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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孅 ] 59分老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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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9:17: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楔子

  擁有悠久文化歷史、迷人湖光山色的日內瓦,位於瑞士西南部,一個群山環繞,生活步調悠閒自在的迷人城市。

  充滿英式風格的安格拉斯花園,是日內瓦市民以及觀光客最喜歡的去處,因為日內瓦最醒目的地標、當地人的驕傲——傑特大噴泉,就在公園湖畔。

  柏竣剴並沒有如一般觀光客那般,歎為觀止的看著高達一百四十尺公高的噴泉,他在花園綠蔭處,找尋熟悉的身影。

  一到瑞士後便馬不停蹄的來到這裏,因為小他十歲的妹妹告訴他,他想見的人最喜歡來這裏。

  沒有意外的,在眾多西方面孔中找到她,她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膝上放著一本書,小手捧著外帶熱咖啡——而她並不是一個人。

  柏竣剴沒發現自己皺起了眉頭,放下黑髮的她看起來年輕稚嫩,一點看也不出她商場女強人的迫力,一直以來……這麼多年來,她始終帶著甜蜜的笑面對自己,絕對不是這樣——小臉冷凝,淡淡瞥了坐在她身旁的棕發男子一眼。

  男子熱絡的搭訕在她淡漠的視線掃蕩下,只能摸摸鼻子,訕然離去。

  不知道站在原地多久,看著她一貫的以冷眼拒絕示好的男士,他情不自禁握緊拳頭,灼熱的雙眸鎖定在她身上。

  那道迫人的視線一直緊盯著她。

  「煩。」她不是無從察覺,而是每次對上那些搭訕者的視線,對方就會大刺刺的走到她面前,完全不受她的冷漠影響,厚臉皮的纏她。

  她不想被打擾,只想一個人。

  一陣強風吹來,吹亂了她的黑髮,她放下手中的書,伸手梳攏飄揚的發絲,抬眸,看見他就站在離自己不到十公尺的地方,她怔楞。

  他怎麼會在這裏?

  震驚不足以形容她現下的心情,情緒全寫在臉上,驚訝、慌亂以及手足無措。

  看她的表情,柏竣剴知道自己的出現擾亂了她的一貫冷靜,原本緊皺的眉頭舒解,知道自己對她依舊俱有影響力,他不禁微微一笑,舉步走向她。

  「HI,好久不見。」他笑,看見她露出那種不敢相信的表情,笑容不自覺加深。

  他遠從臺灣來到瑞士,只為了找這個人。

  傅姵姵,他的「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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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9:17: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彼此?

  一對離婚半年,完全沒有聯絡的「前」夫妻?

  姵姵想像過他們重新面對彼此的場面,獨自演練多次,她會輕快地笑著對他說:「hi,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很好。」

  而不是倉惶無助的,流露出久別重逢的緊張。

  她仍然無法忘掉這個人,釋懷那段長達五年的婚姻,從期待到失望,最後選擇了放手。

  再次見面,她可悲的發現離婚後一直被困住的人是她。

  反觀他的從容,他從來不曾對她露出這麼輕鬆自在的神情,她斂眉,苦笑著想——

  是她愛上了這個人,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義無反顧的嫁給他,一廂情願的以為他會看見她付出的愛,回頭來愛她。

  放他自由,這個決定是對的,儘管她心痛要得死,幾乎痛不欲生。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問,表情茫然。

  眼前的她,稚氣的像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誠如她嫁給他時那純淨的模樣。

  「我為什麼來……」柏竣剴沉吟,記憶翻轉,回到他踏上日內瓦土地的四十八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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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灣.柏元建設大樓

  「水妍,泡兩杯咖啡送進來。」柏竣剴神情嚴謹認真,按下電話內線,讓這半年權充他特別助理的妹妹送咖啡進辦公室招待客戶。

  「好。」柏水妍語氣冷淡。

  他辦公室裏那套舒適的小牛皮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灰色褲裝的女人,粟紅色的頭髮綁著馬尾,臉上的妝簡單突顯她精明的眼神,整人充滿明快的都會感。

  這個女人遠從美國而來,他那厲害的前妻在離婚前,為他找來的合作夥伴——旅美金?建築師賴懿慈。

  同時,也是在五年前棄他而去,赴美深造的前女友。

  五年過去,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家道中落的落魄富家子,而賴懿慈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在建設公司裏替大師抓刀的小小繪圖師。

  「在紐約待了五年,對你影響甚深。」柏竣剴就著桌面上攤開的藍圖,仔細評量賴懿慈的設計。

  「在你面前我沒什麼自信,你是系上的驕傲,學長。」賴懿慈雖這麼回答,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是自信十足。

  「我現在是滿身銅臭的建商,我不碰設計很久了。」他淡淡地回答,企圖表現幽默,可語氣顯得生硬。

  他們交往了六年,她是他直屬學妹,他們一起走過最燦爛的青春歲月,柏竣剴甚至把她當成未來的妻子,給過承諾。

  可是最後他卻為了疾疾可危的家族事業娶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

  和懿慈這段感情沒有結果,柏竣剴始終耿耿於懷,他想有個結果。

  傅姵姵離開後留給他這一手,他盛怒不已,他痛恨這種事事被她料中、安排的感受,他像她手中的棋子!

  可既而一想,當初破壞他和懿慈的人是她,是她使了計謀迫使兩人分手,傅姵姵當年擁有柏元建設迫切需的,「不夜城」二期工程的土地以及周轉金,傅姵姵願意提出他要的東西供柏元建設渡過難關,唯一的條件是要他娶她!

  他為此和懿慈大吵一架,懿慈忿而離他而去。

  柏竣剴轉念想,他就接受傅姵姵難得的好意,和懿慈合作,他們可以回到從前,完成他記掛在心中的一段戀情。

  但舊情人相見,沒有預期中的死灰復燃,感覺……不一樣了。

  可柏竣剴仍舊努力試著拉近兩人的距離,約會、吃飯、聊心事,企圖找回當年的刻骨銘心。

  「今晚有空嗎?我訂了餐廳,一起吃個飯吧。」他提出邀約,語氣是生硬,而且高高在上的。

  而賴懿慈正要開口,柏水妍端著兩杯咖啡走進來,彎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時,她故意以大家都聽得見得音量抱怨。

  「以前嫂在的時候捨不得我泡咖啡服侍別人!嫂一走就叫我泡咖啡給舊情人喝,哼,差別待遇。」

  「水妍!你在說什麼」柏竣剴板起面孔訓斥。

  水妍瞥了哥哥一眼,甩頭就走,走之前還不忘給賴懿慈一個不友善的瞪視。

  「抱歉,懿慈,水妍她……」柏竣剴深感妹妹的態度給自己難堪,臉立刻垮下來。

  正當他期期艾艾的解釋時,想不到賴懿慈竟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水妍跟五年前差很多,想不到這個小丫頭長大會麼標緻,不說話的時候是個名媛——應該不是你教出來的。」她笑睨了他一眼。「我在她身上看見傅姵姵的影子。」

  提起傅姵姵三個字,柏竣剴臉色又沉三分。

  「不能提起她嗎?我犯了你的忌諱?」賴懿慈無意間逆麟,觸碰到柏竣剴的地雷。

  賴懿慈看了他一眼,不畏他鐵青的俊顏道。「我認識的柏竣剴是個嚴肅不失溫柔的人,雖然你正經八百又嚴肅得像個老頭,但你有你體貼的一面,你現在去照照鏡子,看你的表情有多恐布,而你——一直以來是用這種表情面對傅姵姵?她怎麼受得了你」

  「你怎麼能提起她?你一點芥蒂也沒有?」柏竣剴難以理解她的思維,她怎麼能這麼坦然大方的提到那個女人?「拆散我們的人是她!」

  「你這麼以為,我們的分開是因為她的關係?」賴懿慈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暴怒的柏竣剴笑說:「如果我告訴你,當年我出國深造的內幕,你是不是會更恨她?」

  柏竣剴身形一震,雙目眥裂。「什麼意思?」

  「我記得我們大吵一架。」因為傅姵姵想嫁他,他逼婚,而她也願趕在他父親百日內完婚。「傅姵姵找上我,和我談條件,她可以替我搞定進哈佛的推薦信以及學費,唯一的要求是要我離開你——」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柏竣剴?

  柏竣剴不敢相信這種可笑肥皂劇的劇情會發生身在他倆身上!「我不意外傅姵姵會做這種事,我意外的是你……竟然答應了?」

  「這麼好的機會上哪找?我當然答應啊。」賴懿慈理所當然的回答。「同時也是我逃離你的好藉口,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當初的決定。」

  她不後悔?離開他,懿慈一點也不後悔?賴懿慈的話像一記重拳,狠狠擊碎柏竣剴高傲的自尊心。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柏竣剴聲音沙啞,一臉被重創的表情。

  賴懿慈微笑答:「我知道你正試圖追求我,可我卻感受到你的勉強。」

  柏竣剴呼吸一窒,無法反駁。

  「五年可以改變一個人,我已經不是當年的賴懿慈,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我對你的愛沒有那麼深,所以我豪不考慮接受博姵姵的金援。」她哂然一笑,對自己當初的行為坦蕩大方。「柏……我們的愛永遠在你的責任之下,我走後,你不也立刻娶了傅姵姵?」

  柏竣剴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頭刺了一下。「那是……」他欲解釋,卻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

  「承認吧,我們的愛沒那麼深。」賴懿慈輕快的笑談當年心境。「而你也沒有把我追回來。」

  「我為了錢娶別的女人,這是事實。」心高氣傲的柏竣剴,深沉的吐出他這生最痛苦的過去。

  為了疾疾可危的家族事業,他娶了傅姵姵,利用她帶來的土地、資金,只為了不讓柏家垮臺。

  那種不願卻不得不為的不甘,他這一生都難以忘懷。

  「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個心高氣傲的傢伙。」賴懿慈皺眉,奇怪的問:「可就為了你莫其妙的自尊,拒絕接受你愛上傅姵姵的事實?」

  「我沒有愛上傅姵姵!」柏竣剴被這句話激怒,暴怒的站起身狠瞪沉穩的賴懿慈。

  「和你交往六年,我清楚的知道你要的另一半該俱備什麼條件,你很大男人,你希望另一半是你工作上的幫手也是個百依百順的小女人,不論五年前我是否離開你,我都不可能變成你想要的樣子——就算是為了你。」說得好渴,賴懿慈拿起剛才水妍送進來的咖啡,啜了一口差點吐出來。「我的天……能把三合一咖啡泡得這麼難喝的人,還真是少見。」她無法抑制的大笑,心知肚明這是柏水妍表示不滿的報復方式。

  幼稚,但可愛的令人發噱。

  提到咖啡,柏竣剴忍不住將眼光飄向辦公室一隅,那台染上灰塵的咖啡壼。

  離婚後,他驚覺自己少不了她,臥房少了她的東西和她的氣息,他覺得空虛和陌生,這種感觸讓他震驚又暴怒,難以接受的他變得不愛回家。

  成全他的自尊,無視姵姵對他的用心,他一直願意面對他後悔的事實,直到前女友一針見血的指出,他早愛上了心甘情願放下千金小姐身段照料他生活起居的傅姵姵,他竟然無從反駁……

  「承認靠老婆才爬上今天的地位,很可恥嗎?」賴懿慈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咄咄逼人的意味。「受盡委屈的人究竟是誰?」

  這句話令柏竣剴當頭棒喝。

  他一直認為自己被踩在腳底,在意外人是怎麼看待他的?靠著妻子翻身的沒用男人,所以總是易怒,把怒氣都發洩在傅姵姵身上。

  但她還是眼不眨的,把他最迫切需要的東西給了他,靜靜的在他身旁當一個以夫為天的小女人。

  他為什麼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層?

  嫁給他時,她帶來的那塊佔有「不夜城」面積三分之一的土地,她無條件拿出來協助「不夜城」的建設計畫,而他們離婚了,不再是夫妻了,卻把地無條件留給他……

  從這段婚姻裏,她究竟得到了什麼?沒有利益也沒有愛,而他,過給她過什麼?

  賴懿慈看出他動搖了,努力繼續煽風。

  「八個月前,傅姵姵親自到美國來找我談合作,我以為我會恨她,我發現我錯了。」她笑著搖頭。「我很感謝她給我機會爬到今天的地位,我們聊了很多,當然也聊到你,這五年來我一直對她行為有一些疑惑,我問她當年為什麼要花錢讓我離開,她費了這麼多心力要嫁給你,對你有異常的執著——你知道她是怎麼我答我的嗎?」

  柏竣剴搖頭。

  當時嫁給是他是我唯一能幫他的方式……

  如果錢真的能夠買到愛情……讓他愛我,就算付出一切我也願意,可是……柏不是這種人。

  這是傅姵姵的回答。

  心中……彷佛有什麼東西正逐漸崩毀,一層層剝落。

  還沒反應賴懿慈忍不住皺眉,想著這個男人怎麼這麼ㄍㄧㄥ啊?既然這樣,就不要怪她使出殺手剪。

  「有件事情,我答應過傅姵姵不說出去,那是在你們離婚前兩個月,在美國發生的。」賴懿慈勾勾手指,要他把耳朵湊過來。

  柏竣剴狐疑,但仍聽話的附耳,聽見賴懿慈以耳語,爆出令他震驚的內情……

  「你根本就搞錯愧疚的對像,你虧欠的女人不是我。」她說,好整以暇的等著看他的反應。「你倒底在ㄍㄧㄥ什麼?承認吧!你愛的人是傅姵姵。」

  柏竣剴當場跳了起來,無法待在原地,他突然很想見她……好吧,他承認其實他一直想念姵姵,只是自尊勝一切,他不願承認他的失敗!

  但現在,他必需馬上、立刻,看到她完好無缺的站在自己眼前。

  「水妍!不要躲在門外偷聽,你給我進來!」柏竣剴失了冷靜的吼著。

  躲在門外偷聽很久的水妍扁著嘴走進來,怨懟地瞪了兄長一眼,又再轉頭瞥向一臉笑意的賴懿慈。

  「幹麼?」分明知道她想聽他們在說什麼,這個女人!還故意跟哥講悄悄話!氣死人了。

  「姵姵在哪里?」他問,口氣很急。

  水妍楞住,隨即回答:「我怎麼知道她在哪里?是你把嫂逼走的,問現在她在哪里要幹麼?」

  「你不知道?」柏竣剴瞇起眼,惡狠狠的瞪著她。「跟諶交往後你開始習慣性說謊!」

  柏水妍心虛了一下。「我哪有?」

  「那你解釋一下上個月家裏收到的國際快遞,我記得是從瑞寄來的,內容物是你愛吃的手工巧克力!」柏竣剴瞪眼,拆穿妹妹的謊言。「寄件人是傅姵姵!」

  「你……」柏水妍指著兄長,小臉氣得漲紅猛跺腳。「你偷看寄件人姓名!」那是嫂寄給她的。

  水妍和傅姵姵感極好,甚至為了他們離婚的事情跟柏竣剴撕破臉,傅姵姵長達半年時間下落不明,傅姵姵從法國寄來她愛吃的手工巧克力,柏水妍從中得知她很好,心中的大石這才放下。

  「快說姵姵在哪里?」柏竣剴沒有否認他的小人行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水妍對哥哥的氣還沒消,回答不只沒大沒小,還很潑辣。

  要是以前,柏竣剴絕對會針對她這沒教養的行為狠狠訓斥一番,可她已經過了被教訓的年紀,所以總被她氣得爆跳如雷,依舊拿妹妹沒輒,誰教他從小就寵水妍呢?

  但這回不,他隱忍脾氣,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睨著她道:「你不是很希望姵姵回來?」

  水妍狐疑的看著難得沒發脾氣的哥哥,深覺他今天吃錯藥。

  「你不告訴我姵姵在哪里,我怎麼把你嫂帶回來?」

  水妍嘴張成字型,震驚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她變臉速度之快,臉上堆起甜美的近乎諂媚的笑,對著柏竣剴眨著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真的嗎?哥——你要把嫂帶回來?真的嗎?是真的嗎?」

  「你變臉倒是很快嘛。」柏竣剴不禁想,水妍有多久沒喊他哥了?

  為了傅姵姵,她情願不認他這個哥哥,他做人有這麼失敗嗎?不只當丈夫不及格,也不是個好兄長。

  「哥,我知道嫂在哪里,她在日內瓦,就住在我住了五年的房子,那是嫂在瑞士的家,要我幫你聯絡嗎?嫂一定會很驚喜!」小麻雀吱吱喳喳。

  「不用。」

  柏竣剴一得到他要的訊息,立刻走向辦公桌,拉開抽屜拿出車鑰匙、皮夾,找尋他的護照。

  「不用」水妍語氣高八度。「那……哥你什麼時候要去把嫂接回來?」

  「現在。」忙著找東西的柏竣剴分神回答。

  「啊」水妍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高八度的語氣。

  「對,我不想等。」拎起掛在椅背的大衣,柏竣剴走出辦公室前回頭對妹妹流露擔心的神情問道:「在我把姵姵帶回來之前,公司交給你——行嗎?」

  雖說水妍已不是一年多前那個剛出社會的小女孩,在諶定彥——益利金控執行長的磨練之下,確實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但稚嫩的她恐怕搞不定那些股東們。

  水妍胸有成足的甜笑。「我不行,諶行就好啦!」立刻出賣工作量大的工作狂男友。

  諶當初和水妍在一起時,八成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暗算,他現在一定猛打噴涕吧!

  想到這,柏竣剴忍不住笑了。「那,就交給你了。」揮一揮手,離開。

  「欸——」水妍朝賴懿慈努了努嘴。「你剛倒底跟我哥說什麼悄悄話?」她好奇死了。「跟我嫂有關?」

  「小水妍,你這麼討厭我,我怎麼願意告訴你呢?」賴懿慈忍不住逗她。

  水妍鼓起腮幫子瞪她。「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討厭!」

  「呵呵呵——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啊。」賴懿慈涼涼地反擊。

  「你——」

  水妍正要與她大戰三百回合,刺耳的電話鈴聲在此刻突兀的響起,只見賴懿慈優雅地掏出手機,用溫柔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話。

  一看就知道在跟情人對話,水妍目瞪口呆。

  「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回去,別擔心我。」說完再優雅的收線,得意洋洋的對著水妍調侃道:「怎麼?你哥就可以移情別戀,我不能交新男友嗎?柏竣剴並沒有好到讓為他我守身如玉,OK?」

  一口氣被哽在胸口,水妍好不容吐出來,她不禁大笑:「老天……我竟然開始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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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四十八小時後,他見到了傅姵姵。

  動用所有關係,拿到最快到達瑞士的機票,轉機又轉機,只因他想見到姵姵好好的在他眼前。

  來到這裏的目的只有一個,帶她回家,承認自己在長達五年的婚姻中,愛上了他以為不愛的妻子。

  是前女友的當頭棒喝,給了他啟程的動力。

  但是他該如何開口?她一副被嚇壞的表情,如果他就這麼告訴她,他愛她,要她跟他回臺灣,她可會信他?

  「一定是公事。」見他久久不回答,姵姵以自己對他的暸解下批註。「不然你不會大老遠跑到瑞士。」

  不會,她不會相信的。

  黑鑽般的黑眸緊盯著姵姵蒼白的小臉,他覺得她瘦得令人心疼,他有股擁她入懷的衝動。

  可現在的他,要以什麼身份擁抱她?

  她從來不曾用這種生疏的語氣對說話,卸下了夫妻這層關係,她對他除了生疏還有防備。

  她怕他,他不能再讓她失望了。

  「不是公事。」

  姵姵挑眉。「那你來瑞士是?」

  「渡假。」柏竣剴面不改色,說著謊言。

  「你?渡假?」傅姵姵嚴重懷疑站在她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柏竣剴。

  要工作狂柏竣剴休息個幾天好好渡假,簡直是癡人說夢!

  「沒錯,渡假。」想到渡假才想起,他從來不曾陪她四處走走,哪怕是鄰近的縣市都好,婚後不但沒有蜜月,他眼中只有工作,而她,不曾有過怨言,陪他工作,當他的左右手。

  「不像你會做的事……」姵姵以為自己夠暸解他,可現在她發現,她沒有想像中的暸解這個男人。

  她完全無法預料柏竣剴下一步要做什麼!這是以前從來不曾發生的,這發現令她……害怕。

  「可不是?」柏竣剴以笑容化解尷尬,順便掩飾他內心的掙扎。「一切都上了軌道,辛苦多年總算有了代價,我決定放自己一個長假,把公司交給水妍和諶我很放心,我才說要渡假,水妍便建議我來瑞士,想想,她在瑞士求學五年,我沒來看過她一次——」他又想起水妍半年前指控的,是傅姵姵三個月飛一次瑞士,陪她熬過異鄉的求學艱辛,而他,卻執迷於公司的拓展,把這些事情視為小事,理所當然的擺在工作之後。

  他不只忽略了默默為他付出的姵姵,也忽略了妹妹的成長,難怪水妍對他有這麼多的不滿。

  可一切都還來得及補救。

  「她說瑞士適合渡假,而你也在這裏,所以我來了。」柏竣剴厚著臉皮,對傅姵姵提出無理的要求。「當不成夫妻,至少是朋友——姵姵,你不介意收留一個老朋友吧?」

  他拿妹妹出來當藉口,說了一連串的謊言,水妍知道會不會指著他鼻子大罵?

