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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之章
每隻靈貓儲命的空間有限,僅能容納九種命格。
紳士的體內,原先已封印了七個命格,扣掉肓訂幾天剛剛送出手的「信牢」,再加上剛剛獵到的爛東西「電車癡漢」,現在還是有七個命格被封印在紳士體內。
稍嫌多了。習慣保持五到六個命格在紳士體內,是烏拉拉的作戰策略。
在這樣的命格數目底下,烏拉拉與紳士配合無間,便能夠強硬嫁命,也能夠優遊獵命,轉換命格也有一定的靈活性。
通常一個獵命師不會考慮這樣的作戰方式,能夠儲滿九種可供作戰或交易的命格,就盡量做到,沒有不這麼做的理由。
但可悲的是,烏拉拉最大的敵人,正是獵命師自己。
遇到命格過多的情形,烏拉拉的做法有二。
第一,很自然地,烏拉拉會將沒有作戰可能的優質命格,送給需要它的人。適合的宿主對命格的修煉之路很有幫助,相得益彰。例如愛情系的粉紅色命格。「信牢」雖然對於作戰有一定的幫助,但烏拉拉送起命格來,往往也是激情驅使,一個衝動就這麼把「信牢」給送出門。
第二,對於顯然沒有作戰用處的劣質命格,就是烏拉拉的燙手山芋了。既然是毫無意義的劣命,留在人間只是無端製造悲劇,如果讓這樣的劣命修煉成精,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但烏拉拉並非「煉命師」,也不認識「煉命師」,所以無法熔毀這樣的命格。所以,烏拉拉只能選擇將這樣的劣命送到它一點都不想去的地方,試圖斷絕它成長的可能。
所以,烏拉拉背著吉他,漫步來到了池袋國際水族館。
池袋國際水族館擁有九十種品種,共四百尾海洋生物,雖說不上是日本最大的水族館,但位於十一樓,可是全世界最高的水族世界。館內共分為亞熱帶雨林區、亞馬遜河區、珊瑚礁區,每一區所展示的佈置各有特色。
烏拉拉循著標示,走到亞熱帶雨林區,然後在目標前停下。
縐綢龜的介紹看板上寫著:
縐綢龜,學名Hieremys Anna,ndalii,原產地:越南、泰國、馬來西亞。棲息環境:河流沼澤區。體長:背甲五十至六十厘米。適溫攝氏二十四~二十七度。屬於大型水龜,在亞洲來說可以跟西瓜龜和澤巨龜並列亞洲最大的三種水龜,體型大肉質厚,為了保護這些亞洲龜種免於滅絕,已列入CITES 11的保育類。雜食性,偏好以葉菜水果為主食,內向,有膽怯的傾向。成龜體型龐大,甲殼黝黑,頭部有黃色斑紋,成年後斑紋逐漸淡化。雄龜體型較大,尾部粗大。雌龜體型較小,尾巴細短。雌龜每年可產卵兩窩,每窩約四至九顆蛋,在攝氏二十九度之下約六十至八十天可以孵化。
夠大只了,烏拉拉心想。
通常甲長越大的烏龜代表壽命越長,加上偏素食性,對烏龜這種顢頇物種的壽命也頗有幫助。但對於命格來說,這些因素加起來,可真不是好消息。
「挑哪只好暱?」烏拉拉瞇起眼睛,在玻璃前研究了起來。
要知道,命格最怕的東西,就是烏龜。
命格僅能寄生在具有生命的物體裡,一旦彼此的生命形態互相鑲嵌了,就無法隨意分離,只能等待宿主死亡,命格才能離竅,尋找下一個修煉場(是的,在這種情況下尤其凸顯獵命師的特殊體質)。在與宿主相處的時間裡,命格通過各自的方式吃食修煉成精所需的能量,但如果宿主條件太差,絕對會影響命格的成精之路。
因此,人類是命格最佳的宿主。幾乎找不到任何不妥的成分。
尤其人類世界在十八世紀末發生工業革命後,人口爆炸,都市形成,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出現形形色色的靠攏、拔升、質變、斷層,各種觀念都新穎到連最好的宗教發明家都無法確實跟上腳步。命格的數量比起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還要多,多上了幾百、幾千倍,更別提誕生出前所未有的命格形態。
