  聞言,凌冱臉色一沉,轉身看向窗外。

  佟爾傑未曾察覺,看著他的背影,追問:「凌清!我一直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家庭能教出像你這樣、平易近人的天才來?」

  「平易近人?呵……」凌冱輕笑出聲。「爾傑,很多人、事、物並不如表面簡單易懂的……也許我不如你所言的『平易近人』哦!」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內在其實是個為了復仇,可以不擇手段的無情之人。

  「你的確不是個簡單易懂的人。你……真的要離開普林斯頓、放棄醫學研究?」佟爾傑不死心的又問了一次。

  「沒錯!我要離開、放棄,這是早已決定的事情。」凌冱回過身,對佟爾傑攤了攤手、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的心意已決。

  佟爾傑頹然地歎了口氣說:「你的決定一定會嚴重打擊到實驗室內所有研究者的!這不僅是普林斯頓的損失,更會是醫界的遺憾!我不會忘記你這個『平易近人』的天才的,敬你!」語重心長的說完話,佟爾傑以咖啡代酒敬向窗前的凌冱。

  「拜託!別像在念我的『墓誌銘』般,爾傑!」凌冱雙手環胸,看著他輕笑。

  佟爾傑苦笑一聲。「再見了!平易近人的天才!」語畢,他自沙發上起身,宛如失去戰友的士兵般,垮著肩、拖著步伐,沉重的走出凌冱的寢室。

  凌冱目送著他離開,若有所思的低喃:「平易近人?呵……真是諷刺!」接著,他像要發洩什麼似的狂笑不已。

  苦澀的笑聲中,有著為人所不知的心力交瘁。

  拿到學位後,凌冱果然在普林斯頓的校園,消失無蹤。

  他的存在與消失,就像閃電、旋風般,讓人來不及眨眼、措手不及。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的凌冱,正身處於紐約郊區的一幢豪華巨宅裡。

  「你的事,我都聽韓管家說了。」男人威嚴沉穩的嗓音,在充斥著紫檀木淡雅清香的空氣裡響起。

  凌冱端坐在雕功精巧的古典木椅上,不急於回答男人的話,只是沉默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事。男人,年約五十五,渾身散發著王者的氣魄。他正是北美最大華人企業「歐氏聯盟」的領導人——歐由華。

  歐由華自太師椅上起身,緩步繞過紫檀木矮方桌,行至凌冱後方的陳列櫃則,打開櫃門,取出一隻木盒,在其中挑選出上等的古巴雪茄,剪了頭、點上火,品嚐般的抽了起來。

  「我會安排個職位給你。」歐由華神情嚴肅的思量著。「讓我看看你的商業才能是否也同醫學才能般,與生俱來。」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凌冱沉著的回答。鐵灰色西裝下的身軀依舊直挺挺的。

  「嗯!」歐由華滿意的點頭,移身坐回凌冱對面。「權勢可讓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學習讓自己的羽翼豐厚,面對仇人時,你會更得心應手。」

  凌冱抬眼,眸光堅定的望向遠處。「我瞭解!」

  「那麼,你就以我歐由華義子的名義,在這兒住下,我會讓韓峻跟著你,有不瞭解的事就問他。」歐由華沉沉的說。

  凌冱明瞭的頷首。

  歐由華按下室內通話機,召來韓管家的兒子韓峻進來。簡短吩咐他協助凌冱瞭解「歐氏」的狀況後,便讓兩人離去。自己則留在室內,繼續抽著雪茄,沉思著。

  早在見到凌冱的第一眼,他就清楚,此人非池中之物。

  他猶如光與暗的綜合體,清朗俊顏和有禮、平易近人的態度,往往讓人忽略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深沉內在。

  他的聰明才智與內心怨恨,將是促使他前進的動力,讓他接管歐氏,會是一項絕佳的投資。

  「好好的表現吧!哈……」歐由華期待般的大笑出聲。

  時光荏苒,凌冱在歐家巳待了三年,這三年間,歐由華就像要考驗凌冱的學習能力般,在短時間內把所有商場上的應對進退全教授給凌冱。

  而凌冱也不負歐由華的期望,他在「歐氏聯盟」中開創出一番屬於自己的新格局,他除了備受歐由華的重用外,在歐家,他更是人人敬重的「少爺」。

  三年來,他的日子可說是順利平穩,一切都如他所願的進行著,但,就像世事難料般……或者,也可說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上個晴朗無雪的冬日清晨,歐由華被傭人發現,安詳的在睡眠中死去。

  沒有疾病、沒有傷痛,就像水在空氣中蒸發般,歐由華沒有驚動任何人,安安靜靜的走完他的五十八年。

  簡單而肅穆的辦完歐由華的喪禮後,凌冱所面對的便是「歐氏聯盟」裡,各個股東對繼承權的爭奪戰。

  由於,歐由華是突然猝死的,因此他並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明定誰為繼承人,才導致「歐氏」今日的混亂局面。

  「叩、叩、叩!」

  正當凌冱出神之際,門外傳來擾人的敲門聲。

  「進來!」凌冱揉揉酸疼的鼻樑骨,冷冷的命令。

  韓峻無聲無息的來到凌冱桌前。「歐小姐回來了。」狹長的狐狸眼,無波無紋地看著凌冱。

  聞言,凌冱放下手中的鋼筆,自案上抬首看向韓峻。「人呢?」短暫而冷漠的語氣,傳達出些微憤怒的因子。

  「歐小姐在老爺的墓園裡。」韓峻無平仄的淡答。

  「是嗎?這時候才知道盡孝道?」凌冱冷冷的嗤笑。起身走出辦公室。

  韓峻望著凌冱不若平日沉穩的急促步伐,深知少爺是真的被激怒了。

  凌冱駛著快車離開位於紐約中城的「歐氏聯盟大樓」。一路上,他的思緒始終不離那位與自己「素未謀面」的歐家小姐。

  他一直都知道,歐由華有個獨生女。只是在歐家的三年來,始終未曾見過她。

  一度,他甚至懷疑這個女人存在的真實性。因為,在歐家並沒有任何關於她的物品,像是照片之類的。會知道她,也是一次歐由華酒後不經意提及的,此後,他便沒有聽說過她的事。直到歐由華驟逝,韓管家提醒他,該通知海外的她,回來弔唁自己的父親,他才又想起她。

  只是,通知她之後,他等了她一個多月,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原來他以為,她至少會趕在喪禮前出現的,但,事實上,她一直都沒回來。

  而今,歐由華已入土三個月了,她才霍然出現。

  他無法猜測她回來的原因。是為了歐由華身後的大筆遺產嗎?抑或,為了歐氏的正統繼承權?他就是想不透,這位如謎的歐家千金,到底為何選在今天現身?車子出了鬧區,凌冱將油門踩到底,直往郊區狂飆而去。

  歐運琛一身素白,站在父親歐由華的墓地前,明眸毫無悲傷地瞪著大理石上父親意氣風發的照片。

  久久,她開口:「你連死都要這麼對我!」聲音是那麼的柔美悅耳,但,口氣卻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她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柔荑。「不聞不問,果然是你擅長的手段。」隨字逐句,美麗絕倫的臉龐泛起層層霜雪。

  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絲,她像是控訴般地繼續說:「在我的生命中,你總是那麼無聲無息。沒有關愛、沒有責罵,你甚至沒有叫過我一聲『小琛』、『運琛』,或者『歐運琛』……你知道嗎?我幾乎忘了你這個父親。」

  像是不想讓美顏上的冰冷被熱淚破壞般,她強撐著眼瞼,不讓眸中任何一滴淚滴落。「走得這麼無聲無息,也是對我的漠視吧!」

  「因為我不是你最愛的女人生的小孩,所以不夠資格在你的生活中佔有一席之地,是吧?」充滿悲切的話語,一字一句地從她口中輕瀉而出,透露了她心中極欲隱藏的情緒。

  「不參加你的喪禮,是因為我還有這點自知之明。」諷刺般的輕揚唇角,她銀鈴般的笑聲細細地飄在風裡。

  細不可聞的女性輕笑聲,隨著風,鼓動了凌冱的耳膜,頓住步伐,他微微瞇起星眸,將焦點調至遠處——

  一抹纖纖白影就這麼映入眼簾。

  是她吧!她就是義父歐由華的獨生女?

  凌冱斂起眸光,邁開修長的腿,踏著墓園裡的碎石小徑,走向歐運琛。

  「你可出現了,歐小姐!是回來盡孝道,還是為了遺產?」凌冱悄然的站定在歐運琛後方兩公尺處,一開口便是譏諷之言。

  隨冷風而來的清冽男低音,讓沉思中的歐運琛一凜,她緩緩轉身看向來人——

  像是被冰藍的海水浸入鼻腔,歐運琛霎時亂了呼吸,十歲時的記憶,隨著眼前男人的臉,浮現在腦海。

  恍若海水已侵蝕她的中樞神經,她的意識瞬間模糊,在還來不及聽清楚男人的話前,便掉入無盡的黑暗中。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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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04: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凌冱身形孤單的傾靠著陽台周邊,沉沉的抽著指間的煙,眸光複雜的望著左手側,直達後花園地面的樓梯。

  原來,這間位於歐家豪宅最高處、離大門最遠處,一直以來,被他認為是三樓長廊底的貯藏室,竟是歐家千金的閨房。

  吐了口煙,他不禁回憶著裡頭的一景一物。

  她的房內相當大,空間被分為內外格局。外面,也就是有陽台的這間,是寬敞的起居室,裡頭除了簡單的傢俱、壁爐外,尚有一架平台鋼琴和一把置於法式躺椅上已蒙塵的小提琴。

  而與起居室隔了道門,感覺起來如密室的裡面,便是她的臥室。除了古典的四柱銅床外,尚有雅致的個人浴室。整體來說,她的閨房簡直就像一戶獨立於歐宅內的公寓單位。就連出入,她都有陽台這個直達地面的專屬樓梯可用。

  這麼清楚的地域劃分,到底為了什麼?是因為任性的公主想遺世獨居嗎?或者,她仍與十三年前一樣——是個「過分堅強」的女子。

  沒錯!就是那麼一個緩慢的轉身,他就已認出她是當年那名落海的女孩。

  真沒想到,她居然是歐由華的女兒。更沒想到,她見著他的反應竟是昏倒。哼!要不是後來知道她是因「缺鐵性貧血」而昏厥的話,他肯定會以為是自己那番「太過直接」的質問,把她給激暈的。

  凌冱撇嘴冷笑了下,捺熄手中煙蒂,欲轉身進屋之際,銳利的眸光瞥見正由樓梯上來的韓峻,於是他頓足在樓梯口等候。

  「少爺!您找我?」韓峻的腳步停於最高一階,未步上陽台。

  凌冱背過身,雙手收於褲袋,好半晌,問:「韓峻,你比我早來到歐家,你應該清楚一些歐運琛的事吧?」

  他莫名的想知道她的一切,也許是想掌握她回來的動機,也或許是想知道當年那名落水的女孩,事後的日子好不好吧!總之,有太多不明的情緒與疑問在催促著他去瞭解她。

  「父親是在七年前來歐家任管家的,我也是那時進入歐家的,歐小姐當時已在維也納了。」韓峻平聲直述。

  「她在維也納學音樂?」凌冱根據自己在她房內所見的陳設,淡淡地問。

  「歐小姐在歐洲的古典樂壇有『詠歎天後』之稱。」韓峻間接回應凌冱的問話。

  「是嗎?」凌冱低喃。他一向厭惡歌劇,尤其是令人頭皮發麻的詠歎調。「這麼說,你也不清楚她的事?」緩步走向圍垣前,深沉的眸光落在不明的遠方。

  「少爺要我調查歐小姐的一切?」韓峻低聲沉問。

  「不需要。她既已回來,我有的是時間瞭解她。」修長好看的指,思考般的輕點著圍垣上緣,凌冱平穩喃言。

  韓峻思索著他的話,問:「少爺,那……關於『歐氏』最高繼承權的問題……」韓峻看著他,言猶未盡。歐由華在世時,有意將凌冱訓練為下一任領導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歐由華未留隻字片語的驟逝,卻使得「歐氏」裡「反凌派」的股東,不認這筆帳。甚至揚言要抽資退股,以抵抗凌冱這個「非正統」的繼承者。

  「我會有方法對付他們。」凌冱撇嘴笑著。「要正統是嗎?會的!會有個絕對正統的繼承者的!」真正發自藍眸底的堅定目光,穿透瞳上那層薄物,射向歐運琛房裡,斂去唇邊的笑紋,凌冱深沉的思量著。

  韓峻靈光一閃,隨即領悟。「少爺的意思是……」

  「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段。」凌冱意有所指的說,舉步欲進歐運琛房裡。「下去吧!今後還有許多事要你操勞,有時間就多陪陪韓管家吧!」語畢,他身形隱沒於落地窗內。

  韓峻對著窗門微微頷首,轉身下樓梯。

  輕柔的掀開床幔,透著微弱的古典吊燈薄光,他審視著床上人兒的臉色。

  也許是唯美的橘光影響,也許是高掛於架上那瓶鐵劑發揮了效用,此刻的歐運琛,笑頰暈紅,已不再有下午的病態蒼白在那張絕倫的臉上。

  像是檢視失而復得的珍寶般,凌冱細細地撫著她的容顏。「不管你是為何回來!你都會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幽靜的氣流裡,他的嗓音顯得魔魅。

  「哇……」像是拒絕聆聽任何聲音般,昏睡中的她,下意識的將頭埋入枕頭堆中。

  凌冱制住她蠢動的身子,執起她雪白的左臂觀看了會兒,確定針頭無位移後,扶正她的睡姿,坐回床旁的安樂椅上,靜靜的等著她清醒。

  昏暗的長廊,山似的男人背影停駐於出口光源處……

  「爸爸……」小女孩朝著光影處奔跑,雙手不停的往前攀抓,企盼接觸那屬於父親的影像。

  但,似有強大的推力存在般,每當小女孩往前一公尺,盡頭的背影就離她更遠,使得疲於奔命的女孩永遠接近不了。

  「爸爸……等等我……等等小琛……爸爸……」小女孩急喘呼喊,晶瑩圓滾的淚珠顆顆滴落。

  奮力的追跑,不僅使她接近不了父親,更讓她仆跌於冰冷闐黑的長廊……

  「……你……總是這麼……對我……」飽含痛苦與不甘的囈語,模糊地自歐運琛唇中逸出。

  凌冱猛地睜眼,起身取下快滴空的點滴瓶,抽出她臂中的針頭,甫抬頭,卻驚見睡夢中的她,竟是滿臉淚痕,枕邊亦濕了大半。「醒醒!歐運琛!」輕拍著她的笑頰,有些急切的喚著。

  「唔……」一向敏感的聽覺神經,在接收到訊息後,她開始有了反應的顫動羽睫。

  「醒醒!你已經打了兩瓶鐵劑了!快醒來!」凌冱瞧著她那不停湧出的淚水,有些煩躁的命令。

  並非他無情的要將她自病弱狀態中吵醒,而是他太清楚夢魘帶給人的痛苦,因此,無論她是否還疲累,唯有把她自夢中叫醒,才能止住她那奔流的淚與精神折磨。

  半晌,她緊閉的雙眸彷彿掙脫蜘蛛網的蝶兒般,猛地張開。

  「終於醒了。」望著她茫然的淚眼,他語帶不耐的說。

  「誰?」月暈般的光線及水氣迷濛的視線,讓她看不清床畔的人。

  凌冱只是淡淡的說:「把淚水擦乾!」不甚溫柔的將身上的方帕遞至她面前。

  淚水?歐運琛愣愣的抬起右臂,纖指顫抖的輕觸濕冷的臉頰。呵!沒想到,她居然還有淚。

  見她無意接取方帕,凌冱低歎了聲,在床緣坐下,拉開她機械式摩挲的素指,輕拭她柔嫩的臉蛋。

  「你這些淚,流得不嫌太遲嗎?」他下意識認為,她的淚是因為亡父而流。

  嘲弄中帶著斥責的語氣,讓她徹底清醒,並憶起墓園的一切,她凝視看向凌冱。

  是他!果然的是!十三年前,自以為是救回她的人,就是他。即使他成熟了許多,甚至刻意掩飾「真正的自己」,她仍可輕易辨認出他是那名藍眼少年。

  她出神的瞧著他看,讓他誤以為她不明白話中涵義,於是他又說:「怎麼?不懂意思嗎?或者,你是夢到被怪獸追,才嚇哭的,而非因為愧對你父親……」

  「誰說我愧對他!」聞言,歐運琛激動的揮開凌冱的手,美眸中閃著怒火瞪視著他。

  凌冱手拿方帕僵在半空中,寒著臉。「別告訴我,你有回來參加義父的喪禮!」語氣很冷。

  「哼……」她冷笑著。「義父?有了你這個兒子,我回不回來有差別嗎?」原來在父親的生命裡,她真的什麼都不是,認個義子是用來否定她的存在吧!

  「你在說什麼?他可是你父親?」凌冱捏緊她漂亮的下顎,生氣的質問。

  歐運琛忿忿的看著他。「我恨你!」幾乎是咬牙地吐出這強烈的言辭。

  「什麼?」一時間,凌冱失了聽覺。

  「我恨你!你先是在十三年前自以為是的救了我,又在十三年後的今天擁有了你不該有的認同,我很你!」歐運琛仰著被他捏緊的下顎,雙掌撐住床褥徐緩坐起身,雙眼迸出恨意直穿他眸底。

  「你認得我?」凌冱詫異。雖然,她眼裡的恨意來得莫名奇妙,嘴裡的語意,說得曖昧不明,但他卻聽懂了一點,那就是——她認出他了。

  「豈止認得!我根本是恨你入骨!」她像是只具攻擊性的動物般,凶狠的瞪視他。

  她的回話,令他微蹙緊雙眉,但仍為她的敏銳洞察力而感到不可思議。「不是藍眸的我,你卻能輕易認出,顯然我在你心中的份量不小。」放開對她的鉗制,瞥了眼被他捏紅的鵝蛋臉,他冷冷的笑著。

  「十三年前,你那張臉已刻蝕在我心底!」原該屬於情人間的字意,在她咬牙切齒的詮釋下,卻像是給仇人的警告。

  「這麼說,在你面前,這是多餘的嘍!」凌冱冷冷的笑,並取下眸中的隱形眼鏡。

  如烏雲驟散的晴空,毫無阻隔的藍眸,灼亮的襲向她。

  他冰藍的雙瞳,令她恍惚了會兒,壓下內心莫名的哆嗦,直視那藍色深淵,嗤道:「在我面前,你的確是個『多餘的人』,但,在我父親眼裡,我恐怕才是那累贅。」語氣中充滿令人難解的酸澀。

  凌冱挑眉,若有所思地看著那被絲絨般黑髮圍櫬得炫目的倔強美顏。「真不曉得你言語間的怨懟是從何而生?從清醒到現在,你的態度就像全世界都負了你似的。沒回來送終,克盡孝道的,是你!含恨抱怨、言詞苛刻的,也是你!到底,我和義父做了什麼,得遭受你這番無理的糟蹋?」語畢,他不再客氣的將方帕甩在絲被上,起身離開床緣。

  「我糟蹋你們?」眨掉沾惹在翹睫上的淚珠,她顫聲低喃。「你能瞭解自己的父親對你視而不見的感覺嗎?」

  聞言,凌冱轉身看向她,她的目光如炬,但神情卻茫然。

  像是失了心神般,她哺哺低語:「我從小就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累贅。他從來不希望我在他的生活上佔有一席之地,他甚至表現得不屑、厭惡我的存在。連我要叫一聲「爸爸」,都只能在夢裡對著他的背影叫。而你呢?」她提高嗓音,激動地瞪著他。「在血緣上,你只是個外人,卻能堂而皇之的叫他義『父』!我算什麼?算什麼?你告訴我呀!」

  「這就是你所謂『不該有的認同』嗎?只因為你父親認我這個義子?你就恨我?好!我會給你『該有的認同』!你永遠不必懷疑你無法在義父的世界裡,佔有一席之地!」恍若對她的憤世嫉俗感到厭煩般,他撂下話後,便如狂風般離去。

