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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H444很接近前野的腦波,而H893顯然是Ken的腦波。
「咚!」嘉玲吐完白沫後,立刻倒在床上回復熟睡的模樣,我拿著一堆紙巾幫嘉玲的臉擦乾淨。
「都是我害了嘉玲!」Ken已經跳入前野設計的「加害者的悔恨無窮迴圈」裡。
「還有沒有M晶片?幫我測試我的腦波數據。」前野假裝不知道自己的腦波能量。
Ken從皮衣裡拿出一個小黏塊遞給前野,前野將黏塊黏在額頭上,一邊問道:「你是怎麼將晶片運出實驗室的?怎麼通過電梯裡的強磁門?」
Ken一邊操縱著控制器,一邊擦著眼淚說:「在史丹福時有個學長畢業論文研究一種特殊金屬塗料,若把它漆在盒子外面,可以防止電磁波或目前已知的磁力強度干擾。我當時背著所有人,將金屬塗料偷偷完成,還把配方祕密賣給NASA,當然,我自己還留了不少。」
乖乖不得了,SONY的保密措施防得了一般人,卻對我們這些天才一點用處也沒,通行強磁門好像有用不完的方法。
Ken抬起頭來,歉然看著前野:「你的腦波是H444.4444,原來嘉玲的腦波一直在我們的腦波區間裡橫衝直撞。」
前野嘆然:「你用M晶片介入我跟嘉玲的感情,想生生撕掉我跟嘉玲的腦波聯繫,但嘉玲又深愛著我,所以嘉玲的潛意識才會在我們的腦波中不斷被拉扯,因此嘉玲才會這麼痛苦。」
去你的「嘉玲深愛著我」!
Ken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說:「我對不起你跟嘉玲!」
Ken摀臉痛哭失聲,前野溫言安慰:「雖然我心裡又恨又惱,但這完全無濟於事。總之,這件事我們誰都不能說,因為說了也沒用。」
Ken搖搖頭,說:「我要去警察局自首,我要讓他們槍斃我贖罪。」
前野嚴肅地說:「贖罪?你去自首就可以讓嘉玲康復?法官跟警察可以讓嘉玲完好如初?不能!我們才是權威!依我看,嘉玲很可能會神智不清地躺在床上一輩子,你想就這樣丟下嘉玲,把自己藏在監獄裡就能洗脫你的罪惡感?」
Ken無神無識地問:「那我該怎麼辦?」
前野大聲說道:「既然是M晶片惹的禍,我也有責任。我們要全心全力研究惱波能量的奧祕,讓嘉玲早日從痛苦中清醒過來,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Ken跪倒在地上,扶著病床的欄杆,無神地聽著前野的「忠言」。
我呢?
打開門,我轉身就走。前野的鬼話我實在聽不下去,我寧願一個人在走廊上,聽著皮鞋踢在光滑地板上的聲音。
我一邊踢著,一邊隨著踢踏聲響流著眼淚。
踢踏聲的節奏擁有某種魔力,我的眼淚落個不停。
現在回想起來,嘉玲因為M晶片喪失神智,似乎傳達著某種訊息,只可惜當時踢踏聲的節奏並未告訴我這訊息是什麼。
至於陷入無盡昏睡與瘋狂的嘉玲要在病床上躺多久,我並不知道,我只能陪著Ken一起等待,等待另一個奇蹟。
隔天,嘉玲的慘事震驚了SONY高層,畢竟嘉玲可是M晶片的特級研究員,她腦中每一個實驗細節與晶片模組架構,都可說是SONY公司最珍貴的資產。
SONY公司當然希望嘉玲能夠好轉,同時也希望嘉玲在意識模糊時不要洩漏出公司的機密,於是特派了一個醫療小組在醫院專事照顧嘉玲,而我們三人合力推說嘉玲工作太過投入,再加上跟控制腦波的高危險元件長期接觸等不知名原因,所以產生了如此不幸的副作用,於是我們懇請SONY公司在晶片的研究設計上,提前展開風險防範與M晶片醫療的實驗進程。
當然,Ken義不容辭地擔任此一療程的設計者,率領三個TST的新成員,德大寺、Cigar、清文,展開M晶片的醫療實驗。
一天一天過了,嘉玲依舊活在惡夢中,她的可愛模樣卻未曾離開TST的實驗室。她彷彿仍穿著白色實驗服,拿著香蕉趴在大玻璃前逗弄悟空;她彷彿還在實驗室裡跟在埃及認識的男友講跨國衛星電話,惹得大家恨不得痛打那個幸運兒一頓。
TST裡的每雙眼睛,無時無刻都被她吸引著。總是這樣的。
嘉玲瘋狂的祕密始終壓在前野、我、還有自以為兇手的Ken的身上,每夜Ken都窩在實驗室裡抓著腦袋,拼命想掏開自己的腦子,從他那智商高達210的腦袋裡製造奇蹟。
你問我Ken將創造出什麼奇蹟?