比較起來,長壽又無趣的烏龜,簡直就是命格的天敵。
烏龜與烏龜之間的相處,受限於先天的智能與笨拙的肢體,請問能有什麼好有趣的互動?這樣的無趣同樣發生在所有非人類的動物上,但烏龜可怕的長壽,足以殲滅大多數亟需能量成長的命格。
多年前,黑龍江。
火堆旁,一對小兄弟,一頭大赤熊。
「殲滅?」年幼的烏拉拉不解,趴在大赤熊的肚子上。
大赤熊嘴饞地看著烏霆殲手中香氣十足的蜂窩,口水猛滴。
「是啊,如果命格太久沒有得到成長所需的能量,就會因為太虛弱,失去嵌合所需的能量,反被烏龜溫吞的體質吃掉。所以以後你遇到不想要的命格,就找只烏龜放進去吧。」烏霆殲將蜂窩丟給大赤熊,自己吸吮著滿手黏稠的蜂蜜。
為了這個甜得要命的蜂窩,兩兄弟可是轟了不少火炎掌驅散可憐的蜜蜂。
「喔,不過命格被烏龜吃掉會怎樣?烏龜會變得更長壽嗎?」烏拉拉半張臉都埋在大赤熊的肚毛裡,大赤熊興奮地直接啃起蜂窩,幾涎蜂蜜和著大赤熊的口水,都流到烏拉拉的後腦上。髒死了。
「顯然是。就跟大長老的情況一樣,只是大長老是有意識地慢慢將『萬壽無疆』的能量完整轉化,而不是等待『萬壽無疆』枯竭。」烏霆殲兀自吃著手掌上的蜂蜜。
「是啊,要等『萬壽無疆』枯竭,肯定是遙遙無期啦。」烏拉拉吃吃笑道。
「不過,爸說過有些命格很能捱,如果等不到烏龜先死掉,就會想辦法蛹化。」烏霆殲補充。任何事情都有例外,生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或誤以為,終究可以找到出路。
「蛹化……冬眠?」烏拉拉聽見大赤熊的肚子,÷正發出消化蜂蜜的滿足聲音。
「對。但蛹化也不是完美的辦法,命格的能量還是會從鑲嵌的縫隙中滲出,只會延長烏龜的生。命。所以蛹化的結果只是拖延被吃掉的時間,蠢不可及。」烏霆殲不屑。
「除非。」烏拉拉的眼睛骨溜骨溜。
「是啊,除非。」烏霆殲笑。
於是烏拉拉在展示玻璃前,挑了隻即將成年的縐綢龜。成年丁,生命也堅韌了。
過了半小時,趁著每天八次的公開餵食時問,烏拉拉向管理員討了幾葉大白菜,趁著餵食的動作,在中意的縐綢龜的頭上摸上幾把。「電車癡漢」就這糊里糊塗,被鎖進八風吹不動、靜坐大魚缸的縐綢龜龜殼底。
「歡迎成為這裡最色的烏龜。」烏拉拉哈哈一笑,看著中標的縐綢龜扛著笨重的甲殼,搖著尾巴,沉入水底,騷擾其他的母龜去。
嘶嘶。
嘶嘶。
烏拉拉的背後,中央空調的冷空氣中,響起了刺耳的不安焦響。
烏拉拉的背脊一陣寒冷。
不必回頭,戰鬥的信號太明顯。
「在人這麼多的地方動手,不怕會引起他們的注意?」烏拉拉倒抽一口涼氣。
巨大水族缸的玻璃反射中,一個佝僂老者身影,身上的黑色西裝襯托出白色長髮的閃閃發亮。
「舉手之勞。」老者的右手拇指與食指之間,流動著青色的電氣。
雷神咒。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咒術都沒有一定的相剋道理,主要還是施咒者的強弱之別,應用殊異。五行中水克火,但火炎咒卻未必輸給了鬼水咒。
然而,雷神咒不一樣。
那是獵命師長老護法團中,最強的「聶老」專屬的絕招。以氣化電,以電聚雷,雷斬無雙。據聞,這套咒語體系是近三百年才由大長老研發出來,用來改善能夠引天雷斬劈邪惡的「飛仙」命格難以修煉的缺憾。
在雷神咒的面前,獵命師所有的咒術都是無效的抵抗,雷破火,雷襲水,雷咬金,雷焦土,雷卷風……而聶老,正是哥哥那一類型的極致。無可與抗。
這下要糟,烏拉拉心中暗暗喊苦。在水族館這麼多水的地方遇到雷神咒,更是沒有絲毫還手餘地。如果能帶著半條命逃走,就已經是重大的勝利。
但有那種可能嗎?