  望著他沒入門外的背影,她泛著淚光的美眸,終於流下顆顆晶鑽之淚。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父親都死了,他能給她什麼認同。

  伏在床頭,她發洩地哭出了二十幾年來積壓在心頭的委屈與心痛。

  幾天後,歐運琛終於明白,凌冱給她所謂的「認同」,便是讓她以歐由華唯一血親的「正統身份」,繼承「歐氏聯盟」的總裁位子,而凌冱則維持原來總裁特助的職位,繼續操縱著「歐氏」的營運。

  這天,凌冱結束了芝加哥分公司十天的巡視,風塵僕僕地趕回紐約。

  「人呢?總裁人呢?」站在空無一人的總裁辦公室門口,凌冱斂去平日的好臉色,沉聲問著身旁垂首心虛的女秘書。

  「總裁今天一早就沒來……」女秘書怯懦地如驚弓之鳥般。

  「沒來?打電話問了嗎?」凌冱嗓音冷冽的問。她居然又沒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從她上任到現在,不過短短兩個禮拜,她就缺席了六天、失蹤了四天,外加遲到早退,她真正上班的時間,可能連十個小時都不到。

  「宅裡的管家說,總裁不在。」女秘書抖著聲回答。她已明顯意識到冰山靠近的冷冽了,這是凌特助快發瘋抓狂的警訊。

  「歐氏聯盟」裡,每個人都知道,自從新總裁就任以後,凌特助就像是活動冰山一樣,他的寒氣隨時會發作,使得「歐氏」成冰窖,人人成為「急凍人」,唉!真不知總裁與凌特助有何嫌隙?非要搞得「歐氏」像災難片現場!這對男女最好快點化解恩怨,省得他們這些下屬成天神經兮兮,就怕被炒了魷魚或革了職。

  女秘書絲毫不敢抬頭的思忖著,完全沒聽見凌冱的交代。

  「你還愣在這兒,我叫你去把韓峻找來,你聾了嗎?」凌冱冷冷的低嚷。

  「是……是!我馬上去!」女秘書嚇得回神,然後抱頭鼠竄般逃了出去。

  望著女秘書狼狽的背影,凌冱煩躁地扒梳著伏貼利落的短髮,頹然的踏入辦公室內,癱坐在意大利古典沙發上。他並不想降罪或遷怒任何人,只是經過十天的考察後,回來卻不見她人影,他便莫名的想生氣。此刻,他可說是身心俱疲,再也無法忍受她的「不稱職」行徑了。

  「少爺!」韓峻如鬼魅般,無聲息的來到他面前。

  凌冱睜開有些乾澀的黑眸。「她呢?我不在的這十天,她在做什麼?」扯了扯頸上的斜紋領帶,他問得有些迫切。

  韓峻細長的狐眼閃過一道不解的光芒,平平的開口:「如我跟您通訊過的,歐小姐這十天都沒來!」

  「我知道,她缺席六天、失蹤四天!我問的是她在做些什麼事?」凌冱語意甚差的低吼。

  韓峻有些詫異於他的問題與反應,但他仍盡責的答:「歐小姐這十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大都會歌劇院聽歌劇,有時會到百老匯欣賞音樂劇,再不,就成天在家。」

  「她倒是挺悠閒的。」凌冱冷笑。全世界過得最輕鬆自在的大企業總裁,大概是她吧!

  「少爺!歐小姐並不熟悉公司的事務,勉強她待在公司,是否……」

  「這是她要的,也是股東要求的,不是嗎?」凌冱冷冷地打斷韓峻的話。

  韓峻沉默,無法反駁,也不能反駁。

  凌冱站起身,優雅的走到辦公桌前,若有意似無意的將堆積如山的資料夾,快速閱覽完畢。「再怎樣,所有的事都是我在掌握,她只須當個輕鬆的現成總裁,這不算勉強吧!」隨意的拿起桌上雕有玫瑰花紋的鋼筆,玩味的看了看,便振筆疾書。

  韓峻看著他一舉一動,便可瞭解爺肯定已將歐小姐堆了十天的工作給完成了。少爺的工作能力一向異於常人,往往一般人要花一個禮拜可完成的事,他只需幾個小時便成。少爺並不是工作狂,但他敏捷的思考能力,卻教望塵莫及的下屬們倍感壓力。

  「韓峻!」凌冱的叫喚,拉回思緒遠揚的韓峻。

  韓峻走至他身邊。「少爺有什麼吩咐?」

  「這些我都看過了,所有指示全寫在上面,交給你去執行。」公式化的交代完畢事務,便轉身欲離去。

  「少爺要回宅裡?」韓峻看著他那略顯疲憊卻又不減尊貴氣質的挺拔背影,問著。

  「是啊!我得去向『總裁』報告分公司的狀況。」凌冱話中有話的譏誚,腳步未歇的直往外走。

  韓峻沉默的看著他離去,深深的瞭解到隱伏於少爺平易近人下的深沉性格,即將被歐小姐給拖引而出了。

  繞過迎風搖曳的榮冠花叢,快速行經香氣四溢的玫瑰隧道,凌冱無暇也無心觀賞春意盎然的歐式庭園。

  此刻,他正要去向那位「蹺班」的總裁報告要事。煩躁地踩過一塊塊鋪路扁石,他有些憎恨她房間的偏僻。

  適才,聽聞管家說她已回家,他便直接步上三樓,住長廊底那扇她房間「對內」的門敲,等了老半天卻無人來應門,他當下要管家拿鑰匙來,欲直接「破」門而入,但管家的回應竟是,那房裡的鑰匙僅有小姐一人擁有,並無備鑰。

  於是,他只好沉著臉、耐著性子,繞過大半庭園,透過她房裡的「連外樓梯」去找人。

  一人一聲部、細膩中帶著淡淡哀淒的聲樂旋律,順著鏤花的長梯滑下,繚繞在橘紅的夕陽中。

  凌冱凝眉豎耳,細細攫取浮動在空氣中的音符。是「葬禮」——巴赫著名的清唱劇。他厭惡歌劇,但對任何聲音卻有「過耳不忘」的本事,尤其是這首母親每每在父親祭日時,便會聽上一天的曲目,更讓他難以忘卻,這就是歌劇的「雋永」嗎?

  呵!凌冱撇嘴輕笑。甩開腦海中,母親悒鬱的美顏。舉步拾階,朝歐運琛閨房而去。

  敞開的窗門,飛揚的帷幔,顯示主人並未外出。

  凌冱逕自跨門而入,銳利的眼神在起居室內掃過一圈,揚聲器上的透聲網彷彿禁不住高音般,微微發顫著。

  雙眉一皺,他趨前扭關電源。

  幾乎是在聲樂家的嗓音中斷的那一秒鐘,她的身影隨即出現在臥房門邊。

  「是你!為什麼關掉電源?」微揚的柔膩嗓音,道盡她的不悅。

  凌冱冷冷的看著她。長髮如絲抵腰,水藍及踝的家常服上綴著象牙色玫瑰,她的確有股古典樂人的清曼氣質。

  被凝視得有些不自在,她別開姣好清妍的美顏,走進房內,繞過他身,準備重新開啟音響。

  「義父已經入土一段時日了,不需聽這曲目。」握住她即將觸按電源的纖白素指,凌冱在她耳畔沉聲低語。

  「放開我!」像是被出柙的猛獸給嚇到了,她激動的大喊,並甩掉他的手,逃回門邊瞪視著他。

  對於她過度的反應,凌冱只是挑起了眉,慵懶的笑了兩秒,隨即斂去笑容。「為什麼不到公司?」冷硬的聲調,彷彿暗示著她,若沒個好理由,他肯定會好好對付她似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平穩血液裡不安的因子。「我有其他事要處理!」圓睜的美眸裡,閃著倔強的光芒。

  「什麼事會比公司重要,你最好別忘了自己的身份!總裁不是成天聽歌劇、看音樂劇就行的!」雙手抱胸,他打量著她的表情變化。

  「你派人監視我!」心虛與羞怒同時浮上芙頰,她憤然轉身進了臥室。

  在核木門尚未完全關上前,凌冱迅捷的一閃而入。

  「請你出去!」清雅的古龍水香味自後方縈繞而來,她知道他也進來了。

  「等我向『總裁』您報告完芝加哥分公司的狀況,我自然會走!」不理會她的驅逐令,他依然自若的環視著充滿女性馨香的空間。

  「有這個必要嗎?」她平靜的移身至窗口,讓透窗的餘暉灑落於身。

  「我說了,別、忘、了、你、的、身、分!」凌冱危險的瞇起雙眸,指責般的字字強調。

  就像落霞滿空的颱風天前夕般,她靜靜的、唯美的轉身盯著他,這是和諧的假象,亦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

  「我一直清楚自己『掛名』的身份!」微微的勾起唇角,她一語雙關。

  凌冱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半晌不說一句話。

  「我一直清楚自己是歐由華有血緣的『掛名』女兒,也清楚現在是讓你拱上歐氏的『掛名』總裁!我清楚!我當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再也克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對著沉默的凌冱大吼,她已經受夠了,也嘗夠了……

  受夠了父親給了她「女兒」的名分,卻不給她實質的父愛,而是讓她嘗盡被漠視的痛苦煎熬。本以為這些悲痛,會隨著父親逝世而淡忘的,沒想到,沒想到……沒想到他卻又給了她相同的折磨?

  「我只是你在『歐氏』的傀儡,對不對?」晶亮水燦的明眸堅定的望進他的眼底,她抖著聲問。

  「你不是要『認同』嗎?」定定的看著她,凌冱不答反問。

  「好!很好!」她是個傀儡!是個愧儡!已得到答案了!不再追問什麼。她走向床鋪,將床幔掛起,有條有理的整理著置於床上的衣物與行李。

  不經意地瞥見床上那只登機箱,他挑眉問:「為什麼整理行李?」他的口氣很不好,非常不好。

  對於他的問題,歐運琛聽若罔聞。她繼續著整理、收拾的動作。

  氣惱於她的態度,凌冱大步趨前,立於床柱旁。「別任性!惹怒我,你一點好處都沒有!」語帶威脅的警告。

  面對她,他已不是人人眼中那個態度「平易近人」的帥哥,而是深沉冷酷的凌冱。

  「哼……」她冷笑著。輕蔑的態度說明了,她一點都不在乎惹怒他。

  凌冱皺眉,下一刻已攫獲住她纖白柔荑。「說!整理行李準備去哪兒?」冷冷的語氣如千年寒冰,直襲她微仰的美顏。

  「放開我!」腕上的劇痛,幾乎讓她無力大叫,只能勉強以另一手拉扯著他如獸夾般的大掌。「放開……」

  「你最好說清楚!」就像怕她逃了般,緊扣她的手一點也不放鬆,反而更加重力道。

  「啊……」疼痛讓她忍不住低吟,一顆晶瑩的淚珠緩緩滾出明眸。

  以指腹按取那淚滴。「快說!上哪兒去?」他又問。

  「我要回維也納!」咬緊牙,找回聲音,她倔強的回答。

  「你以為你走得了嗎?」微微鬆了手勁,他瞅著她冷笑著。就算只是個掛名總裁,她也得天天到公司報到!

  「我會走得了的!」趁著他放鬆手勁,她猛地抽回手,迅速退至床頭,撫揉著發疼的手腕,戒備地盯著站在床尾的他。

  「不要輕言挑釁!」握緊空無一物的手掌,他沉沉的看著她。

  「我沒有!」彷彿怕他飛撲過來般,她拿起抱枕擋在胸前。

  「沒有!?那就乖乖的當你的『總裁』!別忘了你是眾股束們認同的『正統繼承人』!」語畢,他不耐的轉身欲離去。

  「我一點都不稀罕這個總裁位子!」他的嘲諷刺痛了她,讓她不得不反擊。

  聞言,凌冱憤然轉身,硬聲提醒她。「別說些違心之論,你不是要在義父的生活世界佔有一席之地嗎?現在你已全然處在義父所面對的生活情境了,你最好別不識好歹!」

  「我不識好歹?呵……」她淒楚的冷笑。「是你!是你扭曲我的感受,把我當成操縱股東及『歐氏』的一顆棋子,你以為我要的認同是什麼?我要的是孺慕之情、是父愛!呵……他都死了,你能給我什麼?當你理所當然的叫著他『義父』、跟在他身旁學習企業經營時,我只能在維也納遙想著他、在夢裡追著他的背影喊『爸爸』!」她胡亂的抹去激動淌下的淚水,忿忿的凝了他一眼,便起身拿出床旁小櫃裡的護照與機票,鎖好行李,急欲逃離。

  凌冱快步阻在她面前,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機票,當場撕毀。「我說了,不准你離開!」鐵臂箍住她的纖腰。

  「你這個惡魔!我恨你!」掄起粉拳,她瘋狂地直捶他健碩的胸膛,在他懷裡劇烈掙扎。

  瞬時,一隻隱形眼鏡由他幹澀的眼球脫落。「從你回歐家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由我掌握!」異色妖瞳般的雙眸直穿她眼底,他低沉的宣告。

  「惡魔!我不要再當你的傀儡!放手!我要回維也納!」她尖聲的咆哮著。

  「走!跟我到書房!我會讓你瞭解,義父給了我什麼『孺慕之情』!」毫不憐香惜玉的拽著她,直往二樓的議事書房去。

  「快走!」經過樓梯間時,她抓緊一旁放置夜燈的高腳幾,不再前進,使得凌冱轉身命令,突然——

  「鏘!」一聲巨響,玻璃夜燈碎落滿地。

  「你……」鮮紅的血自他左眉弓骨淌流而下,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啊……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看著鮮紅的血滲入他的藍眸,她宛如嚇失心神般,大聲尖叫。

  她驚恐的嗓音引來樓下的傭人們,大夥兒紛紛衝了上來。頓時,抽氣聲四起,人人手足無措,只能面面相覷。

  「少爺您的傷……」韓管家首先開口,迅速抽出白帕遮掩住他血流如注的傷口及掉了隱形眼鏡的那只藍眸。

  「我自己處理!」壓住傷口,他冷冷的開口。「把地板清理清理,帶小姐進房休息!」背過眾人,微微拿開白帕,張開滲血的藍眸,深沉難解地看了她一眼,便下二樓去。

  她在哭嗎?沒錯!她早已淚流滿面……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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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0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盈滿淚水的美眸空洞無神地盯住撩高的床幔,疲憊身軀陷落於柔軟的席夢思名床裡,她無法入睡。

  凌冱染著血的面容始終盤據在腦海,琉璃夜燈擊中人頭的聲音不斷縈繞於耳。天吶!她好怕……好怕他就這麼死了……

  「不可以……不可以……」想到他可能因此而亡,淚更是湍急直下,滲濕了枕巾也沾惹了發。

  她真的好怕……怕自己一時的任性妄為,會造成不可彌補的錯。

  「嗚……不要死……不要……」

  驚嚇過度的歐運琛,正飽受良心的譴責,哭泣不休。

  「小姐……」一名年輕的女傭人端著食物,輕悄悄的進了來。「小姐……」

  「恩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只要……教他……放開我……我不是故意傷他的……」一見來人,她的心再也承受不了懼怕驚恐的折磨,她終於放聲大哭。

  「小姐!您別哭……」名喚恩柔的女傭,將托盤置於小几上,傾身擁住歐運琛。「小姐!我們都知道您不是有意使少爺受傷的,沒有人會怪您的!」

  「他……他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他會不會死……」害怕的瑟縮在恩柔的懷裡,淚水汩汩直流。

  「小姐……您想得太嚴重了!」恩柔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脊,安慰著。小姐就是這樣!外表任性倔強,其實她的內心比任何人都善良脆弱。「小姐,少爺的傷沒您想像的嚴重,少爺已經自己縫合了……」

  「自己……縫合……」聞言,她抬首不解的望著恩柔。「嗯……」恩柔點點頭,掏出圍裙裡的手絹,溫柔的拭去她的淚水。「少爺是學醫的呀!他不會讓自己喪命於皮肉小傷的,您別擔心了!」「可是……他真的流了好多血……」蹙著眉、啞著聲,她始終無法不擔憂。畢竟,自己的一雙手從來都只是用來創作、演奏的,而沒有像今天這樣去傷害人……我想到這兒,歐運琛赫然瞪大水眸,焦急地問。「恩柔……你看……你看……我的手……是不是沾了血腥了?恩柔……」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凶湧滑落。

  血腥?恩柔先是一驚,而後搖頭苦笑,拉過她的雙手。「小姐,您的手白柔細嫩的,是我見過最美的手呢!怎麼會沾惹什麼血腥呢?您想太多了啦!」將她纖長玉手舉至面前,要她好好審視一番。

  「可是……我卻用它們……拿……琉璃夜燈……傷害他……我……」如象牙雕琢而成的柔荑,不禁顫抖起來。

  恩柔長長的歎了口氣,理了理她的長髮,耐心的說:「小姐,恩柔以人格擔保,少爺絕對沒受大傷害,您打在他身上的傷,對醫術卓絕的少爺而言,只不過像被蚊子叮了個包罷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好的,我保證,明早少爺會與您一同用餐、一同上公司的!」

  「真的嗎?」腫著雙眼,她懷疑的看著恩柔。

  「當然是真的!」見她不再掉淚,恩柔順勢將小几上的蓋仁粥端至她面前。「倒是小姐!您為這事擔心的連晚餐都沒吃,韓管家特地要廚娘給您熬碗美容養顏的粥,您快吃了,好休息。」

  被動的接過恩柔手中的湯缽,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了起來。

  「好啦!小姐早點休息吧!都快凌晨一點了,讓漂亮的雙眼休息嘍!別再哭哦!」服侍完歐運琛,恩柔收了碗盤,點亮夜燈,叮嚀幾句,便靜靜的離去。

  她眨眨眼、翻翻身,就是無法不去想他的傷。

  他會不會痛得無法人睡?或者,因為發炎而高燒?

  彷彿看到他寫滿痛楚的藍眸,緊瞅著她不放,她的心陣陣抽痛……

  「不……」她抓起絲被,赤足踩下床。胡亂披上外袍,如一縷幽魂般飄出門。她等不到天明,一定得馬上看到他,確定他真的沒事,否則她無法安心就寢。纖足輕陂著冰冷的地板,她飄飄忽忽的在沉靜的長廊移動。

  一樣沉寂的夜,相同慘絕的夢,再度侵擾凌冱的腦波,讓他睡得不安穩,卻又醒不來。

  「……媽……不……」鬼壓床般的沉重喘息,沁流出毛孔的冷汗,是他被夢魘圍舞的證據。

  「媽……媽……」像是緊繃的小提琴所拉奏出來的弦律,他嘶吼的夢囈竟穿透隔音甚佳的核木門,迴盪在二樓。

  「誰?」歐運琛頓足,驚駭地睜大美眸,搜尋著燈光柔和昏黃的長廊。

  靜悄悄的空間,除了她的吐息,幾乎是落針可聞,更不見任何人影。

  是錯覺吧!那短暫、飽含痛苦的聲音,是幻覺吧!