「我決定要改良M晶片,不,我要創造出另一種晶片。」Ken信誓旦旦地說,在病床旁抓著嘉玲的手。
「什麼樣的晶片?」我問。
每週我總要陪ken來醫院一趟,他說他無法一個人面對嘉玲。
「嘉玲的腦波東跳西竄,代表她的潛意識很不穩定,所以我需要一塊能夠洗去她所有痛苦的超級M晶片。」Ken說,幫嘉玲整理捲捲的頭髮。
「什麼意思?」我問。
「我要一切歸零,一切重新開始。嘉玲的腦波會像嬰兒一樣新,她的記憶也會全部消失,這樣她的痛苦就會停止了。」Ken冷靜地說著。
Ken的冷靜讓我寒毛直豎。
「你要把嘉玲的腦袋重新格式化?」我的眉頭緊皺。
「是。」Ken沮喪地看著嘉玲,說:「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好好照顧她,總之她不能再這樣痛苦下去了。」
嘉玲突然睜大眼睛,尖叫著我們無法理解的語言,她的手抓得Ken的指骨吱吱作響,好像在悲鳴自己的命運。
「我了解。」我嘆了口氣。
SONY的醫療小組跟BJ神醫評估,要是嘉玲持續這樣的精神崩潰狀態,她或許只有十年可活。要是Ken及時搞出一塊具有暴力格式化腦波的晶片,或許能救嘉玲一命,讓嘉玲的人生重新開始。
偉大發明的錯誤,總是需要更偉大的發明來彌補。
「人活著,總會有希望。」我說,安慰著Ken。
將鏡頭拉到這個故事的主軸,我偉大、真摯的愛情上,也許大家看得會開心一些。
在嘉玲的悲劇發生後,我體驗到M晶片可怕的魔力,它徹底摧毀了嘉玲的心智。一度我很難相信,發明這東西我也有一份。
同時,嘉玲的悲劇在我心裡埋下一個隱憂。
可以想見不久的將來,SONY許多電器產品都將有M晶片祕密裝在裡面,向億萬消費者傳達「正確」的訊息,在接收到這些「正確訊息」後,SONY產品的銷售量暴增的結果,就像循環滾雪球一樣,我們的生活將瀰漫在無數的電波訊息中。
我深怕,這樣電波來電波去的世界,會嚴重干擾戴在子晴身上的M晶片,我跟子晴的戀愛頻道會支離破碎。
我深怕,我的愛情將會在那樣的世界裡被摧毀。
所以,我以為了測試M晶片的安全性為由,強烈要求SONY總部執行M晶片真正的人體實驗。我不只要確信M晶片的人體外有多安全,我還要確信M晶片待在子晴的腦袋裡一點危險也沒有。
就在一個月後,SONY總部給了宗昇一堆前往阿富汗的機票,帶著為數十二人的新團隊,前往阿富汗的祕密基地進行「儘量人道」的M晶片人體實驗,宗昇說SONY已經買下一百名當地的死囚與戰犯,隨意供他們實驗。
殘忍,但卻是必要之惡。這個研究結果或許可以用來規訓惡劣的犯人,使罪犯洗心革面,重新回到社會,這對社會整體是極有意義的。
此後我跟前野每天都收到宗昇email給我們的實驗記錄,兩人經常研究到深夜。宗昇的實驗結果顯示人體對M晶片的承載力很高,這都虧晶片所發出的能量很低頻很安全。這可是個好消息。
當然,這些日子我是忙得昏天暗地的,但子晴頗能體諒我工作的辛苦,唯一不同的是,我決不願再以任何工作繁忙的理由跟心愛的人分手。因為這次我很清楚,我之所以如此勞心勞形,都是為了「永遠的戀愛頻道」,為了我跟子晴長久的未來。
你問我什麼是「永遠的戀愛頻道」?