  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很無禮、無賴,要是從前的他,打死不做這種事,但是不把自尊擺一邊,他怎麼接近姵姵?

  「你能釋懷心無芥蒂,我也放心了,日後我們總會在商場上碰頭,不是夫妻,也能是事業夥伴。」姵姵朝他淺淺一笑,那笑,帶著疏離和防備。「來者是客,就讓我招待你吧。」

  她禮貌性邀請,柏竣剴厚著臉皮住進姵姵在日內瓦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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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9:18: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就是傅家在瑞士的產業?」柏竣剴的行李很簡單,一個小行李箱,裏頭全都是在轉機的空檔,利用時間在免稅商店裏買的衣物。

  隨手在客廳,他手背在身後,打量起這棟雄偉的建築。

  客廳的和他們在臺灣柏園的主臥室一樣,是巴羅克式的奢華風,白底金邊的家俱,充滿了貴族式的華麗奢華。

  「這棟房子不是傅家的產業,是我的。」傅姵姵輕聲回答,走至壁爐旁添加柴火,熠熠火光在她臉上形成陰影,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我父母留給我的。」

  柏竣剴的來訪,就像是侵港的颶風,讓傅姵姵稍微平靜的心湖掀起巨浪。

  壁爐的火旺盛的燃燒著柴薪,室內漸漸暖和,姵姵解開肩上的批肩,掛在手臂上,轉過身來,看見柏竣剴背著她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飄落的細雪。

  他自在的姿態,就像是這個家的男主角,曾經,她也幻想過這種美景,但是他從來不願意進入她的世界。

  搖搖頭,姵姵甩開腦中的想像,也想順便甩掉心底又浮上的難過。

  「要不要休息一下?」姵姵忍受不了這種沉默,打起精神露出溫婉的笑容,客氣地道:「我幫你準備客房。」她拿牆上的電話,播了內線交待保姆。

  柏竣剴聽見她柔細的嗓音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他吃了一驚,那似乎是…德語?

  除了流利的英語之外,他不知道姵姵還會別種語言。

  「等一會兒愛莉會來帶你去客房,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她一聲,她懂英語,不用擔心溝通的問題。」

  「你會德語?」他狐疑地問。

  姵姵卻是淡淡地回答:「我在瑞士出生長大,這裏有劃分德語、法語、義大利語區,我不知不覺就學會其他語言。」

  除了英語之外她還會德語、法語、義大利語,他現在知道了。

  柏竣剴默默的記下關於她的事。

  她站在壁爐旁,讓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轉向,突地,壁爐上的相框吸引他的注意,他朝她走過去,細看那些相框中的相片。

  相片年代有點久遠,其中一張相吸引他的注意,那是和樂幸福的一家三口,高大英俊的男人,和美麗溫柔的小女人,男人腿上抱著一個燦笑的小女孩,小女孩與女人極為相似,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是你父母?」柏竣剴拿起相框笑問。

  姵姵的雙眼快速的閃過什麼,速度太快,柏竣剴來不及捕抓。

  「我十歲那年拍的。」她笑容淺淺的、溫溫的,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可她邊說邊順勢拿過他手中的相框,纖細的食指撫過相片中父母的臉,然後擺回原來的位置。

  她沒說什麼,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但柏竣剴卻感覺得出來她不同。

  姵姵在生氣,他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的事?

  要是以前他不會發現她在生氣,但他注意到她細微的變化。

  柏竣剴又驚又心疼,姵姵她——把情緒藏得太好,喜怒不形於色,是什麼環境把她養成這個樣子?

  「看得出來你很幸福,你笑得很開心。」柏竣剴故做輕快,假裝沒發現她陰沉的一面。「你一定很想念他們。」

  「拍完這張照片,我爸媽就搭機回臺灣參加我叔公的大壽。」姵姵聞言勾起嘴角,笑容很甜的回答。「飛機掉了,沒有人生還。」

  柏竣剴呼吸一窒,他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死于飛機失事,一瞬間心頭湧上的自責幾乎要逼瘋他,他太忽略姵姵了。

  「我比較恨他們當時沒有帶我一起走。」姵姵語氣幽幽的,說完轉過身,不再看父母的照片。

  柏竣剴懷疑自己聽錯了,這麼陰沉的話,她怎麼能在這麼甜蜜的笑容下說出口?

  他正要說些什麼,不巧被照顧姵姵的保姆愛莉打斷。

  「客房準備好了,客人是這位男士?」愛莉是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微胖,留著一頭棕色捲髮的白人女性,她說的英語有個腔調,笑起來很慈祥,看起來是個好媽媽。

  「愛莉,這位是水妍的哥哥,他剛到瑞士應該很累了,請你幫我招待他,我頭有點暈,我回房躺一下。」姵姵看著愛莉說著英語,以乞求的眼神求她幫這個忙。

  連柏竣剴都看見了,笑容慈祥的愛莉在聽見他是「水妍的哥哥」後,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他是客人。」姵姵握著愛莉的軟胖的手臂,眼神無助的說著:Please!

  愛莉拿她沒輒,只能歎息著捏捏她的臉頰。「快去睡一下,晚餐喊你起來?」

  「不了,不用準備我那一份,我不會出房門了。」姵姵感激的傾身在愛莉的臉上輕輕一吻。「謝謝你,愛莉。」

  不知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剛才她不小心流露出陰沉的一面,姵姵只能祈禱他有點紳士風度,別記掛剛才的事情。

  「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對愛莉說,明天見。」姵姵甜美的笑容有絲僵硬,說完朝他禮貌的性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的回房。

  柏竣剴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深思。

  「柏先生,你的客房在這裏。」愛莉提起他擺在玄關的行李,走在前頭。

  「不用麻煩,我自己來。」

  愛莉拒絕他伸過來的手。「你是客人。」笑笑的將他的手推回。

  柏竣剴驚訝,愛莉看起來就是一副和和氣氣的鄰家媽媽模樣,可力氣卻很大,愛莉個頭是比一般女人高大,但還比他矮半個頭,而他這個大男人,卻敵不過一個中年婦女的力氣?

  愛莉絕對不是普通保姆這麼簡單……

  「柏先生,你就住在這間客房吧。」

  走過樓梯上了二樓,愛莉推開一扇大門,感應式的燈光立刻大亮。

  客房的擺設一如這棟房子的巴羅克風格,但簡潔許多,一張四柱床,看起來柔軟蓬鬆的被裖。

  一連四十八小時的馬不停蹄,在機上根本無法好好睡一覺,看著那張床,他突然覺得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覺。

  「謝謝你,愛莉。」柏竣剴朝她友善一笑,可惜卻被愛莉的不領情給打了回票。

  「我臨時把你換到這個房間來,因為這個房間離姵姵房間最遠。」愛莉完全不掩飾她對柏竣剴的防備和厭惡。「房子很大,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出門車庫裏的車子都能用,有什麼需要跟我說一聲。」

  「愛莉,你照顧姵姵多久了?」柏竣剴累得想倒頭就睡,但是他努力撐起沉重的眼皮詢問愛莉。

  「姵姵五歲我就在這裏工作,你說多久?」愛莉忍不住給他一記白眼。

  不容被冒犯的柏竣剴竟然沒有生氣,他微笑,語氣虔誠地對愛莉道:「我必需感謝你,水妍在瑞士五年都是你照顧,我不是個好哥哥,謝謝你替我照顧她。」

  愛莉訝異的揚眉,想不到這位男士會這麼有紳士風度,與她想像中的不一樣。

  「你似乎累壞了,洗個澡睡一下吧,八點喊你起來用晚餐。」愛莉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裝,皺巴巴的像條抹布,胡渣也長滿下巴,看起來非常頹廢。

  但是不能否認長得很俊俏,難怪她家姵姵會對這個小子牽腸掛肚的……

  柏竣剴累得說不出話了,他感激一笑。

  「對了,有件事情要先告訴你。」愛莉離開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回過頭來對柏竣剴警告:「把這裏當自己家,不用拘束,但是你千萬別去碰客廳壁爐上的相框,姵姵不喜歡人動她父母的相片,只有這一點請你記住。」

  愛莉說完就走了,留下柏竣剴一人。

  他倚著門閉上眼,歎息。

  「果然。」他沒料錯,姵姵生氣了。「一到瑞士就惹她生氣,真不好的開始……」

  在工作上沒什麼難題能難倒他,但他現在卻為了惹傅姵姵生氣這件事情,一點辦法都沒有。

  都怪他不暸解姵姵,往後他會多用心在姵姵身上,暸解她就如同她暸解他。

  但是該怎麼追求姵姵,他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打開行李箱,隨便拿了貼身衣物走進浴完,洗去一身風塵僕僕,然後躺在床上睡個安穩的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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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莉喚他起床用晚餐時,他沒在餐桌上看見姵姵。

  雖然只睡了幾小時,但他睡得很好,許是放心了,知道姵姵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放心的熟睡,雖然還是很累但不無小補。

  晚餐是美味的德式料理,席間只有他與愛莉兩人,他拼命的詢問愛莉關於姵姵的事,可愛莉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說,尤其他詢問的是姵姵的房間方向,愛莉瞪他的眼神像是要殺了他。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在餐桌上看見姵姵。

  「早。」柏竣剴穿著輕便的棉質休閒服,輕鬆地下樓走到餐廳,自然坐在姵姵對面的位置,神情是自在的,還朝她笑了一下。

  姵姵有絲詫異,她沒做多想,逕自將切小塊,淋了楓糖、鮮奶油的松餅送入口中。

  她吃東西很樣子秀氣,拿刀叉的動作優雅好看,他以前就對她的餐桌禮儀讚不絕口,如今看她的眼神是帶著欣賞的。

  「柏先生,你的早餐兩顆蛋夠不夠?」愛莉煞風景的打岔,很明顯是故意的。

  「一個就夠了,謝謝。」柏竣剴不得不收回視線,禮貌的朝愛麗笑。

  「那要培根要幾條?土司要吃法式還是烤的?」愛莉問得很仔細,刻意拿這種小事去煩柏竣剴,妨礙他的意圖很明顯。「蛋要幾分熟?」

  他覺得愛莉很煩人,但是他卻沒辦法生氣,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愛莉,我不挑嘴的,你隨便弄我隨便吃。」

  傅姵姵忍不住看他兩眼,臉上的表情在說:是嗎?你不挑嘴?那我以前那麼辛苦是為了誰啊?

  「愛莉,麻煩你給他生菜三明治和黑咖啡,他早餐習慣輕食。」姵姵看不下去,幫他說話。

  柏竣剴有點感動,她還記得他的習慣,暸解他的喜好,還幫他解圍,這表示——追回她,他還是有希望的,對吧?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衝動的,以言詞表現他的感動。

  可姵姵的回應卻只是輕淺一笑,沒有多說一個字,低頭吃著自己的早餐。

  她竟然沒有多想?這麼無動於譴衷?柏竣剴感到挫敗——

  「愛莉。」姵姵吃完早餐,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放在桌上後起身,邊說邊走向愛莉。「我找不到我的I-POD,你幫我問問卡爾,我不是丟在他那裏了?」

  她們說的是德語,他不懂,但他聽得懂卡爾是英語,而且是個男人的名字。

  卡爾,他是誰?跟I-POD有什麼關係?

  「卡爾?他去塞維爾工作了。」

  「啊……」姵姵一臉失望難過的表情。「我的I-POD可能在他那裏,我怕我今晚會睡不著……」

  愛莉握著她的小手,保證道:「你忍個幾天,我叫卡爾馬上趕回來幫你找,好不好?」

  姵姵妥協的點頭,回到餐桌上坐下。

  柏竣剴喝著咖啡,一邊壓抑自己詢問她卡爾是誰的衝動。

  他怕自己的語氣會很差,也因為傲氣不想去問,更不願讓姵姵知道他在偷聽她說話,這很沒禮貌。

  可是他忍無可忍,姵姵身邊可能有人的想法,就像有把火在腹中狂燒。

  嫉妒,讓他臉色陰沉扭曲。

  「咖啡不合你胃口嗎?」姵姵體貼地問,見他五官扭曲,手裏執著咖啡杯,想起他對咖啡的挑剔,不免做此想。「抱歉,我會讓愛莉去買新的咖啡豆回來,下次不會這樣了。」

  「不是。」他尷尬的臉色鐵青,覺得自己很蠢。「我在想事情。」他竟然為一個假想敵妒火中燒!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搞清楚就一肚子火,這……

  他都三十三歲了,還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易怒,簡直越活越回去了。

  「那一定是很嚴重的事情……」姵姵眉頭皺了起來。

  「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只是……我沒想到日內瓦也這麼冷,帶來的衣物不夠禦寒,水妍說日內瓦偏南天氣還好,我被她騙了……」柏竣剴隨口亂編藉口搪塞。

  姵姵看了他一眼,想著做事向來按步就班的柏竣剴,出國渡假會做這麼沒計畫的事?行李裏沒幾件像樣的衣服,這麼倉促?為了誰?

  不行,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可能她又要難過了,她捧起桌上的溫牛奶輕啜一口後朝他說道:「我陪你購物吧。」

  柏竣剴眼一亮,笑容浮上嘴角。「會不會太麻煩?」假仙推託一下是禮貌。

  「說好要招待你的。」姵姵微微一笑。「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招待,只能幫你這一點小忙,別跟我客氣,朋友不是嗎?」

  這是在說給柏竣剴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似乎這麼說,就能平復他出現後又開始騷動的心。

  自欺欺人。

  「店家沒這麼早營業,晚點再出門吧,我想先回房間看點書,晚點見。」姵姵把牛奶喝光後,匆匆離開餐廳。

  沒看見柏竣剴露出別有深意的笑,突然心情大好,快樂的吃起早餐來。

  姵姵回到臥室,門一關上臉上的溫婉笑容立刻瓦解,甜美的小臉佈滿陰霾,一個人抱膝坐在床上,沉進自己的世界裏。

  保姆愛莉輕敲房門,走了進來,看姵姵的樣子忍不住皺眉。

  「親愛的,我幫他訂飯店好嗎?」看著傅姵姵長大的愛莉,怎會不知道柏竣剴的存在對姵姵影響有多大?

  「不。」姵姵悶聲道,語氣堅決。

  「難過的人是你啊!」

  「我總要面對的。」姵姵聲音陰啞。「我必需徹底解決。」

  愛莉心疼地歎息。「姵姵,你這又是何苦呢?別把自己逼成這樣啊!」

  「愛莉姆媽,相信我,我會熬過去的。」姵姵信心喊話。

  「是嗎?」愛莉長長一歎。

  流浪了半年回到瑞士落腳,也沒見她好多少啊……

  約莫十一點,姵姵與柏竣剴開車出門採買衣物。

  在男仕服飾部門逛著時,姵姵不禁習慣的替他挑選樣式,下意識的動作,當她發現這舉動不合宜而且與她的目的相駁時,她已經站在結帳台前,拿出信用卡準備結帳。

  「這個我來就好。」他急時阻止,拿出自己的信用卡請店員結帳。

  柏竣剴從頭到尾享受一起購物的樂趣,享受她拿著衣服在身上比劃的感覺,他不曾與她一同逛街,可他的衣櫃裏全是她為他採買的服飾,有正式場合穿的、平時上班穿的、休閒服、運動服,尤其她挑領帶的眼光更是一流,把這些事情交給她,他很放心,卻從來沒動過跟她一同上街的念頭。

  今天這個經驗讓他下了一個決定——往後一定要她陪自己出門,因為他喜歡、享受,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欽羨眼光。

  尤其她對他穿衣的尺吋暸若指掌,他們這樣在外人看來像什麼?

  「我的天……」姵姵很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她已經不是他的妻子,她怎麼這麼丟臉?從頭到尾都沒有問他的意見,逕自決定他該穿什麼!

  最糗的是,柏竣剴竟然沒有阻止,還笑!

  「你先結帳,我、我去樓下看一下雪衣,你待會再來找我。」姵姵故做正經的走向電扶梯,跑到別的樓層看衣服,借機離開。

  結完帳後,柏竣剴提著大包小包離開,搭電扶梯時看見姵姵正在販賣劃雪用具的專櫃挑選雪衣,因為他提議要去劃雪,還邀姵姵一起去。

  本想直接去與她會合,可經過珠寶櫃時卻停下腳步,為那一整櫃的珍珠首飾。

  他想起她喜歡載珍珠耳環,她有很多優秀的珍珠飾品,但那些都是她自己買來的,他從來不曾,送過她一件東西。

  愧疚和衝動來那麼突然,柏竣剴靠櫃,神情嚴肅地打量玻璃櫃中的珍珠飾品,眼睛盯在一對素雅、小巧,設計簡單的粉紅珍珠耳環上。

  「我要這個,結帳。」他操著英語,大手指著那對耳環。

  這對耳環價格不高,是一般人都能負擔得起的消費,比起她對珍珠的講究,恐怕入不了她的眼。

  但卻是他頭一回送她的禮物,他認為這對耳環很適合她。

  「你去哪?我以為你迷路,正在擔心你呢。」姵姵的關心溢於言表,不由自主的顯露,她手裏各拿一件雪衣,樣式相同,一件白的一件黑的,正拿不定主意要選哪件。「黑的還是白的?」

  「白的。」

  在她詢問他的同時,他腦中浮現的是她穿著白色套裝的身影,於是豪不考慮的選擇白色。

  「我也覺得白的好看,可是你喜歡黑色。」姵姵無心地,又流露出她對他的暸解。

  柏竣剴說不上來心中那悶悶的感受是什麼,有股想哭的衝動,在他們離婚後,她還是把他的喜好擺在第一。

  姵姵心裏還是有他的!

  「這個給你。」他掏出包裝精美的珍珠耳環,放在她掌心,要她收下。

  姵姵不敢相信的瞪大眼。「這是……」

  「禮物。」柏竣剴輕聲回答,想想這麼說可能會把她嚇壞,又馬上加了句:「送給朋友的小禮物。」

  姵姵看著掌心的小禮物,再抬頭看他,一臉的不敢相信,這個衝擊……太大了!

  他第一次送她禮物,卻是他們離婚之後,一份,給朋友的謝禮。

  突時間,姵姵釋懷了。

  「當你的朋友,比你當的妻子幸福。」她笑,語氣帶著自嘲。「至少看得到你的體貼溫柔,你也比較快樂,會對我笑了。」

  嗯……為什麼看到姵姵這麼笑,他會有種不妙的預感?

  「早知道我們不適合當夫妻,比較適合當朋友,我早就該跟你離婚了——像我們這樣和平分手,日後還能當朋友的前夫妻,讓人跌破眼鏡吧?」

  他僵笑著,一句話說也不出來。

  「柏。」姵姵露出很甜,很真誠的笑容。「沒有緣份當你的妻子,我能當你一輩子的朋友吧?」

  可我想當的不只是朋友啊!

  柏竣剴無言,覺得自己二百五,把事情搞砸了!

  「朋友。」他笑著點頭,但在心裏把自己痛駡一頓。

  柏竣剴,你沒用!

  生意做這麼大又怎樣?搞不定一個對你還有情,卻一點企圖心都沒有的女人!

  可以說一生順遂的柏竣剴,在前妻身上嘗到前所有未有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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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9:1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首次一起外出購物的經驗,在各懷心思的情況下算是圓滿的結束。

  姵姵下定決心,把愛情昇華為友情。

  柏竣剴則思索著,該如何從朋友變成情人?

  說起來好笑,直到分開,他才發現自己早在不知不覺間,被她的溫柔擄掠,才放下無謂的自尊,用心追回離異的前妻,千里沼沼來到她面前,苦思如何讓她回心轉意?重新接受他。

  「我提吧。」下車時,他體貼的提過她手上的購物袋。

  雖說是陪他一同採購,但為了滑雪行程,姵姵也添購了一些行頭。

  姵姵微怔,受寵若驚地覷著他。「謝謝。」眼睜睜的看著他提著大包小包走在她前頭,杵在門邊等她開門。

  如果在半年前有人告訴她,柏竣剴是那種會陪同女伴上街,還體貼當提貨小弟的那種人,姵姵會覺得這個玩笑開得太過火了!