  揪緊狂跳不已的心口,歐運琛愈加快腳步的往凌冱臥房前進。

  「不……媽……」

  纖白素手正欲敲門,那令人戰慄的男嗓音,清楚的自門內傳出。她如觸電般的收回手,緊按著狂跳、心悸的左前胸。

  是他!那痛苦的嘶喊,是他發出的!歐運琛茫然的搖著頭。恩柔說他不要緊,只是安慰而已。天!他的傷一定很嚴重,否則他不會有那麼痛苦的叫喊……

  緊咬著下唇,不敢哭出聲,抖著雙手握上門把,有些慶幸他沒上鎖,使她可以順利進去向他「懺悔」。

  她快步的移至床邊,見著床榻上,左眉貼著紗布、額間深皺、冷汗涔涔,嘴裡不時含糊囈語的他,她忽感軟弱地跪跌於地……

  「對不起……對不起……」她伏趴於床鋪,情緒激動的啜泣不已。

  「……別哭……」半睡半醒之間,一陣細柔的女子哭聲,將他自母親自戕的噩夢中拉離。

  「你……」她抬首望向聲音來源,只見他藍眸如星的凝視自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收不住淚水的猛哭,似乎已忘了眼前的人,曾是自己所恨之人。「別哭……」大掌輕撫著她絕倫的臉龐,她的臉上沒有平日的倔強與冷然,有的只是挑人心弦的楚楚可憐。朦朧的夜燈下,她像只飽受驚嚇的小動物,不住地顫抖,讓人於心不忍。

  「……你流了好多血……我怕……你……死……」此刻,他溫熱的大掌感覺起來那麼的不真實,她真怕這只是場夢。

  「你擔心我?」藍眸爍亮的盯著她,他沒來由的感到欣喜。

  她下意識的點點頭,水波流蕩的美眸對上他的藍眸。

  四目交接,兩個孤獨靈魂迴旋飛舞,難以言語的情緒在兩人的心底脈動。

  「上來!」凌冱一把將她拉上床,長臂圈住她些微冰冷的身子。「為什麼擔心我?你不是恨我?我死了……」

  「不要說了!我不要你死……」她劇烈地搖頭,阻斷他的話,芙頰枕上他的胸膛以聽取心跳來撫平不安。「我恨你,但是我不要你死……」

  「為什麼恨我?」重逢之初,她便口口聲聲含怨帶恨,至今他仍不甚明白她恨他的原因。

  「十三年前……你不該救我的……」

  凌冱聞言不解地皺起了眉,她落海溺水,他當然該救她!難不成……「你不是落水的?」扳過她纖弱的肩,驚駭地正視著她。

  悲苦的頷首,她啞著聲。「我是自殺的,我根本不想活……」撇開面對他的臉,她的淚沿著頰滴落於他的手背。

  「為什麼這麼做?你那時不過十歲而已!」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如此輕忽生命?就像母親……「你怎麼可這麼做?怎麼可以?」激動地搖晃著她,他再也無法忍受任何人在他面前自裁,那使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是父母商業聯姻下的產品。他因為龐大的利益而娶了她,之後又迫於傳宗接代的壓力,不得不生下我。他從來沒有愛過我母親,倒是我母親,標準的傻女人,她總是默默的在付出,在他背後等著他回頭。只是到死為止,她都沒等到他的顧盼!」她躲在他懷裡,喃喃地說著。

  「三歲之前,母親總是在用她那雙溫暖的臂膀,時時刻刻抱著我,我以為她是愛我的,但她卻時常皺著眉告訴我,『小琛,只可惜你不是男孩,如果你是男孩,即使爸爸他不愛你,仍會讓你跟著他的,因為你必須學習屬於男人的東西……』,然後她會哭著告訴我,是她的錯,是她把我生成女孩,讓父親既不愛我也不願理我……三歲之後,母親的健康一日不如一日。我被帶離她身邊,由保母看顧。偶爾去看她,她卻是淚流滿面的訴說著,父親對我的漠視,都是她的錯。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但卻無法安慰她。」回想起母親悲切的模樣,她聲音哽咽,淚不由自主地流下。

  「我在母親的自責與父親的漠視下,痛苦的生活了十年,我知道,他們其實誰也不愛我,母親對我的愛,只是自責與憐憫的假象,她在意的始終只有那個不愛她的男人,而父親更別提了,我連叫聲『爸爸』的機會,他都不曾給過我,更別說是愛我了……十歲那年,或許是他意識到母親時日不多吧!又或許是長期對妻女的忽略造成的心虛吧!他帶著母親和我出遊,搭著郵輪航行於無邊際的大海……好藍的海……就像你的眼睛一樣……」自他懷中抬首,她眼神悠遠縹緲的望入他眸底。彷彿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內容般,他表情複雜的與她相凝,長指穿梭在她絲絨黑髮間。

  感受到他那撫慰般溫柔的動作,她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那並不是一趟快樂的旅行,母親病弱的躺在艙房中,而父親卻守著他的手提電腦處理著公事,原本期待雀躍的心情早已蕩然無存,我深深體會到活著的悲哀,我想要投入那大海中……溫柔的藍色中……他們不愛我……我的存在像是累贅……我想死……可是你卻救回我……是你害我……必須繼續痛苦的活著的……所以我恨你,而回來後,又得知你是父親的義子時,我更是嫉妒……嫉妒你可以親近他……我真的恨你……可是……當你受傷時,我卻怕你會死……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徹底的恨你?」矛盾充塞於心,她哭倒在他懷中。情緒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

  「很多事並不如表面看到的那麼單純,義父他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愛你。」揉著她的秀髮,將她緊按於胸,他忍不住皺著眉,講著語意模糊的話。她在他懷裡猛搖頭。「他們不愛我……不愛我……沒有人愛我……沒有人……我是累……」

  她的話消失在他的唇中。

  凌冱捧著她的臉龐,深深地吻住她那如盛開櫻花般的柔唇。不想再聽她那詆識、輕忽自己的話。

  「唔……」突如其來的吻,讓她雙手無措的推抵著他。

  凌冱抓住她掙扎的小手,趁著她因缺氧而張口之際,將舌探入她唇內,靈活的與她交纏嬉戲,品嚐著獨屬於她的甜蜜。

  「不准再提『累贅』二字!」久久,他放開她,長指摩挲著她紅灩微腫的唇。「你是『歐氏』總裁,是『我的』總裁!」她的命既是他所強留,今後就由他來掌握,他絕不准她再有輕生的念頭。

  「我不是……我不是……她氣息猶喘的直搖頭,下意識地抗拒著這個有名無實的身份。

  「你是!你是『我的』總裁!」固定住她晃動的頭顱,籃眸定定的凝著她。

  「……你只當我是傀儡……」倔強的避開他的凝視,她知道自己是他用來鎮住股東們的法寶。

  「不是!」回答得有些心虛,只得再次吻上她欲言的小嘴。

  當她是傀儡嗎?他沒想那麼多,只知道必須讓她待在身邊,一開始,也許真的是為了防止那些股東們將「歐氏」四分五裂,不得不借用她的「正統」身份,但現在呢?

  現在要她留在身邊是為了什麼?真的要她處理商務嗎?不,這些有他便成。那為什麼不讓她離開,讓她回維也納?是擔憂股東們會時時來查勤,發現總裁只是掛名來唬他們的嗎?不,當然不是。「歐氏」現在已在她名下,更是他這個總裁特助直接掌控,自然毋須懼畏股東們再搞分裂或「篡位」。

  那……到底為什麼不讓她走呢?不明白!他就是理不清!只知道當她說要回維也納時,他是憤怒的。那種憤怒的感覺就像適才聽聞她擔心自己眉上的傷而感欣喜的感覺一樣,是莫名其妙地自心底深處竄起的,那是一種令人苦惱又欣喜的悸動。

  「不要離開!留在我身邊!」輕輕地吮著她的唇,雙手游移在她素細的腰間。

  他不想聽她說「不」……

  「嗯……」歐運琛在他的熱吻中,輕搖螓首。

  「你若要我原諒你弄傷我的事,就留在我身邊,不要回維也納。」放開她柔軟的唇,額抵著額,他有些小人的利用了她的罪惡感。

  「我……」看著那雙令人迷醉的藍眸,她有些掙扎。「我在維也納有工作……」與路敦逵簽定的演奏會,還有新作發表會……這些是無法變動的。

  「把表演重心移回紐約,音樂會到哪兒都能發表的。」

  「一定得這麼做,你才肯原諒我嗎?」指尖輕觸他左眉的紗布。這裡曾流血不止,渲染了他滿臉的鮮血,連他冰藍的眸,都像獵鯨後而猩紅的大海……

  「你不就是為這事,才這麼『早』摸黑進我房裡。」握住她輕顫的小手,看了眼鬧鐘上凌晨兩點半的數字,他其實很歡迎她這時候來,這使他能少做點噩夢。

  聞言,她雙頰燥熱。「我該等天亮的……」一心擔憂他的傷,早忽略了合時合宜的問題,更忘了男女有別。

  抬起她低垂的酪紅小臉,看著這難得的小女人嬌態。重逢至今,她總是與他針鋒相對,恨他、怨他,從不給他好臉色看,更別提這嬌羞的女兒媚態。她就像朵倔強的白玫瑰,儘管全身長滿了扎人的刺,但內心仍是脆弱的,否則她不會因為他眉上的小傷而不安至此。

  玫瑰,矛盾的植物。有著筆直堅強、長滿硬刺的花莖,卻又有著禁不住風雨霜雪的嬌弱花朵。而她的倔強任性正如那花莖,善良脆弱的心便是那柔軟花朵。

  清妍殊美,她是典雅的白玫瑰。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緩緩地吻著她微啟的紅唇。他要攀折她、掌握她,讓她只能待在他身邊。

  「好……」有技巧的熱吻消磨了她的堅持,她著魔地攬住他的頸項,笨拙中帶點狂野地回應著他的唇舌。

  強烈的歸屬感,在她體內奔流,她對他的唇一點也不陌生,彷彿她在十三年前便注定與他相遇似的。

  凌冱輾轉吻咬著她纖白的頸子,時而輕時而重的烙下紅痕,體內燠熱的慾望隨之賁起。

  環著她身子的手,褪去她的睡袍,大掌探入純絲睡衣內,捕捉一隻柔軟的渾圓。

  「啊……」她難耐的將頭往後仰,感覺自己的胸脯在他的掌中硬挺脹痛。

  他一個利落的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除去她單薄的睡衣及底褲,雪白無瑕的嬌軀呈現在眼前。

  灼熱含欲的藍眸,令她羞赧地別過臉,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你好美……我的白玫瑰……」他脫去身上的束縛,裸裎的覆上她。

  「啊……」身體的燥熱讓她不安地扭動著,急欲想從這磨人的情境中解脫。

  粗喘的氣息呼在她紅暈的臉上,他低頭銜住她呻吟的櫻唇,舌尖熟練的與她的粉舌交纏。

  她的小手貼上他精壯的胸膛,愛戀地在那線條分明的肌理上滑動,他的身軀完美的如同雕塑品,硬實健碩、強壯有力。

  他倒抽了口氣,離開她的唇,將她蠢動的雙手壓制於枕上,唇向下游移至她的雪峰上,輕含著那粉嫩紅蕾,將它們洗練得更加紅繞美麗。

  「啊……不行……」陌生情慾讓她不安,下意識抗拒著陣陣由他帶來的熱潮。

  「看著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不會的……」氣息不穩的哄著緊張的她,飽含慾火的藍眸與她迷濛的星眸相對。

  「不……」她猛然屈起膝蓋,將修長的雙腿合攏。

  凌冱微微一笑,勒住她的纖腰,側躺於她背後,「你在害怕……」唇輕吮著她圓潤的耳垂,雙手悄悄下移……

  「沒有……」她迷亂地搖頭。為了證明自己的無懼,她轉身擁住他,緊閉著雙眼吻上他,舌尖笨拙的描繪著他的唇。

  「你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麼嗎?」強健的胸膛與她豐滿柔軟的渾圓相抵,挑逗地磨蹭著。她明明是害怕的,卻又故做堅強。嘖!倔強的女孩……或許該說是「倔強的處女」。一番廝磨後,他很肯定她未經人事。青澀生疏的吻、裸裎時無助的顫抖,說明了她從未與男人相處。這層認知又讓他感到莫名的欣喜。

  「我……知道,你要我留在……你身邊……放棄回維也納。」她嬌喘連連地盯著他。

  「不只如此!現在……我想要你!」語畢,他狂猛的吻住她,抱著她在床上翻騰。

  「嗯……」他灼熱的身軀熨燙了她,過多的情潮讓她腦子混沌,無法思考,雙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般緊擁著他的背脊。他埋入她馨香的雙乳間,含住她那早已挺立如花的尖蕾,輕緩的舔吻吸吮,長腿格開她緊開的雙腿……

  「啊……」倒抽了口氣,她細吟出聲。全身泛著迷人的紅潮。

  長指撩撥地徘徊於私密的谷口,若有意似無意的輕觸著。

  「呃……」她難耐地扭動著身子,無助的呻吟。

  凌冱自她胸前抬起頭,重新吻上她如玉的紅唇、白皙的頸項、挺立的渾圓上那粉紅的蓓蕾,動情的吸吮著。

  微微痛楚讓她皺眉低泣,但隨後難以忍受的卻是種欲仙欲死的歡愉。「啊……」得不到釋放的快感,讓她不滿足的想要更多。

  「喜歡嗎?」凌冱就著她的唇,暗啞地問著。

  「……嗯……」她意亂情迷的點頭,本能的敞開修長的雙腿,讓他更深入。

  待她體內一陣收縮後,凌冱置身於她雙腿間,托高她的臀,將他灼熱的挺拔慾望,滑進她滿蜜液的緊室中。

  「啊……」撕扯崩裂般的痛,自她下身蔓延開來。晶瑩的淚,由緊閉的眼角滑落。

  吻住她的痛呼,強壯的臂膀抱住她的大腿,腰桿一挺刺進她的花心。

  「……呃……」她驀地瞪大雙眼,被封住的唇無法發聲,只能以雙眸盯住他因情慾而灰濁的藍眸,纖白的指尖使勁的掐住他肩頭。

  凌冱克制住體內奔騰的熱浪,細細吻著她汗涔涔的臉龐,他的動作有著無盡的憐惜。

  迷糊中,她瞧見他那因極度克制而汗濕的俊臉,他溫柔的舉動,讓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是被疼愛的,心中的激動如排山倒海般湧現,猛烈地拉下他的頸,獻上自己的紅唇,熱烈的狂吻著他。

  無法再壓抑體內的騷動,凌冱開始律動起來,猛狂的深入她的慾望核心。

  「啊……啊……」他的撞擊帶來的快感,一點一滴地侵入她的細胞裡,痛楚早已不在,有的只是他在體內的真實感與震撼心弦的快樂。

  「琛兒……」不由自主的低喚。藍眸迷醉的流連在她汗濕嬌紅的絕顏、雪白晃動的乳波、與他結合的三角地帶,他不會讓她有離開的念頭,不會的……

  「琛兒……」嗓音因情慾而抖動,吻上她擺動的乳尖,貪戀著她的香甜。

  「……你……好溫柔……」未曾有人像他一樣,那麼溫柔的叫她,從來沒有!弓起身子,她將手壓在他性感的窄臀,長腿纏於他身後。

  在她溫柔的包圍下,吻遍她美麗的胴體,深情的喚著「琛兒」,一遍又一遍……

  亙久不朽的舞動,帶領他們躍上雲端,繾綣至天明……

  「少爺!您醒了嗎?少爺!」韓峻站在凌冱的房門外輕敲門板。有些不明白少爺今天為何睡得這麼晚,連準備早餐的傭人們都覺得納悶,一向作息規律的少爺,居然錯過了平日的用餐時間。

  沉厚的敲門聲驚醒了歐運琛,她睜開美眸,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困惑。

  陣陣灼熱的氣息規律的吹拂著她光潔的額,天鵝絨般溫暖光滑的觸感擠壓在她的乳房下,她緩緩的抬起頭看向熱氣來源——

  凌冱俊挺的睡顏驀地映入眼簾。頰畔一紅,她有些慌亂的扭動身子,卻發現自己密實的被他擁著。他一手緊箍著她的腰,一手掌握著她的臀,將她牢牢地限制在懷中。天啊!她居然全身赤裸地趴睡在他胸膛上,她不安的掙扎了會兒,下身傳來微微酸疼,腦袋瞬間清明了起來……

  她的小手輕觸他左眉上的紗布,凌晨的情景一幕幕重回腦海,她來看他的傷,對他敞開心門述說成長的痛苦、沮喪絕望的哭倒在他懷裡、不安無助的心讓她渴望被愛。

  而他,他給了她這種感覺。他讓她享盡了被珍愛、被重視的感覺,這是父母從未給過她的。

  生命的際遇是如此的奇妙、多變。曾經她是那麼的想死,她依稀記得,十三年前,她被救回後,一睜眼便對上他那雙藍眸,她還以為自己到了大海的深處,而後周圍的嘈雜,將她拉回現實,她才知道,自己並沒死成,十幾年來她都為她還活著而恨他,但經過他的受傷事件與凌晨的相處後,她已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恨他。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了變化……

  「少爺!您沒事吧!」苦等不到回應的韓峻,再次敲了敲門。「少爺!快過了上班時間了!」

  韓峻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緒,但仍沒喚醒沉睡中的凌冱。

  「凌……」他睡得好沉,她猶豫著是否該叫醒他。「凌『清』!醒醒!」擔心門外得不到回應的韓峻會闖入,還是決定叫醒他。

  「凌『清』!醒醒!韓峻來了!你快醒醒!凌『清』!」拍拍他的臉頰,她有些疏離的叫著他。

  「冱!叫我冱!凌冱!」拉下她的手,他輕輕地在她手心寫著自己的名字。

  她愣愣地盯著他慵懶的神情。「你醒了!韓峻在門外……」

  在她細白柔嫩的掌心完成最後一筆劃,大掌包起她的小手。「記住!叫我冱,凌冱!這才是我的名字。」將她自懷裡挪抱開,掀被走下床,隨意套上丟在地毯上的長褲,走向門口開門。

  「少爺……呃!您還在睡?」韓峻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赤裸的上身、湛藍的雙眸、凌亂的發,顯然少爺才剛起床,所有的裝備、掩飾都還來不及上身。

  「你先到公司去。我和琛兒會晚點到。」他神情自若的吩咐後,便鎖門走回房裡。

  琛兒?看著關上的核木門,韓峻皺著眉,搔了搔耳。琛兒指的該不會是歐小姐吧!少爺何時跟她親熱到喚她「琛兒」的地步?昨天他們不是起了爭執,弄得血濺樓梯間嗎?怎麼今天……

  歎了口氣,韓峻抹去一臉的困惑,戴上一貫無波的冷峻面容,先行離去。

  「怎麼了?」走回床邊,柔聲問著揪著絲被裹住上身、呆坐於床上望著他的歐運琛。

  「凌『清』你……」

  才一開口,雙唇便被他的吻給吞沒,大掌抓過她的右手掌。「冱!凌冱!我剛剛在你這兒寫過的。記得嗎?」離開她嬌喘不已的柔唇,輕輕地吻住那潤白的掌心。

  「為什麼?」為什麼要叫他「冱」,公司客戶及股東都稱他凌特助或凌清呀!他的名字不叫「凌清」嗎?