或許你會認為我瘋了。
「你瘋了。」前野用手指沾了沾杯裡的咖啡,舔了舔指尖。
「你好髒。」我說,將眼前的哥倫比亞一飲而盡。
「我說你瘋了,我只是好色而已,而你才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前野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用手指沾了一點糖。
「你不幫我,我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Ken,他會做出什麼事誰也不知道。」我笑道。
「要我幫你無妨,我早就有替子晴開刀的心理準備了,但…」前野疑惑地看著我說:「你真的要把M晶片的自動鎖定系統,一併放入你跟子晴的腦袋裡?」
「這樣才能保證我的愛情不受到任何污染。」我認真地說。
「但連你自己的腦袋也要放進晶片?你真是瘋了!」前野竊笑道:「你不怕我一失手,你就一命嗚呼了?」
「這樣做才公平,我要跟子晴冒一樣的風險。」我說:「如果你要來個失手或什麼的也由你。我會準備一份很特別的遺囑,發給新聞界揭露M晶片的一切。」
「哈。」前野乾笑著。
M晶片自動鎖定系統的功能很簡單、也很強大,就是讓子晴的腦波永遠都「對準」我的腦波進行調整,不受到任何其他M晶片的干擾,未來商業用的M晶片在這個世界每個角落默默播送SONY的消費訊息時,子晴的腦波依舊只針對我一人進行調整,如此,我們的戀愛頻道才能純淨無污染,也唯有這個方法才能杜絕兩種以上的迥異訊息對腦波的傷害,才不會踏上嘉玲的後塵。
這件事我已經想清楚了,當時我以為這就是「嘉玲事件」給我的啟示。
此外,我只要將M晶片稍作改良,加入岳飛最新的發明「腦細胞能量載具」,我跟子晴就不用每年動一次手術換「電池」了;這裡要說明兩件事,第一,岳飛是個熱愛刺青的好漢,他用廣告顏料在自己身上塗塗抹抹,花花草草、飛禽走獸、顏柳歐陽,全在他的身上形成混雜的塗鴉,唯一可以清晰辨識的,則是岳飛背上「精忠報國」四大字。
岳飛為了展示他身上的刺青,總是在實驗室裡一絲不掛地遛鳥。
而「腦細胞能量載具」,則是一種可以利用腦細胞活動的能量作為任何微型裝置的能源,如此一來,M晶片的自動鎖定系統就不必像耳環裡的M晶片一樣,還需要一顆小型的電池(電量大約只可以支撐一年),我跟子晴終生都可以依靠腦細胞的能量供給M晶片的能源。這個研究成果已經用於猿猴身上很久了。
「你確定要執行這麼危險的計畫?」前野還是不能理解。
「要是晶片出了什麼差錯,我隨時可以用電腦連結衛星,馬上就能終止M晶片對腦波的調整,唯一的危險,哈,在於你的技術。」我說,自信滿滿。
「那就交給我吧,包準神不知鬼不覺的。」前野說。
前野也很有自信。
於是,我需要「精密的計畫」。
我必須再三強調,我要的可不是「冒險」,「冒險」意味著高風險,「冒險」意味著我所說的故事有個恐怖的結局。
所以,我要的是再三排練、反覆思量的縝密計畫。
我要「永遠的戀愛頻道」長駐在我跟子晴之間,讓這個故事有個美麗的結局。
大人看了會哭、小孩看了會笑、戀人看了會羨慕、怨偶看了會妒忌的美麗故事。
「喂?是我,睡了嗎?」我說。
「下班了嗎?不可能吧!」子晴的聲音蠻高興。
「猜對囉,今天實驗特別順利,明天可以睡晚一點嚕。要不要一起吃宵夜啊?」我笑笑,時間:凌晨一點零七分。
「好啊好啊!我要吃臭豆腐!」子晴樂得大叫。