  可是眼見為憑,她不得不信……

  「有問題嗎?」柏竣剴朝她露齒一笑。

  「你變得不一樣了。」姵姵嘴角漾起一抹惆悵的笑。「你比以前快樂,還有溫柔……是賴小姐讓你改變的吧?」

  柏竣剴臉上的笑容,看見她臉上那抹心酸時迅速垮下。

  「怎麼不帶她一起來度假呢?」姵姵強忍傷痛,故做輕快地朝他甜笑。

  抬頭,看見眼前的柏竣剴,臉上已沒有笑意,只有深沉凝重。

  「抱歉。」姵姵歎息。「是我拆散了你們。」她絕不否認自己為了得到他做了什麼,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

  她不會以為他真的跟懿慈舊情複燃了吧?看來他得把話說清楚,免得他忙到頭來她根本就誤以為他真是單純來渡假。

  「我跟懿慈,並沒有如你想的重修舊好。」他黑鑽般的瞳眸直視著她,萬分認真的語道:「我不可能跟一個在我最落魄潦倒的時候拋棄我的女人重修舊好。」

  這,也是他心裏的梗。

  父親生前太過信任一起工作大半輩子的員工,被財務會計虧公公款,卷走柏元建設資金逃到國外,父親年歲大了,一時受不了刺激,心臟病發驟逝。

  「懿慈告訴我了,你不用自責,你只是給她一個逃離的理由,就算不是你,我們也熬不了那一關。」柏竣剴想起當年嘗到的人情冷暖,臉上又現陰霾。

  原本柏元建設會因「不夜城」厥起,擠進上流社會,卻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跌落谷底,原本往來的銀行紛紛抽銀根,員工薪水發不出來,股價直落。

  他一方面要游走銀行關說貸款,一方面還得尋找投資者遞補「不夜城」退出股東的缺,父親的後事他得安排,「不夜城」幾位股東還意圖趁機拿下主導權,將柏家踼出局,可謂內憂外患。

  他連安慰年幼妹妹的時間都沒有,在父親被被叛後驟逝後,柏竣剴再也不相信人心這種東西,在他最需要支援的時候,賴懿慈頭也不回的離開他,連句再見也沒有。

  當時她會為了大好機會放棄他,未來會不會舊事重演?柏竣剴自尊不容被踐踏兩次。

  所以為什麼懿慈說他勉強,是因為太暸解他心高氣傲的性格。

  「姵姵,你不需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她一唯錯的,就是愛上他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

  其實柏竣剴一直不懂,姵姵為什麼會愛上他?為什麼會選擇他?

  傅家政商關係良好,產業遍及五湖四海,人丁旺盛,傅姵姵不是本家嫡系,但卻被當成未來接班人之一栽培,與她那些優異的堂兄弟們平起平坐。

  嫁給他那年她十九歲,甫跳級念完大學從瑞士回臺灣。

  他聽過傳聞,這位千金小姐從一出生起就被當成公主嬌養長大,他也曾參加過她的十六歲生日舞會。

  身為傅家最受寵的人,她的身邊圍著急欲討好的人,不乏條件與她相當的人追求。

  但是她卻選擇了他,為什麼?他有哪一點好?

  以前他不願過問、細想,認為這是有錢人家小姐的遊戲,可姵姵對他很認真,沒有做戲的成份。

  「你真的這麼想?」姵姵仔細端詳他的臉,想從他臉上發現說謊的成份。

  沒有,他的眼神很清澈,直視她的眼神沒有轉移,很少人能直視她的眼神不顯心慌意亂,姵姵相信,他真的釋懷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姵姵笑了。「謝謝你的寬容。」

  不,寬容的人是你。

  柏竣剴很想這麼說,但他感覺眼前的姵姵,像一個走在鋼索上的人,她的心正搖擺不定,稍微一觸碰,就可能跌個粉身碎骨。

  現在的她,禁不起任何感情上的刺激,她一直演得很好,他以為她真的如她表現的那樣看得很開,其實並不。

  提出離婚的人是她,最痛苦人也是她,所以她消失了半年之久,沒人知道她的消息,他才明白離婚對她的傷害有多大。

  他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裏。

  正因為愛有多深,期望便有多濃。

  他讓她失望了,她現在只想、只願當朋友,儘管姵姵望著他的眼神,苦苦壓抑著豐沛的情感。

  「進屋子裏吧,天氣很冷。」姵姵轉過身,不再注意他熱切的視線,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一踏進玄關她便皺起了眉。

  一雙黑色的PARDA女用高跟鞋,就擺在玄關。

  她彎腰脫鞋,從鞋櫃中取出慣穿的毛毛拖鞋,卻意外鞋櫃裏沒有她的鞋子。

  秀氣的眉打了十個結。

  她快速的走進客廳裏,柏竣剴被手提袋絆住,來不及跟上,當他與那些購物袋纏鬥結束走到客廳,就見這一副詭異的畫面。

  一個神韻、氣質和姵姵相似,留著一頭黑直發的女人,優雅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喝著熱紅茶,一臉的優閑自在,雙疊的雙腿晃呀晃,腳下踩著的正是姵姵的室內拖鞋。

  那氣質神韻,一看就知道是傅家的女人。

  而姵姵,則露出冷淡的表情凝視她,形成一股迫人的壓力。

  沒有人先開口說話,只有無盡的沉默,彷佛誰先開口就輸了似的,直到他的出現,讓客人怔楞,差一點打翻手裏的骨瓷茶杯。

  「柏竣剴?」那女人挑起一邊秀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睞了姵姵一眼。「堂姊妹們吵著要來你這做客都被打你了回票,結果卻讓個不要你的男人登堂入室,你好偏心啊姵姵。」

  字裏行間的酸意和挖苦,讓人聽了全身不舒服。柏竣剴甚至當場把臉拉下來,對訪客如此無禮的態度不悅。

  「我要讓什麼人來我家做客,你管不著。」姵姵過份冷淡疏離的語氣,證明她們感情水火不容。「請你出去。」

  姵姵不把人放在眼底的冷漠的態度,讓傅倩倩肝火直冒!

  「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為誰要來這冷得要死的地方!要不是爺爺要我來看你死了沒,你想得美!哼!」

  姵姵沒被她惡毒的話影響,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爆跳如雷的堂姊,表情在像說:你的能耐只有這樣?

  「不勞你費心。」

  傅倩倩被她的態度惹毛,漲紅著臉想著反擊手段,但看姵姵身旁的博竣剴時,她忽然不生氣了,反而露出詭異的笑。

  「如果讓爺爺知道柏竣剴在你這裏,不知道他老人家會怎麼想喔?」光想到就令人心情愉快。

  傅倩倩對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堂妹,是嫉妒的。

  傅家兒女沒有一個人有所謂的婚姻自主權,都是為了利益考量商業聯姻,但姵姵卻能隨心所謂的嫁給自己想要的男人,她還主動提起離婚,離開自己當年一心要嫁的男人。

  反觀自己,儘管丈夫在外頭養小明星,氣得要死也不能順從自己意願離婚,只因家中長輩不被允許。

  傅家女孩,唯一能做的只有聽從長輩們安排出嫁,絕無插手家族事業的可能,但姵姵——做盡了傅家女人不被允許的事,她的地位超越傅家長孫,備受傅大家長的疼愛。

  所以姵姵向來是她們幾個堂姊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嫉妒的恨不得殺了她——

  「請便。」姵姵一臉滿不在乎。「不擔誤你保貴的時間,你快回臺灣向叔公報告我的近況,幫我轉告他老人家我很好,我會開始看二伯家財產資料。」

  「你!」傅倩倩的憤怒讓漂亮的臉蛋扭曲變形,食指指著姵姵,全身發抖。

  不知她的顫抖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害怕,或許——都有吧?

  姵姵喚二伯的人,正是傅倩倩的父親。

  她一點也不懷疑,只要傅姵姵想,她可以整垮任何一家,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

  「你給我記著!」傅倩倩氣得跺腳,連腳上的鞋都穿不好。

  姵姵斂眼,看著她腳上的鞋,表情莫測高深。「倩倩,下回到別人家做客,別亂穿人家的鞋。」姵姵走過去,彎腰將鞋撿起來,面無表情的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意謂:你碰過的東西我不要。

  傅倩倩被羞辱的漲紅臉。

  「愛莉,把桌上的茶杯丟了,買新的回來。」姵姵朗聲朝裏頭喊。「順便幫我送一下我堂姊,她要回去了。」說完,姵姵轉過身來,笑看全身氣得發抖的傅倩倩。

  「要怎麼羞辱人,我比你懂更多,親愛的堂姊。」姵姵笑容始終冷冷的感覺不到溫度,她的笑只有表面,眼中沒有笑意溫度,更沒有所謂的姊妹之情。

  傅倩倩惱羞成怒地吼:「你這個……賤女人!難怪你要的男人不要你!」以為這麼說能傷害到傅姵姵。

  姵姵沒有動搖,她還是那抹令人心底發毛的淡笑。

  「倩倩,人身攻擊很沒格調的,我記得我十七歲年就告訴你了,想要的,自己來拿。」姵姵態度大方。「不論是叔公給我的,我父親給我的,還是我外公那裏給我的,你要是有能耐鬥倒我,儘管來拿。」

  傅倩倩聲音被掐住了,一語不發的瞪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姵姵。

  她怎麼敵得過傅姵姵?光就氣勢上就輸人一截啊!

  「小姐?」愛莉從廚房走出,站在姵姵身旁待命。

  「送客。」姵姵淡淡地說道,走過倩倩面前,優雅的坐在沙發上。

  「傅小姐,請。」愛莉嘴上說著請,但動作卻很強硬,架著張牙舞爪的傅倩倩離開。

  姵姵沒有怪愛莉放倩倩進來,她太暸解自己的堂姊妹們是什麼嬌蠻牌性,愛莉沒有她的指示不會趕人,得罪傅家人,自然放倩倩登堂入室。

  看著愛莉孔武有力的架著人走,柏竣剴才明白愛莉在傅姵姵身邊不只是保姆,還是保鏢。

  坐在沙發上的姵姵閉上眼睛沉殿自己,再睜開眼,已不是那副全副武裝的防備模樣。

  「抱歉,讓你看見醜陋的一面。」

  她的陰暗面從來不在他面前顯露,在他面前她不想武裝自己,所以總是對他笑得甜,唯一的冷漠疏離,是她向他提出離婚那天。

  「剛才那女人——是傅倩倩?你堂姊?」他不確定地問。

  到瑞士兩天,不過短短兩天,一個接一個的突發事件,讓他一再自責對她的暸解真的太少了。

  除了姵姵口中的叔公——傅家大家長傅榮之外,她那些堂兄弟姊妹們,他沒有絲毫印像。

  甚至不知道她們幾個姊妹之間的恩怨情仇,他茫然無措,想幫她一把卻無從幫起,只能任憑她被奚落羞辱,讓自己被怒火中燒。

  「嗯。」姵姵輕輕點頭,沒有多做詳細的解釋,雲淡風輕的態度像是沒發生剛才那劍拔努張的場面。「現在是瑞士滑雪旺季,我可以請相熟的業主幫我挪出兩個房間,不過得等等個幾天,你先休息幾天,或者四處看看,日內瓦的湖光山色舉世聞名,你會不虛此行的。」

  「你呢?」他還在擔心剛才的事情對她是不是造成影響,他沒有心情玩樂。

  「別擔心我,我已經習慣了。」她自嘲的笑。「在傅家長大,不得不使自己變得強悍——別管倩倩說的那些,儘管在這裏住下。」

  「你叔公那裏……」柏竣剴擔心他的到訪會帶給姵姵麻煩,被長輩責備。

  姵姵朝他自信一笑:「沒什麼,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有辦法的。」

  姵姵說——那老奸巨滑,精明像能看透人心,在商場上打滾了半個世紀老人,她有辦法應付?

  要是他,他沒辦法像她這樣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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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士是滑雪愛好者朝聖的國度,一年四季都可滑雪,在瑞士東境,每年十一月到隔年三月是滑雪旺季,滑雪本就是種昂貴的運動,在此時房價會翻漲個三、四倍,而且一房難求,事前沒規劃好是訂不到房間的。

  姵姵透在瑞士的朋友,在瑞士南部的策馬特,訂到了兩間房間。

  於是兩人整裝出發,在愛莉擔憂的歎息下,搭火車前往滑雪天堂。

  「我很久沒滑雪了。」姵姵穿著白色的雪衣,小手套著手套,眼前的雪白滑道,腳下踩著滑雪板,緊張地說道:「要是我摔得很慘,你別笑我。」

  「放心,我會扶你起來。」柏竣剴保證道,穿著與她同色的白色雪衣和同款手套,就像穿著情侶裝的情侶。

  是護目鐘掩飾他眼中的驚豔和自滿,姵姵小臉被埋在雪衣帽袋裏,襯得她的臉更小,更精巧,不時引起其他滑雪人士的頻頻注意。

  在外人眼中看來,他們是一對情侶吧?

  「我先下去接你吧。」他把滑雪板往雪地上一擺,腳一踩就滑了出去,技術平平,但也差強人意,至少沒摔個四腳朝天。

  他站在百尺之外,朝她揮了揮手。

  姵姵把頭上的護目鏡拉下來,踩著滑雪板沖下去,展現令人歎為觀止的滑雪板技巧。

  嬌小的她操控滑雪板像自己身體的一部份,不時有人停人下來看她表演,最一個小斷層她淩空飛起,平穩的落在雪地上。

  四周傳來讚不絕口的掌聲,尤其當她把護目鏡拿下來露出女性化的面孔,更是引起訝異的討論。

  「你——很久沒滑雪?」柏竣剴覺得他被眶了,她根本就是高手,他還以自己絕佳的運動神經沾沾自喜,結果呢?根本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嘛。

  「好險,我剛剛差點摔出去。」她喘著氣,小臉因為運動泛起淡淡的粉紅。「新的滑雪板不順手,多玩幾次應該就順了吧?」她踩著滑雪板,和新的滑雪板培養感情。

  踩了幾下後抬頭,看他望著自己微怔的表情,她不禁笑出聲來。

  「我真的很久沒滑雪了,從水妍回臺灣之後到現在……有一年多了,以往我都跟水妍一起來。」

  「什麼?」柏竣剴又傻眼。「水妍?滑雪?」他那嬌滴滴的妹妹,會滑雪?

  「我們每年至少會去一次聖莫里茲,和一些職業級的高手切磋——」話說到一半,姵姵看他那副不敢相信和懷疑的表情,笑答:「水妍這麼好動,瑞士的戶外活動正中她下懷,她怎麼可能錯過滑雪運動呢?」

  「我想也是,她長這麼大還敢偷爬樹,怎麼會不敢挑戰滑雪?」水妍那丫頭本就好動活潑,在他面前是一個樣,但在姵姵的寵溺縱容下,瞞著他私下玩樂。「你們兩人總是背著我胡來。」

  柏竣剴又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她對水妍這麼好?

  想起一周前撞見姵姵與堂姊的衝突,姵姵對水妍的縱容和溺愛,實在讓他難以理解。

  更別說姵姵對水妍的大方,半年前的「不夜城」開幕酒會上,水妍頭上那頂價值千萬的鑲鑽小皇冠,也是姵姵送給水妍的禮物。

  那時的他們,已經簽妥離婚協議書,照理,她不需這麼做的,但是為什麼她還是做了呢?

  太多的謎團欲厘清,柏竣剴在心中再添一筆。

  「以後不會有這種機會,我們離婚了。」姵姵淡淡道,看他表情受傷還好心地安慰:「但我們是朋友。」

  她能笑著說,可他辦不到。

  只能苦笑搖頭,心想著他們的情份不會因為離婚就斷了,沒這麼容易!

  在他認清早愛上她之後,他要她重回他身邊。

  夜晚,他們搭纜車離開馬特洪峰滑雪天堂,在馬特洪峰山腳下的策馬特住下。

  各自回到飯店房間洗了熱水澡後,外出用餐。

  在一家家庭式餐廳內,吃著熱騰騰的香濃起士鍋,配著順口的紅酒,天南地北的閒聊著。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輕鬆愉快的一起吃飯,聊著自己的旅遊經驗。

  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紅酒,姵姵醉了。

  「姵姵,別喝了。」他把酒杯拿開,怕她醉倒了。

  「欸,你很小器耶。」姵姵皺眉,把杯子搶過來,微醺的嬌憨模樣令柏竣剴不禁微笑,再三貪看。

  她酒量普普,但在商場上多得是需要喝兩杯的應酬,多年來他未曾見她醉過,總是很自製聰明的擋酒,不像今晚這樣,讓自己的醉態表露出來。

  她醉酒的時候不發酒瘋,酒品極佳,但醉態實在可愛!

  「要是你醉了當眾出醜,我可不會管你哦。」

  「那有什麼關係?」姵姵表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你從來沒有管過我啊。」

  姵姵半醉半清醒的回答,意外的將他擊得潰不成軍,俊顏垮了下來,衝動的問:

  「這半年來你音杳全無,你一個人跑去哪兒?」

  姵姵打了個酒嗝,笑呵呵地說:「我去很多地方,去散心,做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我還跑去北極,那裏好冷,我還以為瑞士住久了我習慣冷,但我還是被凍得鬼叫——」

  「北極?」不應該跟一個醉鬼生氣,但是他卻忍不住肝火直冒。「你去北極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做什麼?還一個人!這麼危險!」

  北極老天,那裏不是有北極熊嗎?

  「我去看極光啊。」姵姵還要討酒喝,但柏竣剴說什麼也不再開一瓶紅酒喂飽她肚子裏的酒蟲。「小器——極光好美,我很幸運到北極第一天就看見極光哦——才不會危險呢,我有卡爾陪。」她醉了,說的話一點羅諿都沒有,跳脫思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卡爾?這傢伙是誰?

  「卡爾是誰?」他口氣像打翻了陳年老醋。

  姵姵有問有答,打了個酒嗝後告訴他:「我的隨扈。」

  意思是——她不是一個人走遍世界,身邊有個保護她的人隨時在側,而且那個人叫卡爾,是個男人!

  「怎麼突然想去看極光?」雖然放心,但還是很不開心,她怎麼讓個男人陪?

  「讓自己過得更好。」她沒頭沒腦的回答。

  「什麼?」這種回答說服不了柏竣剴,他皺眉正要緊追著問,不料原本笑意盈盈的姵姵突然皺眉頭,小臉蒼白,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你怎麼了?」

  「完蛋了。」她醉酒還沒醒,口語還是很撒嬌的小女兒嬌態。「我出門忘了帶藥,愛莉會殺了我。」

  「藥?」他臉色大變,立刻忘了要追問她的事,急著問她哪里不舒服,為什麼要吃藥?「你病了?」而他竟然沒有發現,要她陪自己出來滑雪,做這麼激烈的運動。

  「柏,你的表情像好象我快死了。」儘管臉蒼白的嚇人,姵姵還有心情說笑:「我只是有胃潰瘍而已,睡一下就沒事了。」

  柏竣剴不能苟同的皺起眉頭。「有胃潰瘍還敢喝這麼多酒?馬上回去休息!」

  他扶起不勝酒力全身軟弱的的姵姵離開餐廳回飯店,在計程車上,姵姵枕著他肩頭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她小嘴不停開合,似乎在說什麼,柏竣剴低下頭聆聽,從她口中聽見令人心碎的低語。

  「對我說話口氣還是這麼壞!但是至少……我聽出來以前沒有的關心……」

  柏竣剴深沈的黑眸中隱藏著什麼,深深地凝視靠著他肩頭睡得毫無防備的姵姵。

  他調整姿勢,讓她睡得安穩,動作小心亦亦地深怕吵醒她,將她視若掌中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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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竟然在他面前喝醉!她不曾如此失控無防備,是因為喝酒的物件是他的關係嗎?

  答案是肯定的,雖然再三告訴自己,他們沒關係了,他們不再是彼此最親密的伴侶,但卻在潛意識裏將柏竣剴當作最信任的人。

  她對他,還沒有死心。

  但最讓她擔心的是,她喝醉了會亂說話,所以一向很克制不讓自己醉,她那天該不會說了些冒冒失失的話吧?