  凌冱緊盯著她鬆手後一覽無遺的雪白酥胸,將她抱抵在胸前,額貼上她的,沉聲開口。「黑眸的那個叫『凌清』,藍眸的『我』叫『凌冱』。」

  黑眸的那個!藍眸的我!她眸光流轉,馬上聽出了話裡的玄機。「凌冱才是你!」

  「沒錯!」他讚賞似的吻了她一下。

  「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區分?」伸手攬著他的頸,她喜歡和他親近的感覺。情愫的滋長是如此的神奇,不久前她還是恨他的呀!但此刻,她居然就坐在他腿上與他親熱相擁……

  「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現在先回去梳洗換裝。你得跟我上公司!」掀開床被,不經意地瞥見潔白床單上的紅漬,他又憐惜的吻了她一下。「或者……你今天想在家休息。」對於一個處女而言,他的索求的確過於猛烈。

  「我會和你去公司!」看著那抹刺眼的猩紅,她明白他要她休息的用意,她並沒有他想像的那般柔弱。

  「我知道你現在身子應該酸疼得很,你不需強撐堅強!」故做堅強掩飾脆弱顯然是她的脾氣特色,十三年前,他似乎就看透了她這點。

  「你別避開話題!我要知道,黑藍區分是為什麼?」有些任性的捶了下他的胸膛,她儼然已非昨晚那名失控哭啼的女子。

  凌冱將她放回床上,起身拾起她的睡衣、底褲、睡袍。「快穿上衣服!」

  「你說我是你的總裁!我命令你現在告訴我!」她的眸底寫滿了堅定的光芒。

  凌晨時,她已將自己一切告訴了他,現她也想知道他的所有。

  凌冱看著她倔強的小臉,坐回她身旁,長指撩撥著她柔細的秀髮。「我在扮演一個人,以便日後取代他,達成一項復仇大計!」耀眼的藍眸閃爍著絲絲冷光。

  復仇!她有些驚詫的看著他,恍惚間,他似乎成了擁有黑色羽翼的撒旦路西華般邪美。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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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06: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歐運琛怔愣地坐在起居室裡雙手無意識地彈奏著樂曲,心裡回想著早上他告訴她的一切——

  他是個身負家仇血恨的人。

  他的祖父——凌政,亞洲最大企業集團「凌氏」總裁,因為自身的恩怨情仇而降罪於他和他母親,硬是拆散了他們一家四口,弄得父亡、母死、手足散。

  他與他的孿生弟弟「凌清」,因為眼眸顏色的差異,而有了全然迥異的成長境遇。

  他是個進不了凌家大門、凌政欲誅伐的孽子雜種,而凌清卻是「凌氏」繼承人、凌政放在掌中「操弄」的寶。

  而他自從母親自殺氣絕的那一刻起,他便決心復仇。

  他的「復仇大計」周延縝密且擴及深遠。他打算以「歐氏」做為併吞「凌氏」的後盾,以「凌清」做為接近凌政的工具,一步步實行他的計劃。

  為了避免「復仇大計」橫生枝節或露了破綻,他十二歲起,便用凌清的表象面對世人。

  而他真正的自我——藍眸的凌冱,除了死去的歐由華、韓管家父子,就只有她知道而已。

  他的復仇計劃太沉重。比起她對父母的怨、對他的恨,他的家仇血恨簡直是一把顛覆命運、左右人生的巨鑰。這之中,誰的命運、人生被改變了呢?凌清,還有那無辜的夏彥……當然還包括了凌冱自己。為了報復凌政一個人,而犧牲、扭曲那麼多人的命運,使他們脫了軌……天吶!他的心思是何等的深沉呀?

  唉!她為什麼會愛上這麼一個深沉的男人呢?

  「噹!」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在一聲巨響後中斷。

  「愛上……」歐運琛兩眼茫然無焦的瞪大,美麗修長的指頹然伏按於琴鍵上。她愛上他了嗎?愛上了那個藍眸凌冱了嗎?什麼時候愛上的?

  是他抱著她、溫柔喚她「琛兒」時吧!

  是他夜裡痛苦嘶喊、扯痛她心扉時吧!

  是他眉上傷口血流如注、讓她淚流滿面時吧!

  是他生氣撕毀機票、不讓她離去時吧!

  或者是……更早、更早之前……是……

  「是是是!都是!都是!」雙手抱住發疼的腦袋,曲肘支抵於琴上。當當!兩聲不齊的巨響,正代表著她內心的紛亂。

  她愛上他了!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愛上了他。

  愛情的來臨,是無孔不入的,更是無法以事件或時間去回溯。

  她早已在自己尚未警覺時,便愛上了光暗撲朔、平易近人卻又深奧難測的凌冱了。

  長久以來,她被父親漠視而冷淡的心,終於因為有了歸屬,逐漸熾熱。

  只是世事難測,凌冱為復仇而不擇手段的做法,是否也將左右她的命運、扭轉她的人生?

  凌冱放下手中的「樂之頌」雜誌,起身行至辦公桌後的大片玻璃窗口。

  「清冷孤做、冷漠至極、神秘可比黑玫瑰、清妍殊美卻似白玫瑰,她是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

  他雙手環胸,以王者之姿睥睨著腳下的紐約市,思緒隨著窗外的車陣,流轉在雜誌對歐運琛的評論上。

  她的冷傲、不近人情的神秘感,其實是長期受義父冷落、漠視,而產生的反社會人格,這是一種絕望的表現。

  但事實上的她,卻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渴望被愛、被親近的小女人。掩藏在她堅強倔強外表下的那顆心,是脆弱禁不起打擊的,否則她不會因為痛苦的成長經驗而決然赴死。

  他瞭解她心裡渴望被愛、被珍視的感受,卻利用了這一點而要了她。

  凌晨時,當他聽到她絕望痛哭的訴說,沒有人愛她,她的存在是個累贅時,他本當將兩年前義父提及她時的那番話轉述給她知道的。

  記得那時,歐由華參加完一場商務晚宴,喝得酩酊大醉由凌冱送回歐宅的主臥房,好不容易將他弄上床鋪,準備離去之際,卻又被他喚住。

  「凌冱,你知道嗎?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哪……」當時他躺在床上這麼說。「今天吶!我呀!特別的感到高興。我的女兒……寶貝女兒小琛滿二十一歲了。她是個大人了!是個成熟的美女呢!就像她母親一樣……」

  「二十年來,我沒有幫她慶生過,今天我這個做父親的是該為她好好喝上幾杯……你知道,我有多愛她和她母親嗎?可是,每當面對柔弱纖細的她們,我竟不知該如何去親近她們……可笑吧!我是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是個商場上的巨人,卻是個失敗的丈夫、父親。我沒有讓她們幸福、快樂,這樣是不夠的……」凌冱回想當時的情況,他該告訴她的,而不是含糊說著「很多事情並不如表面看到的那般單純,義父他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愛你……」這樣語意不清的話。當時,他下意識地保留了兩年前歐由華的酒後真言,任她掉入更深的絕望黑谷。然後,藉此溫柔的愛她、填滿她內心的空虛。這麼做為的只是留她在身邊嗎?不,不只如此。

  他還要她當他是生命中的「唯一」!

  這一生中唯一愛她的人,也是唯一她愛的人。他不想去深思這念頭背後的意義,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對她有著強烈的獨佔慾望。

  「少爺!」韓峻示意性的敲了聲門,便推門而入。

  「有事?」結束心神的遠遊,凌冱轉身看著站在辦公桌前的韓峻。

  「關於公司在歐洲的綜合開發計劃,進度有點受阻。」韓峻一本正經的報告著。

  「受阻?」凌冱挑眉。「是資金問題?」

  「不是的!是市場。少爺!我斗膽建議,若是能與當地企業結盟,對於市場的開拓會較為有利。」

  凌冱同意的點點頭。「我會考慮。」企業結盟的確是個開拓市場的好方法,更可使「歐氏」企業壯大。

  「少爺,我先派人針對歐洲各大集團做個完整評估,以供您參考。」韓峻面無表情的說著分內的事。

  「就這麼辦吧!」凌冱坐落於旋轉皮椅,心有旁騖的撫著「樂之頌」上歐運琛高貴典雅的照片。

  韓峻敏感的注意到他的動作。「少爺,您今天起晚了,是否身體不適?」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眉上的紗布。

  「哼……」凌冱沉沉低笑,長指輕觸左眉。「你指這個嗎?你知道我的所學,這不可能造成我的不適的!」

  「我不過是『真正』睡著罷了!我從來沒有過那麼好的睡眠品質。」的確,以往他從沒有真正睡著過,每晚他一閉眼,總是噩夢到天明。

  說來奇怪,凌晨與她做完愛後,他便陷入極深且舒適的睡眠狀態,沒有噩夢侵擾,只有她柔軟的軀體在懷、清雅的體香縈鼻,他真的睡得很好,不是縱慾過度的筋疲力盡,而是身心舒暢的放鬆享受。

  「抱歉!少爺!是我多事了。」韓峻不自在地撇了撇嘴。「不過……歐小姐她今天還是沒來。」一來公司,總裁秘書便緊張的向他報告,顯然是怕少爺又發脾氣。

  「是我要她在家休息的。」凌冱雲淡風輕、不甚在意的說著。雙眸不禁又瞟向桌面的雜誌。

  少爺跟歐小姐……不一樣了!「少爺,那……歐小姐明天會來上班吧?」他不由自主又多話了。

  「你很關心她?」凌冱的語調不似平日的平易近人,但又讓人難以辨別他是否在生氣。

  韓峻一愣,有些急道:「若少爺無其他吩咐,我先出去了。」他匆忙又不失恭敬地退出凌冱的辦公室。

  待門一關上,凌冱再次拿起「樂之頌」,一頁一頁翻看著。

  所有「歐氏聯盟」總公司裡的員工都注意到了——美麗高雅的總裁與平易近人的帥哥凌特助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煙消雲散了。

  每天每天,他們一同到公司、相偕回家,幾乎已成了形影不離的「夢幻雙人組」了。

  凌特助甚至體貼的在總裁休息室裡,購置一架平台鋼琴,好讓學音樂出身的總裁,能在繁忙的公事之餘,放鬆心情,悠遊於自己的專業領域裡。

  如此這般的景況,使得「佳話」、「閒話」交織流傳在「歐氏」各層級。

  對於這些,不管是好或壞的人言,凌冱都只當它是亂風過耳,完全不予以理會。而身陷愛情魔障的歐運琛,更是聽不到、看不見這些「辦公室文化軼事」。

  流暢悠揚的琴音自總裁辦公室虛掩的門縫,幽幽忽忽地迴旋而出,美妙的音符在無形中瀉滿一室。

  無視於門外沉醉於陽春白雪中的女秘書,凌冱推門走進偌大的辦公室內。

  凌亂的資料夾堆滿桌面,高背皮椅空蕩旋轉,顯然主人走得有些氣悶。

  他不在意的搖頭淺笑,繞過紊亂的矮櫃,打開通往休息室那扇精雕細琢的核木門——

  制式單調的傳統套裝,果然影響不了她清靈高雅的氣質,嘹亮的琴聲、飛揚的旋律將她包圍,她宛如與那漂亮的鋼琴融成了一體。

  穿越舞動、歡悅的空氣,他悄悄來到她背後。「很棒的曲子,新譜的?」俯在她耳際,輕聲問。

  「啊!」她嚇得倏然轉身,看著已直挺站立於一尺外的凌冱。

  一身索普拉尼精緻手工西裝、素雅的愛瑪仕領帶,讓他尊貴、俊挺的外表更加卓爾不凡。

  「怎麼了?」凌冱伸手撫著她嫣紅的芙頰。「你的辦公桌有點亂。」氣色雖好,但她看起來卻顯得有點沮喪。

  「那些東西我一點也看不懂!」不再是任性倔強的語氣,而是女人面對自己心愛男人時的嬌填。

  凌冱笑了笑。他喜歡她那天籟般的嗓音,尤其是用在撒嬌、歡愛輕吟時。在他面前,她不再是那個憤世嫉俗的倔強女人,而是全心愛著他的小女人,他非常滿意這樣的她。

  拉她入懷,抽去她髮髻裡精美象牙玫瑰簪,讓她的發如飛瀑般披落。「我會幫你看的!」長指感受著那黑絲的柔滑。他原本就沒期望她懂商務,所以才弄來鋼琴,讓她排遣時間。

  「以前……他每天都看這些……」提及那漠視她的父親,她仍是不自在且帶著疏離。

  「義父的生活世界就是如此。他給我的『孺慕之情』就是教會我那些。」凌冱輕言淡語。

  歐運琛蹙眉凝視著他。她知道,他仍記得他們那天爭吵的禍源。

  「對不起……」纖指輕觸他眉弓的淡疤,雖然有濃密的眉毛遮蓋,但它還是無法消失。

  「你已經為這道歉無數次了。」親熱地淺啄那柔軟櫻唇。他已利用她的罪惡感留住她了,不希望她再沉溺愧疚。那反倒讓他感到莫名的心痛……

  她攬著他的頸項,微微觸著他的唇。「我愛你……」深情的望進他眸底,她總是能看見那令她迷惘的冰藍,那層森黑的隱形眼鏡從未阻礙她。

  凌冱一凜,閉上與她交纏的視線,準確無誤的吻住她,有些狂放的吸吮、啃噬她的唇舌。他掌握了她的情感、心緒、生活,但為何他的心有點空、有點煩?

  久久,他結束長吻。「想吃什麼?」牽著她的手朝外走去。

  「哽?」她愣愣的跟著他走。直到經過秘書室時,看見啃著三明治的秘書小姐,才知時間已是午休。

  「到第十街的地中海餐廳好嗎?」摟著她的纖腰,等待著電梯的到來。

  「好。」

  坐在灑滿陽光的長椅上,路敦逵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手上的檸檬鬆糕。

  皺起眉頭。「紐約客都吃這種東西?」一點檸檬香都沒有,嘴裡的甜味活像塞滿砂糖般膩人。

  來到紐約已經三天了,卻始終聯繫不到那位失蹤快兩個月的「詠歎天後」。

  喝了口味道有點怪的拿鐵咖啡,沖淡口中甜味。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又惹她不快了,讓她非得以演奏會「開天窗」的方式來對待他,甚至還搞個「失蹤記」,讓他遠渡重洋來尋人。

  「路先生!」一名棕髮白人男性,由對街走來。他是路敦逵委託找人的偵探比登費。

  路敦逵不疾不徐的朝他招招手。「有消息了?」

  「可能又要讓你失望了!」比登費坐在他身旁的空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算了!不急。」他有些言不由衷。

  比登費看著身邊器宇軒昂的東方男人,不明白的問:「路先生,既然你要找的小姐是古典樂界名人,你何不運用媒體的力量……」

  「我就是不想張揚,才委託你的。」路敦逵笑了笑。要是媒體掌握得住小琛,那她就不會被喻為「神秘可比黑玫瑰」了。

  「那麼……」比登費欲言又止。他實在想賺這筆錢,可是查了兩天一點眉目也沒有,不知道這東方男人會不會取消委託。

  「你繼續查,有消息就到飯店找我。」

  「OK!OK我會盡力的!路先生。」彷彿看見了白花花的鈔票般,他大聲的保證,而後雀躍的離去。

  比登費走了之後,路敦逵依舊坐於原處,看著街上的人群。

  「小琛!」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驚見一男一女走進對街的精品店,而那名女性的背影像極了歐運琛。

  不可能!小琛不會穿那麼制式的套裝的。認錯了!

  瀟灑的蹺起二郎腿,完全無視於紐約仕女們,對他成熟穩重、英挺外表的注目禮,逕自喝著手中早已變了味的拿鐵。

  三十分鐘後,那對男女由精品店走出,那女的已換掉一身呆板的套裝,穿上了剪裁高雅利落的絲質洋裝。路敦逵的眼光不禁移向她的臉部——

  「天!是小琛。」這次他肯定不會錯認了。她絕美的容顏上,居然……還掛了抹他從未見過的甜美笑。

  「小琛!」在英文雜流的空氣中,他赫然以中文大叫,引來了不少目光,只可惜不包括對街的歐運琛與凌冱。

  眼看他們就要坐上車了,他不顧形象的穿越人群,直往對街沖。

  「小琛!」他只來得及目送他們駛離路邊的車子。不過,還是機警的記下了車號。

  半晌,他一動也不動的呆站於人群中。

  「那個男的是誰?」半瞇雙眸,他自言自語著。

  帶點寒涼的夜風透過未掩的窗口,吹入室內。

  「咳……咳……」帷幔輕飄,夾帶陣陣女性嬌咳。

  「怎麼了?」微張雙眸,凌冱輕撫著歐運琛光裸的背脊。

  自從與她發生關係後,他便猶如毒癮深植的吸毒者般,無法抗拒她柔美的身軀。

  而摟著她睡覺,更成了他對付噩夢的利器。她的身影取代了那赤紅的夢境,她的清雅馨香取代了那股撲鼻的血腥。她是他的夢魘「終結者」。摟著她,他總是能夜好眠。因此,他們夜夜同眠於她房中。

  「咳……咳……」無力的輕咳又傳來。

  「琛兒?」藍眸全開,低頭看著蜷縮於懷中的人兒,大掌撫上她光潔的額。

  「我有點……冷……」雙手抱緊他溫暖的胸膛,疲累得不想睜眼。

  「你發燒了!」她身上異常的熱度,與掌上傳來的高溫,讓他不禁蹙緊了眉頭。他動了動身體,準備下床去拿醫療用具……

  「別走……我好冷……」她的聲音抖得厲害。

  凌冱點點頭,單手箍緊她發燙的身軀,另一手拿過小几上的無線電話筒,撥了內線。「韓峻!把我的醫藥箱拿上來。」掛了電話,他臉色黯然。稍早,兩人在浴室裡恣意歡愛,絲毫沒注意浴缸的水巳冷,她肯定是那麼著涼的。

  光線明朗的起居間裡,歐運琛半躺於沙發上。「不要了,恩柔!我吃不下了。」推拒著那舀滿匙的牛奶粥,她再也吞嚥不下了。

  「小姐,別這樣!少爺出門前交代過的,你得吃下這些食物。」除了手中的這一小碗粥,她還以眼神掃過大套几上的餐盤。

  「他……什麼時候出門的?」昨晚打了退燒針,吃了藥後,她便一直昏昏沉沉地到天亮,等到恩柔來喚醒她時,身旁已無他的身影。

  「少爺大概在七點鐘左右跟韓峻一道出門的。」恩柔趁著她注意力分散時,又餵了口粥進她嘴中。

  「唔……」她痛苦的皺起眉,囫圃的吞下腹。「我不吃了,你收下去吧!」

  「小姐!您別害我被少爺罵。」恩柔不從的搖頭。

  「他不會罵你的。」凌冱待人一向和善平易,不可能為這事斥責下人的。

  「難說哦!少爺那麼在意您……」恩柔漫不經心的說。

  凌冱與歐運琛之間的親密,所有下人們都盡收眼底,也樂觀其成。唯有韓管家父子,對這事持保留態度、不予置評。

  「他在意我……」雙眸光彩閃爍。她一直知道,他在意她、愛她,雖然他不曾言明,但她就是清楚,也放在心底。現在由第三者嘴裡聽到這話,她心裡竟騷動不已。

  「是啊!小姐可別告訴我,您感覺不到少爺對您的重視與珍惜。」

  歐運琛淡淡的笑著。他給她的,是父母從未施與的,她哪會感受不到呢?

  「小姐!知道少爺在意您,就快吃了這些食物吧!」

  「你收走吧!他不會罵你的。有事我負責。」任性的閉上眼,不再看恩柔的愁容。

  「小姐……」恩柔軟言苦求。

  「小姐!我是韓管家。」韓管家於三樓長廊敲著門。

  「進來。」

  「小姐!有一位姓路的先生要找您。」瞥了眼依然完好的餐盤,韓管家不禁皺眉。

  路?路敦逵!他居然找來了!歐運琛咬了咬唇,有些苦惱。

  恩柔見狀,插言。「韓管家!小姐身體不舒服,你教那人改天再來!」

  「不!我要見他。」有些事還是得取得他的同意才行。是她疏忽了,才忘了要與他聯絡。

  「小姐……」

  「韓管家!請你讓他在客廳等我。」起身走進臥室,不理會恩柔的碎碎念。

  執起桌面上精美的骨瓷杯,啜了口芳香的花茶。路敦逵打量著法式宮廷似的大客廳。

  那個比登費還不算太飯桶,至少他在拿到車牌號碼後,正確快速的查到了小琛的住所。總算沒白花錢去委託他調查!

