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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莉] [憂郁的白襯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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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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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13: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有人要綁架她?不會吧!
    那個一路跟蹤她的坏男生,
    竟然和她進了同一棟大樓、同一台電梯……
    而且還住在同一間屋子里!
    更慘的是,他竟將所有的追求者全部打跑,
    害她這校園美女的戀愛紀錄挂零到底。
    好不容易,當她首開紀錄和他談了五天戀愛,
    他卻在第第六天消失得無影無蹤,
    多年后,她已摘下影歌雙栖天后的頭銜,
    他又碰巧成了她的“跟班”保鏢,
    什么?他又想溜之大吉?
    嘿嘿!別急,這回她要好好出些狀況給他……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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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一日,長長的暑假結束了,這是很少人喜歡的開學日。
  在清傳高中的二樓走廊,站了一整排的男生,聲勢顯得相當浩大,他們全靠著欄杆眺望大門,對於每一個走進校門的學生都評頭論足,忙著打分數,下評語。“今年的新生素質似乎不怎麼樣嘛。”
  “就是說嘛。怎麼都沒有我看得上眼的?”
  “可是……聽說有大明星藍湘琴的女兒耶!一定很漂亮。”
  “真的?是哪一個?走進來了沒?”
  李奇樺指著進門的一個女生,興奮地大叫道:“來了,來了,就是那一個。我在新生資料中看過她的照片,就是她沒錯。”
  大家的眼光全被吸引了過去,緊盯著那個女生的身影不放,或許是他們的叫鬧聲太太過喧嘩了,使得那位女主角抬起了頭,望向二樓的走廊。
  她有一雙小貓般迷離的眼睛,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膚,還有烏黑秀麗的頭發,以及一臉淺淺落寞的表情。
  在場所有男生一看之下,全都驚為天人,“哇,氣質!美貌!全都俱全了!”
  “她叫什麼名字?我要追她!”
  “我也要!我也要!”
  李奇樺笑得賊兮兮的,從口袋拿出一張資料來,“她叫藍雨萍,身高一六三,體重四十七,從幼稚園到國中都讀女校,沒有交過男朋友,最大興趣是音樂,會彈鋼琴,拉小提琴,吹長笛……”
  “這張資料賣我!五百塊!”立刻有人出價。
  “一千塊!”
  “兩千塊!”
  “你們在搞什麼?喊什麼價?”突然,三年級的新任老大江振威出現了,他雙手抱在胸前站在他們背後,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奇樺連忙陪笑說:“我們在打賭,看誰可以追到一年級最漂亮的女生!”
  江振威搖了搖頭,“你們也太無聊了,追女孩子有啥意思?”他拿過李奇樺手上那張紙,隨便看了一眼就揉成紙團,准確地搞進垃圾桶裡。
  “大哥!”所有男生都哀嚎著。
  “再吵,我就罰你們跑操場!一群男生在這裡看女生,像什麼樣子?簡直丟我的臉!”江振威的臉色陰沉,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大家都噤聲不語,他們可不想惹大哥生氣,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大伙兒只好乖乖走回教室去,不敢在走廊上徘徊了。
  李奇樺卻是笑嘻嘻的,一邊吹口哨,一邊踱回教室,回頭時不忘對江振威說:“大哥啊,你就不要哪一天也陷入愛河,到時別怪我們嘲笑你喔!”