水族館內,熙熙攘攘的人群。約會的情侶,帶著小孩的夫妻,拍照做學校報告的小學生,若有所思的遊人。一動起手來,想要顧全週遭的無辜者,是必須竭力壓抑的幼稚想法。
「既然大家都找不到烏霆殲,我也不介意只是宰了弟弟。」聶老看著烏拉拉的背,聲音沙啞。
「我很弱。」烏拉拉看著水缸玻璃的聶老映影,定下心神。
「嗯。」聶老。
「凡賭博都有讓分。我也想要因為太弱,佔點便宜。」烏拉拉摸著探出衣領的紳士,小心翼翼地說。
「……」聶老。
「這樣吧,我接前輩三招,如果前輩無法在三招以內擊敗我,今天前輩就當沒有看見我如何?就當作長輩對晚輩,不,當作強者對弱者的禮遇。」烏拉拉腦中急轉。
紳士身上儲存的命格有:「天醫無縫」、「居爾一拳」、「朝思暮想」、「食不知胃」、「萬眾矚目」、「請君入甕」。
現在該用哪一種?
防禦性質的「天醫無縫」?於事無補,逃得掉再用來填補苟延殘喘的命吧。
戰鬥性質極強的「居爾一拳」?值得考慮。如果這一擊成功的話,篤定可以將父親烏侉留下來尚未修煉完全的「居爾一拳」命格,提升成功。
「朝思暮想」?算了吧。
「食不知胃」?如果可以及時送進這老頭的身體,不失一種戰鬥法。但對於隨時都在放電的敵人來說,太過接近絕對是不智之舉。
「請君入甕」?現階段能夠請得到的神祉,全都躲不過雷神咒,不若自己專注應戰。但如果將對付普藍哲夫那套用在這老頭……不,問題還是一樣,對雷神咒持者做近身戰,就像笨蛋小鬼好奇去摸高壓電線一樣愚蠢。
至於「萬眾矚目」……「萬眾矚目」……似乎有點道理,但這需要點時間。敵人的自信越大,自己堆積籌碼的時間就越多。嗯,就這麼決定。
以上烏拉拉的思考,全在三秒內計算完畢。
於是在第四秒,烏拉拉大大方方從紳士體內吸注了「萬眾矚目」,卻沒有咬破手指在身上塗附血咒。因為短短十五分鐘,對一切都很足夠了。
「你以為,這種老掉牙的無聊把戲,能夠讓你逃掉?」聶老看著不斷撫摸靈貓的烏拉拉,心想:以你的程度,換什麼命格都沒有用。
「當然了,如果前輩需要四招才能擊敗我的話,那我也願意勉為其難試試看。還是五招?六招?只要讓我看到一絲曙光,我會變得更強一些。如果我強一點,前輩將我殺到死得不能再死的時候,也不會覺得攆死了一隻小螞蟻,玷污了自己的手。」烏拉拉誠懇的聲音。
油嘴滑舌的激將法,簡直沒有一點掩飾。但對於獵命師長老護法團團長聶老來說,偶爾有點挑戰性還算是不錯的調劑。
只不過……
「就算聶老答應你這種可笑的提議,我也沒打算放過你。」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光頭男子,額頭與頸子都刺滿了大大小小的蜘蛛圖騰,從角落裡慢慢走了出來。光頭男子奇特的模樣吸引了所有參觀水族館的遊客注意。
烏拉拉輕輕敲著紳士的小腦袋。
東京警視廳,直屬特別V組的秘密監控中心,三大部門之一的「城市電眼」,充滿了疲倦的氣味。
永遠都揮散不去的煙霧,提神飲料,液體蛋白質補充液,是這個部門最鮮明的困頓寫照。
四面巨大的電視牆,上映二十四小時絕不打烊的無數監視畫面,每隔十五秒就自動切換角度、更新,一方面有專人觀看異狀,一方面有計算機程序進行快速的特徵比對,整個城市的黑色運作盡人眼簾。喬治.奧威爾的名著《一九八四》裡無所不在的老大哥,在此間得到最尖銳的印證。