  「路敦逵!」熟悉的女聲直呼其名。

  「小琛!」看著她款步走來,不禁細細審看著她。

  疊襟式針織長洋裝,她看來有種慵懶之美。

  「好久不見了!小琛。」近看之下,她變得更美麗眩目了,讓他有恍若隔世的錯覺。

  她優雅的坐在他對面。「我想將工作移回紐約。」不想與他閒扯寒暄,直截了當的切入主題。

  呵!脾氣還是沒變。路敦逵搖頭輕笑。「你變美了,小琛!有種成熟女人的韻味,是誰改變了你?」

  「不用你管!」歐運琛輕聲斥喝著。

  哼?果然還是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路敦逵暗忖。微笑開口:「你只願為那名男士改變冷傲的脾氣嗎?小琛。」對於昨日見到的一幕,他有點……呃……不是滋味!畢竟認識她以來,她總是冰冷以對,吝於給人她的美麗笑容。

  「我想,你今天不是來談演奏會之事,既然如此,請你改天再來!」她霍然起身,欲離去。

  「我難得來紐約,不招待我逛逛嗎?我對這兒可是一點也不熟,如果要我同意將你的演奏會、發表會移回紐約,你起碼該讓我知道,要如何著手?該與那些單位接洽?」美其名是為工作,其實他是想約她出去。

  聞言,她止住腳步轉身。「你同意?」若他同意,那的確得解決場地的租借問題。

  路敦逵攤手點頭。「我若不同意,你會乖乖回維也納嗎?」他明知故問地盯著她笑。

  「我加件外衣,你在這兒等會兒!」

  路敦逵滿意的頷首,看著她飄逸如仙的身形沒入桃尖拱門裡。

  凌冱去了一趟世界貿易中心,回程順道在蘇活區的一家歐式自助餐館用餐,沒想到卻意外的看見她。

  「少爺……」韓峻也注意到了。凌冱平靜地盯著坐於窗邊、正與一名出眾男士談話的歐小姐。

  「我過去打個招呼,你先回公司。」她應該在家休息的,而不是在這兒與人相談甚歡。莫名不悅的情緒充塞於胸,他沉著氣的朝他們走去。

  「林肯中心一帶的音樂廳都不錯。」歐運琛一板一眼的對著正大啖美食的路敦逵說。

  「我知道!」喝了口咖啡,有些不滿意她在用餐時還談公事。「今年的兩場公演,我會在這兒幫你籌備好的。」將刀叉塞入她手中,示意她進食。

  「那麼關於『藍色亞利亞』要錄製CD的事……」

  「我會處理!你只管專心創作就行!」真不曉得他當初著了什麼道,居然擔下她的「經紀人兼顧問」的名義,讓他得為她操勞、煩憂。

  「抱歉!得讓你多了租借地的開銷!」關於這點,她是真的有些為自己的任性而歉然。要是在歐洲,他旗下多的是場地可使用,根本毋須多花錢。

  「你會替我賺回來的。」不在意的展露著成熟男人迷人的朗笑……

  「琛兒。」凌冱的介入,阻斷他們的交談。

  歐運琛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燒退了?」他旁若無人的坐在她身邊的空位,大掌貼撫她額上。

  「我沒事了。」他的關心讓她心頭甜甜的、暖暖的。「你不是在公司?」淡笑問著。

  「出來辦些事,順道在這兒吃飯。」

  「小琛!不幫我介紹一下嗎?」被忽略在旁久久,路敦逵發出沉穩的嗓音,提醒她。

  這個男人身上有股與小琛相似的矛盾氣質。路敦逵暗自思量著。

  「你好!敝姓凌。」不待歐運琛開口,凌冱便和善的伸手向路敦逵。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路敦逵,小琛的音樂顧問。」握住他的手,路敦逵難以克制的在心裡評量起他。平易近人的態度、深沉不為人知的眼神,他是個矛盾的謎樣男人。這男人對小琛而言,太過危險!

  避開路敦逵銳利的目光,他抽回手。「琛兒,好好招待路先生吧!我先回公司了。」輕輕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凌冱起身離去。

  他就這麼丟下她!歐運琛心頭感到一陣落寞,彷彿又回到了被父親冷落漠視的那段日子……路敦逵靜靜的觀察著她,有些大感不妙的皺眉。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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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來了!」晦暗不明的臥室裡,他魔魅的嗓音由帷幔低垂的四柱大床飄去。

  「嗯!」脫下外衣,她輕應了聲。

  「今天又去哪兒了?炮台公園、渡輪碼頭,或者又聽歌劇去了?」他的語氣有著連自己也未察覺的酸味。

  但敏感的歐運琛卻嗅出了他的不對勁。「是你自己要我好好招待他的。」她挑釁地看著他益發爍亮的藍眸。那天他丟下她時,是這麼對她說的。

  「我可沒要你每天樂不思蜀呀!別忘了你是『我的』總裁!」這些天來,她天天與路敦逵同游紐約,每每到日落月升才入門,讓他的情緒一日比一日怪異,甚至無法安坐於辦公室內、處理進軍歐洲的事務。

  「我只是照你要我做的事去做,就像你常常要我在文件簽名一樣!」卸下頭上的髮簪,讓盤了一天的秀髮鬆散於肩上。她要讓他知道,那天他那麼丟下她,她是不好受的。

  「不要任性!琛兒。你明知道紐約的治安狀況,每天這麼晚回來……」言未盡,她便衝口阻斷。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早點回來,你仍會讓我和路敦逵一起出遊是不是?」她生氣的將脫下身的洋裝扔向床上的他,然後轉身欲住浴室走。

  凌冱迅捷自床上跳下,攫住她,沉聲開口命令:「我勸你打消那個念頭!」

  「你在意嗎?你會吃醋嗎?」背部傳來他胸懷的暖意,讓她直想轉身擁住他,但她仍咬牙問著他的感受。

  「會!我會!」雖然搞不清心裡紛亂酸澀是否是吃醋,但他確實在意她成天與路敦逵出遊。

  她聞言,猛然地轉身捶打著他。「你可惡!可惡!你可……知道,那天你頭也不回的把我丟在餐廳裡,我有多傷心……我看到你的背影和父親一樣……不要再這樣對我……不要……」粉拳用力的捶打他光裸的胸肌,她發洩似的喊著。

  「答應我,除了公事,不再和路敦逵出去!答應我!琛兒!」凌冱使盡力量的擁緊她。他不想再過白天在辦公室猜測她的去處、晚上等她入門的日子了,這種掌握不住她的感覺令他心慌。

  「我……要在你身邊……我要你……看我,不要隨便丟下我,我會讓你找不到的……」她嗚咽地說著,倘若,她再一次傷心,那她肯定會封死自己的心,然後永遠消失,就像當年跳海那樣。她會的!會的!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低頭吻住她。他永遠不會讓她脫離他的掌握的。

  撬開她的牙關,糾纏著她的舌,吮著屬於她的甜,雙手托高她的臀向他灼熱的悸動。

  狠狠地採擷她唇內的芬芳,下身乍緩乍急摩擦著她柔嫩雪白的大腿內側。

  她藕臂環抱他的背,柔軟的渾圓隔著純絲內衣與他激烈廝磨。「啊……冱……

  」被他吞吮的唇,不自禁的嬌吟。

  「琛兒……」抬高她的臀,輕放於一旁的梳妝抬櫃上,身體擠進她修長的雙腿間,大掌盈握她的一隻渾圓,長指狎玩那絲布下尖挺的花苞。

  「啊……」她顫抖地後仰,雙手攀抓著他肩頭。

  熟練利落地褪去她身上的內衣,俯頭吮吻她的粉紅蕾尖,感受它在唇內敏感的硬凸。

  在她的凝乳上逗留了一陣子,單手扶住她後仰的頸,細緩的吻咬著她滑膩的下顎、纖頸、鎖骨。

  他的愛撫在她身上點燃了一簇簇小火苗,往她下身集中燒灼,讓她又熱又難受。

  「呃……冱……」雙手情難自禁的撫摸他玉石般光滑的胸膛,一層薄汗覆蓋在那有力兒結的肌理上,他宛如雕刻家刀鑿出來的藝術品般完美無瑕。

  「不……別這樣……啊……冱……別……」那輕觸、輕點的刺激,幾乎將她逼瘋,雙腿本能的夾緊他臀側,弓身想要他。

  「別急……琛兒……」

  「啊……啊……」身子因他的舉動而劇烈顫抖,豐腴白嫩的雙乳彷彿在回應她的激情叫喊般飛舞波動著。

  「啊……」她尖喊。雙手抱緊他俯在胸前的頭,長指探入他汗濕的黑髮中。

  「感覺我……琛兒……」抬高她的臀緊壓向自己,他已完全進入她深處。

  「啊……我愛你……」意識迷離、眼神渙散的與他滿慾望的藍眸相對。

  「嗯……」他開始劇烈的律動,輕吻綿密的落在她粉肩上。

  「啊……啊……冱……」她隨著他的律動吟哦著,皓齒不時咬著他硬如堅石的肩膊。

  抱著她離開梳妝抬,轉移至四柱銅床,讓她背脊抵著冰冷的床柱,逐漸加速律動。

  「不……啊……」她高舉雙手往後抓緊床柱,微微睜開迷離的美眸,模糊的看見梳妝鏡裡,他托抱著自己臀腿,性感推拔腰身的背影,也看見了自己雙手高攀床柱、乳波旋跳的媚態。這——就是他們相愛的情形嗎?她激動的流下了淚,好美!他們的結合好美……

  凌冱箍著她的腰,將她拉離床柱,雙雙倒臥於床,屈起她的一條長腿,猛烈撞擊數十下,在兩人攀上性愛天堂時,將熱流瀉滿她體內。

  「怎麼哭了?我弄痛你了?」他輕撫著她頰畔的發,意外發現她紅灩的臉蛋有著熱淚。

  「嗯……」撫著他肩頭上自己的齒痕,她輕笑搖頭。

  「你總是讓我克制不住!」將她攬入懷中,他不由自主的低歎。「睡吧!明天得和我到公司。」

  在他懷裡點點頭,習慣性地將耳朵貼於他左胸前,傾聽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入睡。

  翌日,歐運琛因為疲累賴床,仍沒趕上與凌冱一同到公司的時間。

  明亮的辦公室裡,凌冱專注且迅速的批閱著文件。這些理當是總裁的工作,但卻全是他在處理。

  「少爺!」韓峻手持一份文件走進他的辦公室。

  「有消息了?」頭也不抬的繼續批閱文件。

  「『羅瑟集團』給了回應,表示有意願與我們詳談!」韓峻將早上收到的消息報告給凌冱。

  「『羅瑟』?歐洲最大華裔集團?」若與之結盟,那除了能為「歐氏」帶來莫大利益外,更能壯大他向凌政復仇的羽翼。

  「是的!對方表明已派了高層來談合作條件……」

  「凌特助、韓副理,一樓接待人員通報,有一位『羅瑟集團』少東來談公事!」接待主任和善的嗓音由內線通話器傳出,阻斷了韓峻的報告。

  「他們倒很有效率。」凌冱挑了挑眉,瞥了眼韓峻,拿起話筒命令。「帶他到貴賓室!」切斷通訊,起身穿上掛於衣架的鐵灰色西裝。

  「少爺……」

  「我親自和他談!」止住韓峻的跟隨,他邁著穩健的步伐出去。

  「我要娶小琛!」

  幾乎在他才轉動門把的那一刻,這句話便如雷電般損痛了他的耳膜,對方彷彿已知道來人是他。

  他半瞇雙眸看向沙發椅上的男人。「是你!路敦逵。」凌冱走向前,落坐在他對面。

  「沒錯!我正是『羅瑟』少東。」氣定神閒的喝了口咖啡,他表明身份。

  「你是來談結盟的事?」他沒帶任何文件,不像是來談公事的。

  路敦逵點點頭。「我要娶小琛!」

  「什麼意思?」凌冱因他的話而皺眉,胸口微微發熱、揪痛。

  「這是『羅瑟』與你們結盟的唯一條件。」路敦逵決定要帶小琛回維也納,遠離這名危險的男子。儘管他們倆身上有著共同的矛盾氣質,但這男子過於深沉,恐怕不是小琛所能應付。

  商業聯姻嗎?凌冱因他的話而陷入沉思。

  「你可以不要答應!畢竟總裁是小琛,若她不想嫁我,你答應了也沒用,到時,結盟之事也就罷了!」就算「歐氏」提的合作條件再好,都比不上小琛吸引他。

  「換言之,你非娶她不可?」凌冱斂去好臉色,沉著聲問。

  「那得看你是否真的有強烈的意願要與我『羅瑟』結盟!」聽起來像是有選擇的建議,但這其實是給凌冱丟了個兩難的問題。

  凌冱神情嚴肅的凝視著路敦逵。「羅瑟」是他最好的結盟對象,可說是獨一無二的,但一旦與之結盟,琛兒必將成為路敦逵之妻……

  「權勢可讓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學習讓自己的羽翼豐厚,面對仇人時,你會更得心應手。」

  不期然地,歐由華的話,撞進了他腦中。權勢、羽翼豐厚,是他復仇時必備的要件,而「羅瑟」將在此提供難得的機會,不要求任何條件,他們只要小琛……

  眸光沉定,決心不再掙扎。「我會勸她嫁你。」可憐的歐運琛成了他復仇計劃的第一名犧牲者。

  「這麼說,你同意我方纔所提的結盟條件?」路敦逵深深為歐運琛感到惋惜,她所愛的男人這麼輕易就把她給「賣」了。

  「沒錯!」凌冱刻意忽略胸口的悶痛,眉頭不皺一下的回答。

  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

  歐運琛緩步走出醫院門口,雙眸水亮的笑著。

  十點多在家醒來後,她莫名的嘔吐反胃,連恩柔準備的早餐都令她噁心,於是她匆匆換衣,準備在恩柔逮到她沒吃早餐前,出門到公司。

  而她的確成功的逃出了家門,只不過當她車子開進市區時,她突然莫名的極想吃八十六街ElkCandy的巧克力,於是她驅車前往,就在她下車的那一剎那,黑幕當頭降下,她失去了知覺。

  「小姐,你血糖太低在街上昏倒,是路人送你來的。另外,你已懷孕四周了,你知道嗎?」這是她醒來時,一位白人女醫師對她說的話。

  在醫院接受了簡單的醫療與檢查後,她最想做的是,趕緊到公司告訴凌冱,她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

  孩子會像他一樣,有對漂亮的藍眼珠嗎?

  她迫不及待想看他驚訝的表情,畢竟醫學院出身的他竟沒發覺自己快當爸爸的徵兆,她可得好好取笑他一番。

  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時而輕快、時而沉緩的弦律,自總裁辦公室傳出。

  「啊!總裁!您來了啊!」女秘書赫然睜眼。

  「誰在彈琴?」她似乎可以看見那人流暢的指法,如同精靈般在琴鍵上蹦跳。這人顯然琴藝不凡。

  「是凌特助呀!他已經等您兩個多小時了。」女秘書據實以告。

  歐運琛圓睜雙眼。他居然會彈琴!她一點都不曉得。

  隨著樂聲往內走,她震驚得難以形容,因為她真的看見他優雅的彈琴英姿。

  「你居然會彈琴!」徐緩地走向他,她驚呼出聲。他還有多少事是自己所不知的呢?她迷惑了。

  聽見她的聲音,凌冱倏然停手,轉身看著她。「你來了,睡到現在?」

  她下意識地搖搖頭。「你會彈琴,而且彈得很好!」不禁開口讚賞。

  「醫學院的學生喜歡利用彈琴來訓練手指的靈活度,我會彈琴並沒什麼好意外!」他淡淡的對她說。

  她輕輕笑著。還說醫學院!自己快當爸爸了都沒發覺。要現在告訴他嗎?還是再保密一下?

  「琛兒……」看著她唯美的淡笑,他閉上眼叫著她。

  「什麼?」她走近他,坐在他腿上。

  「我要你嫁給路敦逵。」睜眼看著她絕美的容顏,他暗暗握緊了拳,不露出絲毫感情的開了口。

  血液瞬間衝上額際,耳鳴嗡嗡的作響。他剛剛說了什麼嗎?為何她心痛如絞,彷彿萬刃刨過?歐運琛神情恍惚地盯住凌冱,呼吸有些不暢的急喘——

  我要你嫁給路敦逵。他是這麼說的嗎?

  不!不可能!他們是那麼的相愛,他昨晚才說過,不准她再與路敦逵外出的。她肯定是錯聽了他的話,一定是錯聽!再問一次,再問一次,她肯定會聽到他溫柔的愛語。於是,她微微的揚起唇角,輕聲開口——

  「你剛剛說什麼?」

  凌冱眉頭深蹙,強迫自己面對她那唯美的笑顏,抑著嗓音,重複。「我要你嫁給路敦逵!」

  「你……說什麼?」是在作夢嗎?為何她今天有這麼多驚奇,懷孕四周、他會彈琴,現在又聽到他要她嫁給路敦逵,是夢吧!如果是,快讓她醒醒……

  「我需要與『羅瑟』結盟。」要併吞「凌氏」,逼死凌政,後盾愈強愈好。

  歐運琛不敢置信的搖頭。「我也是你復仇計劃中的一顆棋子嗎?」她很痛心,沒想到自始至終,自己不過是他的玩具。

  凌冱合眸,不去看她眼中的絕望與傷痛。

  「你說呀!」她尖喊,發狂似地使力捶他。

  「嫁給路敦逵,你能得到幸福……」

  「借口!」她憤然離開他的大腿,打斷他的話語。「我若不嫁,你得不到對方的盟約,才是真的吧!」

  「我只是個身負家仇的男人,一旦我的計劃成功,我很可能得一輩子以『凌清』的身份活到死,我的妻、子都得適應我這種人前人後不一的身份……」

  「難道不能放棄那個可笑的計劃嗎?」為什麼他心中要有仇恨?好不容易,她有了他的愛、有了他的孩子,忘卻了父母給的痛,為什麼他還要挑起那種不幸呢?

  「可笑?對我而言,報仇是我生命的全部。」凌冱眸光閃過恨意。家破人亡!家破人亡!這一點也不可笑!

  「你生命的全部?比我和……還重要!」她下意識不想告訴他孩子的事,反正他不會在意的……

  「比你還重要!」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殘酷地震碎了歐運琛的心,也摧毀了她對他的愛。

  「好!我嫁!」忍住淚水,她挺直身軀轉身看著他,她要他後悔!要他一輩子見不到她、看不著孩子,反正她們對他一點也不重要!

  對於她乾脆不帶掙扎的回答,他有那麼一刻的憤怒、生氣,但他仍壓下心中的不快。「我會和路敦逵安排好婚禮!」

  像不想示弱他的無情般,她倔強的道:「愈快愈好!」提著皮包,離開充滿他氣息的地方。

  看著她漸行漸遠。凌冱突然覺得自己心更空、更虛了。

  上流社會的紐約客最喜歡舉行婚禮的地點——聖派翠克教堂,莊嚴的詩歌吟唱,揭開了一場神聖婚禮的序幕。

  沒有幸福洋溢的表情,歐運琛冷著絕倫的容顏,挽著父親的義子!凌冱,走向她的「新郎」路敦逵。

  對於身邊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她已心死了。

  她再也不想被愛、被重視了,比起父親至死都對她不聞不問的漠視,他先愛而後誅的作法,更教她心寒。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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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08:19 |只看該作者
挽住她戴著長手套的柔荑,凌冱感受到她的疏離。每走一步,他便覺得她離他遠了一丈。

  原以為他可永遠掌握她、佔有她、將她栓牢在身邊的,未料他居然得將她交給路敦逵,只因他心中的天秤上,放著復仇籌一端遠重於她,所以他必須結盟更大的力量來強化自己的羽翼。

  但心裡那股對她不捨的異樣情緒,卻讓他苦惱不已。愈接近路敦逵,他的腳步便像又多了一塊鉛般沉重。

  他無意識的將她的手交給路敦逵,帶著慣有的平易態度,和善的入席,忍著內心的騷動與苦惱,聽著他們在神前的誓言,在他們親吻時,雙掌緊握於身側,忍著想扯開他們的衝動,看著婚禮圓滿的結束。而後,婚宴開始。

  婚宴在一家五星級飯店舉行,席間有不少歐美古典樂界名人,但並未見新娘出席。

  凌冱周旋了一圈,始終見不著她,便轉而問她的「新婚夫婿」路敦逵。

  「我有話要和她說。」凌冱態度平和、冷靜,看不出半絲的敵意。

  路敦逵頷首,吩咐侍者領他至客房部。「有什麼話,趁早跟她說明白,我明天帶她回維也納。」凌歐兩人的關係若不理清,他肯定無法「抱得美人歸」。

  凌冱默然,隨著侍者離去。

  歐運琛撫著鬱悶的胸口,單手拆下頭飾。宴會上的空氣與人群讓她直想吐,還有身上這襲價值不菲的美麗婚紗,簡直像極了鉗制她的鐵籠。

  溫熱的掌輕貼著腹部。她這兒有條小生命正在成長呢!真的要帶著它,和路敦逵回維也納嗎?不!當然不!