  “不可能的!”江振威冷哼了一聲,自信滿滿地說。
  中午時分,江振威照例來到後門的林蔭道,坐在大榕樹底下的石椅,享受他安靜的午休時光,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敢來打擾他,因為清傳高中的學生都知道此地是三年級老大江振威的專屬地盤。
  微風吹得清涼,樹葉沙沙作響,他閉上眼睛,准備閉目養神。
  但是,一個輕緩的腳步聲卻傳進他耳裡,讓他不同自主地皺起眉頭,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走到他的地頭上來,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腳步聲停下了,而且就在他面前!當他一張開眼,卻看見一個苗條的身影,因為被他的長腿絆倒,突然重心不穩,就直接往地他身上倒了下來。
  “啊!”一個細柔的女性聲音叫道。
  這突發的狀況,讓兩變成相擁的姿勢,那女孩的雙手抵在他的肩膀上,胸部壓在他的胸膛上,百褶裙翻了一點起來,露出她雪白修長的雙腿。
  當那女孩抬起頭來,江振威看見的是一張驚慌的小臉,眼裡寫著詫異和迷惑,而且,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還有一點淚意,這是為什麼呢?他心底浮現一股心疼的情緒,想要為她擦去淚痕。
  而當他低頭一看,無意間窺見了她白襯衫衣領下的肌膚,光滑細膩,吹彈欲破,但最要命的是她那朦朧的大眼,微啟的紅唇和粉色的雙頰,令他霎時覺得無法呼吸。
  兩人都有片刻的震驚,她囁嚅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沒關系……”他真的並不介意,相反的,他覺得自己仿佛抱住了一個從天而降、擁有出塵的氣質和純淨的美麗天使。
  她掙扎著想站起來,但是或許雙腿嚇得都軟了,一不小心又跌回他的懷抱。江振威緊緊環住她的細腰,聞到她的長發傳來一股茉莉清香,她的身體好柔軟、好嬌小,在他懷抱中正輕輕地發抖,引發他所有的愛憐和疼惜。
  “對不起,我……”她急得聲音都哽咽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別怕。”他第一次擔心自己冷酷的臉會嚇到別人。
  她整張臉都變成了粉紅色,雙唇欲言又止,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他居然會想知道一個女孩子的名字,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她咬了咬下唇,似乎並不打算回答,接著她推開他的懷抱,毅然地站了起來,轉身拔腿就跑,連頭也不也回。
  “你……”江振威還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白襯衫、藍色百褶裙,好美的一幅畫。
  過了一兩分鐘,江振威仍然無法回過神來,他懷疑自己剛才是否在作夢?直到李奇樺從另一頭走來,疑惑地說:“咦,剛才跑過去的不是藍雨萍嗎?她怎麼會來這裡?”
  江振威頓時清醒了過來,抓住了李奇樺的衣領問:“你認識她?”
  “大哥,她就是……我們早上在討論的女生啊!大明星……藍湘琴的女兒嘛!”李奇樺有點喘不過氣了。
  “是嗎?”江振威放松了李奇樺的衣領,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江振威猛地抬起頭,“去把垃圾桶那張紙找出來!”
  “咦,為什麼?”難道江振威要拿去賣給哪個金主,好大發利市?
  “因為我要!”
  李奇樺的臉從不敢置信,轉為了然頓悟,最後不禁捧著肚子開始大笑。
  雖然他不敢用言語去刺激江振威,但是他總可以大笑個痛快吧!哈哈,人算不如天算,江振威的一世英明看來是要毀了!
  “再笑我就扁你!”
  “好,我不笑了!我這就去幫你找!”李奇樺快步跑回教室,臉上堆滿滿的笑意。留下站在原地的江振威,仍兀自回味剛才懷抱佳人的感受,久久不能自己。
  就這樣,春去秋來,時光流轉,過了一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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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14: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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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樣年華
                如花的十七歲
                包括花開
                和花落
  潔淨純白的制服掛在牆上,清晨的陽光落在屋裡,襯得它更是光亮如雪,輕輕地,它被一雙更白的手拿了下來,將它穿在苗條纖瘦的身子上,那感覺就像天使的翅膀,或像是織女的羽衣。
  穿上白襯衫,還有那藍色的百褶裙,鏡子裡便映出一個女學生的模樣,但她不想看穿自己,那臉上的表情是黯淡的,無奈的,融合著些微的認命。
  是的,她並不快樂,因為這天又是開學日。
  緩緩走出了房間,她看了看隔壁房間,母親仍在睡,妝都沒卸,絲襪也還穿著,高跟鞋鞋卻踢到了梳妝台上。
  當放下書包,替母親蓋上被子,望著母親疲倦的面容,隱隱地感到一絲心疼。
  出了家門,外頭的陽光白花花的,她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大廈外面,風在吹,人在走,車在跑,這世界為何還是充滿活力?她真的不懂。
  走到學校只要十分鐘,她卻可以走成二十分鐘,為的不是什麼,只是消極的逃避罷了。
  一進清傳高中的校門,那種被注視、被議論的感覺疊為了,她成了許多雙視線的箭靶,成了一個不得安靜的個體。
  她在公布欄前看著二年級的分班表,找到自己的名字,落在二年忠班,其實這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她到哪裡總是孤單的,只要有個地方坐著就夠了。
  進了教室,裡面鬧哄哄的,學生們拿著今天報紙的影劇版,正高聲喧嘩著:“藍湘琴又離婚了,哇拷,這是第幾次啦?說不定比伊麗莎白泰勒還厲害!”