「那我去接妳囉?我到妳家樓下的時候再打一通電話給妳,今晚吃過宵夜就睡我那邊吧?」我笑說,看著遙控器上顯示子晴正戴著M晶片。
「嗯嗯嗯!掰掰!」子晴高興地掛上電話。
十五分鐘後,我準時開著紅光跑車來到子晴家樓下,載著她沿著中港路慢慢開車,子晴將窗戶降到一半,吹著晚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妳覺得這個世界有沒有永恆的愛情?」我問,瞥眼看著正在把玩頭髮的子晴。
「那要看擁有愛情的兩個人活多久呀。」子晴笑著。
「妳說得對,要能活到永恆,才會有永恆的愛情。」我也笑了:「活得越久賺到的愛情越多!」
子晴哈哈笑,又搖搖頭說:「才不是這樣呢!」
我說:「不然?Ever lasting Melody。」車內自動響起「新好弟弟」的新單曲。
「正好相反。」子晴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說:「如果相愛的兩個人,只有幾十年的光陰好活,那麼他們之間的愛情…很可能是永恆的。」
我哼著歌,笑笑:「妳對<永恆>的定義很奇怪。」
子晴隨著音樂輕擺身體,說:「才不是。是不是永恆,要看愛情在生命中佔了多少份量,如果相愛的兩人共享了一生的愛情,愛情就是永恆的,如果無法一輩子廝守,愛情就無法永恆,雖然說,沒有永恆的愛情未必就不好。」
「喔?」我看著車窗外,外面似乎下起了絲絲細雨。
「要我關窗戶嗎?」子晴閉上眼睛。
「不必。妳小心別感冒就好。」我說。
「我以前看過一本舊小說,叫<換身殺手>,裡面的故事背景是一個長生不老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愛情的永恆是根本無法存在的可怕事物,想一想,要長生不死的兩人相視幾百年,還真是件很恐怖的事,所以那世界的情人在一同渡過好幾十年後,都會因各種原因而分手。」子晴說。
「那是因為他們的愛情禁不起時間的考驗,要是我,就絕對有把握愛妳一千年。」我微笑。
「那一萬年呢?」子晴問道,眼睛緩緩睜開。
「難道妳沒有信心?」我笑著。
「不是沒信心,而是…你就算能愛我一萬年,我卻沒有相同的把握。」子晴幽幽道。
我注意到子晴的髮上,並沒有戴上我送給她的M晶片飾品或耳環,而是一只陌生的粉紅色耳環。
「喔?」我應道。果然,沒有了M晶片,子晴對我的感情總是不夠堅定。
「一千年、一萬年那麼長的時間,我們之間一定擁有好多好多故事,也一定擁有好多好多的老地方,或許光是想走完一遍老地方大地圖就要花上好幾個小時吧。所以我一定會很愛很愛你,但是我們之間可能會有厭倦的感覺而不得不分手。」子晴玩著頭髮,淡淡地說:永恆的愛情,只有在有限的生命裡才能呼吸,永恆的生命卻培養不了永恆的愛情。」
「還好我們的生命蠻有限的。」我勉強笑道。
「緊張什麼?這輩子我愛透你了。」子晴吃吃笑道,突然往我的脖子上一吻。
「我也一樣。」我感激說道。
子晴,妳放心,我會努力捍衛我倆的愛情,一生一世。
我瞥眼看著儀表板的時間。一點四十二分。我放慢車速。
「今天怎麼開的這麼慢?」子晴看著車外的細雨。
「下雨啊。」我說。差不多了。
「停車停車!」子晴猛然大叫:「有車禍!兩個人倒在路邊!」
「喔?」我緊皺眉頭,子晴果然很有愛心。
我踩了煞車,將車停在路邊,跟子晴淋著細雨,往後跑到倒下的摩托車旁,只見兩名騎士一坐一臥,沒有動彈或呻吟。
子晴一蹲下探視,摩托車上戴著全罩安全帽的兩名騎士立刻一躍而起,伸手想抓住子晴,子晴一驚,往後跌倒逃開。