  她已經想好了!今晚,她將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消失,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她去了哪兒的。

  她要凌冱因她的逃離而得不到「羅瑟」的盟約,她要路敦逵降罪於凌冱,她要他不得安寧、不能如願!

  她絕不當他「復仇計劃」下的犧牲者!絕不!

  「路夫人!」門外侍者恭敬的叫喚,讓她厭惡地皺起細眉。

  不要叫我「路夫人」!她在心裡怒吼。但仍起身去開門——

  「是你!請你出去。」門外侍者已離去,強行進入的是她此生不願再見的人。

  凌冱鎖上門,朝她走近。「你今天很漂亮。」伸手輕撫她妝點得亮眼的美顏。

  「別碰我!」揮掉他的手,她含怒的雙眸掃過他的臉,恨不得撕爛他。請自重!凌先生。」

  凌先生?她叫得好疏離。凌冱不禁蹙眉。

  「請你出去!凌先生。」坐回床上,她再次驅趕他。她真的累了,累得想吐。她不想再面對他了。

  「有些關於義父的事,我想在你回維也納前,讓你瞭解。」是良心發現吧!也或許是想彌補吧!他決定將歐由華當年的「酒後真言」告訴她。她的身軀一震,關於父親的事!又是什麼會讓她痛不欲生的打擊嗎?

  「什麼事快說!說完請你快滾!」

  凌冱看了她一眼,不再保留的直述……

  「騙子……」待他言畢,她已激動的淚流滿腮。

  「你父親很愛你的。」

  「你這個騙子……你是為了要看我痛苦……才……才這麼說的……騙子!」歇斯底里的大叫,只因太震撼,父親居然是愛她的,為什麼?

  「我並沒騙你,他是愛你的……」「那為何選擇在今天告訴我……當我對你……哭訴父母不愛我時,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他到底安什麼心?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凌冱深吸一口氣,克制著想擁她入懷的衝動說著:「我要完全掌握你……」承如路敦逵所言,有事趁早與她說明白。事到如今,他會全盤說清楚的。「那時,我不要你心中有別人的愛。我要你只有我、只愛我,如此才便於我掌握你。你剛回『歐氏』時,任性倔強不聽話,實在讓我苦惱,幸而你讓我受了傷,讓我有了掌握你的機會……」狠著心,他說出了一切……「原來……原來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是我笨……是我蠢,才以為你是愛我的、是唯一愛我的人……現在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你自知今後再也掌握不到我,所以才告訴我這些……想最後一次看我痛苦,將我完全推入地獄……你好狠!凌冱!你好狠……」

  凌冱神色黯然的看著她痛哭。複雜的情緒隨著她的哭聲與指控盈滿胸壑,但他卻只能呆站在那兒,任由她一聲聲的指責、控訴,只因這一切他無法辯駁。

  「嗯……嗯……」過於激動的情緒,讓她嚴重乾嘔不斷。「嗯……嗯……」

  「你怎麼了?」見狀,他迅速上前欲察看。

  「走開!不用你假好心……嗯……嗯……」尚未表達完厭惡他的情緒,噁心感便又湧上喉頭。

  「讓我瞧瞧!」她的胃肯定出了毛病了。家裡的傭人曾告訴過他,婚約決定後,她便經常不吃不喝。

  「走開!別碰我!我已經是『路夫人』了!」用力將他接近的身軀推至牆邊,她抹去眼淚,雙眼益發晶亮的警告著他。

  凌冱所有的愛心在一瞬間化為烏有,是啊!她已是「路夫人」,不再是他的責任了,強烈的酸澀將他掩埋,甩了甩略縐的衣袖,他冷冷的看著她。「路夫人!想必你今晚與新婚夫婿會有個令人稱羨的新婚夜!你、會、和、他、上、床,對吧?」想著她與別的男人,他幾乎崩潰。

  她冷絕的看著他嚴峻的臉。「我們是『夫妻』!你以為呢?」倔強的反唇相稽,她挑釁似的望著他。

  兩人不再多說話,四目糾纏著,異樣的火花在兩人之間洶湧爆開,他們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彼此。

  半晌,凌冱憤然的轉身離去。而歐運琛終於忍不住地痛哭於床榻……

  又是一個無法真正成眠的幽暗午夜。

  凌冱半躺於歐運琛臥房內的四柱銅床上,右手握著酒瓶,左手撫著絲緞床面。他多久沒進這裡了?自從路敦逵提出娶她做為結盟條件的那天起吧!他們不再同床同房、不再同桌而食,他們形同陌路、不問彼此。

  那天起,她不再出門,終日待於房內,等著婚禮到來,而他則搬出她的房間,回到自己臥室,重新讓噩夢伴著他入眠。

  今晚,他睡不著,不是因為母親自殺的夢魘糾纏。而是她與路敦逵裸裎纏綿的畫面滿腦海,讓他只能痛苦煩悶的喝著酒。

  舉起酒瓶就唇,一滴滴苦澀的酒液緩滑入喉,然而他的意識並沒有模糊,甚至愈來愈清醒,因為他聽見,也看見了——

  她的嬌喘吟哦飄忽在耳畔,她的姣好身段被路敦逵擁在懷中……

  「不!琛兒!你是我的!不准!你是我掌握在手中的……不!琛兒……」他的藍眸魔魅、眼白充血,發狂似的大吼,捶胸頓足地破壞著週遭擺設。

  他到底在不准什麼?

  琛兒不是他親手奉送路敦逵的嗎?

  她根本比不上他的復仇計劃重要,不是嗎?

  她只是一顆他握於手中、用來換取更大權勢的棋子,不是嗎?

  那他為何心痛?為何不捨?她不重要!不重要呀!

  「不!琛兒!我愛你!我愛你!琛兒!」他痛苦的嘶喊,將酒汁灑滿一地。

  時至今日,他才覺悟到,他想掌握她、佔有她,是因為愛她,但他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不對她說愛,只是一味要她在身邊、掌控她,難怪他心煩、心空,因為他錯把愛當成了掌控。

  為什麼他不能早點發現,之前為她而產生的各種情緒變化,都是因為愛她啊!

  但現在一切都為時已晚了,他傷害了她、背叛了她對他的愛,將她推至路敦逵懷裡。不期然地,她略帶警告的哀傷話語,再次飄進他耳中——

  ……不要隨便丟下我,我會讓你找不到的……

  「不!琛兒……」他頹然倒臥於地,失控地大叫。

  久久,意識逐漸剝離他的肉體,冰藍的瞳眸逐漸渙散,行屍走肉的意象出現於他身上,直至深夜,直到黎明……

  正常人的新婚第二天,應是甜蜜的度蜜月去。但路敦逵卻在這天,帶著一張「新婚妻子」歐運琛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一臉凝重的來到歐宅。

  「帶我去見你們少爺!」看著他凝重的表情,韓峻靜靜地帶著他來到歐宅後院。

  「少爺就在上面。」韓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上長梯。

  他們進入起居間,由韓峻敲下那道精雕的核木門。「少爺!路先生來找您。」

  「琛兒!」幾乎只是眨眼間,凌冱那驚喜的表情倏地出現。

  他的舉動讓韓峻愕然。「少爺,您的眼……」這兒不是只有他,還多了個路敦逵,少爺居然就這麼毫無防備的開門。

  「你!」路敦逵半瞇雙眸,盯著衣衫凌亂、渾身酒氣的凌冱。

  韓峻迅速的轉身,將凌冱擋住。「路先生,我們少爺身子不適,改日再來。」

  「讓他進來!韓峻!」凌冱伸手搭上韓峻的肩。「你下去吧!」

  韓峻有些為難,但又不想違背他的命令。服從的退開身子,往門外而去。

  「你不是該回維也納了」適才聽聞他來,心便如擂鼓般怦然作響,只因期待著再見琛兒。

  「小琛跑了!」路敦逵若有所思的打量藍眸的他。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這個令人不解的深沉男人,為何要隱藏那對藍眸?適才,韓峻有意遮掩他的藍眸,不讓自己見他,很顯然,藍眸的他是不得見人、不可告人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非得一次弄清楚,否則他就不叫路敦逵!

  「什麼?」她跑了!凌冱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欣喜。

  「婚宴時,你跟她說了什麼?她將自己鎖了一晚,今早我破門而入,只得到這個!」路敦逵將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拿至他眼前。

  離婚協議書!她簽了名的!藍眸閃過一絲喜悅。

  「你要取消結盟嗎?」琛兒跑了,路敦逵來找他,極有可能為這事。

  「不!我要知道你們的事。」他要知道,這謎樣的男人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就算你知道了,我還是無法找回琛兒來作為與『羅瑟』結盟的條件。」凌冱疲憊地閉上眼,她跑了!她是在實踐她的話,她要他找不到她,因為他又再次丟下她……

  奇怪的是,他不想隱瞞眼前的男子,他緩緩地說著:「我原名叫凌冱。我是個背負家仇的男人……」他含恨帶怨地將自己的故事與報仇計劃說給路敦逵聽。

  「所以結盟『羅瑟』等於增加你的戰鬥力,好讓你更能毀掉凌政?」這個可悲又可憐的男人,為了復仇,他壓抑自我,為了復仇,他將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然後讓自己痛苦不已。

  他的自我、他的痛苦,是否只有透過復仇計劃的完成才能得到解放?路敦逵暗忖。

  「如果你想取消合約,我不會有意見的。」凌冱不在意地再次閉上眼,淡淡的回答。

  「解鈴仍需繫鈴人,你的仇恨,只能由凌家來抵償。我並不在意你用什麼方法去復仇,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將小琛犧牲在這個計劃裡……我還是會與你結盟、助你復仇的。但這次,我的條件是,你負責找回小琛,並且讓她幸福!」路敦逵抽出口袋中的鋼筆,平靜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交給凌冱。

  「為什麼這麼做?」凌冱看著他,不明白的問。他不是愛著琛兒嗎?

  「我要她快樂,況且她愛的人是你!她就算嫁給了我,她的心還是在你身上!」路敦逵苦笑。

  凌冱身形一震,他還有資格嗎?他還有資格得到她的愛嗎?

  「找回她,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像是看穿他的掙扎般,路敦逵厲聲威脅,旋而離去。

  凌冱斂去傷痛,沉聲低言:「會的!琛兒!無論如何,我要你回來,不管多久,我都要找到你!琛兒!」

  他會找回她!會的!這次不再是為了掌握她,更不是路敦逵的威脅起了作用。

  而是,他的真心,愛她的真心……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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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09: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音樂輕揚的小客廳裡,一名美麗絕倫的孕婦舒服地坐臥在躺椅裡。

  隨著腹中胎兒的緩動,她臉上漾起柔美的淡笑,雙手覆上圓凸的腹部,輕柔地撫著,她的孩子似乎有著極好的音感,每當她聽音樂時,這孩子總會隨著旋律在她子宮裡徐緩動著,彷彿在與她交談。

  「小寶貝,你也喜歡這曲子嗎?」歐運琛柔聲地開口。

  就像海豚輕巧的在海中悠遊般,她的孩子柔緩的動工下,似乎是在回答她的問話。

  歐運琛揚起唇角。這個孩子就是這樣貼心。

  七個月前,她毅然逃離紐約,沒有目的的坐車、轉車、搭機、轉機,最後,她選擇在台灣落腳,並且在天母租下了這間一房一廳的單身公寓。

  幾個月來,她由陌生到熟悉,認識這裡的一切。而隨著孩子在體內日益成長,她的心情也慢慢由谷底爬升,她欣慰於孩子的敏感與貼心,總是在她情緒低落或孤單時,透過胎動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事實上,她的確不是一個人,她的鄰居,一名大她一歲的醫學院學生,在她搬來這兒的第三天,便強迫中獎似的買來一堆食物,逼她認識鄰人,而在這棟一層只有兩戶的公寓裡,她的鄰人就只有那名醫學院學生,總之,這名鄰居幾乎是強悍地介入了她的生活。

  「運琛!開門!是我!」高亢的女嗓音在外叫喝著。

  果然!說人人到。她的強悍鄰人,又開始破壞她短暫的寧靜了。

  撐起腰,她有些困難的自躺椅上站起,緩步走去開門。「你沒課?」看著門外時髦的短髮女性,她淡淡的問。

  「我的學分早修滿了!」丁燦琳提著一大堆食物,大搖大擺的走入她房裡。「嘿!不是我要說你,肚子這麼大了,行動那麼不便,你乾脆給一把鑰匙讓我自由進出,省得你還得為我開門!」

  「這裡又不是你家。」歐運琛坐回躺椅上,看著她如菲傭般在小廚房裡,亂翻亂找。

  半晌,她端了兩大碗熱食來到歐運琛面前。「幹麼?又在給你的小傢伙上音樂課哦!」將托盤置於桌上,此刻她才發現空氣中有音樂飄揚,虧她已進來快十五分鐘了,居然像聾了般都沒聽見。

  「她很喜歡的。」歐運琛撫著肚子笑了笑,但瞥見桌上的餛飩麵後,又不禁蹙眉。此刻,她只想與孩子好好透過音樂交流,並不想吃東西。

  瞥見她的眼神,丁燦琳不以為意的將其中一碗加了鹵蛋的面推至她眼前。「那就邊吃邊聽吧!」

  「放著吧!我待會兒吃。」

  「不行!這樣對胎兒不好!」直接將筷子與湯匙放進她手裡,不妥協於她的任性。

  她無奈地拿起遙控器,關了音響,端坐起身吃著面。

  丁燦琳逕自坐往一旁的雙人沙發,吃著自己的那一份。「對了!我想多加幾堂鋼琴課,你應該有時間吧?」

  歐運琛看著她。她這不是廢話嗎?當初,剛到這裡時,自己原想找份工作的。

  後來,被她發現自己懷孕在身,於是她便三言兩語告訴自己,只要是個正常的老闆,是不會僱用孕婦的,在她半強迫半威脅下,只好放棄找工作,成為她專屬的鋼琴老師。

  「我只教你一個學生,你想呢?」

  「也對!」丁燦琳偏頭笑了笑,而後義憤填膺的抱怨。「我得多練習手指靈活度,你知道嗎?我前幾個禮拜在傷科實習,縫了一個傷患,沒想到昨天他來拆線時,居然嫌我縫得丑,一狀告到傷科主任那兒去,差點讓我惹上醫療糾紛!」

  歐運琛沒說話,靜靜的盯著她。不禁回想起那個男人,他也是利用彈琴來訓練手指的靈活與穩定的醫學院天才。

  「幹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沾了面嗎?」丁燦琳抹了抹臉頰。

  「沒有!」搖了搖頭,拉回思緒,繼續吃著面。

  「打算幫孩子取什麼名字?要不要我這個『乾媽』出個主意。」打從認識歐運琛後,她便沒問過她的家世背景、孩子的爹之類的問題。因為她私下認為,這個女人不是死了老公就是離了婚,所以也沒什麼好問,況且就算問了,人家也不一定會講,搞得不好,弄得太尷尬,那就糟了。

  在她丁燦琳的交友理念中,只要不太難相處便成,不需彼此瞭解太多。

  「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言下之意,是她還沒想好孩子的名字。

  「喂!我可警告你,你這個樣子,可是隨時會生的。」丁燦琳瞥了眼她的大肚子,要她別太相信預產期。

  腹中胎兒像是在回應丁燦琳般,在她子宮內又輕動了下。「怎麼了?小寶貝!」放下筷子,安撫似地拍了拍。

  「嘿;這個聰明的小傢伙在回我話呀!」丁燦琳興奮的坐到她身邊,手勁溫柔的貼上她腹部。「在動吶!」

  「她是女孩,別叫她小傢伙!」看樣子得趕快幫孩子取個名,省得丁燦琳「小傢伙、小傢伙的」,萬一叫成癮,那多不雅!

  「是是是!我叫她小寶貝行吧!」看了眼歐運琛,她又撫著那圓滾的肚子。「小寶貝!乾媽在叫你喲!」掌中傳來轉動的感覺,她欣喜的瞪大美眸。「乾媽搾果汁給你喝,乖寶貝!」

  歐運琛搖頭淡笑,看著她快樂地哼歌,進了廚房。

  沒有消息!沒消息!還沒找到!可能不在歐洲!應該還在美國!

  一年了!一年了!琛兒到底去了哪兒?

  凌冱重重的合上雙眼。她真的那麼絕情嗎?

  為了實踐讓他找不著的諾言,她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年來,他除了翻爛紐約外,還派了不少人在歐洲各地找尋她。只要是有歌劇公演,他便會親自去確認,看那創作者是否是她,但那往往都只是場奢望。

  在古典樂界,她的名號響亮,但作風神秘、不為人所近,每個見過她的人都只是如夢似的驚鴻一瞥,從未有人與她深交,由於這樣,使他在找尋她時,倍感艱困。

  「少爺,您認為,是否可由歐小姐的出入境紀錄來查?」看著臉色沉重的凌冱,韓峻提出他們尚未使用的方法。

  出入境紀錄!凌冱眸光一亮。「你怎麼現在才說!」無意責備,但他的語氣卻又急又凶。

  韓峻像是已習慣了般,面無表情地看著凌冱。一年來,少爺的脾氣隨著歐小姐行蹤成謎而陰晴不定,連一向周延縝密的思考能力都受了影響,否則也毋須他來費唇舌提醒出入境紀錄未查詢之事。唉!似乎是一觸及歐小姐的事,少爺便一切失控、脫序。

  「從今以後,朝這方向查,只要有她入境紀錄的地方,都派人去找!」只要這麼查下去,一定能找到她,不管要花多少時間,這次至少要找出她在的國家。

  凌冱雙眸散發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扣好衣襟,將女兒托抱於肩膊,柔柔的拍著那小小的背脊,讓她打個飽隔。

  「吃飽了!睡覺好嗎?」纖指輕觸那細嫩粉紅的嬰兒肌膚,寵愛地問著。「媽咪放音樂給你聽好嗎?」

  彷彿懂歐運琛的問話般,小嬰孩甜甜的咧嘴笑著。

  看著女兒可愛的笑臉,歐運琛隨即拿起遙控器,讓柴可夫斯基的鋼琴協奏曲飄蕩一室。

  女兒兩個多月前順利的來到這世界,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幾乎是她的翻版,但那雙無邪的眸子卻像那個男人。

  女兒真的與他一樣,擁有一對漂亮的藍眼珠,這往往讓她一恍神又思及他的身影,就像現在,看著女兒,腦海裡不禁浮現一個問題——

  他會知道自己已經當父親了嗎?

  不!他不配!

  那個無情、狠心、心中只有復仇計劃的男人,不配擁有這麼天真可愛的女兒!

  他不配!他沒有資格!這輩子他只適合一個人孤獨至死!他永遠別想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別想!

  「別想!」她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抱緊於懷裡,白玉般芙頰貼上女兒柔嫩小臉,「你永遠是媽咪一個人的!」

  小嬰孩隨著音樂,小手在空中搖擺,不久,臉蛋上出現了倦意,動作愈來愈小,藍眸慢慢關合,逐漸在母親懷裡睡了去。

  女兒睡了後,歐運琛才想起自己尚未進食。穿上圍裙,她決定自己炒飯吃。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下廚——

  「怎麼還不熟?」拿著鍋鏟撥弄著平底鍋裡的米粒,她不懂,為何每每丁燦琳花十分鐘炒出來的蛋炒飯,她炒了近四十五分鐘了還是不熟?

  「喂!你在嗎?快開門!」

  正當她苦惱時,丁燦琳的巨吼穿過所有障礙,傳入她耳中。為了不讓丁燦琳的魔音吵醒女兒,也為了「炒飯不熟」的問題,她動作迅速的開門放丁燦琳進來。

  「你在幹麼?怎麼穿這樣?」丁燦琳好笑的看著她身上的圍裙。「小谷兒呢?」她橫衝直撞地找尋著那藍眼小天使。

  「睡了。」歐運琛拄住她亂闖的身子,拖往廚房。

  「哎、哎!別拉!讓我先看看乾女兒嘛!」手上大包小包沿路掉滿地,活像「糖果屋」那對兄妹在森林丟石頭與麵包屑似的。

  「你看!為什麼都不熟?」

  丁燦琳睜大美眸。「你在幹麼!爆米花嗎?」看著鍋裡散散的米粒,不禁好奇的問。

  爆米花?歐運琛顰眉。「我想做蛋炒飯!」難道她方法用錯了嗎?