  “她呀,還不是因為過氣了,才會一直鬧出緋聞,否則怎麼上得了報紙?”
  陳勁信興致高昂地說:“對啊,上次她不是演西施嗎?哪有那麼老的西施啊?我看叫東施還差不多!哈哈哈……”
  一等到她進了教室,眼尖的林淳升看見了立刻噓聲說:“安靜啦,藍雨萍來了,等一下她說不定會抓狂。”
  “安啦,她根本什麼都不管的,我以前跟她同班,一年級只聽她說過三句話。”高添銘聳聳肩說。
  “真的啊?可是她長得挺正點的耶。”陳勁信就喜歡她這副冰冷的模樣。
  “正點也沒有用啊,人家根本不把我們看在眼裡。她媽媽是大明星嘛!而且……那個你也知道的嘛!”林淳升歎了口大氣,其實他“哈”人家也很久了。
  “什麼那個?”
  “那個啦!我跟你講……”
  藍雨萍選了一個最後靠窗的位子,坐下後就望著窗外的藍天,什麼也不聽,什麼也不說,這是她保護自己的唯一方法。
  原來,母親昨天離婚了,怪不得喝了酒,怪不得她眼角有淚,怪不得她半夜回來沒有人送。
  藍雨萍對那個繼父沒有一點印像,那男人在藍家來來去去,從來沒有一個讓她有過父親的感覺,而她也早就習慣了。
  只是,母親結婚、離婚的消息,總是要等從報紙上看到,或是由別人口中聽到,這……是不是太諷刺了一些?
  班導師進來了,大家的議論終於平息,一切也都上了軌道。
  但教室中有一顆寂寞的心,卻飛到了窗外遠遠的天空。
  午休時間,藍雨萍悄悄地走出教室,仍然到背後許多眼睛看著她,不管她動作輕得像一陣煙,不管她沉默得像一片牆,他們總是強烈注意到她的存在。
  這種情況她早已熟悉,但是她想要休息一下,暫停一下,於是,她來到了後門的林蔭道,選了一個最角落的地方,作為她隱身的藏匿處。
  她抬頭看濃密的樹葉,透出陽光的閃爍,那就像夜空中的星星,讓她有一種依歸的慰藉,好像有人正提著燈,在為她照明方向,等著她回家。
  清風徐徐吹來,仿佛吻著她、抱著她,使她閉上了眼,這一刻她感到幸福,或許是很小很小的幸福,但卻是屬於自己的幸福。
  在這寧靜的時刻,一陣腳步聲卻往她而來,她皺著眉頭睜開,看到一群陌生的男生,約有六七個人,學號上繡著三年孝班。
  “你就是藍雨萍吧?”帶頭的那個男生問道,他看起來器宇軒昂,但銳利的雙眼裡卻含著無限怨懟,直直瞪視著她。
  藍雨萍點了頭,雖然她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她從沒想過要隱瞞自己的身分,她不會以自己為恥的。
  “清楚了!”那個男生冷笑了一下,回頭向其他人說:“看清楚了沒?”
  “清楚了!”所有人都大聲應答。
  “以後下手可不要搞錯了對像。”帶頭的男生命令道。又轉向藍雨萍說:“你給我等著瞧。”
  藍雨萍被當成了攻擊目標,原因不明,但她沒有話說。畢竟,那又怎麼樣呢?知不知道原因都是一樣的,只因為她是藍雨萍,只因為是藍雨萍,這對他們來說就夠了。
  那個男生看她一臉無所謂,卻挑起了眉毛,“你好像一點也不好奇?”