  偏偏她對自己說了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真糟!所以她討厭醉酒,那會讓一切都不在她掌握之中。

  「你喝醉很快就睡了,我還擔心你會吐得我一身。」柏竣剴笑,沒有告訴她那天自己從她嘴裏問到了什麼。

  「喔。」姵姵想他個性耿直,向來不屑說謊,沒有懷疑的信了他的說詞。

  原本規劃了七天的滑雪行程,在第三天宣告結束,原因是姵姵胃病又犯了,沒帶藥出門,痛苦的倒在飯店床上休息,頻頻催促柏竣剴別管她,自己上山去滑雪。

  「我不可能拋下一個快病死的女人去玩樂!」他的口氣很壞,一副氣到不行的表情。

  「啊……對不起,掃了你的興。」姵姵苦笑道歉。

  柏竣剴瞪她的眼神像在看怪物。生病痛苦的人是她,她有權在這時任性依賴,但她不,在這麼痛苦的時候,她首要在意的這是他!

  他怎麼能讓她這樣痛苦下去?要帶她去看醫生她不願,逼得他只好強硬地結束旅行。

  「我們今天退房回日內瓦。」

  「不用為了我耽誤你的行程……」姵姵勉強從床上坐起身。

  他利眼狠狠掃過去。「閉嘴,乖乖躺下。」

  被他狠勁逼退,她只能聽話躺下休息,躺在床上看見他打開衣櫃,把她的行李箱拖出來,將掛在衣櫃裏的衣物收進去。

  他不擅長做整理,把她的東西亂放,行李箱整個爆開差點關不起來,動作很笨拙,但她卻看得眼眶濕潤。

  姵姵想起以前,每當他要出差時,自己總會為他準備行李,平時更是親手洗淨他的衣物,親手折疊歸類,每天看他穿著她挑選、準備的衣服,她就滿足這種小小的幸福,從不覺得委屈。

  柏竣剴對於生活上的瑣事從不留意,是個大少爺,可今天卻為她整理行李,這教她怎麼不熱淚盈眶?

  是感動也是心酸,離婚後才看見他的體貼,要是以前她會為了這點小事雀躍不已,但現在她卻覺得心裏難受。

  「還很不舒服嗎?」柏竣剴把所有能塞的都塞進行李箱裏,滿頭大汗的回首看床上的姵姵,看見她眼角的濕潤,他眉頭一皺,走過去坐在床沿,大手覆蓋在她微涼的額頭。

  姵姵閉上雙眼,享受他的片刻溫柔,不願讓自己眼中脆弱的感情流露,被他發現。

  他們當朋友比當夫妻適合,也比當夫妻快樂。她壓抑自己對他的情感,逼自己不再對他眷戀。

  不敢開口回答,她怕自己一開口,壓抑的感情就會一古腦的宣洩出來,而他不要她的愛,她的愛一直是他的負擔,害他不快樂的罪魁禍首……

  「忍著點,我們馬上回家。」

  姵姵不想結束,這是他們第一次出來玩,也是最後一次,她想把握這機會,但她的身體不允許,她好恨自己的沒用。

  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回日內瓦,一路上柏竣剴沒讓她提過一次行李,她只需嬌弱的站在一旁看他大顯神威。

  一進家門,柏竣剴便把兩大箱行李重重的丟在玄關門口。

  「咦?我怎麼不知道你有紳士風度這種東西?」

  奇怪,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會講這種風涼話,語氣還這麼玩世不恭的傢伙,他只認識一個——

  柏竣剴迅速抬眸,訝異好友諶定彥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會在這裏?」

  諶定彥,益利金控執行長,「不夜城」第二大股東,同時也是他寶貝妹妹柏水妍的男友。

  一個偷走別人妹妹的小偷。

  「怎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憑我跟姵姵的交情,她才不會在意我的不請自來,是不是啊?姵姵?」諶定彥輕佻地朝柏竣剴身後的姵姵拋了記媚眼過去。

  她雖然臉色蒼白,胃隱隱作痛,但見到熟悉的人,諶,一個她很熟,而且是她少數信任的朋友,她不禁笑了

  「諶,好久不見。」

  「天哪,我們好久沒見面了,久到讓我想念你冷淡高傲的女王姿態。」諶定彥誇張一歎。

  「嫂?是嫂回來了嗎?」火車頭從客廳裏沖出來,配合著高八度的尖叫。「嫂~~」莽莽撞撞的配合著衝擊,撞進姵姵懷裏。

  是柏水妍,這個熱情活潑的火車頭。

  「連你也來了?!」柏竣剴眼睛快瞪出來了,看著妹妹奔向姵姵,姵姵腳步不穩差點被撞倒,好在她早有反應才穩下來。

  「嫂——你好討厭,為什麼這麼久不跟人家聯絡?我很想你耶!還有,你偷跑。」柏水妍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跺腳抱怨。「愛莉姆媽說你跟哥去滑雪了,也不等人家一下!還好有愛莉的德國香腸和豬腳撫慰我幼小的心靈——」

  「水妍?」姵姵驚喜的看著眼前的柏水妍。「怎麼要來也不通知我一聲呢?」一掃病痛帶給她的痛苦,笑得很溫柔,看著越來越標緻的柏水妍。

  柏水妍睞了旁邊的哥哥一眼,朝她吐吐舌,小小聲的咬耳朵,「才不要,哥才不會准我們來。」來妨礙他重新追回嫂的行動。「嫂~~不管啦,我也要去滑雪——」柏水妍只差沒賴在地上耍賴了。

  「你還是這麼愛撒嬌。」姵姵又好氣又好笑。「該改口了,我已經不是你嫂了。」她說完,就感覺到空氣頓時凝結。

  那股無形的壓力似乎來自于一旁的柏竣剴。他在氣什麼?她說錯了什麼嗎?儘管心裏有許多疑問,可姵姵不敢抬頭看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打從心底的害怕。

  柏水妍瞥了兄長一眼,從哥哥臉上看見難得一見的挫敗。看來哥拿嫂沒辦法啊!

  「我叫習慣了嘛!我不管,我認定的嫂只有你一個人。」

  「水妍。」姵姵用力捏她手心,無聲的請求別讓她難堪。

  「你不要管哥,他這個人最無趣了。」她瞪了兄長一眼,回頭來對姵姵又是另一種表情。「嫂,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好啦,拜託啦,人家想跟你說心事……」

  她的任性及時解圍,化解了尷尬的氣氛,柏竣剴頭一回覺得妹妹的任性是這麼的可愛!

  「水妍。」眼見姵姵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出聲阻止妹妹的喋喋不休。

  「幹麼?」柏水妍回頭和哥哥大眼瞪小眼,一臉的不耐煩。

  這丫頭……有恃無恐。

  柏竣剴眉頭一皺,警告地瞪她一眼,要她別挑戰他的極限。「你沒看姵姵不舒服嗎?還不快點讓她回房休息?你吵死了!」

  她一楞。沒想到她那沒良心的哥哥會關心人耶!

  也經兄長提醒,她才發現姵姵臉色蒼白,額頭冒著薄汗。

  「嫂,你胃又痛了?你每次都不說!等下愛莉一定又會對你碎碎念……」

  愛莉還沒開始念,柏水妍的碎碎念卻已經開始了,她扶著姵姵走向二樓房間,把那兩個臭男人甩在身後。

  諶定彥似笑非笑的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柏竣剴。

  「嘿,人走了,還看!」心想著要是柏以前願意以這種眼神看姵姵,早點開竅不就好了嗎?

  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想擁抱卻不敢伸手,諶定彥心想,活該。

  柏竣剴收回熱切的視線,轉向好友時又是那嚴肅不苟言笑,被諶定彥戲稱為沒有情趣的「柏董」。

  「你們兩個居然丟下工作跑來瑞士,水妍就算了,這麼不負責任不像你會做的事。」

  諶定彥聞言先是一楞,然後誇張的大笑。「哈哈哈哈,指控我之前先想想你自己吧!」

  他被挖苦的臉掛不住。「羅唆!」惱羞成怒地喝斥。

  諶定彥笑得更誇張了,想不到這傢伙臉皮這麼薄,禁不起挖苦。

  「益利金控有我那強者秘書坐鎮我很放心,雖然她臉很臭……」想起他和水妍出發來瑞士前,他那得力助手素心小姐垮下臉來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笑。「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信任下屬的辦事效率,至於柏元建設嘛——我也丟給素心啦。」他哈哈大笑。「我還找了季幫忙,她氣壞了。」

  季偉宏,另一位元「不夜城」的股東,數間知名飯店的管理人,也是極具知名度的遊樂園兼飯店設計師。

  柏竣剴挑了挑眉。「季?」他怎麼覺得兩個不搭的人意外的合適。

  「他非常樂意與素心共事。」諶定彥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別人的故事,柏竣剴沒有興趣知道,但他自己的故事,不想被人從中破壞無疾而終,所以他忍不住問諶定彥,「你跟水妍來瑞士到底要幹什麼?」

  「水妍說她想念這裏的人事物,我就帶她來。」諶定彥看著天花板,怕再看著他的臉會忍不住大笑恥笑他。「順便湊熱鬧。」

  柏竣剴莫測高深地掀唇詭笑,「好吧,既然你這麼閑,這兩箱行李就靠你了。」他任重而道遠的拍拍諶定彥的肩膀。「我有事要忙。」

  被算計了!

  「什麼事讓你忙?你不是來度假的嗎?工作?」

  「我是在度假。」他閃過諶定彥身邊,走向廚房找愛莉。「我要做什麼跟你沒關係。」

  呿,耍什麼神秘?

  諶定彥提著行李上二樓時,經過廚房聽見柏竣剴以前所未有的恭謹語氣,向愛莉仔細詢問姵姵的病況,展露他細心的一面。

  「呵……」諶定彥露出別有深意的笑。「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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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姵姵吞了藥之後小睡片刻,胃的不適症狀減輕,有足夠的體力在晚餐時下樓與大家一起用餐。

  餐桌上少不了柏水妍和諶定彥的鬥嘴笑語,姵姵噙著笑,看著他們小倆口旁若無人的打打鬧鬧。

  這個家,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她胃口不佳吃得不多,其實她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但難得這麼多她信任之人來訪,她不想錯過這一頓晚餐。

  「諶,你們打算在瑞士停留多久?」姵姵小口喝著南瓜濃湯。

  「沒有意外的話,大概兩個星期左右。」

  「這麼久?」說這話的人當然是柏竣剴,他巴不得妹妹和好友立刻滾回臺灣。

  這兩人在這裏,讓他渾身不自在,原本就不知道該怎麼重新追回姵姵,他們的出現,根本就是給他找麻煩。

  「這麼說來柏你會比我們先回臺灣嘍?」諶定彥又露出那似笑非笑,不懷好意的笑容,暗暗出招,殺得柏竣剴差點無力招架。

  看哥哥被男友攻擊得無法回答,柏水妍差點笑出來。哥的表情好好笑!

  她已經跟哥作對半年,任性耍賴氣得他暴跳如雷,該是她扮演可愛貼心小天使的時候了。

  「哥好不容易肯放下工作出國度假,當然要多玩幾天啊!哥,你不可以比我們早回臺灣哦,除非……你不相信我能把公司管好。」她斜眼睨著柏竣剴,一副刁鑽古靈精怪,故意找麻煩的姿態。

  兩次!水妍救了他兩次!

  他不禁想給妹妹一個感激的擁抱,但卻是輕聲咳了兩下,朝妹妹說道:「小孩子不要管這麼多。」

  「嫂,你看哥啦!」柏水妍哇啦啦向姵姵告狀,「一點都不懂人家的苦心!」

  這丫頭倒是有恃無恐,不怕他把她拖到一旁訓斥一番。

  柏竣剴故作嚴肅吃著晚餐,不把妹妹的指控看在眼底,但是仔細看,會發現他嘴角浮起淺淺的笑:心情愉悅的模樣。

  晚餐後,一行人移駕客廳,就著暖和的壁爐,喝著愛莉準備的紅酒,一邊說笑聊天。

  姵姵伸手接過諶定彥倒的紅酒,朝他微笑。「諶,謝謝。」

  「不客氣。」

  她先搖晃酒杯,再聞酒香,正當張口要喝的時候,手上的酒杯被拿走,還被塞了一杯溫開水。

  驚詫的抬眸,看見柏竣剴就杵在她面前,大掌向上攤開,掌心擺了數顆她看了就怕的藥。

  「你……哪弄來這些難吃東西?」她無法形容自己驚訝的是什麼,是他怎麼會有她的胃藥?還是他親自為她倒溫開水?

  「噗——」柏水妍骨碌碌的眼睛猛轉,深覺眼前的畫面實在讓人忍俊不住。

  她那一點家事都不做的哥哥,竟然親自捧著溫水到嫂面前,半強迫的逼她吃藥。

  「那是我哥嗎?」她偷偷拉扯男友衣袖,小小聲地咬耳朵。

  「好像是。」諶定彥也忍得很辛苦,和她一同帶著好笑和看好戲的眼光,看不可一世又心高氣傲的柏竣剴展現難得的體貼。

  「愛莉說你從不按時吃藥,三餐也沒正常吃,你的食量跟貓差不多,又愛喝刺激性的東西。」柏竣剴冷著臉數落,口氣正經嚴肅,活像姵姵這麼不愛護自己的身體是滔天大罪。

  她眉毛揚起,好笑地問:「這是很嚴重的罪行嗎?」

  「少跟我打馬虎眼,把藥吞了。」他聲音一沉,不被她牽著鼻子走。

  姵姵做事有條有理,情緒向來不形於色,只有看病吃藥會讓她臉色微微一變。

  「謝謝你的關心,我去廚房吃。」她伸手去取他掌心的藥,想不到他大掌一攏,將她的小手包握住。

  她吃了一驚。

  「你休想,在我面前把藥吞了。」他很堅持。

  從愛莉口中得知她也有孩子氣的一面,會偷偷把藥丟掉,假裝已經吃了,他根本就無法想像她會有這種幼稚的舉動,雖然很想笑,但是他笑不出來。

  她不把自己身體當一回事,這讓他震怒又心疼。

  「你在堅持什麼?」姵姵不解地望著他,既而想——她的藥一直是愛莉在保管的,「愛莉跟你告狀?!」

  見柏竣剴一副「沒錯」的表情,她實在不敢相信,她被從小照顧自己到大的愛莉出賣了。

  「姵姵,不要考驗我的耐性,你要乖乖自己把藥吞了,還是要我親自喂你?」他語帶威脅。

  「你……」竟然敢威脅我?!

  她一直都很欣賞他的毅力和堅持,就連他正經嚴肅的一面她也很愛,但她今天第一次覺得他這種性格很討厭,而且很麻煩。

  跟他作對是很不智的,柏竣剴真會跟她耗到她把藥吞了為止。

  可惡……以往都是自己說服他,把他按捺得服服帖帖,為什麼現在風水輪流轉?這是什麼世界啊?!

  她在心底偷罵他,也罵自己對他的無力抗拒。

  「我吃。」姵姵歎息妥協。

  柏竣剴這才張開手掌,看著她一顆藥配兩大口溫開水,痛苦的把六、七顆藥丸吞進肚子裏。

  「可以放過我了嗎?」她無奈地問。

  見她把藥全數吃光,他這才滿意的點頭。「嗯。」

  可姵姵還來不及鬆口氣,他就接著說:「睡前你還有一包藥得吞,放心,我會『提醒』你。」

  姵姵忍不住問:「我一天吃四次藥,你不會都要盯著我吧?」

  「沒錯。」

  「柏竣剴!」她忍無可忍,生平頭一回用這種激烈的語氣指控,「你很煩耶!」

  姵姵才剛吼完,客廳突然靜默了三秒鐘,另三人都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出自她嘴裏,她向來有耐性,講話輕輕柔柔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從來不曾發脾氣。

  可是她卻吼了!不耐煩的對她最喜歡、重視的柏竣剴吼叫!

  下一秒鐘,看戲的柏水妍和諶定彥,爆出誇張不可抑制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柏竣剴則是尷尬得無地自容,黝黑的俊顏浮上一抹可疑的紅暈,但他故作冷靜,清了清喉嚨,假裝沒有聽見妹妹和好友的爆笑聲。

  「煩也要按時吃藥。」他伸手接下她手中空了的水杯。「酒不准喝,你胃不好。」

  連酒也不讓她喝,她真是覺得他夠了!

  「你、你管這麼多做什麼?!」不能喝酒多無趣啊。

  「我關心你。」他回她這一句,成功的堵住姵姵接下來的抗議。

  「嗄?」她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兩個看戲的人又再度笑到流淚。真是太棒了!鐵漢柏竣剴首次柔情演出,女主角完全狀況外。

  「我再倒杯水給你,不准喝酒。」柏竣剴再三交代後藉機逃離,他實在無力招架妹妹和好友那誇張的恥笑。

  他走遠後,姵姵才轉過頭朝那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情侶檔,露出困惑的表情。

  「水妍……你哥對朋友都這麼關心體貼嗎?」她疑惑地詢問柏水妍,因為在她印象中,他並沒有對任何一個人付出這等雞婆式的關懷。

  「朋友?!」柏水妍表情怪怪的。「嫂,你跟哥現在是朋友?」

  「當然。」她的答覆很肯定。「我們適合當朋友。」

  哥應該就是這樣跟嫂說的吧,不然依嫂的個性,不可能沒有防心的接受哥的到訪,就算是她對他還有情,也不會再次主動爭取,甚至如果知道他是來追她的,肯定又馬上躲到世界某個角落去了。

  「喔。」柏水妍眼珠轉了轉輕應,燦笑回答,「那你真的是我哥最關心的『朋友』了。」

  她那偉大的哥哥,應該感覺滿挫折的吧?

  這有更多的挫折等著他呢,接招吧!哥!

  柏水妍在心底為哥哥掬一把同情之淚,同時忍俊不住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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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要是以前有人告訴柏竣剴,有一天他會嫉妒、吃醋到有殺人衝動,恨不得把對方挫骨揚灰,他會覺得這個玩笑很無聊,再給那亂預言的傢伙投以高高在上的睥睨一瞪,表示他的不屑!

  但是現在他心底的騷動和怒氣,卻是鐵錚錚的事實!

  事情發生在十分鐘前,大夥隨意用完午餐來到客廳,討論著要去安格拉斯花園參觀舉世聞名的植物鐘。

  柏竣剴一如先前兩天,在餐後半小時送來溫水以及藥,半哄半威脅的要姵姵把藥吃了。

  門鈴在此時響了起來,柏竣剴便以眼神示意妹妹去應門。

  「卡爾?!啊!你回來了!」柏水妍的驚呼聲從玄關傳到客廳。

  「怎麼會是你這只頑皮鬼?!哈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聲從玄關傳進客廳,姵姵心念一動,站起身就想出去迎接,但被柏竣剴阻止。

  「就算是總理來訪,也沒有比你按時吃藥來得重要。」他把水杯往前一遞,堅持要她先把藥給吃完。

  姵姵很想沖出去找卡爾,但是礙于眼前的柏竣剴——好吧,她還是不要挑戰他的極限,他這人堅持的事,沒有人能改變的。

  只能可憐兮兮的,吃下她最討厭的藥!

  老天,她從來沒有這麼乖巧的一連三天按時吃藥過,愛莉為此對柏竣剴和顏悅色,態度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哇,姵姵好難得,我是不是看錯了?」卡爾是棕發藍眼,有爽朗笑容的高大帥氣歐洲人,但卻說得一口極為標準的中文。

  他非常高大,柏竣剴目測比自己高至少十公分。少說也有一百九吧?

  他的手臂掛在水妍肩膀上,似乎跟妹妹很熟。

  「姵姵,這位是?」卡爾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顯得他親切得像個鄰家大哥哥。

  身旁的柏水妍拉拉他衣服,小小聲說:「他是我哥啦。」然後眼睛骨碌碌的轉了一圈,粉色櫻唇揚起一抹詭異的笑,跎起腳尖,在卡爾耳邊說著悄悄話。

  卡爾藍眸閃過什麼,速度快得令人無從察覺,他笑容和善地輕應一聲。「喔,是他啊。」

  那口氣像是知道柏竣剴這人很久,而且對他的印象極差。

  姵姵以最快的速度把藥吃光,順手把水杯往柏竣剴手中一放,一句謝謝也沒說,站起身走向卡爾。

  急切的摸樣令柏竣剴不是滋味極了。

  「卡爾,你總算回來了。」她的語氣有著安心和放心,如釋重負的笑了。「我的東西在你那裏嗎?」

  卡爾低頭看著臂彎裏的柏水妍,想起她剛才告訴自己的,他挑了挑眉,和這鬼丫頭交換彼此明白的眼神暗示。

  柏水妍掩嘴竊笑離開卡爾臂彎,回到沙發上坐下,偎進諶定彥懷裏,找到個舒適的位置看好戲。

  卡爾笑得很溫柔、很陽光。「在布達佩斯的時候你在我床上睡著了,退房的時候匆匆忙忙就收進我行李箱裏,愛莉告訴我你的精神糧食搞丟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把工作結束,回來替你找。」他從褲袋裏掏出一個白色的i-Pod  nano,遞給姵姵。

  姵姵睡在他床上?!柏竣剴聞言臉都黑了,心想著他們是什麼關係。

  「真的在你那裏!」她又驚又喜,接過i-Pod,開心的展開雙臂擁抱卡爾,在他臉上印下一吻。

  在外人眼中,這只是一個表示友善的禮儀之吻,但在「有心」人眼中,這是一個刺眼到極點的畫面!