  「拜託!」丁燦琳無力地翻白眼。「你不知道炒飯要用白飯嗎?這是生米耶!小姐!」這傢伙肯定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

  「我不知道!我沒下過廚!」有些委屈、有些尷尬地望著被炒得半生不熟的米粒。

  「天!你這樣!我要怎麼放心把小谷兒交給你,去非洲呢?」丁燦琳將平底鍋丟到水槽,一路撿著適才落滿地的東西,回到客廳。

  「你要出國?」歐運琛訝然。

  「過來吃飯吧!我買了便當。」丁燦琳打開飯盒,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我參加了一個醫療隊,預計前往落後國家兩年!」

  歐運琛有些慌然。「兩年!」一直以來,她的生活都是丁燦琳在照應,就連生產時也都是丁燦琳幫忙安排一切的,而她什麼都不懂,連炒飯也不會,這兩年……

  「放心!還有三個月才走!這些日子夠我把你訓練成獨當一面的超級媽咪的!」丁燦琳一副輕鬆的口吻。「你得學烹飪、家務、找新工作……啊!最好嫁個新老公……」口無遮攔地胡扯,惹來歐運琛一記白眼。

  「我會自己帶大岳谷。」事實上,她擔心的並非生計問題,而是在習慣了丁燦琳在時的熱鬧後,她可能得花上好一段日子來適應往後的冷清落寞。

  「是是是!你得當個SuperMammy喲!」丁燦琳啃著雞腿、不經心的叮嚀。

  歐運琛無奈的搖頭淡笑,開始吃著自己的便當。

  ……派出去的人已經找到歐小姐了!

  ……派出去的人已經找到歐小姐了!

  ……找到歐小姐了!

  凌冱倚著吧檯,沉沉的喝了口酒,腦中不斷縈繞著韓峻白天所說的那句話。

  找到琛兒了!這可說是他取代凌清成為「凌氏」總經理後,另一件順心的事。

  四年了!一千多個找尋日子,讓他過得心煩、心慌,脾氣一天壞過一天,他無法控制自己,無法再平易近人的對人。一直以來,蟄伏在外表外的深沉性格,如出閘的野獸般狂猛奔出,使原來溫和有禮、平易近人的他,變得冷冽、令人無法捉摸,難怪他能輕易騙過「凌氏」的職員,順利取代凌清,因為他的性子變得是時候,他變得如同凌清的冷酷、善變!

  「呵……」輕蔑冷笑。他放下酒杯,如一國之君巡視采邑,踩著手工波斯長毛毯,進入這屋內的每個房間。

  這棟位於仁愛路上的高級公寓,是他在台灣的住所,也將是他用來「囚愛」的美麗牢籠。

  明天!明天,當他從「凌氏」下班回來時,琛兒便會在這兒等著他!

  嘴角微微揚起,他期待著明天的到來!

  「媽咪!有車子停在我們家門口!」甜膩的稚語夾雜在夕陽西下的微風中。

  歐運琛牽著未滿四歲的歐岳谷,轉進回家的小巷弄裡,皺著眉看著五十公尺前的家門。「他們又亂停車了!」三年前,丁燦琳去非洲後,她的鄰居搬來了個怪男人,那男人成天呼朋引伴,擾得她不得安寧,於是她帶著女兒搬到現在的住所,這一帶是獨門獨院的老式建築,環境清幽、單純,只是小小的巷弄常有人亂停車造成居民出入的不便。

  「媽咪!有個穿黑衣的叔叔下車了,我們去叫他把車開走,好嗎?」歐岳谷拉拉母親的手問著。

  歐運琛看著那名注視著她家門的男子,牽著女兒一步步住前,直至與那男子的距離僅有十公尺,她赫然停住腳步,驚慌的抱起女兒往回走。

  是韓峻!是韓峻!天!怎麼會是他?難道凌冱也來了!天!她焦急的將女兒的小臉埋在胸前,快步的往巷口走。

  「啊……媽咪……你壓到谷兒了……」歐岳谷掙扎叫著。「媽咪……我們不回家嗎?」小女孩的聲音清亮,順著風飄向巷尾,引來了韓峻的注意。

  「歐小姐!」韓峻立即反應,迅捷如豹地跑至她面前。「歐小姐,請您……」止住話,驚詫地看著她抱在懷裡的小女孩,難道歐小姐在台灣已另嫁他人……

  「走開!」歐運琛纖手壓著女兒後腦勺,將她的臉藏在懷裡。絕不能讓他見著岳谷的眼眸。

  「這是您的孩子?」如果是!教找她四年的少爺情何以堪吶?

  「是!她是我的孩子!」歐運琛美眸圓睜,泛著敵意瞪著韓峻。「走開!別擋我的路!」

  韓峻神色複雜的看著她。他是否要帶她回去給少爺?畢竟她已非昔日的歐小姐,而是他人之妻、母了。就在他左右為難時——

  「媽咪……媽咪……我不能呼吸……」歐岳谷掙脫母親,自她懷裡抬首看向韓峻。

  「岳谷!」

  「她是少爺的孩子!」

  歐運琛的驚叫與韓峻的訝然,同時在這安靜的小巷中響起。

  「你是誰?叔叔!」毫無察覺大人間的波濤洶湧,藍眸骨碌的轉個不停,天真的問著韓峻。

  「她是少爺的孩子!」韓峻低語。他的態度已不再躊躇,一副勢必將她們母女帶回的模樣。「歐小姐,請您跟我走!」

  「不!她不是他的孩子!」抱著女兒轉身飛奔,想在韓峻追上前,逃進家門。

  只可惜身手矯捷的韓峻,速度永遠比她快。「請您別為難我!歐小姐。」

  「我不會跟你走的!」生氣的看著擋在家門口的韓峻,她轉身欲離去。

  「那我只好得罪了。」語畢,他利落的往她頸後一劈,接住她後倒的身子,另一手擒住差點滾落地面的歐岳谷。

  「啊!媽咪……媽咪怎麼了?」本能的攀抓在韓峻的肩頭,小女孩憂心的看著才一瞬間便合眼傾倒的母親。

  「別擔心!你媽咪沒事的。」韓峻將歐運琛移上車後座,然後抱著歐岳谷打開前座車門。

  「你要載我們去哪兒?叔叔!」看著幫自己綁上安全帶的韓峻,她不禁好奇的問。

  「叔叔帶你回爸爸家!」韓峻有耐心的答著。

  「咦!爸爸嗎?可是媽咪說……我沒爸爸呀!」偏著小腦袋瓜,她不解的咕嗚著。

  韓峻眉一挑,由後照鏡瞥了眼歐運琛,她是這麼告訴少爺的孩子嗎?這下子,肯定又是風波不斷了……

  急切的步伐,無聲的踩過鋪有長毛地毯的公寓走廊,剛從「凌氏」下班的凌冱,正急著回家看那四年未見的人兒,今天一整天,他一直心神不寧的,總是猜測著韓峻是否順利帶回她,甚至頻頻看表,期待著下班時間的到來。

  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嘻……別抓我……韓叔叔……」一個小小的「不明物」伴隨著甜甜的童語嬉笑,撞上他修長的雙腿。

  凌冱低頭一看,一名螺旋鬃髮型的小女孩緊抱他的腿,她的動作似在躲藏。「……別抓我,韓叔叔……谷兒拉……小提琴……給你聽……不要抓我……」細細的喘息、軟軟的童音呢喃,這孩子顯然只有三、四歲左右。

  「少爺,您回來了!」韓峻斂去先前陪歐岳谷玩耍時的笑臉,恭敬的問候著剛入門的凌冱。凌冱瞥了眼韓峻,復又低頭。「這小孩……」語未畢——

  「啊!是另一個叔叔呀!」歐岳谷抬頭看著凌冱,嬌憨的甜笑。

  「你……」他激動的抱起她,全身血液幾乎沸騰,她……竟然有一雙藍眼。「這孩子……」

  「是歐小姐和您的骨肉。」韓峻的話如同千斤棒捶重擊他的腦袋。凌冱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歐岳谷。他的孩子!這是他的孩子。那麼四年前……啪地一聲,腦中閃過婚宴那晚,歐運琛在飯店客房劇烈乾嘔的景象,原來……她那時早已有孕在身……

  「你怎麼了?叔叔!」歐岳谷小手輕巧的碰觸他。

  叔叔?凌冱對她皺著眉。「你媽媽沒告訴過你,爸爸的事嗎?」下意識自稱起爸爸,雙臂更加收緊。

  搖搖頭,眨著無邪的藍眼,有些委屈的說:「媽咪說我沒爸爸呀!」

  凌冱明顯的一震,抱著她走向沙發。「韓峻!你下去吧!」他想好好跟「初次」見面的女兒認識認識。

  「啊!韓叔叔,你要出去呀?」瞥見正欲出門的韓峻,歐岳谷好奇問著。

  韓峻朝她點點頭。

  「拜拜!」乖巧的揮手道別,而後補述。「要再來哦!」

  「他會再來的!」凌冱對她說。

  「那你呢?叔叔!你也要出去嗎?」

  凌冱搖首。「你叫什麼名字?」大掌輕撫著晶瑩剔透的水靈臉蛋,這孩子全然像她,但如寶石般的藍眸與他如出一轍。

  「我叫歐岳谷!叔叔你呢?」柔細如綿的掌心撫上他的印堂。「這兒有小折!叔叔不開心嗎?」

  凌冱閉了閉眼,語氣不確定且帶點冀求的說:「叫我爸爸好嗎?」像他這麼個為復仇而不擇手段的人,居然會有如此軟弱的一面。

  「為什麼?」歐岳谷偏著頭,不解的看著他。雖然她喜歡這個叔叔,可是媽咪說她沒有爸爸呀!

  「因為我是你爸爸。」撫著女兒柔細的髮絲,他真的想聽到她叫他「爸爸」,這可讓他確定懷中的小天使是否真的存在。

  歐岳谷雙手交握,嘟著唇,臉低垂著,看來苦惱不巳。

  凌冱眸光一閃,長指壓上眼瞳,取出隱形眼鏡。「你看!你的眼睛跟我的一樣,你是我的孩子,懂嗎?」

  「咦!」爬上他的大腿,小腳踩在他堅硬的肌肉上。「跟我一樣的藍眼珠!」彷彿發現寶藏似的,她驚叫不已,畢竟出生至今,她從未見過有人與她相同。

  凌冱笑了笑,挺直的鼻輕觸著女兒溫潤的臉頰。「叫我爸爸,好嗎?」

  「爸爸!你是我爸爸那!跟我一樣的藍眼珠……」撒嬌的摟著凌冱的頸項。「跟我一樣的藍眼珠!」不斷呢喃。

  「媽咪呢?」輕輕拍撫著女兒背脊,柔聲詢問。

  「媽咪在休息。爸爸也要找媽咪嗎?」

  「嗯!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女兒這麼大了,他卻到今天才知道。她真的是決心不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為何瞞著他她已懷孕的事,她的狠心果然不亞於自己!

  「岳谷!岳谷!」驚慌的歐運琛,大呼小叫的由房內衝出。

  「媽咪!我在這裡!」歐岳谷攬著凌冱,朝母親招了招手。「媽咪!找到爸爸了,谷兒找到爸爸了!」

  歐運琛凝神地看著沙發上的男人,赫然衝向前,從他懷裡搶回女兒。「別碰她!」

  凌冱蹙眉,不悅地看著依舊絕美的歐運琛。「她是我的孩子。」沉聲強調著。

  「她不是!當年是你不要我們的!是你說我們比不上你的復仇計劃重要的!是你!是你將我當作交換條件嫁給路敦逵的!」往事歷歷浮上腦海,她激動的吼道。

  「媽咪……」歐岳谷環抱著母親,不解地看著淚光盈滿雙眼的她。

  對於她的指責,凌冱幾乎無法反駁,那些的確都是他說過的話。「你別這麼激動,會嚇壞女兒的。」

  「她不是你女兒!」將女兒擁緊,繞過沙發欲往玄關走去。

  「你想去哪兒?」凌冱迅速擋在她面前,既已找回她,不管她是否恨他,她都得留在他身邊。

  「走開!我要回去!」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兒,再見到他,她心中的傷竟疼痛不已,她以為她早已將心封死了,沒想到他的影響力是如此強,讓她簡直生死不能。

  「你不能走!」緩步趨近。他多想仔細看著她,多想彌補自己當年對她的傷害。

  「不要過來!」她驚恐的退了一大步,與他保持距離。

  「媽咪……你生爸爸的氣嗎?」歐岳谷小臉憂愁的垮下。她好不容易找到爸爸,媽咪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不是你爸爸!他不配!」壓抑著胸中怒氣,她以不嚇到女兒的語氣說著。「你是媽咪的!永遠都是!你沒有爸爸!」

  「別跟孩子說這些話!」凌冱口氣微揚的盯著她。「你心裡明白,我是她父親,她的雙眸遣傳自我,這是不爭的事實!她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四年來,她一向這麼告訴女兒的嗎?難怪,女兒會那麼懷疑他的身份!

  「我不想聽你這些廢話!」繞過他身旁,快速的往門口走。

  「休想走!」大掌一拉,將她們母女倆抱在懷裡。「這次,我不會再丟下你了!無論如何,不會了!」

  「走開!別碰我……我恨你!騙子、魔鬼……走開!你到底要傷害我到……什麼程度……才罷手!四年前,我已將『歐氏』給了你了,也被你給利用夠了……你到底還要怎樣?難道,你非得看著我死,才甘心嗎?」淚終於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別用死威脅我!」想起她十歲那年,被他救回的事。他不禁大聲怒吼,整個人逐漸變得陰沉。「你瞞著我你懷孕的事,我該怎麼跟你算帳?」帶著他的孩子嫁給路敦逵,也是向他示威、賭氣、報復的做法吧!

  「……媽咪……哇……媽咪……」兩個大人的情緒變化,嚇壞了被夾在中間的歐岳谷,使她害怕的放聲大哭。

  看著女兒豆大的珠淚滾滾自藍眸中滑落,凌冱不自覺地放鬆了手勁。

  「我從來沒瞞你什麼!我只是沒告訴你!因為你不配知道!你沒資格做她父親!走開!」趁隙推開他的鉗制,抱著哭嚎不已的女兒坐回沙發上,柔聲清唱著德國民謠「莉莉·瑪蓮」哄著、撫慰著那受驚嚇的小小心靈。

  凌冱出神的聆聽她那天籟般的歌聲,看著女兒由嚎啕大哭轉為細弱抽泣,趴睡於母親懷裡。「抱她進房裡吧!」

  歐運琛抬頭,冷淡的看著他。「我們不會留在這兒!」擁著已沉睡的小女兒,站起身準備離開。

  「從今天起,你們只能待在這兒!一步也不准離開!否則別怪我不擇手段!」冰藍的雙眸燃起不可抗拒的光焰,直逼她倔強不馴的態度。

  「你……不可理喻!」她咬牙放低嗓音,同樣有著怒火的美眸,不避不閃的與他對視。

  「你該知道『不擇手段』對我而言是家常便飯,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時光彷彿倒流到四年前,她剛回紐約時的情景,她的倔強任性總能輕易激出他內心陰鷙的黑暗面。

  「我恨你!」這是她唯一能回應他的話。

  凌冱得意的斜挑唇角,看著她抱著女兒往房裡走去。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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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0:1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歐運琛意興闌珊的坐在客房裡,看著女兒拉著小提琴。以往指導女兒潢奏樂器可說是她最快樂的時光。但,這些日子來,或許是地方不對,讓她一點都提不起勁兒來。

  兩個星期了,住進這「華麗牢籠」已經十四天了。

  這裡的傢俱與紐約「歐宅」一樣考究,全是法國進口的。屋內的裝演與擺設既尊貴又典雅,但卻缺乏屬於「家」的溫馨氣氛。宮廷式的沙發套椅少了柔軟的抱枕、一塵不染的桌面上少了盆花,這兒活像是傢俱展示中心。冰冷的感覺令她不舒服

  高揚的小提琴聲逐漸收低,尾音一頓,歐岳谷蹙鼻嘟嘴。「媽咪,谷兒這小節拉不好。」將琴與琴弓放置桌上,撤嬌地偎進母親懷裡。

  歐運琛笑了笑,撫著女兒柔滑的螺旋髻,幸好有這個甜美可愛的小天使陪著她,要不,成天被囚禁於此,她肯定會瘋掉的。

  「媽咪,我今天拉得不好,對不對?」藍眸眨也不眨地盯著母親。她看到了媽咪眉間有小折,媽咪不開心了。

  歐運琛沉默的搖首。女兒就如同她所預測那般,擁有極好的音感,四歲不到,便能背譜、彈得一手好琴,尤其是小提琴,拉得簡直無懈可擊,她宛如「莫扎特第二」。

  「媽咪,為什麼不開心?」柔軟的小手撫上母親的小褶,體貼的問著。歐運琛看著女兒憂愁的小臉,心不禁揪痛,女兒不過三歲多,她實在不該讓低落的情緒影響那無邪心靈的。

  「媽咪沒有不開心呀!」撫慰地親吻那粉嫩小臉,女兒的貼心就像蜜滑過頭般,讓她不再苦澀難耐。

  「嗯……」強撐了許久,歐岳谷揉著雙眸,一副疲累狀。「……媽咪……『莉莉·瑪蓮』……」

  歐運琛淡笑,將女兒擁在胸前,輕拍著她小小的背脊,低吟著女兒睡前慣聽的德國民謠。

  歌聲漸歇,滿是母愛的眼光凝在女兒紅暈的睡臉上,纖白玉手溫柔的撫著那枕於她胸口的小腦袋瓜,這是女兒最喜歡的「無尾熊睡姿」……

  「歐小姐,您的茶。」韓峻端著午茶與點心來到客廳。

  歐運琛抬首看著這名凌冱派來監視她們母女的「牢頭」。「我連一點外出的自由都沒有嗎?」被限制在這兒後,凌冱派人辭去她在私人外語中心與音樂教室的工作,將她們母女原有的生活全打亂。

  「歐小姐有事吩咐韓峻便行。」恭敬疏離的語氣,聽來卻教人刺耳。

  她沉沉的吸了口氣,壓下胸中怒火,以不驚醒女兒的音量怒叱。「你只聽他的話嗎?別忘了你領的是歐家的錢!」她並不想擺譜苛責他人,只是一點自由也沒有的日子,讓她過得快窒息。

  韓峻依舊面無表情,沉如泰山地挺站於原處。

  看著形同一頭固執之驢的韓峻,歐運琛沒好氣的說:「我女兒吃不慣你們安排的餐點,明天起給我買些蔬果青菜、乳製品回來!」抱著女兒站起身,悶悶不樂的回房,已無心情喝午茶。

  蔬果青菜?乳製品?凌冱皺眉。琛兒根本不擅廚藝,她要韓峻買這些東西做啥?