  藍雨萍幽幽歎了口氣,反正她只有一個人,面對他們的下場,最多只是一死而已,她也不是很想活呀。
  那個男生眼裡閃過奇特的光芒,不知在想什麼,沉聲說:“咱們走,這裡不是下手的地方。”
  “是!”其他男生都立刻轉身離去。
  藍雨萍知道那個帶頭的男生正回頭看著她,對別人的視線她向來很敏銳的,但是她不在乎地閉上眼睛,再度感受陽光和微風的擁抱,沉浸在她小小的世界裡。
  如果,下一秒鐘就要讓她死去,那麼,她願意死在陽光的親吻裡,微風的絮語中……
  放學的鐘聲響了,二年忠班的學生一哄而散,像趕著去投胎似的。
  班導師陳姝婷特地叫藍雨萍留下,開始一連串苦口婆心的勸告:“你今天中午怎麼一出去就沒進來?到下午第三節課才回來,你到底在做什麼呢?才開學第一天你就蹺課,這樣不太好吧。”
  藍雨萍低頭看著自己的黑色皮鞋半聲也不吭。
  “是不是因為你媽媽的事情?老師在報紙上也看到了,你不要太難過,大人的事小孩子是不會懂的,而且也不用去懂,知道嗎?”
  她點了個頭,算是對有點應,其實她對母親離婚的事並不難過,要是她會難過就好了,那至少表示她還是有感覺的。
  陳姝婷看她點了頭,就把原因歸咎於此,以愛心的口吻說:“我知道你的家庭比較特別,有個明星媽媽總是會有不同的問題,但是你不要太介意別人的眼光,應該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喔!”
  藍雨萍又是點頭,她連謝謝都說不口,事實上,她今天一整天都還沒說過一句話。
  陳姝婷離開之後,藍雨萍才慢慢收拾書包,走出空蕩蕩的教室。走廊裡一個人也沒有,學校變得好冷靜,不知道沒有人的學校,是不是也會感到空虛寂寞?
  而從她一走出校門,她就發現自己被盯上了,她很清楚的感覺到背後有一道尖銳的視線,普通的路人不會用刀一般的眼神注視她。
  她不動聲色的走近路旁汽車後窗的倒影觀看,雖然只有匆匆的一瞥,但她已經認出來了,那是下午帶頭威她的男生,現在正亦步亦趨走在她背後。
  他想做什麼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會那麼傻吧?
  走到大廈的鐵門前,她終於轉過身來以不解的眼神向他發問。
  誰知他竟然拿出了鑰匙,從容地打開鐵門,還回頭跟她說:“你以為只有你能住在這裡嗎?”
  藍雨萍微微睜大了眼,她從未在這棟大廈看過他,沒想到他居然也是這裡的住戶。
  兩人靜靜地走進大門,並在同一台電梯前停下腳步,他伸手按了電梯鈕,藍雨萍則默默望著大理石地板。走進電梯,他按了十七樓的紅鈕,語帶饑諷地說:“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可以住十七樓的”
  藍雨萍更加迷惑了,十七樓只有兩戶她卻記不得有他。
  在狹小的空間裡,兩人之間瞬時僵持了起來,仿佛呼吸著同一口空氣的親密感,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曖昧的情愫。
  藍雨萍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地上,跟他比起來就像小孩子的腳一樣,唉,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哪一天真的被“下手”了都不知道呢!
  電梯門終於開了,他用身體壓住自動門,斜看她一眼說:“女士優先。”
  藍雨萍搖了搖頭,她沒有興趣碰到他的身體。
  “如果你不先走,我就不讓你走了!”他甚至伸出手抵住另一旁的門,這樣她要穿過更會受他挾制。以她平時的作風,她應該會蹲下來,拿出本書來看,和他耗到天荒地老。
  但是今天她想早點回家,因為母親可能還宿醉未醒,她得照顧母親,煮一頓好吃的讓母親開心起來。畢竟,第一次離婚的第十次離都是離婚,都是需要人安慰陪伴的。
  於是,她勇敢地踏出步伐,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的身體,但是他的手擋在面前,她不得不彎下腰,才能通過這個難關。
  一彎腰,她就聽到他倒吸一口氣的聲音,抬頭一看,他眼中浮現出羞澀的欲念。
  藍雨萍腦中陡然想起,學校的白襯衫設計得很不妥當,領口開得太低,所以一彎腰就會有春光乍現的可能。
  兩人視線交會,都得有點忐忑不安,年輕的身體靠得如此之近,近到只有毫釐不到的距離,連彼此的呼吸和體溫都能感覺到,這讓他們瞬間都變傻了。
  藍雨萍咬了咬下唇,趕緊跪出電梯,飛快地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一開門,卻看她那美艷的母親,滿臉的笑容迎向她說:“小萍,你回來啦。”
  原本她以為會看到爛醉的母親、哭泣的母親,甚至是摔東西的母親,但卻沒想到藍湘琴興奮地抱住女兒,拍了拍她的肩膀,卻無意的看見後面站著一個男孩。
  “咦,這不是小威嗎?你也來啦,真是太好了。”
  藍雨萍聽了訝然轉過頭去,看著那個眼裡帶著促狹意味的男孩。
  小威?他叫小威?母親為什麼認識他?他的到來是應該的嗎?