  柏竣剴不知道自己是佔有欲這麼強的男人,或許在外人眼中那只是表示感謝的禮貌之吻,但對他來說卻是心愛的人被搶走了,儘管主動人是姵姵也一樣,那個男人該下十八層地獄!

  姵姵曾說他是個會護短的人,沒錯,他是,千錯萬錯都不會是自己人的錯!

  「姵姵,你沒跟我介紹,這位是?」他不動聲色地開口,緊盯著對他威脅性十足的卡爾。

  「對了,我忘了這是你們第一次碰面。」她親密的將手放進卡爾的臂彎裏。

  柏竣剴看著他倆親密的舉止,不禁雙手緊握,手中的空水杯幾乎要被他捏碎。

  以往都是他站在姵姵身旁,被她親密的勾住手臂,即使是在人群眾多的宴會裏,她也能輕而易舉的找到他,站在他身邊,然後她會抬頭,給他一記最甜美的笑容。

  那些專屬他的,過去認為理所當然擁有的一切,在他的自大和忽視之下離他遠去。

  「柏,這是卡爾,我的隨扈。卡爾,這是柏,我前夫。」

  「哼。」卡爾對他的敵意很明顯,他冷哼一聲。

  「卡爾。」姵姵輕喊一聲,小手捏了捏他手臂,無聲的請求。

  卡爾看著身旁的姵姵,一個他這輩子都放不下的小妹妹,他只能歎息妥協,看在她面子上,不教訓這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傢伙。

  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伸手把她的頭髮勾到耳後,姿態極為親密。

  而姵姵則朝他甜甜一笑,兩人默契十足,毋需言語,一個眼神就能表達心意。

  然而,這也是柏竣剴過去曾擁有,卻從不珍惜的。

  這幾年來,在別人眼中他是如此……幸福得讓人欽羨?有個瞭解自己,與自己心意相通又善解人意的妻子,而且她全心全意的愛著他……

  到底是哪個環節錯了,怎麼到失去了,才發現他拋棄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前夫,現在的柏竣剴對姵姵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柏?」姵姵見他不說話,表情陰沉得可怕,關心地問:「你怎麼了?你在生氣?」

  黑眸凝視她親密的圈住卡爾的手臂,專注的視線幾乎要將卡爾的手臂瞪出兩個洞來。

  「我真沒想到……」她的知性和感情,這麼快就給了別人。

  她不是很愛他嗎?不過半年啊……她就這樣愛上了別人,他來得太晚了嗎?

  看著姵姵和那個叫卡爾的男人,姿態親昵,感情甚篤,他回應了她的感情,給了姵姵自己以前不願給的體貼和疼寵。

  嫉妒、難堪、憤怒……柏竣剴內心五味雜陳,他後悔,嫉妒之火幾乎燒毀他的理智,令他痛苦萬分。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投向別人懷中!

  「柏,你在生氣。」姵姵眉頭攏了起來。「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在生我的氣?」他發脾氣的物件向來是她,因此姵姵直接聯想。

  柏竣剴說不出話來,他怕自己會失控的說出傷人話語,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姵姵。

  「我做錯了什麼?」她眼神茫然無措。

  這句話讓他頓時醒悟過來!

  在她眼中,他發脾氣都是針對她,他得把這個錯誤改正過來!

  「你沒有錯。」他深吸口氣,神情複雜的看著姵姵。「我氣的是我自己。」

  「什麼刀」她不懂,神情更是茫然。

  柏竣剴轉身,僵硬的走進廚房,他不想看見姵姵和別人親密的樣子,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用強硬的手段把她奪回!

  諶定彥朝姵姵努了努嘴,便追上柏竣剴,來個Man's  talk。

  「呼——嚇死我了。」柏水妍吐吐舌,一副快被嚇壞的表情。

  「水妍?」姵姵突然間覺得,這些圍在她身邊的人,似乎正在醞釀某種陰謀……

  是她太信任他們,從來不去細想他們接近她的目的,可今天這情況……怪怪的。

  看來她得防著水妍、諶,還有柏竣剴。

  「呵呵呵……」柏水妍笑著打馬虎眼,朝卡爾使眼色。「嫂!卡爾幫你送什麼東西來啊?這麼重要?可不可以給我看?是i-Pod,裏面有歌?我可以聽嗎?」

  姵姵聞言立刻把i-Pod寶貝的揣在胸前,拒絕。「不行,這是我的秘密。」

  「小氣!」

  而另一方面,追上柏竣剴的諶定彥,臉上則掛著欠揍的訕笑。

  柏竣剴朝他瞪眼,口氣很沖地問:「幹麼?」

  「我只是帶句話給你。」諶定彥不受他狠瞪影響,大笑拍拍他肩頭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眼一眯。「你是特地來恥笑我的?」

  諶定彥痞笑。「沒錯,哈哈哈哈。」

  柏竣剴的回答是低咒一連串精采的各國三字經,讓諶定彥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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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竣剴和卡爾不合。

  有他在的場合就見不到卡爾,有卡爾在的場合就見不到他,這情況連續多天,姵姵眼見不是辦法,她必須找到讓這兩個男人和平相處的方式。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經把柏竣剴碎屍萬段,丟到直布羅陀海峽毀屍滅跡。寶貝,你確定要我跟他坐下來好好談嗎?」卡爾笑得很陽光爽朗,但是姵姵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比較起來,她覺得柏竣剴比較好「處理」,畢竟說服他這種事情她早已駕輕就熟,難不倒她的,所以她邀柏竣剴到她書房私下談。

  柏竣剴首次來到房子的東側——他的房間被愛莉排在遙遠的西側。

  他是抱著朝聖的心情踏進姵姵的書房,書房裏豐富的藏書令他震撼。

  訂制的原木書櫃十分牢靠,高度直達天花板,挑高的樓層設計不覺這書房壓迫窄小,一張貴妃躺椅和一張書桌,是這裏僅有的傢俱。

  那張貴妃椅白底金遣,花色是淡雅的蘭,姵姵就躺在那上頭,膝上蓋著一條薄毯,耳裏塞著i-Pod耳機,低頭看著手裏的書。

  她靜靜看書的模樣,彷佛時間在她周圍靜止。

  柏竣剴貪戀的看著她,在心底描繪她的五官。

  她的眉色很淡,但形很美,細細的柳葉眉極適合她典雅柔媚的瓜子臉,直挺的鼻樑和圓潤的鼻頭,再來是她那兩瓣粉櫻色的唇,小巧可愛,朝他笑時嘴角上揚,很甜,很美。

  她的睫毛很長,像洋娃娃似的,眼睛大而有神,而眼尾微微上揚,有點鳳眼。

  不化妝的她清純得像個大學生,不說沒人知道她已經快二十五歲了……

  「你來了?」姵姵翻動書頁時,眼角瞄到他站在門邊,專注於耳中的音樂和手上的書,沒發現他早就到了。

  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

  「進來啊。」她拿下耳機朝他微微一笑,有禮而生疏,掀開毯子套上毛絨絨的室內鞋,走到書桌後頭坐下。

  「藏書很豐富的書房。」他簡單的評語。

  說豐富還真是太小兒科了,這裏簡直是小型的圖書館!

  「我父母都喜歡看書,什麼書都看,所以收藏很多。」姵姵唇彎彎的,笑得很可愛。「坐啊。」

  柏竣剴坐在她剛才坐的貴妃椅上,上頭還有她餘留的體溫,他不免遐想。

  「找我來要跟我說什麼?」他知道姵姵不會無緣無故找他私下聊,一定有事。

  如果她要說的事情和那個卡爾有關,他二話不說立刻轉頭就走!

  不需要說服他和卡爾和平相處,情敵相見份外眼紅,每回看見卡爾和姵姵在一起,那傢伙總是肆無忌憚的坐在她身邊,一手搭著她的肩,不然就是坐在她身後抱著她。

  他每次都覺得,卡爾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姵姵覷了他一眼,相處五年,她太瞭解他的個性,知道要從什麼角度切入比較好說服他。

  「現在瑞士這個家裏住下的人,都是在我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柏,包括你。」

  太好了,她的開場白沒有提到那個討人厭的卡爾,還說他對她很重要,很好!

  柏竣剴臉色緩和,不再那麼防備。

  「愛莉和卡爾,在我五歲那年前後出現在我生命中,在我爸媽過世後,他們是我最信任的人。」

  姵姵娓娓訴說著過去。

  五歲那年她與父母一同到法國旅行時,遇見了十三歲的小扒手卡爾。

  「他搶走我母親的皮包,我爸爸去追他——重要的其實不是裏頭的錢,而是裏頭的藥,我媽媽有很嚴重的過敏體質,身體狀況也很不好,無法適應臺灣的天氣,我爸爸才決定在瑞士定居。」

  傅家男主人三兩下追回小扒手,把皮包搶了回來,也順手把小扒手帶到妻女跟前,逼問他為何做扒手。

  卡爾十分倔強,咬牙不說,還拳打腳踢不馴的想逃跑,嘴裏咕嚕咕嚕的吐出一連串難聽的法語髒話。

  「小鬼,你很想被揍是吧?」傅家男主人說著就把卡爾給揍了一頓。

  「你想怎樣?」就算被揍得鼻青臉腫,他仍舊倔強不認輸,瞪人的眼神銳利得很。

  「唔,我喜歡你的眼神。」傅家男主人哈哈大笑。「你很沉著,看樣子不過十幾歲,挺機伶的,這樣吧,反正我妻子的藥拿回來就算了,裏頭的現金你可以全部拿走。」他朝妻子伸手,傅家女主人笑盈盈的把皮包內所有的法郎掏給丈夫。

  卡爾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對詭異的亞洲夫妻,他們法語說得極好,穿得光鮮亮麗一看就知家境優渥,但他不懂這對夫妻腦子裏裝的是什麼。

  還有旁邊抱著母親大腿的小娃娃,張著眼睛看著他,完全不怕他全身髒兮兮又衣衫襤褸,還對他笑!

  這一家三口腦子有問題……

  「喏,拿去吧。」

  一大把鈔票被塞進手裏,只覺得那些錢燙手,但這是他迫切需要的東西……他收攏滿是污漬的雙手,把鈔票握在掌心,很有骨氣的朝他們一家三口發下豪語——

  「我叫卡爾,這筆錢我一定會還!」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

  柏竣剴作夢也想不到,那個卡爾會是這種出身,一個在觀光區靠行竊維生的扒手。

  「他是怎麼離開那圈子,來到瑞士的?」

  姵姵笑著回答,「我爸這人就是太無聊,對什麼事情都好奇,吩咐我媽帶我回飯店,就跑去跟蹤卡頭,他看見卡爾捧著錢到一家診所,跪求醫生出診,但是卻被冷漠的拒絕,我爸爸於心不忍就幫他,才知道他偷錢是為了救一個把他養大的老遊民,可惜那位遊民年紀大了,病得太重,等到醫生到時早已氣絕多時。

  「後來我爸把卡爾綁回飯店——是真的,他是被綁回來的!我爸爸根本馴服不了他,後來多虧了我媽,她一直是個溫柔似水的人,她不在乎卡爾身上有多髒,抱緊他,就這樣把卡爾馴服了。

  「我媽媽身體不好,爸爸不願冒險讓她再生第二胎,所以只有我一個孩子,爸爸問我要不要一個好玩的哥哥,我說好,卡爾就跟著我們回瑞士了。

  「卡爾是抱著報恩的心情在我們家住下,他不願意被我們收養,只願意當我的隨扈,我父母驟逝時,我十歲,他十八,他可能突然驚覺我的處境有多危險——一個上億遺產繼承人,於是把我託付給愛莉,一人回到法國。」說到這,她頓了頓,想著該不該把實情告訴他。

  「回法國?」柏竣剴狐疑的挑眉。

  「嗯。」姵姵點頭,想想還是告訴他,知道他不是個多嘴的人。「為了我,他放棄日內瓦大學,進入法國傭兵學校——他為了保護我,成為一名傭兵。」所以為什麼卡爾說會把柏竣剴碎屍萬段棄屍大海,她一點也不懷疑。

  「為了你當傭兵?」好大的犧牲啊!柏竣剴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訕笑道:「你們這麼為彼此著想,怎麼不乾脆在一起算了。」

  姵姵以為他在開玩笑,沒聽出他語氣中的酸意。

  「如果卡爾喜歡女人的話,說不定我會逼他娶我。」她也半開玩笑的回答。「看在我爸媽的面子上,他應該會答應才是。」

  「哈……」柏竣剴發自丹田的嗤笑一聲。

  咦?等等,不對。

  「如果卡爾喜歡女人的話——」他像九官鳥重複,「他是同性戀?」

  「卡爾雖然總以隨扈自居,但我卻把他當成家人,你不能對我的家人態度和緩一點嗎?」姵姵逕自說,沒發現他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

  「老天,原來他喜歡男人,哈哈哈。」得到這個消息他不禁松了口氣。「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離婚後就馬上找到備胎,還住在同一個房間裏。」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姵姵對卡爾這麼沒防備,因為長時間的相處,以及對彼此的感倩是親情,而非愛情!

  原來他誤會,白喝了幾缸醋。

  如釋重負的柏竣剴一時想得太開心,沒發現姵姵變了臉色。

  「你以為我跟你離婚,是因為我找到了比你更好的男人,毫不留戀的把你甩了?你自大的男性尊嚴受到創傷,所以這麼沒風度!」姵姵語氣輕柔,但表情卻是冷冷的不帶感情。「柏竣剴!你竟然把我想成……這種女人!」她難能可貴的吼。

  她很少生氣的,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姵姵大動肝火,但是柏竣剴這種污辱人的想法實在羞辱她的人格,也羞辱她對他的一片真心!

  他知道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開口提離婚的嗎?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嗎?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姵姵痛心地指控,「你甚至是我第一個男人……」

  比起當初她提離婚時,他那滿不在乎的冷漠回應、像是應付公事的態度,他這種想法更讓她難受!

  姵姵的指控讓柏竣剴頓時醒悟過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形於色的怒氣,那指控忿怒的眼神,讓他手足無措,卻無從反駁。

  他確實動了這個念頭,想著姵姵這麼快就忘了自己,投進別的男人懷裏,心裏很不是滋味!可那是因為他對她有情,所以嫉妒……

  解釋也沒用,他又一次傷了姵姵的心,他自責的想痛扁自己一頓。

  「你羞辱我就算了!你把怒氣發洩到卡爾身上,柏竣剴!你可以再惡劣一點!」姵姵簡直氣瘋了。

  「姵姵我……對不起。」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道歉。

  他的道歉,她不領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哀莫大於心死地翩然離去,再也沒有話跟他說了。

  沒有阻止她離開,他知道說再多也是惘然,姵姵不會原諒他的誤解。

  卡爾走進書房,背過身將門闔上,落鎖。

  柏竣剴知道是誰摸了進來,以一個傭兵的身手,要是卡爾想,他可以無聲無息的近他身,在三秒鐘內扼斷他頸子,讓他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頹喪的站起身,柏竣剴扭扭脖子,他需要振奮人心的當頭棒喝。

  「卡爾,幫個忙。」

  卡頭挑了挑眉。「唔?」

  「揍我。」

  「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那有什麼問題?」卡爾笑得陽光爽朗,按壓著十指關節,發出卡啦卡啦,富有節奏的聲響。

  他正愁沒機會揍柏竣剴,既然他提供自己一個練拳的機會,還不會被姵姵責怪,他當然欣然同意。

  卡爾猝不及防出拳,柏竣剴被一拳打得踉蹌,差點站不住腳,嘴裏嘗到腥甜氣息,知道他被揍得咬破口腔內膜。

  「姓柏的,你給我聽清楚,要是有第三次——你讓姵姵傷心第三次,我絕對會把你碎屍萬段,你可以挑戰看看我容忍的極限在哪里。」卡頭笑著撂狠話。

  「只有一拳嗎?」柏竣剴覺得他廢話太多,抹掉嘴角的血漬挑釁道。「這麼容易?」不夠,不夠振奮人心,他需要人再揍他幾拳。

  「你想太多了。」卡爾不免有些欣賞他的傲氣,知道他身份後還敢挑釁的人不多。「剛那一拳是幫姵姵她老爸揍的。」話說到這停頓,卡爾又趁他未有心理準備時,擊出比剛才更重的一拳。

  看著他承受不住重擊踉蹌地跌坐在地上,卡爾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這一拳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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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9:19: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氣氛不一樣了,姵姵雖然沒把柏竣剴趕出門,但明顯的態度不同,不再熱絡的與他談笑,她有禮生疏的和前夫保持距離。

  連笑都淺淺的,笑不露齒。

  可他卻厚著臉皮,不把她明顯降溫的態度看在眼底,更積極的討好姵姵,一些以前不願屈就做的事情,現在卻為她做得很開心。

  「姵姵,蝦殼剝好了,來,你不是喜歡吃海鮮嗎?」柏竣剴將一小盤剝好殼的蝦肉擺在她面前,殷勤的討她歡心。

  今天晚餐愛莉做了海鮮大餐,還燙了一盤新鮮肥美的蝦。

  過去吃這種麻煩的海鮮料理,都是姵姵體貼的把蝦殼剝好,放到柏竣剴的盤子裏,把他服侍得像個大爺,但如今風水輪流轉,柏竣剴為了討好姵姵,竟然做他最討厭的事情——剝殼機。

  「謝謝你,但別人摸過的食物,我不吃。」她淺笑拒絕,不把他的好意放在眼底,但卻接受卡爾替她剝好的蝦,笑著朝他說謝謝。

  根本就是在給他難堪,但柏竣剴不生氣,再接再厲。

  她不是沒有注意到他一張臉被揍得鼻青臉腫,想也知道是卡爾動的手,她質問過卡爾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

  「他想被揍,我缺個沙包,何樂不為?」卡爾咧開嘴笑,痞痞的回答。

  可在面對他的時候,她壓抑自己的心疼不舍,不讓柏竣剴發現她內心的動搖。

  她氣還沒消呢!

  柏竣剴猛朝妹妹和好友打Pass,要他們幫忙說好話,這兩個人只會別過頭去當作沒看到,然後暗地訕訕恥笑他。

  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之下過了幾天,卡爾因工作得離開了,離開前他不忘朝柏竣剴拋去一記警告的眼神    。

  柏竣剴以為他的磨難在卡爾離開後會告個段落,想不到更大的難題緊接著來!

  一個穿著藏青色儒衫的清瘦老者,在卡爾離開後造訪日內瓦,那一天外頭飄著雪,老人家進屋子時肩膀上還有雪花。

  「叔公?你怎麼來了?!」姵姵驚訝的看著大老遠從臺灣跑到瑞士的老人家,反應是立即的,她走向玄關親自接待,將傅家大當家傅榮給扶進客廳沙發坐下。

  請愛莉送來熱茶、熱毛巾,再添柴火進壁爐裏,讓室內更加暖和。

  「怎麼,不歡迎我這老頭子?」八十多歲身體仍硬朗,眼神炯亮的傅榮中氣十足地喊著,一點也看不出他剛經過長途飛行。

  「怎麼會呢?您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機場接您呀。」

  「免了免了。」傅榮煩躁地揮了揮手。「這點路我還受得住,你們這些小輩就是愛操心。」

  「所以叔公是瞞著大伯他們偷溜的?」姵姵故作恍然大悟地開長輩玩笑。

  「哈哈哈哈——沒錯。」老人家的笑聲渾厚,中氣十足。「倩倩那丫頭回臺灣告了你一狀——」老人家刺探的眼光探向姵姵,只見她大氣不喘,一臉的平靜,不禁暗暗欣喜。「你啊,長得像你媽媽,精明的一面卻像你爸,你那些堂哥們都不及你一半。」

  「叔公,您又說這種話了。」姵姵歎息。

  「就是沒什麼事業心,可惜。」傅榮大歎可惜。

  「您不會沒事大老遠跑這一趟,叔公,您是想……」她沉吟著。

  傅榮故意做做樣子,手上的龍頭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

  「你這丫頭消失半年,也不想想長輩會擔心!沒消沒息的,我還得拖著這把老骨頭來看看你!」

  「叔公,您真的不知道我去哪?沒派人跟著我?您說話可要憑良心啊。」她才沒這麼容易被老人家唬住。「我的一舉一動何時瞞過你眼皮底下?」

  傅榮皺眉看著疼愛的侄孫女。「要是你在感情上能這麼精明,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叔公……」姵姵被打敗了。

  她可以跟傅家大家長高來高去,玩些手段心機讓老人家樂和樂和,但是提到感情,她就無力招架。

  「別說這個了!」

  「好,那把柏家那小子給我叫出來,我有話要問他。」傅榮耍起老人脾性。

  「叔公!您別刁難人家!」姵姵直覺老人家大老遠來瑞士,是為了要找柏竣剴麻煩。

  儘管她對他有那麼點不開心,但仍是關心、保護他的。

  傅榮冷哼一聲,朝她瞪眼。「怎麼?!你心疼啦?捨不得啊?」

  「不是啦……」姵姵拿老人家的任性沒轍,也可以說是無力招架老人家的淩厲攻勢。

  「那就把柏竣剴給我叫出來!」

  「那你答應我不可以刁難他哦。」她討價還價。

  傅榮不禁瞪眼,然後失笑。「只有你這丫頭有膽識跟我討價還價,還是為了個男人。放心,叔公我不會對個後生小輩刁難。叫他到書房來見我,你別來偷聽啊!姵姵。」

  是嗎?真的不會刁難?