  「少爺……」

  凌冱回神,扯扯領帶。「照她的話做吧!」他癱坐在沙發上,讓身軀在沙發上伸展。最近,他為了應付凌政那老頭,時常忙到深夜才回來,唉!與仇敵周旋果然是痛苦的意志戰。

  「那麼……少爺,我先回去了!夜深了,您也早點休息。」

  凌冱閉眼頷首。「對了!韓峻!」他突然又開口。

  韓峻止步於玄關,等著他的吩咐。

  「路敦逵過幾天會代表『羅瑟』來談合併案,你記得安排一下!」冷冷的叮囑。心中盤算著凌政的喪鐘該響的時間。

  「我明白!」韓峻簡短答允。然後無聲無息地開門離去。

  凌冱瞥了眼已關上的門,重新閉眸小憩。

  久久,恍若蟹行於沙的憲牽聲,慢慢地在幽靜的空氣中傳開,凌冱睜眼察看——

  歐岳谷穿著小白兔造型的連身睡衣,在房門外徘徊,爍亮的藍眼直瞧著他。

  「怎麼起來了?」凌冱笑著問。女兒此刻是珍貴物種「藍眼小兔」。呵……

  歐岳谷歪斜戴有長耳帽的頭。「我睡不著!」她小聲的說,緩緩走向凌冱。

  「睡不著?」凌冱挑眉,捨不得眨眼的凝視著女兒紅撲的小臉蛋。他有好幾天沒見著醒著的她了,往往他出門時,她都還窩在被裡;他回來時已屆深夜,她也是在床上。沒想到今晚,能見到藍眸晶亮、精神飽滿的她。

  「……媽咪唱了好多次『莉莉·瑪蓮』,谷兒還是睡不著……」有些心虛的垂首囁嚅。媽咪唱那麼多次,好辛苦,她只好裝睡,好讓媽咪休息。可是下午睡太久,讓她一直睡不著。

  看著女兒像是被大野狼欺侮的小兔子般,惹得他心疼不已。「來!爸爸抱你。」長臂一攬,將她小小的身子擁在胸前。

  「爸爸!媽咪不開心,這兒有小折!」歐岳谷拉下兔耳帽,指著自己的額。

  「哦?」凌冱沉沉的看著她。不開心?這孩子的母親不開心!想必這絕對與他脫不了關係。

  「是谷兒不乖嗎?」小臉憂愁地皺起。

  凌冱輕撫著女兒紅頰。「是爸爸惹媽咪不開心。」他不該強制她和女兒關在這兒,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

  「爸爸為什麼壞?」歐岳谷好奇的問。在她的小腦袋瓜裡,只要是惹媽咪不開心,都叫「壞」。

  凌冱重重的閉上眼。「爸爸做了不好的事,讓媽咪傷心。」彷彿找到了傾吐心聲的對象般,他毫不在意女兒只是個懵懂的小娃兒,便不保留的說著自己的「壞」。

  果然,歐岳谷一點也聽不懂父親的話,她開始呵欠連連,以她最喜歡的「無尾熊睡姿」,趴伏在父親懷裡。「……爸爸……要乖……媽咪才會……開心……」她喃喃囈語,沉緩的進入夢鄉。

  「會的!爸爸會讓你媽咪開心的……」溫柔的撫著女兒小小圓潤的背脊,極盡憐愛的吻著那螺旋發頂,沉聲呢喃。「我愛你,我的小女兒!」此刻,他不是那名復仇者凌冱,而是一名只想寵溺孩子的慈父。

  歐運琛輕輕的闔緊門縫,倒滑坐於地毯上——

  那個可惡、可恨的男人,為何能那麼溫柔的哄著孩子?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就像懷中抱的是無價的珍寶般。

  柔和暈黃的燈光籠罩著他和女兒,使得父女之間反射出如夢似幻的天倫之光。

  那兩人是血脈相連的,他們的關係是任人無法切割的!那是種強烈的親情連帶,即使她不想讓他親近女兒、不想女兒認他,但她還是無法殘忍的剝奪女兒對父愛的需求。她一直知道,乖巧貼心的女兒,其實是很想要個爸爸的。她也清楚,女兒對於「找到爸爸」的事,是滿心的歡喜、快樂。這些她都明瞭,只是在她曾重創且至今未癒的內心裡,有個反對的聲音,告訴著她——

  凌冱不配!凌冱不配當岳谷的父親!他永遠沒有資格讓岳谷叫他「爸爸」!永遠不配!水遠沒資格!

  當這個聲音響起於耳際的同時,一幕無聲無息的「父抱稚女」的天倫畫面,硬是進駐她腦海——

  凝聚於美眸的晶淚,終於不自主地潸然而下。歐運琛咬著唇阻止自己哭出聲……

  為何?為何她的心這麼痛苦?

  為何?為何她得掙扎於矛盾之中?

  為何……

  歐岳谷翻了個身,由父親的胸膛滾落。她倏地驚醒,好奇的張望著這個不屬於她和媽咪的房間——

  凌冱睜眼看著背向他、跪坐於身側的「小兔兒」。「你早啊!藍眼小兔!」

  聞聲,歐岳谷迅速轉頭。「啊!爸爸!」隨即撒嬌的爬上他健碩的胸膛。

  凌冱笑了笑,藍眸對上藍眸。「跟爸爸睡,還習慣吧?」他知道,女兒一向喜歡膩在母親懷裡的,不知昨晚換了「床」,是否還睡得好。

  「嗯!」歐岳谷點點頭,柔嫩的掌心摩著父親下顎扎人的青髭。「媽咪呢?媽咪也跟爸爸睡嗎?」

  凌冱凝睇著女兒天真可愛的小臉。「嗯……好久好久前。」語氣悠遠而感歎。

  「岳谷!」正當凌冱還想說什麼時,歐運琛已一身清爽的進了來。「岳谷!你該刷牙洗臉了。」

  「啊!媽咪……」歐岳谷踩著床,走向站在床緣的母親,伸手攬住她。

  歐運琛綻著笑顏,抱起女兒,嘖嘖有聲的親吻她。「媽咪做了你愛吃的法國吐司。」她刻意避開凌冱那奪人心魂的目光,抱著女兒轉身欲離去。

  「琛兒……」凌冱深情的低喚。

  歐運琛止住步伐,等著他的話。

  她肯聽他說話了,兩個禮拜來,這是她最善意的回應。凌冱雙眸閃過一抹欣喜。「一切都還習慣吧?」他並不期待聽到肯定的答案,因為問問題不是他的目的,他其實只是想跟她說說話罷了。

  「哼!能說不習慣嗎?我們不過是『囚犯』嘛!」她冷聲諷刺。就算不習慣,他還不是不放她們走!

  「琛兒……」凌冱語塞地盯住她優雅的背影,胸口不禁一陣悶痛。彷彿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她輕歎了聲,不自在地冷言:「你不準備吃早餐嗎?」話一出口,她便懊惱地抱著女兒,頭也不回的甩門出去。

  凌冱挑眉。性感的勾唇淡笑。他的琛兒……在邀請他!

  寬敞明亮的飯廳裡,凌冱一家三口,看似平和地享受著歐運琛親手料理的早餐。

  「爸爸今天不上班嗎?」柔軟悅耳的童音,打破兩個大人間的沉默——

  「岳谷!」

  「爸爸晚點去!」

  歐運琛雙眸不期然地對上凌冱冰藍的雙瞳,兩人的視線交纏了好一會兒,凌冱才語重心長的開口。「你還是不喜歡聽到女兒叫我『爸爸』?」有些落寞寫上那俊顏……

  歐運琛急促地撇開視線,拿起餐巾拭淨女兒唇邊的麵包屑。「喝口牛奶。」將杯緣輕觸在女兒的小紅唇,淡淡的說。

  歐岳谷看了看父親,然後乖乖的喝著牛奶。

  凌冱吃下最後一口洋芋沙拉。「你的手藝很好,琛兒!」顯然,四年來,除了脾氣,她改變了不少,也學習了很多。

  她心跳陡然漏了半拍,險些將杯中的牛奶灑在女兒臉上,她壓下異樣的反應,敷衍、疏離的說:「合你的口味就好。」

  對於她冰冷的態度,凌冱並不以為意。他知道,要她原諒他四年前的所做所為、重新接納他,非一時一刻急得來的。長期抗戰是唯一可行的。

  凌冱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沉聲低言:「琛兒……關於四年前……」

  「你該出門了吧!」不想聽他重提過去,她揚聲阻斷他的話。抱起已吃飽的女兒,翩然地離開飯廳。

  「爸爸拜拜!」女兒甜膩的嗓音,如白鴿緩翔於天般由水晶珠簾後傳來。

  凌冱揚唇一笑。今天可說是找到琛兒後,他最愉快的一個早晨。

  凌冱出門後,韓峻便接替「看守」的工作,來到這高級公寓。往往,他都是默默的存在、靜靜的離開,幾乎從不影響她們母女的生活。但今天,他卻帶來了一位令她吃驚的「故人」,也就是她的「前夫」路敦逵。

  「好久不見了,小琛!」路敦逵雙眼一眨也不眨的打量著她。四年來,她的美麗非但不減,反而更添成熟嫵媚的韻味。看來,這一千多個日子,她過得並不差。

  「你……」看著他,她居然有半刻語不成句。在她心裡深處,對他懷有些愧疚。畢竟,她的消失,不僅讓他名譽受損、成了笑柄,還讓他為她策劃的所有發表會全開了天窗。

  「你好狠心呀!小琛!居然新婚第二天就留了『離婚協議書』,還消失的無影無蹤,我路敦逵好像欠你不少債似的,得常常看你上演『失蹤記』。」沒有嚴聲厲罵,卻是讓人心生罪惡感的自我嘲諷。

  「我……對不起。」這是她始終欠他的話,也是她唯一能對他說的話。

  「罷了!」路敦逵輕歎,執起桌上的咖啡啜飲。「我來台灣,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歐運琛不解的看向他。

  「我是來協助凌冱併吞凌氏的。」路敦逵直言不諱。

  聞言,歐運琛宛如突遭一記悶雷般,圓瞠美眸,半晌,說不出話來。難道……當年她的逃離,沒讓路敦逵取消「盟約」?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應該降罪凌冱的呀!

  「你……你沒取消合約?」抖著聲問。心中泛起淡淡的不甘,為何凌冱能輕易的傷害她,而她卻連「小小」的報復都無法達成。

  「我的確沒取消合約!」看樣子,凌冱尚未將當年的事與她說清楚。

  「為什麼?」心跳不由得加快,無數個問號浮上腦海。她是路敦逵與「歐氏」合盟的唯一條件,既然她逃了,那為何他不取消合約?難不成凌冱又對他祭出了什麼誘人的條件……

  「他答應我,會找到你,而今他真的做到了,我更沒理由取消合約。」不是沒有發現她因他的話而臉色驟變,只是他認為,凌冱與她的事,不該由他來說破。所以,就任由她誤會算了,反正這爛攤子本該由凌冱收拾的,或許,也可趁這個機會,讓這倔強的兩人能有重新開始的契機。呵……他真的越來越佩服自己寬大的度量了。

  歐運琛頻頻搖首,不敢置信的開口:「他找我……還是為了合約、為了完成他的計劃,是嗎?」他終究還是要將她送上路敦逵之手,以完成復仇大計,是嗎?原來……原來在逃了四年之後,她仍只是顆棋子……

  路敦逵詭異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此時,歐岳谷抱著琴盒,由臥房悄悄的走出來。

  「媽咪,你好慢喲,谷兒等好久了!」軟軟的童音夾帶不滿地抱怨著。

  路敦逵徐緩轉頭看向來人,神情驚訝地問:「她是……」那對照照生輝的藍眸他只曾在凌冱臉上見過,而那稚嫩的臉蛋則是歐運琛的翻版。

  無心理會他的驚詫,歐運琛起身抱著女兒,下定決心的說:「帶我們走!請你帶我們離開這裡!」與其等在這兒讓凌冱左右命運,她寧可選擇再一次對不起路敦逵,讓他先帶她們母女「脫離苦牢」,然後再伺機逃往天涯海角。

  「你想跟我走?」路敦逵挑眉問著,雙眸直盯著歐岳谷。她果然跟小琛一樣,是個美人胚子!

  歐運琛頷首。「反正,到頭來他還是會把我交給你,不是嗎?」

  路敦逵悶笑,佯裝嚴肅地說:「你這次是真心的?不會再逃跑?」

  「沒錯!」抱緊女兒,她昧著良心答道。

  路敦逵點點頭,傾身摸著歐岳谷紅嫩的臉頰。「何不等他告訴……」

  「不!這次輪到我做決定了,他休想再將我當傻子耍!」激動的打斷路敦逵的話,她不想再掙扎於矛盾之中了。

  「好吧!今晚,我會給你答覆。」語意不清的丟下話,起身往玄關處走。

  「你的意思是今晚帶我們走嗎?」只要他能帶她們離開這「華麗牢籠」,她會有方法回歸原來的生活的——只有她和岳谷的兩人生活世界。

  「對了!小琛,我很高興四年來,你平安無事。還有『你們』的孩子很美!」語畢,他開門離去。「牢頭」韓峻則由門外進來。

  「韓叔叔!」看見「牢頭」,歐岳谷竟是興奮的大叫。

  歐運琛則緊蹙柳眉,抱著女兒離開韓峻的視線。

  不知怎地,歐岳谷今晚睡得特別早,八點不到,她便呼呼地沉睡在母親懷裡,連睡前歌謠「莉莉瑪蓮」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歐運琛將女兒安置於柔軟大床上,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明天!明天,媽咪會帶你到遙遠的地方,永遠不會讓別人來打擾我們。」只要今晚路敦逵帶她們走,她會有方法逃到更遠的地方的。

  輕柔地撫開女兒額前的一縉螺旋髻,然後緩步離開床緣,脫掉一身的束裝,走進浴室泡澡。

  原來,凌冱找她回來、將她囚禁於此,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取信路敦逵、保住合約。讓路敦逵能在他復仇時,助他一臂之力。天!昨晚,她居然還為了這可惡、可恨的男人感到痛苦!她居然為了他對女兒的「虛情假意」而感動淚流!天……她已封死的心,居然屢次為那狠心的男人而崩動……為什麼?為什麼「被賣」了一次後,她仍學不乖、看不透呢?

  「……天……」泛紅的眼眶,晶淚欲出,她倏地沒入水中,讓淚混入溫水,不想承認自己又為那可惡的男人掉了一次淚。

  「琛兒!」凌冱焦急的聲音如箭矢般,劃破滿室的裊裊水氣。

  乾澀的雙眼環視著霧濛濛的浴室,有些焦躁的剝下瞳仁上的黑色薄物,藍眸銳利的掃過波紋連連的水面,一抹漂浮的黑絲映入眼簾,胸口猛然一窒,他快步移往浴池——

  「琛兒!」雙手往水中一探,將她由池底拉起。

  「你……」看著他驚慌的神情,歐運琛有些不知所措。他眼中的波動是擔心嗎?她不相信他會有這種真心細膩的情緒,猛然撇開與他相對的臉。

  「看著我!琛兒!」凌冱氣急的扳回她的臉。「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何把自己溺在水裡?」

  「我只是洗澡……啊!」話才說一半,她便驚叫出聲,下意識將手抱在胸前,「請你出去!」雖已是育有小孩的成熟女人了,但臉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凌冱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先前的憂心、不安,已從她緋紅的雙頰及雪白綴紅的胸口,得到了紆解。

  「請你出去!」他藍光閃爍的雙眼,盯得她渾身燥熱。她沒想到,他今晚會這麼早回來,不曉得路敦逵……

  「路敦逵不會帶你們走的!」彷彿看透她的心思般,他沉聲地接續她的思緒。

  「你……」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猛然吻上她那晶潤的唇,狂風暴雨般地席捲著她的丁香舌,這種她獨有的芬芳甜蜜,他已渴望了四年了。

  「唔……放……」雪白雙臂奮力推打著他的胸膛。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不在乎身上穿的是昂貴的亞曼尼西裝,他利落的翻入浴池,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裡狂吻,他想將她的靈魂吸入體內、想將她纖柔美麗的胴體揉入自己的骨血裡。

  當路敦逵告知他,她今早的要求與決心時,他幾乎無法壓抑心中奔騰的情緒,在凌政宴請「外商」路敦逵的餐會上、好好演完「凌清」的角色。當時,他只想衝回家,確定她和女兒是否還在。回來後,看見女兒安適地睡在床上,他鼓動的心情,才稍有弭平。但,在瞧見她漂沉於水中的那一瞬間,他的血液幾乎冰凍,直到她全身羞紅、他吻上她溫潤的唇,他才確定她是存在的、是真真實實地被擁在他懷裡的。

  「琛兒……」大掌往上罩住她水湧豐滿的酥胸,雙唇輕吮著她汗濕的小臉,灼熱的氣息吹撫著她每一寸透紅的肌膚。「琛兒……」他沉沉的低吟,溫醇的嗓音像似高雅的爵士藍調般,令人無法抗拒。

  「嗯……」迷濛的水霧、撩人的愛撫,歐運琛推拒的態度有了軟化,雙唇本能的回吻著他,小手不停地脫解他的衣物。

  凌冱主動地配合她,將身上的衣物全丟置地板上,拉著她的手在自己光裸的肌理上游移、撫揉。他渴望她的愛撫,渴望了四年了。如今,他的琛兒又回到他懷裡了,這次他不會再放手了。

  凌冱愛歐運琛,這是真真切切的、是同真理般無法轉變的!

  凌冱將她抱坐於大腿上,俯頭含吮她胸前那兩隻綴有水滴的晶瑩蓓蕾,一手撫向她柔軟的大腿交合處。

  「呃……」熱燙感自胸前及下腹傳來,她難耐的後仰弓身,十指交握於他健碩的頸後,她清楚的聞到他所散發出的古龍水氣味,時光彷彿回到四年前,每一次醉人的歡愛……

  「我愛你……琛兒!我愛你……」四年前,無法說出口的話,終於在情慾的催引下,自內心深處甦醒。

  歐運琛抬起迷情的美顏,承接他降下的熱吻的同時,清楚的捕捉到他那帶有祈求、情慾的渾濁嗓音,理智如電光快閃般迅速地回到她腦中。「走開!騙子!」憤怒染紅了她的眼,她恨他的甜言蜜語,更恨自己居然對他的愛撫有反應,甚至浪蕩的迎合。

  「琛兒!」凌冱吃痛地撞上浴池邊緣,撫著碰疼的肩胛,不解地望著另一端的她。

  「騙子!騙子!為了再一次將我送給路敦逵,你不得不說謊哄騙我,是嗎?」直衝的口氣、凶狠的目光,她宛如一心只為殉教的聖戰者般。「我不會任你擺的,就算路敦逵今晚不來,我也會想辦法帶著岳谷逃的,你休想再掌握我,休想!」

  凌冱危險的瞇起藍眸。他約略可拼湊出,今早路敦逵來見她的情景。這路敦逵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斂去俊顏上的危險因子,凌冱定住藍眸凝著她,深情款款地開口:「不是掌握!是愛!琛兒!我愛你!琛兒,我不會再丟下你,不會再把你推給任何人!我愛你,琛兒!」

  他的愛語如同驚濤駭浪般地在她體內掀起風暴,她怒不可遏的斥罵著,努力地防衛自己一片一片碎落的心。「騙子!騙子!該死的騙子!」面不改色的說謊是這個深沉男人的絕佳本事,當年她就是這麼被他給騙的,她就是輸給了他那不可測的深沉內在的!她不會再上當的!不會的!

  「我愛你!琛兒!就像你愛我一樣,我愛你……」

  「閉嘴!閉嘴!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捂著雙耳,她不想再聽他胡言亂語。

  凌冱趨前,一把扯下她雙手。「別說謊騙自己!我知道,你還愛著我!」若不愛他,依她冷心冷性的倔強性格,是不可能對他剛才的愛撫有反應的。

  「走開!走開!我不愛你!不愛你!」劇烈的掙扎,使得原本寬敞的浴池霎時只得狹隘。

  「身體是不會說謊的,我會讓你想起,你愛我的事實!」猛地吻住她尖叫的唇,他要喚醒她昔日的熱情,只屬於他的熱情!她的嬌、她的媚,他將在今晚一併幫她喚醒!讓她再次為他展放自己……

  「……不……不愛……你……住手……」她尖聲嘶喊。被他鉗制的身子不安地扭動著。為什麼?為什麼他一碰觸她,灼熱的感覺,便由指尖傳遍她全身,讓她欲的豐盈,狂野的低吼出聲,將炙熱噴灑至她的慾望深處。

  「啊……我愛你……冱……」絢麗的光彩瞬間在她體內爆開,她奔上了快樂的頂端,也深陷於時光逆轉的洪流裡。
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因為有緣,所以珍惜!
    因為有情,所以堅持!          因為唯一,所以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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