電視牆上,其中一個小畫面瞬間變成閃爍的紅色,一個戴著耳機吃著零食的監看員精神一振,忙從椅子上坐直。
「課長,池袋的情況有異。」監看員按下紅色的通話鈕。
辦公室內,宮澤睜開血絲滿佈的眼睛。這陣廣的東京都警戒命令讓特別V組上下的作息,完全口夜顛倒廠,就連宮澤這樣的長官也得睡在辦公室。
「發現了什麼?」宮澤躺在沙發上,扭動身體。
發現了什麼?怪哉,屏幕上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勁。
「……好像沒發現什麼,但剛剛屏幕自己亮起紅光來,大概是系統有點故障。抱歉,我會再看仔細一點。」監看員啞口無言,看著紅光持續閃爍的函面。
宮澤從鼻孔噴氣,正要取消通話繼續闔眼再睡一陣時,突然一道靈光掠過。
「等等,出現紅光的是池袋哪一區?」宮澤坐起。
「在池袋的國際水族館。」回報。
照道理說,自己不應該幫助吸血鬼老闆。但,根據自己對古代文本的推理,與皇城解密釋出的信息,幾種不安的對戰可能快速在宮澤的腦海裡組合起來。其中有一種對戰組合,尤其令人不安……
「血族有沒有回報任何突發戰鬥?」宮澤思忖,手指插進杯水裡,慢慢攪動。
「沒有。」回報。
那麼,極可能是獵命師之間的競鬥?
「聽命,異狀有可能是敵人的特殊能力所引發,通知附近的警車將現場圍起來,派遣武裝部隊以B級軍事力攻堅整棟大樓。」宮澤咬牙,迅速做出判斷。
「那……那需要通知上面的老闆嗎?」回報。
「當然,越快越好。」宮澤吸吮指尖上的茶水。
烏拉拉看著慢慢走出巨大水族魚缸左側的男子,不矯飾殺氣的存在。
光頭的高壯男子,露出黑色西裝的部分,用咒語細密紮成的蜘蛛刺青活靈活現地布在賁起的肌肉塊上。蜘蛛似在爬梭,似在膨脹,伴隨著咒語的呼吸。
有了點年紀,但因為精氣聚斂的關係,讓高壯男子的真實年齡蒙上了迷霧。
蜘蛛舞的第一行家,阿廟的父親,廟歲。
「原來長老護法團的制服,只是普通的黑色西裝。想過找個設計師?」烏拉拉淡淡地說,身上散發出奇異的氣息。
廟歲表面上並不介意烏拉拉的動靜,但插在褲袋裡的雙手,卻快速掐算出烏拉拉身上的命格是什麼。
「萬眾矚目」。哼……彫蟲小技。
「……看樣子,今天如果不把命送在這裡,倒變成了稀奇古怪的事。這樣也好,我落得輕鬆,反正什麼努力都是白費。」烏拉拉像是鬆了一口氣,像是認清了自己的「命運」。
聶老看著烏拉拉的背影。這孩子從剛剛到現在,都處於一種奇異的鎮定。這份鎮定跟他所使用的命格「萬眾矚目」毫無干係。
應該說是烏拉拉對死亡鈍感呢?還是他真覺得鎮定能幫助他逃出生天?逃出兩個長老護法團成員之手?
這個模樣,這個氣度,或許正是大長老割合不下的烏氏情感吧。
「烏拉拉,大長老有命。」聶老沙啞的聲音。
「喔?」烏拉拉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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