我大叫:「是假車禍!」我一拳揮向其中一名騎士,卻被騎士輕鬆躲開,反被小球棒揍倒在地。
子晴看著倒在地上的我想尖叫,卻慢慢軟倒,眼神迷離地昏睡。
另一名騎士的手上,拿著沾有強烈麻醉劑的溼布。
雨突然變得很大,打在我的臉上,隱隱作痛。
我扶起昏倒的子晴,從口袋掏出一疊鈔票遞給兩名騎士,騎士很快審視了鈔票,將溼布交給我後,便匆匆騎車飛去。
一輛巨大的黑色廂形車緩緩從後方出現,車門彈起,一個熟悉的人影撐著雨傘走下。
是前野。
「你只有兩個小時。」我抱著子晴,努力使自己鎮定,但我發覺自己的手不停顫抖。
「夠了。」前野指了指車廂裡,裡面坐了兩個表情陰鬱的男子,一個穿著黑色披風,波浪的捲髮;另一個刺刺的黑髮中突兀地冒出一叢白髮,遮住其中一隻眼睛,臉上掛著一條顯眼的疤痕,也是一身黑。
那是前野向某日本黑道大哥租借的黑市醫生,他們的技術比一般的住院醫生高超太多,拿的酬勞更是一般醫生的數倍。
我坐進車裡,將子晴輕輕放在一旁,拿起麻醉溼布沉思。
「沒問題的,他們的技術都不在我之下。」前野看了看子晴,說:「本人比照片漂亮好多,果然值得你費盡心思。」
「拜託你了。」我說,拿起溼布深深一吸,眼前慢慢蒼白。
「怎麼?好點了嗎?」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前野的聲音,我嘗試睜開眼睛,但疲倦的感覺吊在眼皮上,我只看見幾個人影在四周晃來晃去。
「別急,你現在已經在醫院,安全了。」前野的聲音也很疲倦。
是啊,安全了。
但我頭真暈,也不曉得手術是否一帆風順。
「子晴她?」我的心懸在子晴身上。
「別擔心,子晴沒事。」前野困倦地說:「劫匪還沒抓到,不過警察已經在調查了。」
「嗯。」我放心閉上眼睛。子晴沒事就好。
之後的兩天兩夜,我都在無數個夢境中渡過,有時我會因輕微的頭痛暫時醒轉,隨即又在迷亂的睡意中沉沉墜入虛無。
有時我會在夢中看著腦袋裡的M晶片思考,我站在巨大的鏡子前,仔細研究精準包覆在腦細胞裡的生冷異物,看著它,也看著自己。
有時我會看見子晴。
子晴披戴著白紗、捧著鮮紅玫瑰輕輕笑著,她坐在白色小教堂前鋪滿粉紅花瓣的小徑上,閃亮的細長眼睛好美麗,在清澈皎藍的天空下娓娓向我訴說她的情意,我坐在開滿小黃花的草地上,好開心地聽著。
這是個美夢,是個好兆頭。
所以我讓這個夢重複了好幾次。
「彥翔?你好一點了嗎?」
我用力睜開眼睛,因為我知道是子晴在呼喚著我。
子晴站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用力搓揉著,她的頭上還包著白色的醫護網,但顯然,子晴康復的速度比我快多了,前野跟他的密醫們應當照我的安排,花了較多的時間在子晴的手術上,對我只是胡亂把M晶片插進腦袋裡。好樣的。
「妳還好吧?」我關切地問。
「嗯,已經都不痛了。」子晴歉然地說:「對不起,要不是我叫你停車,你就不會躺在這裡了。」
「哈!」我笑道:「只要妳沒事就好了。」
「幸好有人正好經過,不然我們不知道要在大雨裡睡多久。」子晴憐惜地看著我:「那兩個壞蛋把我們敲昏了,把我們拖到路邊的陰暗處,連巡邏的警車都沒發現我們。」
嗯,那個在大雨中「碰巧經過」的路人,可是收了我不少錢的臨時演員,當然要仔細發現我們。
「那兩個壞蛋抓到了嗎?」我問。
「沒有。」子晴恨恨地說。
「他們一棒敲暈我,倒給了我不少天的假期。」我打了個哈欠。