  她不禁懷疑地再看叔公兩眼,最後還是聽話的去找柏竣剴,不敢違逆老人家的意思。

  當柏竣剴從姵姵口中得知,傅家那位位高權重,掌管龐大傅氏產業的商場前輩,此刻就在書房等他時,他大感錯愕。

  「你自己小心點,我叔公很難對付的。」還是在生他的氣,但她不忍他面對叔公所承受的壓力——那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沒有多少人能在傅榮淩人的氣勢之下挺直腰杆說話。

  「長輩見晚輩,給幾個忠告意見,沒什麼的。」他雖然是這麼說啦,但也知道傅榮見他所為何事。

  他故作輕鬆地走向書房,但心裏卻是戰戰兢兢的。

  書房門虛掩,知道這是老人家故意的,他無聲地走進書房將門關上,轉過身去面對傅榮那恐怖的氣勢。

  他老人家就坐在書桌後頭,看著桌上姵姵未看完的書,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沒理會柏竣剴,逕自沉浸在書中世界。

  他不敢出聲打擾,也不敢先行坐下,那樣很沒禮貌,於是直挺挺的站在書桌前,等待老人家的垂青。

  氣氛很凝重,令他倍感壓力,想起多年前初次拜訪這位老者時,他有多麼的惶惶不安,他緊張得連牙齒都在打顫!

  他也就是在當時撞見剛學成歸國的姵姵……

  半個小時後,傅榮總算放下看了一半的書,把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拿下來,掀起衣角努力擦拭。

  「你倒是沉穩不少,五年多前你還是個說話結結巴巴的落魄小子。」

  「叔公。」柏竣剴恭恭謹謹地喊了一聲。

  「免了!我沒這福氣有你這晚輩!」傅榮不給面子的揮揮手。「都跟姵姵離婚了,何需糾纏個沒完?」

  他防備地小心挑話說。「我們現在是朋友。」

  「你這話騙姵姵那死心眼的丫頭倒還可以,想騙我?」傅榮冷哼一聲。「你還太嫩了。」

  「叔公教訓得是。」他也是這麼想,果然,自己的目的早被看透了。

  「免免免!我不是你叔公!老人家我受不起!」傅榮被他左一句叔公、右一句叔公給氣得吹鬍子瞪眼。

  拍竣剴很想笑,但他不敢。

  「這些年來你倒像出柙猛虎,幹得有聲有色。」也越來越不怕他了,就跟姵姵那精得像鬼的丫頭一樣。

  「都賴姵姵幫忙。」他謙虛不敢居功。

  「明人不說暗話,我也懶得跟你玩兒!柏家小子,你是哪種人瞞不了我的眼,你來這裏想做什麼,我也一清二楚!我先警告你,你最好別玩弄姵姵,我可不會又一次看在姵姵的面子上對你手下留情!下次絕對拆了你的台。」

  「那也要姵姵肯啊,叔公。」他不想讓老人家太得意,涼涼的見招拆招。

  傅榮被氣到了,但又不免激賞。「你倒是清楚姵姵對你還有情啊!」

  「這就是我來的原因,您也知道,男人什麼都能丟,就面子不能不要。」柏竣剴笑嘻嘻地道:「重新追回姵姵夠辛苦了,我可不想再離一次婚。」

  「我有要讓姵姵再嫁給你一次嗎?」傅榮不想讓他太好過。

  「只要姵姵肯就行了。」柏峻剴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底。「就跟當年一樣。」

  傅榮瞪突了眼,像看怪物似的看著變了個人的柏竣剴,這小子以前可嚴肅了,說一不二的死硬脾氣,第一次站在他面前做簡報的時候腳還會發抖。

  「姵姵怎麼不選諶家小子,反而選你呢?」百思不得其解。「要是姵姵狠下心,『不夜城』早是傅家囊中物,哪輪得到你們柏家鯉躍龍門?」

  「諶?」他覺得這個姓氏實在有夠熟悉。

  傅榮長長歎了口氣。「當年你來找我談投資,我拒絕你不是因為沒錢賺的生意我不做,而是知道這筆生意穩賺不賠,你需要的那塊地,我屬意讓姵姵繼承,結合益利金控的資金一舉搶下『不夜城』的主導權——啊呀,你不知道啊?」老人家露出頑童般的笑,故意挑話刺激柏竣剴。「當年我替姵姵安排的對象,是你的死黨諶定彥啊!我本來屬意把他們兩人湊一對呢!」

  不想正中傅榮下懷動怒,但他還是很不是滋味。

  諶定彥跟姵姵……老天!他連這種陳年老醋都可以吃!真是夠了。

  「說這些都沒用,姵姵選了我。」柏竣剴刻意一筆帶過。「還把你屬意的乘龍快婿延攬進『不夜城』當最大的金主,未來還是我妹婿。」

  「嘖,沒道理所有好事都被你占盡!喂,臭小子,你對我們家姵姵是認真的?」老人家對姵姵的關心,比什麼都重要。

  「叔公,我剛才說過了,男人就是不能沒面子,我都大老遠跑來重新追姵姵,要是追不到,我會成為商場上的笑柄,而我嘛,也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若叔公您想在臺灣常常見到姵姵三不五時去找您抬杠聊天、生個小娃娃給您玩玩,那您應該幫我,而不是扯我後腿。」

  傅榮這戎馬一生的商場老將,被說動了!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那兩個電燈泡我就拎回臺灣,你給我加緊腳步,把姵姵帶回臺灣,聽見沒?」

  柏竣剴心裏大喊Yes,嘴裏卻恭謹地說:「是。」

  「叔公,我一直有個疑問,姵姵並不是本家嫡系——您的嫡親孫女,為什麼您卻百般疼愛她?」

  傅榮歎息,緩緩道:「說對姵姵疼寵,不如說是虧欠吧!這都要怪傅家太過龐大,子孫生養眾多,成材的卻沒幾個,姵姵那一房人丁單薄,一脈單傳,到了姵姵這一代就斷了,我原本屬意勝弘——就是姵姵的父親接我的位置,消息意外傳了出去,害他們夫妻因此喪命。」

  柏竣剴皺眉。「他們不是死於空難嗎?」

  「那是對外說法,他們夫妻還未搭上那班飛機,在路上就被射殺身亡,原本該同行的姵姵因為高燒不止被留在瑞士,這才逃過一劫。

  「你別跟姵姵提起這件事,他們夫妻被殺身亡的消息是我壓了下來,正好飛機失事名單出現他們夫妻的名字,就這麼將錯就錯,讓姵姵誤以為她父母死于空難意外……姵姵不說,我想她也應該知情,只是不說出口而已,他們這一家三口,是被我連累了……」

  傅榮歎息,又道:「當年姵姵說為了嫁你,她願意放棄繼承權,不跟她堂兄弟們競爭,你說,我還能怎辦?你這小子,到底上輩子燒了什麼好香?」

  柏竣剴吃驚得無法再多說一個字。

  為了嫁給他,她竟然放棄繼承權,放棄傅家驚人的財富!那人人急欲得手的位置。

  「你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姵姵情願不要傅家人人爭奪的財產,只要嫁給你?」

  柏竣剴苦笑。「這一點,我比您更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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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叔公跟你說什麼?他沒刁難你吧?」

  「沒。」柏竣剴抬頭看著天花板回答,「就聊聊而已。」

  「是嗎?」姵姵狐疑地看著他,然後伸手往他的左手臂用力一抓,引起他的痛呼。「你被揍了。」她同情地歎道。

  柏竣剴苦笑,算是默認了。心想著他怎麼老是被揍啊?

  先是卡爾那有力得近乎致命的狠拳,接著舊傷未愈,新傷又添,傅榮這老人家年紀雖然一大把了,但力氣可不小,把話講完就拿著拐杖狠狠抽他!

  天曉得自從他上高中後就沒有被揍過了!長到三十來歲還被長輩痛打,這一切都只能說他該打吧!

  「你不跟諶和水妍一起回去嗎?」姵姵問,語氣是疏離冷淡的。

  「我打擾到你了?」他反問。「你不歡迎我留下來?」

  當然不希望你留在這裏繼續影響我的心情!

  「怎麼會呢?」姵姵淺笑。「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轉身,翩然離去。

  「哥——」柏水妍鼓著腮幫子飄了過來。「叔公好恐怖哦!逼人家回臺灣……惡勢力!」她好戲還沒看夠呢。

  和傅榮懇談完,他老人家一出書房就行動力十足的一聲令下,把兩個湊熱鬧的傢伙趕回臺灣。

  「也好,你這顆電燈泡太亮了。」大快人心,再也沒有人恥笑他了,他可以放膽,更加不要臉加厚臉皮的去追求姵姵,反正除了她之外沒有人會看到!

  「嗄?哥,你在開玩笑啊?我沒聽錯吧?」柏水妍掏掏耳朵。

  「你快去準備行李吧!要是回臺灣後發現你把工作搞砸了,小心我會揍扁你的屁股。」

  轉頭看見諶在一旁跟姵姵喝紅酒,想著他們兩人感情向來不錯,而且又想到傅榮那老傢伙說,長輩們原本屬意把他們湊成一對,他心裏就不舒服,有些話他想跟諶說清楚。

  「誒,哥,等一下啦!我有事情要跟你說。」柏水妍拉住哥哥的手臂,走到一旁去咬耳朵。「跟嫂有關,你聽一下嘛。」

  聽到跟姵姵有關係,柏竣剴就任憑妹妹拖著走到邊邊講悄悄話。

  「嫂好奇怪哦,她最近一直聽i-Pod,走到哪里聽到哪里。」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MP3很流行啊!」柏竣剴想到是卡爾送來的那個i-Podnano,依稀記得被卡爾笑稱是姵姵的「精神糧食」。

  「可是嫂從來不聽音樂啊!」她咕噥道。「還很寶貝,神秘兮兮的,我好奇想聽一下都不行!」

  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摸摸妹妹的頭歎道:「我知道你對姵姵很關心,但你想太多了。」

  「但是嫂嫂會聽i-Pod聽到睡著,有時候我還發現她會邊聽邊哭,然後哭著睡著。哥,你說這沒什麼大不了?」柏水妍表情流露著擔心。「嫂從來不哭的,但是她真的掉眼淚了,我有問她為什麼難過,她都不告訴我,堅持說她沒有哭著睡著,是我看錯了!我明明就跟她一起睡,怎麼可能會看錯?!」

  在他印象中,姵姵也不曾掉眼淚!

  事有蹊蹺,那台i-Pod裏存放的,到底是什麼歌曲?

  「別擔心,我會留意。」他拍拍妹妹臉頰。「幫我找諶過來,我有事要跟他說。」

  「噢。」柏水妍不疑有他,把男友拖到兄長面前後逕自離開,換她去纏著姵姵說話。

  「幹麼?」諶定彥吊兒郎當的,手裏拿著酒杯,一副輕佻又玩世不恭的痞子樣。

  柏竣剴再三評量,還是覺得這傢伙配不上他寶貝妹妹,也配不上姵姵!

  對,他很在意那件事情,諶是姵姵的對象?那他對姵姵是什麼心態?

  「你跟姵姵認識多久了?」他沖口而出。

  「噗哧——」諶定彥被紅酒嗆到,差點全部吐出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從你這口氣我就知道,傅家老頭告訴你,我曾經跟姵姵被送作堆,是吧?」

  「水妍知道嗎?」柏竣剴沒辦法像他一樣不正經。

  「知道啊。」諶定彥享受的喝了口紅酒,讚歎姵姵的藏酒之棒。「姵姵還告訴過水妍,如果你沒出現,她的物件就是我。」

  「什麼?!」他沒想到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我跟姵姵什麼時候認識的啊……大約她十歲時吧,就是她父母過世後。每年我們都會見個兩三次面,她是個沉默不多話的小妹妹,我是玩世不恭又愛亂開玩笑的男孩,她可能把我當成有趣的動物吧!說真的,跟姵姵認識這麼多年,她腦子裏在想什麼,我從來都沒搞懂過!就連被她算計了也到最後一刻才知道……」

  姵姵做事有計劃,喜怒不形於色,習慣放長線釣大魚,連好友都不惜抓來利用。

  「你被姵姵算計?」柏竣剴吃驚。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捧著大把鈔票到你面前,抱你大腿主動要投資?」諶定彥笑睨他一眼。「是姵姵說服我的,老實說我投資下去的錢,絕對可以再蓋另一座『不夜城』,而且我還傻傻的照顧你妹,把水妍教成厲害的商場女強人。你難道忘了,當初是姵姵提議要把水妍擺到我身邊學習的,那時你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是啊!他對姵姵怒吼,指責她的多管閒事,而她卻沒動怒,一逕的溫柔優雅,對他分析利害得失,然後他就這麼被說服了,放任水妍到狼窟。

  說服他她向來有一套。

  「我常常笑姵姵對你的一心一意實在過了頭,你太死腦筋,多虧有姵姵幫你,她做事情比你狠快太多了。」諶定彥把酒話當年。「你這人又很妙,看起來不講情份,但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重情,總會心軟。姵姵跟你相反,她看起來好說話,可卻比任何人都狠。」

  「姵姵?」那個總是帶著溫柔甜笑面對他的女人。「狠?」

  「我跟姵姵有話聊,不是因為長輩們想把我們湊成對,而是我們有類似的成長環境,我們都必須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而且為了達到目的,任何手段都使得出來,我跟她不同的是她放棄繼承權,而我一直沉醉在權力欲望裏;她出身名正言順,而我是庶出私生子。」

  「你說姵姵跟你是同一種人?」柏竣剴搖搖頭。「我不信。」

  「噗,柏,你以為你是怎麼爬上今天的位置?」諶定彥忍不住噴笑,笑好友的天真和後知後覺。「我加入『不夜城』是為了遞補退出銀行團的缺,當時並不是所有股東都支持你的決定,甚至想踢你出局。你應該記得,那些反對你的股東們後來一一垮臺,債臺高築,不得已賤價拋售股權,是為了什麼?」

  「醜聞。」柏竣剴當然記得幾年前的風風雨雨,幸虧姵姵為他找來志同道合的合作夥伴,才有今天的「不夜城」。

  「那些醜聞是姵姵雇用私家偵探挖出來的,她為了鞏固你的位置,私下幫你剷除異己。眼睛不用瞪那麼大!要是我也會用這種手段,我跟姵姵是同一種人。」諶定彥說完,也把紅酒給喝光了。「會說這些,主要這是告訴你,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什麼都願意幫你做的姵姵,我跟姵姵是朋友,往後也只會是朋友。」

  諶定彥了然一笑,他知道柏竣剴在意的是什麼。

  看見好友坦蕩的眼神,覺得羞愧難當。他竟然懷疑諶和姵姵?

  「抱歉。」他悶聲道歉。

  諶定彥點點頭,笑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你還是快點把姵姵帶回臺灣吧!」

  「我很想,可目前有些疑點我尚未厘清。」柏竣剴皺眉。

  「什麼疑點?」

  「為什麼是我?」他百思不得其解,「姵姵為什麼會嫁給見面不到三次的我?她怎麼愛上我的?我一直認為……嫁給我不過是她的遊戲,是對我的羞辱……」

  「這你問本人就好啦。」諶定彥涼涼地道。

  柏竣剴白了他一眼。「有這麼容易就好了,姵姵最近跟我說話都在打馬虎眼。」

  諶定彥頓時靈光一閃,邪笑的搭著好友肩膀。「有個方法可以教給你,讓姵姵說真話很簡單的。」

  「哦?」什麼好方法?

  「喂她酒。」諶定彥嘿嘿宜笑。「姵姵酒量不好,大概兩杯紅酒就醉了,所以她很節制,從來不喝超過一杯!她這人酒量差但酒品不錯,只不過會酒後吐真言,有問有答,什麼事情都會告訴你,而且醒來完全不知道前一晚發生什麼事!」

  柏竣剴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這才想起他們去滑雪那晚的事。

  「她胃不好……但兩杯應該沒關係……」他認真思考灌姵姵喝酒的可能性。

  「加油!」諶定彥大笑拍他肩膀,以示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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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1-22 19:20: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今年冬天的訪客特別多,來得突然也走得匆忙。

  所有人都走了,整棟房子裏只留下姵姵和柏竣剴,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要開口說什麼。

  才知道原來其他人的存在等於是她的強心劑,幫助她在柏竣剴面前,能夠不再想起過去。

  可現在又狠不下心腸趕他走……

  「柏先生,請你幫我個忙。」保母兼廚娘愛莉來到客廳,握著柏竣剴手臂直接扯他進廚房。

  而蜷縮在壁爐旁邊看書的姵姵,沒有抬頭看他們,i-Pod的耳機塞進耳朵裏,把音量開到最大。

  柏竣剴無法敵過愛莉的力道,愛莉是個高頭大馬的典型西方人,只矮他半個頭,體重多他一倍,力氣也比他大,他根本無法掙脫。

  「你不會想在這裏待到耶誕節吧?」直到廚房,她才肯放開他。

  「唔。」柏竣剴輕應一聲,歎道:「這裏太冷了,我怕姵姵受不了瑞士的冬天。」

  她好笑地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個人比較屬意帶她回四季如春的臺灣。」他笑說。

  「你是來追回我們家小姐的。」愛莉慈祥的胖胖臉上,已經沒有他剛來時的晚娘面孔。「希望你不要再辜負姵姵的一片心意。」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我是個混球。」柏竣剴半開玩笑。

  「你不是嗎?」她犀利地反問。

  他無法否認。

  「愛莉,你看著姵姵長大,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讓她相信我?」他是真的無計可施,才向她求救。

  追求女性跟追求前妻,是兩個不同層次啊!

  「她相信你啊。」愛莉愉快的回答。「不過在愛情上,她不會再觸碰了,儘管她對你有情。」

  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姵姵有多放不下他,對他有多寬容。

  「儘管我對她也有同等的愛?」柏竣剴不想這樣就斷了彼此的情份。

  愛啊……從一個剛愎自用的男人口中聽見這個字眼,愛莉不禁笑了。

  這小子很認真哪!

  「那就要看你怎麼做了。」愛莉笑著說。「以前都是姵姵為你付出,現在該是你表現誠意的時候了。」

  「愛莉,你的意思是?」

  「明天我會跟姵姵請幾天假,到蘇伊士看我兒子,這幾天家裏就只有你們兩個人了。」

  柏竣剴聞言不禁笑了,感激的給她一個大擁抱。

  「愛莉,謝謝你幫我製造機會,我該如何感謝你?」

  「不要再讓姵姵逃回來療傷,這就是感謝我的方式。」

  相對于他的欣喜,當聽見這個消息時,姵姵顯得惶惶不安。

  「愛莉,你要……丟下我?」她躲在房間裏,不願出房門,怕看見柏竣剴。

  「你不是說要面對他的嗎?」愛莉笑著鼓勵。「你會熬過去的,你是傅姵姵啊!我離開這幾天你好好面對他,你總不能一輩子逃避,不是嗎?」

  「愛莉,我後悔了。」想到要跟他獨處,她整個人都慌了。「你把他趕出去……」

  「你確定要我這麼做?」愛莉望著她的眼,從她眼中讀到心慌意亂,還有深深的眷戀。「你捨不得的。」笑著捏捏她的臉,愛莉提起行裏離去。

  照料生活起居的愛莉走了,而又還非常狠心的沒有添購新的食材,連咖啡豆也沒買。

  「愛莉這麼狠心?」柏竣剴站在廚房,看姵姵翻箱倒櫃的找尋可用的食材,卻只在櫥櫃裏翻到速食麵條。

  「叫外賣吧。」他歎道。還能怎辦呢?「或者去外頭吃?」

  雖然他這麼說,可姵姵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他不愛吃外食,以前不管加班到多晚,他一定會回家吃宵夜。

  而且還很挑嘴,不是隨便吃吃就好,她總會為他熬碗他愛吃的鮑魚粥,或者下一碗他愛吃的三鮮面。

  「我真沒用……」姵姵小小聲的暗罵自己,分開這麼久,她還記得他的喜好,這樣怎麼行?!