  “誰來了?”這時屋裡走出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柏弘,是小萍和小威回來了,你說巧不巧?他們居然同一個時間回來呢!”
  “那是當然,我不是跟你說過,小威也讀同一所高中,他應該算是小萍的學長啊!”那男人環抱著藍湘琴的肩膀,藍雨萍看在眼裡已經有一點了然。
  果然,藍湘琴語帶歉意地解釋說:“小萍,對不起,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因為……昨晚回來太晚了嘛!其實……我昨天早止跟程孝棟離婚了,然後下午又跟江柏弘訂婚,所以……所以今天我們就在一起了。”藍湘琴面對女兒清靈的大眼,顯得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她有點擔心女兒會責怪她,因為她似乎又沖動行事了。
  但是,藍雨萍只輕輕點個頭,她還不知該對此種狀況有什麼反應。
  “小萍,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江柏弘露出親切的微笑說:“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江柏弘,是你媽現在拍戲的導演,這位是我兒子江振威,以後他就是你的哥哥了,他和你讀同一所高中,說不定你們早就認識了呢!”
  藍雨萍聽了這番話,開始陷入一種作夢的昏眩感,因為這一切實在都太荒謬了!
  “小萍,快叫爸爸,還有哥哥!”藍湘琴興奮地說。
  爸爸?哥哥?望著這一對神似的父子……江柏弘的眼神慈祥親切,江振威的目光卻銳利無比,藍雨萍根本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怎麼不叫呢?”藍湘琴感到十分失望。
  江柏弘拍拍藍湘琴的肩膀,“不要勉強小萍,她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心理還需要調適嘛!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急在這一時,對不對?”
  “嗯。”藍湘琴被他一哄又開心起來了,“好啦,大家都杵在這裡做什麼?趕快進來,有海鮮大餐可以吃喔!”
  於是藍湘琴和江柏弘相偕走進屋裡,藍雨萍原本還有種不真切的感覺,但當江振威走到她身邊,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卻讓她陡然清醒了起來。
  進到屋裡,她發現自己的家擴大成了兩倍,簡直像溜冰場。
  藍湘琴笑得甜甜蜜蜜,向她說明道:“柏弘把隔壁那戶買下來,打通牆壁就變成這樣了,怎麼樣,這麼一來,我們家就有一百多坪了呢!”
  一百多坪,住四個人,關系復雜疏遠,這……就是一個美好的家庭嗎?藍雨萍只覺得一切都太荒謬了。
  “小威,你要哪個房間?你自己先一間吧!”江柏弘突然說道。
  江振威安靜了片刻,像在思索什麼,然後轉頭看著藍雨萍回答,“我……想要住在妹妹隔壁,我從來沒有妹妹,我想住近些,日後彼此好照應。”
  藍雨萍腦中轟然一聲巨響,但臉上毫無反應,她該如何告訴母親,這個“哥哥”下午才威脅過要對她“下手”?現在又說要住在她隔壁,豈不正好引狼入室?
  “好啊,我和柏弘可能常常會不在家,你們兩兄妹要好好彼此照顧,這樣我們也可以放心多了。”藍湘琴急著表現母親的愛心,拉著江振威的手帶他走到房間,“以後你就住在這個房間,你想怎麼布置都可以,只要你住得高興就好。”
  江振威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轉過來對藍湘琴說:“謝謝……媽。”
  這聲稱呼讓藍湘琴高興得紅了眼,緊緊拉住他的手說:“不要……客氣,跟媽不要……這麼客氣。”
  從江振威投射過來的冷冽眼神,藍雨萍知道他是故意這麼做的,用他這個懂事乖巧的兒子,來和她這個沉默孤僻的女兒比較,以顯現他做哥哥的還是比較成熟,可以好好教育她這個做妹妹的。
  “好啦,你們兩個把書包放下,制服換一換,趕快來吃晚飯吧!”江柏弘招呼道。
  藍雨萍立刻逃往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讓自己倒在柔軟在大床上,慢慢調適不穩定的呼吸。她知道,往後的生活即將掀起翻天覆地的大改變,但……她卻無挽回什麼。
  唉,九月一日,開學日,果然沒有發生一件好事。
  晚餐桌上,藍湘琴和江柏弘興高采烈地談著月旅行的事,只要等電影一殺青,他們就要舉行結婚典禮,然後出發去度一個月的假期。
  “我們去舊金山吧!我最喜歡那裡的房子了,像童話故事裡的一樣!”