「對不起啦!」子晴噘著嘴。
「沒關係的,反正工作太累了,正好休息一下,公司有派人來看我嗎?」我問,努力坐了起來。
「有兩個叫前野跟宗昇的來看過,還有一個很奇怪的人也來看過。」子晴扶著我走下床:「下來走一走吧。」
我好奇地問:「什麼奇怪的人?」
子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他說他叫Tiger,他全身用黃色跟黑色的顏料把自己畫成一頭老虎,手腳並用,一絲不掛地在醫院裡走來走去,不過他好像蠻關心你的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是個很聰明的怪人,扮什麼像什麼,扮生物學家的時候比宗昇還懂生物、扮電機工程師的時候比嘉玲懂電子、扮程式設計師時比我還會破解密碼,簡直是天才。至於他本名叫什麼,恐怕只有他爸媽知道而已。」我慢慢走著,摸摸頭上的紗布。
頭已經幾乎不疼了。
按照計畫,前野在為我跟子晴植入晶片後,會在我們的頭上製造一些受到敲擊的外傷以掩飾手術的小傷口,而前野跟密醫的技術真的一級棒,居然騙過了榮總的醫生。
「妳的頭真的都不疼了?」我問,親了子晴一下。
「真的啦,我還比你早兩天起床呢。」子晴牽著我,陪我走到走廊上的窗口旁。
「那我到底躺了幾天啊?車子被壞蛋幹走了嗎?」我問,心中盤算著何時要啟動M晶片。
「你躺了一星期了!」子晴憐惜地摸著我頭上的紗布,說:「至於你那台貴死人的跑車倒沒被搶走,真是怪賊。」
「是嗎?真幸運。」我笑著。
陽光灑在子晴的臉上,雖然子晴未施脂粉,但她雅素的臉蛋迷人依舊。
等到紗布拆下、傷口癒合,那時M晶片大概已能在腦內安安穩穩地鑲著,我就可以啟動M晶片,向子晴求婚了。
我得好好感謝前野,無論他怎麼濫用M晶片,無論他是怎樣的好色與噁心,他都算是我的恩人,因此我在出院後當晚立刻請前野好好大吃一頓,並付清前野請來的黑市密醫費用。那真是令人乍舌的超高金額!
「真是太貴了!」我在支票上簽名,遞給前野,說:「你請的那兩個密醫真是太黑了!」
前野失笑道:「他們大有來頭,收這點錢算是公定價而已,我可沒從中抽成。」
「知道。」我說,剝著龍蝦殼。
「挪,這是新的遙控器。」前野把遙控器拿給我,說:「至於Powerbook中的衛星設定就自己設一設吧,你比我行。」
「嗯,謝了。」我說,大口吃著龍蝦肉:「話說回來,雖然收費貴是貴了不少,不過他們的技術真好,比起宗昇的醫療團隊不遑多讓。」
「那是當然,不過要是出現頭痛或任何不舒服的症狀,你知道該怎麼做。」前野切著牛排,說:「不要害我變成殺人兇手。」
「知道知道,我也不可能讓子晴痛苦。」我說:「一有萬一,我會關掉晶片跟衛星的連線。」
「那就好。」前野擦擦嘴,起身就要離開。
「這麼快就要走?」我疑惑,前野不過才吃了幾口。
「我前幾天在酒吧遇到一個剛出道的小明星,我跟她等會還有個約,哈!」前野嘻皮笑臉說:「再說,我也不敢跟你這個瘋子相處太久,我怕我自己會被傳染偏執。」
「哪一個小明星啊?」我問,看著前野走到門口。
「稀世大奶寶,菜大奶!」前野自信地笑著,走出餐廳。
「誰啊?」我喃喃自語,研究著手上的新遙控器。
當晚我就將Powerbook與衛星之間的通訊協定重新設定,按下了腦內M晶片的啟動鍵,唯一跟以往不同的地方,就是這次子晴腦內的晶片的「自動鎖定裝置」也被啟動了,這樣一來,子晴跟我之間的戀愛頻道永遠都是處於開啟的狀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子晴腦內的M晶片都會透過衛星搜尋我的腦波、跟隨我的腦波進行調整。