  可儘管心裏罵自己幾百次,但她腦子裏想的仍是他,來瑞士大半個月,每天都吃歐式料理,起司、奶油白醬、德國香腸、馬鈴薯、巧克力……柏竣剴很傳統,愛吃中式料理,儘管愛莉廚藝精湛,吃這麼多天他也該膩了吧。

  「我去超市買東西。」她決定親自去採買。

  「我跟你去。」柏竣剴眼一亮,立刻逮到這個好機會。

  姵姵傻了眼,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你?」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柏家少爺,怎麼可能跟她去超市?他那麼大男人!

  「你總需要個人幫忙吧。」他朗笑道:「在你這叨擾這麼久,出點力幫忙是應該的。」

  「哦……」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只能點頭。「如果不嫌麻煩,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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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怎麼形容她一整天的震驚?

  「你……你究竟是誰?」姵姵忍不住問。「你幹麼這樣子?」她瞪著把袖子卷起來,準備要幫她忙的柏竣剴。

  她今天一整天的心情就像在坐雲霄飛車,只因柏竣剴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陪她上超市,推著推車走在她身旁,陪她一同閒逛,像個居家好男人。

  他們買了一堆食材,下車時他體貼的將紙袋抱進廚房。

  現在到了她下廚做飯的時候,才剛圍好圍裙,就看見他站在一旁,一副準備大顯身手的模樣。

  他突如其來的反常舉止一個接一個,讓她根本就沒有消化的空間。

  「我怎樣?」柏竣剴忍不住為她那可愛的問法大笑。

  「你進廚房做什麼?」姵姵右手拿刀,左手拿高麗菜,正在切菜的她一臉的驚訝。「你從來不進廚房的!」

  「從現在開始,我會進廚房幫忙。」他說這話時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你、你……你以前不會這麼體貼……」

  「別提以前了,現在我想體貼你。」他直視她的眼,真誠地道。

  她被嚇壞了!她從來沒看過他這一面,一時無法反應,腦袋打結,手上的刀不小心切到手指。

  柏竣剴反應是立即的,他根本想也沒想,低頭含住,吮幹她指尖的血跡。

  一股酥麻從指尖傳到四肢百骸,姵姵忍不住發出呻吟。

  「別……」她覺得很羞恥,她竟然會有快感!慌忙抽回手。

  她那聲嬌媚的呻吟可沒有逃過柏竣剴的耳朵,沉寂已久的欲望突然覺醒。跟姵姵結婚以來,他只有她一個女人,離婚後他卻突然失去了對性的渴望。

  姵姵嫁給他時才十九歲,卻己散發成熟女人的風韻,原本不想碰她的,但第一次吻她時覺得她很清新,羞澀的反應滿足他的大男人心態,她沒有拒絕,而他缺個床伴,所以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他是姵姵的第一個男人,她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求歡,讓他身心獲得極大的滿足,他欲望強烈,卻在離婚後當了半年的和尚。

  這半年來不是沒有女人投懷送抱,可他就是完全提不起興趣。如今想要她的衝動這麼強烈,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他要的人只有姵姵,他的身心,早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她的俘虜。

  「急救箱在客廳?」他壓低聲音。「我去幫你拿個OK繃。」藉機離開廚房,他怕控制不了自己,直接在廚房要她。

  廚房、圍裙、流理台,引人遐想的空間太大了!

  沒人提起剛才發生的插曲,怕說破了,兩人之間那微妙的連系就會瓦解。

  還不是時候。

  半個小時後,柏竣剴感動的看著桌上那一鍋他熟悉的中式湯麵,一連吃了兩大碗才滿足的癱在椅子上。

  「老天,我好懷念這個味道。」

  「果然沒錯。」姵姵微微一笑,坐在餐桌的那一端,秀氣的吃著麵條。「我想你應該吃膩了,會想吃點臺灣菜。」

  「你廚藝不錯,跟愛莉學的?」他隨口一問,「愛莉不會做中菜吧?」要是她會,他來這一陣子怎麼從來沒吃過?

  姵姵淡淡地回答,「結婚後自然而然就會了。」

  柏竣剴心念一動。「是為了我?」

  「你不愛外食。」簡單一句話,道盡了她對他的用心。

  一個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為了他學做他愛吃的菜,滿足他挑剔的嘴,不假他人之手,而她卻從來不提自己為他做了多少……

  「你辛苦煮這頓晚餐,那就讓我收拾吧。」柏竣剴爽快地道。「我洗碗。」

  姵姵一楞,這一次她被嚇得不輕。

  他向來是吃飽喝足就把碗一丟,擺在餐桌上不收拾,可現在竟說要洗碗,這不是柏竣剴會做的事情!

  「這不是你會做的事情,你不是這麼居家體貼的男人,你……」

  「我想體貼你。」他笑著說。「討好你。」

  她覺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了,什麼事情碰上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怎麼到現在才聽出來他語氣中的感情?他做的一切,包括他來到這裏,到她面前,都是有企圖的!

  才不是什麼朋友這麼簡單!她為什麼現在才明白?

  「做朋友需要做到像你這種地步嗎?」她故作輕快地笑道,假裝自己不受他影響。

  柏竣剴莫測高深地挑了挑眉,勾起嘴角朝她微微一笑。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

  他這樣子讓她害怕,她無法猜測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放下筷子,皺眉。

  「姵姵,你這麼聰明,不妨猜猜看。」他盯著她看的眼神像就像盯著獵物的黑豹。

  危險又窒命,透露著誓在必得的決心。

  他開始撒網了,甜言蜜語那套他不行,溫柔體貼那一套她當作沒看見,那他只能用他習慣的方式。

  姵姵跟其他人不一樣,她聰慧、精明,而且瞭解他,他只能用攻其不備這一招了,否則他得等到世界末日才能讓姵姵瞭解他的心意。

  「你——什麼時候回臺灣?」她只想逃,逃離他的溫柔體貼,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動搖。

  「在達成目的之前,我不會走。」他捧起桌上的水杯啜飲。

  先前她心軟,加上也想見他,所以捨不得趕他走,現在他出忽意料之外的侵略,她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吃飽了。」姵姵的反應是丟下吃到一半的面,迅速離開餐廳。「就麻煩你收拾了,晚安。」

  她幾乎是逃難似的離開,這令他不覺莞爾。何時見過冷靜的傅姵姵驚惶失措過?

  「才剛吃完晚餐就睡?」他搖頭失笑。「不,太早了,晚點再去找你。」他吹著口哨收拾桌上的餐具,站在流理台前笨拙的洗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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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房門上了鎖。

  柏竣剴手放在她房門門把上,頭靠著門失笑。「是在防我?」

  過去半個月以來,他謹守本份,住在西側的房間,不曾越雷池一步到東側來,就連水妍和諶來訪,他也不曾逾矩。

  但是——

  伸手探向褲袋,他掏出一串鑰匙,找出最大的那一把,插進鎖孔裏轉動。

  輕巧的卡一聲,門被打開了。

  「真像個采花大盜……」他忍不住笑,為自己現在的舉動。

  這串鑰匙是愛莉離開前給他的,就擺在他房間門口的餐盤裏,上頭還有一張紙,告訴他姵姵房間的方位,以及酒窖在哪里。

  輕輕推開房門,柔和的燈光流泄,他無聲地走進她房間。

  房內是他熟悉的陳設,他們在臺灣的臥房也是這種巴羅克風格,白底金邊,奢華有如公主的房間。

  他在中間那張四柱大床,看見蜷成一團睡著的姵姵,她裸露的手臂探出被單,她的習慣沒變,還是喜歡穿著絲緞材質的細肩帶睡衣,他總愛把她的肩帶撥開,貪看她美麗的鎖骨,在上頭留下細碎的吻……

  她耳中塞著白色耳機,聽歌聽得睡著了。

  但是眼角卻帶著淚,她哭了?哭著睡著?為什麼?

  「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難過?」他忍不住伸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是我嗎?」

  以為她會因為他的觸碰驚醒,但她沒有。

  他驚詫地皺眉,眼一轉看見床頭櫃上的藥罐及水杯,拿起藥罐一看,從英文藥名得知是安眠藥。

  她睡得不好?得吃安眠藥才能睡著?!

  難以言喻的心痛令柏竣剴鼻酸。既然離開他會這麼痛苦,為什麼她還要跟他離婚呢?

  連睡著眉頭都是緊皺的,睡得這麼熟了,手裏還捏著i-Pod……

  嫂嫂會聽i-Pod聽到睡著,有時候我還發現她會邊聽邊哭,然後哭著睡著……

  水妍回臺灣前告訴他的話浮現,好奇心趨使他輕柔地扳開她手指,拿起那台i-Pod。

  裏頭只有一個檔案,一首叫「北極圈」的歌,不停的Repeat,連她睡著的現在仍在播放。

  他拿起耳機塞進耳朵裏,聽見歌聲清亮的女歌手唱著傷感的情歌——


    今天    寂寞感覺忽然又出現

    浮現    過去夢中的畫面

    哭泣    因為不想偽裝悲傷那一面

    當你頭也不回離開北極圈

    有誰能為我撿起了傷痛

    撒向了海中能重新再來過……

    我不要求什麼    我只想不被打擾

    把愛留在街角    就當你永遠不會看到

    記憶化作極光出現那一秒

    我開始微笑    以後會努力過得很好


  這首歌,就是她現在的心境嗎?

  他沒看見她的愛,所以她一個人離開,不想被打擾?

  歌詞還提到北極和極光,難道她大老遠跑去北極看極光,跟這首歌有關係?

  Why?

  怎麼突然想去看極光?

  讓自己過得更好。

  想起他剛來到瑞士時,他們去滑雪那夜她首次的酒後吐真言。

  那時候的他不懂為什麼看極光會讓她過得更好,但現在他多少明白姵姵的想法。

  他坐在床沿,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她裸露的手臂、臉,凝望她的睡顏許久許久,傾注所有感情的吻,落在她微涼的唇。

  「我不會把你的心留在那麼冰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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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1-22 19:20: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找我喝酒?」姵姵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肯?」

  不能怪她一臉懷疑,自從策馬特滑雪之行因她胃痛而結束,他除了每天盯著她按時吃藥之外,連她吃什麼、喝什麼還得經過他同意。

  辛辣的,不准。

  刺激性的,不准。

  咖啡因,也不准。

  就連小酌都不被允許,他還因為她的關係勒令諶和水妍不准喝紅酒配起司,尤其是在她面前。

  最讓她痛苦的是得三餐正常吃,不准她晚餐沒吃就上床睡覺,或者是早上起床只喝一杯牛奶打發早餐,非逼她吃正餐才肯善罷甘休。

  「我看你最近胃病沒再犯了,果然按時吃藥和飲食控制有用。」柏竣剴從酒窖裏拎了兩瓶紅酒,從廚房裏切了一些起司,來到客廳壁爐旁,邀她一同小酌。

  當然,其實他最大的目的是要灌醉她!

  「一個人喝酒太無聊,所以找你陪我喝——不過你只能喝兩杯。」先跟她約法三章,但是他灌她喝的絕對不會只有兩杯。

  「這是我家的酒耶!」姵姵皺眉抱怨。「為什麼我喝多少還要經過你同意?!」嚴重抗議。

  「不得上訴,等你有個健康的胃再來跟我討價還價。」

  「暴君——」姵姵小聲咕噥著,可還是接過他遞過來的紅酒杯,滿足的小口喝著。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喝嘍?」他作勢要拿走她的酒杯。

  「我要喝。」有總比沒有好吧?

  兩人就坐在壁爐前的長毛地毯上,一口紅酒一口起司的聊起天來。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胃病的?」他笑著說,先來點無傷大雅的小問題鬆懈她的戒心,等她開始醉了,再開始問重點。

  「三、四年了。」她偏頭想了想。「我精神容易緊張,工作又忙才飲食不正常,好在不是在臺灣犯病。」她斂眉把最後一口酒喝光。「幾年前來瑞士看水妍的時候發病的,在這裏我才能靜養,愛莉會照顧我。」再獻出空酒杯遞給他,示意再來一杯。

  柏竣剴又浮現想把自己痛揍一頓的衝動。

  「我太忽略你了。」她就在身邊,而他卻沒發現她的異狀?

  而她還慶倖自己發病的時候是在瑞士,不是在他身邊……

  「你跟水妍感情很好。」他摸摸鼻子,找話題聊。「我很意外,比起你那些有血緣關係的堂姊,你對水妍的好幾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那是因為水妍很可愛啊。」轉眼之間,她已經喝掉了一杯半的紅酒,小臉酡紅,醉態已現。

  她快醉了。

  柏竣剴微笑等待。

  「我記得第一次看見水妍的時候,是在我的生日舞會上,她戴著牙套,一直被人恥笑醜,她有點自卑,不太跟人說話,但是她在你面前會笑得很開心、很活潑,那種無防備的笑,讓我好羡慕……我那時想,是什麼樣的家庭能教導出這麼天真的女孩子?你那時候是莫可奈何的看著她,臉上滿是寵溺……

  「那是我對你們兄妹的第一印象,一對感情極好的兄妹,這在傅家很難能可貴的,我不只一次想,如果身邊有個像你這樣的人疼我、愛我,傅姵姵就不會是這麼可悲、討厭的人吧!」第二杯酒喝光了,她也醉了,眼神迷蒙,說出過去深理在心底的秘密。

  柏竣剴怕她醉得不夠徹底,咬牙再給她半杯。

  「哦?那時你就對我們有印象了?我以為你不會注意我們。」那至少是八年前的往事了,柏家只是個小建商而己,他們兄妹自然打不進上流社會的社交圈。

  「怎麼可能?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才沒讓我在舞會上丟臉!」

  有嗎?他怎麼不記得?

  柏竣剴蹙眉細想,他不記得這段過去了。

  「那天我MC來了。」她紅著臉,眼神迷蒙的望著遠方,記憶像是翻飛到過去。「我穿一件白色禮服,出場沒多久你就走到我身旁來,站在我身後,拖著我離開舞會,那時候我好生氣!覺得你是個登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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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幹什麼?」從小嬌生慣養,被當成公主捧的姵姵,從來不曾受過如此無禮的對待。

  她憤怒的轉身對這個強拉她離開她生日舞會的男人,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放開我!」

  「傅小姐,你……」柏竣剴正要禮貌的開口,卻被她無禮的打斷。

  「你不會以為這麼做能讓我對你印象深刻吧?想用這種招數接近我?」她咄咄逼人地,一點情面也不留。

  「我……」柏竣剴一開始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但轉念一想,任何一個女孩子在生日舞會這天,被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強行帶離舞會現場,都會生氣尖叫的。

  他那個妹妹可能會撲上去咬死那個男人——

  想到這他笑了,也釋懷小女生的無禮,二十五歲的大男人何必跟個小女生計較呢?

  況且她還是個公主,尋常人家哪個十六歲女孩的生日宴會會搞這麼大的?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柏竣剴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她。「穿上吧,趁還沒人注意快回去換件衣服,你應該還有準備別件禮服吧?」

  姵姵防備地看著他,不明白這人幹麼把這麼廉價的舊西裝遞給她?

  她才不屑這種東西!

  柏竣剴欲言又止,怕說出來會傷了小女孩的自尊心,可她不懂他一片苦心,只好為難的、吞吞吐吐的開口,「你MC來了。」

  她臉上的表情活像是看到鬼。

  他接著說:「沾到衣服了。」然後把外套留給她,沒看她羞恥爆紅的小臉,體貼的離開。

  姵姵轉頭拉裙擺,果然在上面看見一片剌目的紅。

  把男人留給她的外套穿上,走廚房後門回到房間,一進房間就看見那群笑得花枝亂顫的堂姊們,她小臉一垮,透露著生人回避的訊息。

  走向梳粧檯,看見潔白的椅子上有一片血跡,她不禁氣紅了臉。

  「姵姵,喜歡堂姊送你的生日禮物嗎?」傅倩倩掩嘴竊笑。「你穿這件衣服很好看呢。」

  當她打扮好要走出房門時,是這位堂姊替她做最後的整理,不可能沒發現她衣服上沾了血,想來是故意不告訴她,讓她去出這個醜的!

  她知道如果沒有剛才那個人,往後她會變成笑柄!會場上會有多少人看見她出糗而不告訴她?

  「滾出我房間。」姵姵冷凝著一張小臉。「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惱羞成怒啦?」傅倩倩笑得惡意十足。「出糗了?」

  姵姵忽然笑了,但那笑意沒有到達眼底。「很可惜呢,我還來不及出這個醜就發現了,堂姊,你惡毒的計謀並沒有成功。」

  傅倩倩得意的笑臉一僵,這才看見她身上的外套,遮住了她身後的糗態。

  「有人幫你?」

  「可不是嗎?」她笑得詭異。「聽說你的物件訂下來了呢,堂姊。」

  「你、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她打開衣櫃,從成堆的高級訂制服中,找出一件中意的。

  她眼角瞥了眾堂姊們,看見她們露出欽羨的眼光。為了她這場生日舞會,長輩們用心準備,為她找來世界知名設計師,量身訂作一整衣櫃的禮服。

  傅家從來沒有這麼重視過哪個女孩的生日,姵姵是第一個!

  「要穿哪一件好呢?藍的?黃的?」她故作猶豫,不知道該挑哪件。「倩倩,你那個還在念大學的窮男友,最近還好嗎?」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他知道你快訂婚了嗎?」

  傅信倩背脊發涼,發出一股惡寒。「你……」

  「二伯知道……你曾經為你男友拿掉兩個小孩嗎?」姵姵笑得很甜,彷佛她問的是再平常也不過的問題。

  「你……你……」傅倩倩害怕的顫抖,沒想到她會知道自己的秘密,還在眾姊妹們面前抖出來!

  「如果你以為用這種小把戲就能鬥倒我,你就太看輕我傅姵姵了。」她甜笑,將手上兩件禮服重新掛回衣櫃裏,再拿出一件和身上的白色禮服一模一樣的,進入浴室換上。

  「給你一點小警告,下回要整我,最好搞清楚你有沒有把柄在我手上。」姵姵這話雖是對著傅倩倩說,但卻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她傲慢的對著全身鏡轉了一圈,笑睨了傻眼的堂姊們一眼,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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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水妍相處後,知道她跟我那些堂姊們不一樣!」姵姵醉了,打了個酒嗝。「她很單純,反應直接,不懂人心險惡,對人沒有防心,就連我……一個破壞她哥哥感情的第三者,也敞開心胸接納。在她眼中我是好人,從來沒有人用那麼清澈的眼光看著我,那麼需要我……

  「我羡慕她是這樣的人,我也想像她一樣,只看到別人好的一面,水妍她……是我的憧憬,但是生長在傅家,我永遠不會可能成為像她這樣純真無矯的人,我希望……我的孩子個性像水妍,不要像傅姵姵,不要像我……這麼可怕的女人……」

  她醉了!她真的醉了!

  喝醉的她卸下心防,沒有防備的,把心底深處的秘密全部說出來!

  他要問了。怦怦怦,心臟猛烈的跳動。

  「你愛我嗎?姵姵,你現在是否依然愛我?」柏竣剴發現自己手掌都是汗,那些盤旋在腦子裏許久的問題暫且放在一旁,他現在迫切想知道的,是她到底還愛不愛他?