多虧了M晶片無眠無休的神助,往後的三個月裡,我跟子晴幾乎處於半同居狀態,我們的感情更形堅固,求婚的時機應當已成熟了。
為了避免重蹈上次在活死人墓裡奢華卻無謂的「求婚典禮」,我早已思量好樸實溫馨的老地方,永豐旅社,一間再平凡不過的老旅社,那是我跟子晴還是大學生時,夏天在租屋處沒有冷氣燥熱難當,我跟子晴每個月總會存點小錢,去永豐旅社好好住它一整天,從中午十二點,住到隔天中午十二點,一點時間都不浪費。這就是窮人的浪漫,也是子晴難以招架的回憶力量。
那天,我跟子晴分別向兩人的公司請了兩天假期,我買了一盒雞肉飯、一盒魯肉飯,再加上一顆兩人共享的香滷蛋,帶著子晴住進這間令人懷念老旅社,兩人趴在熟悉的310室小小的床上,一起享用簡單又便宜的老口味。
子晴很開心,很開心,我看著她將我下巴上的飯粒輕輕吻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寧靜感,時間彷彿又回到好久以前,那時,我的銀行戶頭裡從沒超過五千塊,卻擁有世界上最富足的生活,而現在,我共計十八個銀行戶頭裡的現款,加上股票、基金、不動產,總共有將近八百萬美金,卻遠遠不及我此刻寧靜的幸福。
「謝謝你。」子晴微笑,用筷子將滷蛋切成兩半,將大些的那一半放在我的雞肉便當裡。
「我買下這間310室,除非這間旅館被拆掉,否則這裡永永遠遠都是屬於我們的。」我愉快地說。
「為什麼要買下來?」子情一臉驚訝,好像覺得我太愛砸錢。
「因為這裡不只是我們的老地方,也是我們的新地方。」我笑著,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只璀璨的鑽戒,說:「要是以後有人躺在我向妳求婚的床上,那不是很嘔嗎?嫁給我吧!」
子晴一愣,臉上頓時綻放出不可思議的笑靨,她撲在我的懷裡,用我聽過最美麗的聲音,說出我期待了幾百世紀的三個字。
「我願意。」
沒有漫天飛舞的雪白喜鵲。
沒有華麗飛揚的動人音樂。
只有兩個便當,一個滷蛋,一枚戒指。
還有,我最愛的新娘子。
這就是我的愛情。
白色的大教堂前,白色的籬笆,碧草如茵、小黃花盛開的園圃,就跟夢裡諭示的一樣,這裡是我跟子晴互許終生的神聖地方。
今天,是個好天氣,和煦的陽光柔柔地按摩著每一個前來道賀的賓客,簡單卻裝飾溫馨的雞尾酒宴席設在大草地上,佳肴美酒供賓客隨意取用,我跟子晴雙方的父母忙著跟一堆我無法辨認的親戚寒暄,而為數眾多的博士班、碩士班、大學、高中、國中同學在露天宴席間往來穿梭,紛紛拉著我跟子晴一起拍照,閃光燈好似從未停過。
「真有你的!想不到子晴最後還是嫁給了你!」韶竑架好相機,招唻十多個大學同學一起合照。在大學時,子晴可是我們投票選出的系花!大家都投以又忌又恨的眼神,這比起讚美我跟子晴的婚姻更加實惠。
「新娘子可不可以借我們親一下啊!」前野也笑嘻嘻地跑來湊熱鬧。
「去你的!」我佯裝生氣,拉著這個大恩人照了一張相。
「恭喜你了!新娘子真漂亮!」宗昇遠從阿富汗請假飛回來,舉杯向我致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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