  「我愛你。」姵姵可憐兮兮地回答。「我從來沒有改變過我的心意,我好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直到姵姵望著他的臉吐出肯定的答覆,他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突然發現一切都不重要了,姵姵還愛他,這就夠了。

  「既然愛我,為什麼你要跟我離婚?」柏竣剴趁著她醉了,沒有防備的時候坐到她身旁,伸出手臂將她圈進懷裏。

  她要是清醒著,才不會讓他靠近。

  「你不快樂。」姵姵突然掉下淚水,難過的說著,「嫁給你五年,你從來不曾快樂過。」

  不是因為感受不到他的愛,也不是因為怨懟他的冷漠疏離,而是因為,他不快樂。

  這一刻柏竣剴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愛意有多深,濃烈到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只在乎他這個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你從來……不曾對我笑過。」姵姵枕著他的肩頭流淚。「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我不在乎我付出多少,不奢求你至少眼裏有我,是我逼你娶我的,我根本不敢奢望你會愛上我……只要能讓我在你身邊,就算只是為你燙襯衫也好,我只要這種……平凡的幸福。」

  為了他,她願意放下身段洗衣打掃,燒飯做菜,當他身邊的小女人,哪怕是再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覺得很幸福。

  她的心願很小,小到令人心痛。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柏竣剴眼眶濕潤,感動得差點掉下男兒淚。

  姵姵搖頭。「開口索求的愛,是一種勒索,我要的不是這樣……我要的是心甘情願的給予……」

  「結果在這段婚姻裏,得到快樂的人只有我,我把我的快樂,建築在你的痛苦上,你是我最愛的人……」她滑落面頰的淚水,刺痛他的心,「對不起,我沒有辦法讓你快樂。」

  「姵姵……」柏竣剴無法再聽她不停的責怪自己。「不要再說了。」

  「對不起……」

  「噓,別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別說了。」他捧著她的臉,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後悔了,他不應該讓姵姵喝醉,只為了要聽她說真心話,結果害她這麼難過、這麼傷心。

  「你把水妍照顧得很好,你幫了我很多忙,你沒有對不起我。」

  「我不是一個容易付出信任的人,柏,你知道嗎?我照顧水妍、對水妍好,除了喜歡她的個性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

  「是什麼?」

  「因為她是你妹妹。」姵姵凝望著他的雙眼,認真地回答。「是你唯一的親人。」

  柏竣剴壓抑不了內心的那股難以言喻的感受,衝動的將她擁進懷裏。

  他早該在來到瑞士的那一天這麼做!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他啊。天下有誰能像她這樣付出?

  「為什麼是我?」他聲音沙啞,隱忍著眼眶的淚水。「你為什麼會……愛上我這個一無是處的人?」

  「要不是已經跟你離婚了,我不會告訴你。」她苦笑著搖頭。「你幫了我,記得嗎?那是我第一次在社交圈裏感受到沒有利益關係的溫情,我對你好奇,我想認識你,想知道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所以……我派人調查你。

  「我知道你叫柏竣剴,是柏元建設的少東,你念過什麼學校、好朋友是誰、交過幾任女朋友我都知道,我看過你們一家三口出遊的照片,是一個很平凡,但很幸福的家庭,我想成為你的家人,想成為你們的一份子。」

  「你很嚴肅,不苟言笑,但對女友很溫柔,我喜歡你,希望有天你也能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我,即使回瑞士還是派人繼續調查你,直到後來想獨佔你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可我不想破壞你的幸福,強迫自己不再調查你、窺視你的生活,我怕我……會忍不住把你搶到手。

  「我把心思放在學業上,還有對付我那些堂姊們,十九歲我大學畢業,回臺灣看叔公時遇到了你,這打亂了我的計畫,原本……我是想繼續拿碩士學位的……」

  彷佛時光倒流,記憶,回到那年——

  她十九歲,他二十八歲,再次相遇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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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9:21: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姵姵甫下機放好行李,稍事休息就到傅氏大樓,來見疼愛她的叔公。

  「姵姵小姐,您回來了。」秘書恭謹地接待嬌貴的傅家千金。「董事長有訪客,我替您通報一聲,要喝點什麼?咖啡好嗎?有個客戶送董事長一罐錫蘭紅茶,我去替您沖一杯。」

  「沒關係,不用特別通知叔公。」姵姵朝女秘書淺笑。「不用招呼我,你忙吧。」她舉止優雅,態度溫和,沒有大小姐的嬌氣。

  跟其他驕蠻難擺平的傅家千金不一樣。

  「姵姵小姐,那您稍等一下。」秘書對這位客氣的傅家小姐印象極佳,全傅氏上下都知道,姵姵小姐是傅老先生最疼愛的侄孫女,就算姵姵小姐客氣的說要等,但她可不敢真的讓她等太久,立刻通知傅家大家長,他的心肝寶貝回來了。

  果然,傅榮立刻要姵姵進辦公室,一刻也不想等,至於訪客——閃一邊涼快去。

  「姵姵小姐,董事長請您進辦公室。」

  「叔公忙完了嗎?」她微微一笑,有禮地朝秘書點頭。「謝謝你,陳秘書。」

  她輕巧的走向一道黑色的檜木雙推門,正要推開門進去時門就被拉開,一個行色匆忙的男人走了出來,撞上了姵姵。

  「抱歉,你沒事吧?」男人手上抱著的資料散落一地,狼狽的半跪在地上撿拮。

  是他,柏竣剴,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姵姵有絲訝異,沒想到三年後再次重逢會是在這裏,而且……他怎麼變得這麼狼狽?

  他身上的西裝皺得可以拿去當抹布了,頭髮淩亂沒整理,臉上還有未刮乾淨的胡碴,她印象中的柏竣剴不是這副落魄的模樣。

  姵姵不敢相信的倒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他欲撿的資料,又退一步。「抱歉……」

  她反應不過來,他的出現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應該蹲下來幫他的,但是她……她沒辦法動。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狼狽的撿著資料。

  柏竣剴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剛才在裏面被傅榮打回票時,他也沒有這麼深的挫折感。

  這女孩就站在他旁邊看著他撿資料,還嫌惡的倒退一步……

  他抬眼,看見女孩穿一雙銀白色的露趾鞋,白嫩的大拇指露出來,十分秀氣好看。

  那雙鞋……他有印象。

  上個月妹妹指著時尚雜誌說喜歡,吵著要買這雙要價不菲的鞋,當時他笑著答應妹妹,這個月買回來當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不過一個月而已,什麼都變了,他的世界崩毀!柏家要毀了!他的前程在哪?

  父親信任大半輩子的財務會計,卷走柏家所有資金逃到國外,父親受不了刺激心臟病發過世,柏家現在連員工的薪水都發不出來,現在的他……沒有能力買一雙妹妹喜歡的名牌鞋送給她。

  而眼前這位千金小姐,就穿著他妹妹想要的鞋,嫌惡地倒退兩步。

  他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撿完資料後站起身,力持最後一絲自尊,朝那嬌貴的千金小姐微微點頭,雖是驚豔於她年輕貌美,但什麼也沒說的離開。

  「誒……」姵姵想喚住他,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但他頭也不回的走了,而且一臉受傷。

  她滿腹狐疑,走進叔公辦公室。

  「姵姵,你總算回來了!」

  「叔公。」她笑著走向老人家,給他一個擁抱。「您在忙公事?我打擾到您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過來坐,陪叔公說幾句話,這次回來要在臺灣待多久?」傅榮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不一定,我在等哈佛的入學申請。」

  「又念書?什麼時候回來幫叔公的忙啊?」

  姵姵但笑不語,不回答叔公這個問題,倒是注意力被桌上一份拿來墊咖啡杯的報告吸引,她把咖啡杯挪開,拿起報告翻開。

  「啊!那個啊,剛才忘了叫柏家那小子帶回去……」傅榮皺眉。「算了,你看看也好。」

  「嗯?海濱那塊地,不是我爸爸生前評估後要您買下的嗎?『不夜城』這企劃不錯,叔公,你怎麼放著有錢賺的主意不做?不想跟人家合作?」姵姵狀似不經意地詢問。

  「有錢賺的生意為什麼要讓別人做?」傅榮雙目精光乍現。「柏家垮定了,我打算趁這機會吃下柏家股份,拿到『不夜城』的主導權,何必拿地出來幫柏家渡過難關?」

  「難關?」姵姵假裝隨口問,其實她心裏大受震驚。

  柏家……發生了什麼事?

  傅榮把柏家的不幸告訴她,無情冷靜的分析其中的有利可圖。

  「哦。」她聽完也把企劃看完了,「不夜城」的具體形象已經在她腦中,她隨手把企劃往桌上一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他則是瞪大了眼睛。「姵姵?你沒興趣。」

  「嗯。」她點頭,其實她說謊,她感興趣得要命。

  她知道「不夜城」是什麼,一個能超越東京禦台場的建設計畫,如果「不夜城」成功,會帶動臺灣經濟,日後鄰近的鄉鎮改造計畫,政府也會全力支持推動。

  「所以柏竣剴來找您要談合作嘍?」

  「沒錯,我告訴他那塊地我另有打算。」傅榮沉吟,看著侄孫女,想著她這種反應很沒道理。

  「是嗎?」姵姵仍是裝作一副沒興趣的樣子,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叔公,今天晚上吃北平菜好嗎?我好久沒吃了。」

  「姵姵!」傅榮有些心急地喊,「我屬意那塊地給你當嫁妝,你快跟諶定彥把日子訂下來,夫妻倆聯手把『不夜城』吃下來,要是晚了,就讓別人撿走了。」

  姵姵眼眸一閃,「我的嫁妝?叔公,你這麼偏心,其他堂姊們會吃醋的。」

  「地是你爸爸買下來的,讓你做主是當然的啊!」老人家才不管他的偏心會讓其他孫女吃味咧。

  「爸爸生前告訴過我,他不會像其他長輩一樣,要求子女嫁娶一定得門當戶對,他要我找個喜歡的人嫁,開心過一輩子。」想起過世多年的父母,他們的恩愛至今她仍有印象。

  「叔公,我這輩子沒有求過任何人,既然您都開口要把地給我當嫁妝,那——能不能請您,讓我自己選要嫁的物件?」

  「你不想嫁進諶家?那想嫁給誰?」傅榮好笑地問。

  「柏竣剴。」她一開口,傅榮就瞪突了眼。

  「不行!那小子哪配得上你?!」老人家當然一千一百個不願意!

  「叔公。」姵姵握著他的手哀求。「我求求你了,我想嫁他,我不跟堂哥們爭了,我知道您屬意我接您的位置,跟爸爸一樣當您的接班人,我不要了,爸媽留給我的夠用了,不需要那麼多錢,傅氏就讓堂哥們去繼承,讓我嫁給我想要的男人,求求你,叔公……」

  「嫁進柏家,你會很辛苦的……」傅榮不忍心她嫁過去吃苦。

  「您最疼我了……好啦!」

  「你這鬼丫頭——」他氣得吹鬍子瞪眼。「就算我肯,柏竣剴那小子高傲得很,他會答應娶你?你要是能說服他,我就讓你嫁!」

  「真的?那叔公你快點把地過戶給我吧!」姵姵迫不及待。

  「你就這麼想嫁他?」這是他第一次見無欲無求的姵姵,對一個人這麼積極。

  「是啊。」她極有自信。「他一定會娶我,他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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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的我想的是該怎麼幫你,只有我出嫁叔公才會把地給我,那塊地對你太重要了,我必須幫你拿到手,我原本不想逼你娶我的,但這是唯一能拿到土地的方式,而我,竟然開始想像跟你一起生活的情景,我開始期待,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立刻再度派人調查你,發現你跟賴小姐的感情變質了,我壞心的想著這是我從中介入的好機會,我不禁想,也許你會愛上我……」

  「柏。」姵姵捧著他的臉,語氣顫抖。「在你眼中,是我用錢買下你的自尊和婚姻,是我困住了你,所以你恨我。」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滑下。「從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恨我,所以你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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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我不要一個人守靈,嗚……」

  坐在辦公室,忙得焦頭爛額的柏竣剴接到妹妹求助的電話,他無力的閉上眼睛。

  「水妍,哥一忙完馬上回去陪你,你聽話,別哭了,好不好?」

  「可是我……」

  「哥要忙了,待會讓懿慈去陪你。」他幾乎是逃避的甩上電話。

  頹喪的癱坐在椅子上,他看著高樓望出去的景色,想著的是柏家要毀在他手裏了,他救不了柏家……

  「看來得賣了『不夜城』,員工的薪水和遣散費得發下去。」他下顎一緊。

  銀行的貸款柏家付不出來,賣了「不夜城」、賣了柏元建設,恐怕也無法補柏家的洞,最後還得賣了柏園……

  「可惡!」伸出拳頭,無力的往牆上掄拳。

  他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女友懿慈的來電。

  「嘿,你還好嗎?」

  「嘿,我還撐得住。」這是他倆的特殊說話方式。

  賴懿慈突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我今天得加班,所以不過去了。」

  柏竣剴立刻皺眉。「但是我告訴水妍你晚點會過去陪她。」

  「我很想幫你,但是我還有事情要忙,抱歉。」

  「算了。」他閉上眼睛。「你考慮好了沒?」

  「考慮什麼?」

  「在我爸百日內結婚的事。」

  兩人的談話到此又沉默了。

  賴懿慈歎道:「我不想又為了這個跟你吵,我真的累了。」

  「你在怕什麼?被我拖累嗎?」他挖苦著。

  「你要怎麼想隨你,我要忙了!」被說中心事,她惱羞成怒的掛上電話。

  交往六年了,他們幾乎論及婚嫁。

  「幾乎,哈。」柏竣剴冷笑一聲。

  但他們最近都以掛對方電話來結束通話,結婚?是個笑話吧!

  他也不是非逼她嫁他不可,而是要懿慈給他支持,但她卻百般推託。

  輕輕的敲門聲打擾了他的沉思,他抹了把臉,打起精神來面對訪客。

  是債主?還是「不夜城」的股東又來跟他談退股的事?

  一張秀氣的小臉探進來,柏竣剴見了錯愕。他原本準備好要跟那些債主們周旋,但卻沒料到進來的是一個女孩?

  「你們公司門禁不嚴,任何人都能進來,這不太好吧?要是重要商業機密外流不是得不償失嗎?」姵姵穿著輕柔飄逸的白色雪紡紗洋裝,搭配香奈兒白色高跟鞋,聯手上的包包都是LV白色限量款。

  柏竣剴眯眼,對這個女孩有印象。他見過她,在傅氏!

  「你是傅家人?」高貴的傅家千金來到他這搖搖欲墜的破公司想幹什麼?

  「你不知道我是誰?」她有點失望,他忘了他們三年前見過,他還幫過她。

  「很重要嗎?」他反問。

  「那當然。」姵姵欣賞的眼光四下打量著這間辦公室,想著以後在這裏與他共事的畫面,她就不禁微笑。「我叫傅姵姵。」

  傅姵姵這名字很響亮,他怎麼會不知道她是傅家打破傳統,最得寵、接班呼聲最高的公主?

  「傅小姐來訪有何見教?」

  「跟你交換條件。」她站在玻璃帷幕前,眺望遠方的風景。

  「條件?」

  「你要的那塊地,我可以幫你討來。」姵姵轉過頭對他笑,小手背在身後,朝他走來。「你需要的周轉金,我有。」

  這個女孩幾歲?十八?十九?只怕跟水妍差不多年紀吧!

  但是她卻擁有其他同年齡女孩沒有的權勢和財富,身價上億,可能這位公主在百貨公司消費一次的金額,就足夠他支付柏元建設上下百位員工的薪資。

  他怎可能不心動?

  「我必須付出的代價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明白得很。

  姵姵朝他笑得很甜。「娶我。」

  柏竣剴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在開玩笑?!」

  「我從來不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你娶我,你要的我都給你,這就是交換條件。」她說得很認真,但柏竣剴卻聽得一肚子火。

  「我有女朋友了。」

  「那又如何?」她滿不在乎地回答。

  「我們甚至談不上認識!沒有感情基礎。」他無法接受這種交換條件,感覺上是……他在賣身!

  「我喜歡你啊。」

  柏竣剴不相信她說的話。「傅小姐,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沒有空陪一個沒事做的小女孩打發時間,請回吧,我很忙。」

  「『不夜城』缺個銀行團當金主,你正在找合作的對象。」姵姵表情一凝,正經提起公事。「益利金控執行長諶定彥是我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我可以幫你牽這條線。」

  他皺眉。「你怎麼會知道?」這是今早發生的事,合作了四年的金控集團退出了,還追討先前借給柏元建設的貸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他疲於奔命。

  他拚死壓住不讓消息走露出去,為什麼她卻會在第一時間知道呢?

  看著她那張稚氣,但冷靜沉著的小臉,他這才驚覺,會被當成接班人栽培的傅姵姵,確實是有兩把刷子。

  姵姵沒有回答他,她笑容很淡,自說自話,「你考慮一下嘍,娶我的附加價值不少,除了你要的土地和周轉金,別忘了我的人脈——我父親生前交遊廣闊,多少商場上的長輩們會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幫我一把,你可以盡情利用我的人際關係。」

  柏竣剴覺得她說的是一樁買賣,她想用錢買下他的人生和尊嚴!

  「你喜歡我?」他覺得好笑,一個見不到三次面的人,談得上什麼喜歡?「這只不過是你這位千金小姐的遊戲,用錢買我的尊嚴令你愉快?」

  姵姵聳聳肩。「你要是覺得這只是一場遊戲我也無所謂,你可以考慮,但是你不會有更好的機會。」她打開名牌手提包,拿出一張西卡紙,擺在他桌前。

  他沒有伸手去拿,瞪著她,一臉的怒意。

  他竟然輸給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

  「你考慮清楚了就打電話給我,婚禮不用鋪張,你還在孝期呢。」她翩然轉身離開,篤定的口氣像是他不會拒絕她的交換條件。

  目送她離開後,柏竣剴拿起那張西卡紙,瞪著上頭娟秀的字跡,然後撕碎,丟進垃圾桶。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盛怒之下的他想也沒想的就將電話忿怒的往牆上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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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為了那件事,他跟賴懿慈大吵一架。

  他不得不答應那個條件,他無法讓柏家垮在他手上。

  他從姵姵身上得到他要的,而她也得到了她要的婚姻,各取所需。

  那時他只想著絕不會讓她好過,也要她別自取其辱奢求他會給她關愛!

  之後,就是五年相敬如賓的婚姻,為了柏家他出賣自己的尊嚴,娶了讓自己少奮鬥三十年的妻子,所以他一心在事業上力求表現,不讓人笑他靠裙帶關係!

  為了維護可笑的尊嚴,他忽略了姵姵對他的用心,刻意不去面對自己漸受吸引的事實,直到失去了,他才驚覺自己無謂的堅持有多可笑。

  「姵姵……」他搖晃懷中昏昏欲睡的姵姵。「你醉了,我抱你回房休息。」

  攔腰抱起她,感覺在懷中的她重量有多輕。姵姵有這麼瘦嗎?

  走進她的臥房,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替她蓋上被單。

  她今晚受夠了,他要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可床頭一個十二寸的相框引起他的注意,那是姵姵父母的婚紗照,相互凝望的眼神充滿了對對方的愛戀。

  柏竣剴這才想到,炮們的婚禮只有簡單的在法院公證,沒有宴客,自然也沒有白紗禮服。

  而且她在公證完後立刻到父親的靈位前,以媳婦的身份為父親守靈,也幫著水妍處理那些喪葬禮儀的事。

  他欠她一個婚禮,可她還願意回到自己身邊嗎?

  「姵姵,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你,你願不願意回到我身邊來?」

  姵姵搖頭。「可是……你不愛我啊……」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他說,一邊心疼她的眼淚怎麼永遠流不完。

  「你不愛我、你不愛我……」她哭得心碎。「你不可能愛上我……我壞,我真的很壞,為了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不會喜歡我這種女人……不可能……就像那首歌……」

  「姵姵,我看見了,所以我來了,回到我身邊,好嗎?」他無法放下哭得肝腸寸斷的姵姵,他上床躺在她身旁,捧著她的小臉不停親吻,企圖吮光她所有的眼淚,但她的眼淚卻永遠也流不完。

  「你不愛我……」她哭,伴隨著一聲聲可憐的低語。「我想找個人來愛我,可是沒有人會愛我……」

  「我愛你,要我說幾次都行,我會說到你相信為止,噓,不哭。」原本是安慰的吻,但吻著吻著,原本的安慰變了質。

  姵姵無助的雙手圈著他的頸子,像是怕失去什麼珍貴的東西,緊緊的抱著他。

  他吮吻她頸子時,她沒有拒絕。

  他一掌覆上她渾圓的胸部時,她發出令他失控的呻吟。

  柏竣剴褪去她的衣物,吻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膚。

  她雙眼迷蒙,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境。「柏……」她皺眉輕喊,難以忍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折磨。

  「叫我滾,姵姵,快阻止我。」他僅存最後一絲理性,怕一早醒來姵姵會恨死他。

  「柏……」她捧著他的臉,湊上唇細吻。「我愛你……」她生澀的吻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算姵姵醒來會恨死他,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想要她,想要姵姵。

  她這個人。

  投入她溫暖的身體,十指交握,失速的墜落——再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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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8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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