  “只要你喜歡,我們去哪裡都好,反正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就算你想把全世界都玩遍,我也會陪你的。”
  “你真好!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
  藍雨萍看得出母親又全心沉醉在愛河之中,而江柏弘對她也是一往情深的模樣,這種情況藍雨萍看多了,通常都只能持續三個月左右,最長的紀錄是半年,就足以讓一對佳偶變成怨偶,但母親是樂此不疲,或許她真的很需要愛情吧!藍雨萍對她已經沒有什麼好勸告了,她只希望母親能把握住短暫的快樂。
  “明天我們就召開記者會,向大家宣布我們訂婚的消息!”藍湘琴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喜訊。
  江柏弘的臉色稍微變了一下,“這不會太快了嗎?我怕那些記者會批評你,一下子離婚,一下子訂婚,這樣對你的名聲也不太好啊。”
  “管他們的呢?我要是在乎那些閒言閒語,我早就自殺不知幾百遍了!”藍湘琴最大的本事就是不顧他人的眼光,只勇敢地做她自己,像阮玲玉那樣因為人言可畏而尋死的狀況,是絕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的。
  “可是我們正在拍電影……”江柏弘為難了起來,“傳出這消息的話,我怕制片商不肯投資我們了。”
  “噢,對喔!”藍湘琴想到這也頗為認同。但是她有更好的主意,“還是先把電影拍好再說吧,等到安理會期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拿這個來大作文章啦!”
  江柏弘終於點頭首肯:“好,就這麼決定。”
  “好棒喔,人家都快等不及了。”藍湘琴倚在江柏弘肩上,無比愛嬌地說:“你說我們要舉辦什麼樣的婚禮呢?”
  “全由你決定,反正不管怎樣,我都會娶你的!”
  看著他倆恩恩愛愛的,藍雨萍有一絲小小的慰藉,至少母親很快又站了起來,沒有因為舊愛的離去而崩潰,反而立刻找到了一個新歡,要說母親不聰明也算聰明。
  但是……這個跟著而來的哥就挺怪的,藍雨萍抬頭望了江振威一眼,訝異地發現他正用忿恨的眼神看著她的母親,但目光一閃即逝,等母親問江振威吃飽了沒,他立刻又恢復正常的回答。
  藍雨萍低下頭吃飯,不發一言。她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江振威的確很恨她母親,雖然他一直在掩飾著,甚至用親切、討好來偽裝,但是她感覺得出其中的不對勁,她對別人的惡意和敵視向來都很熟悉,也很快就能看穿了。
  用過了晚餐,她站起來輕聲說:“我回房了。”
  江柏弘正與藍湘琴談笑著,沒注意到她說了什麼,只有江振威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寫滿了怨恨,跟剛才他看藍湘琴的表情一樣。
  藍雨萍無懼地迎視他,兩人交換著無言的溝通,似乎已經對彼此下了戰貼,以後就是一場無止盡的戰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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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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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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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生
                紅葉
                唇般飄落
                吻醒了
                樹下的雕像
  九月二日,藍雨萍作了一個怪夢,原本她獨自走在路上,前方似乎沒有盡頭,曲折蜿蜒,但在某個轉彎的地方,卻突然有人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前走去,那人是背對著她的,她只看出那是個男孩,穿著白上衣、藍褲子,肩膀很寬,手很大。
  也不知道為什麼,讓他這樣牽著手,她就覺得很溫暖、很放心,好像天生就應該如此一樣,自然而然地他就出現了,仿佛只是為了牽她的手而出現,陪伴她走完這條好長好長的路。
  當藍雨萍醒來的時候,仿佛還感覺到那幸福包圍著她,讓她不禁展開了微笑,她不懂這夢的意思,但她想多體會一下那快樂,因為快樂都是很奢侈的。
  望著鏡中的自己,跟昨天一樣,是個穿著制服的高中女生,但是她的眼角有些奇妙的變化,有些藏不住的溫柔。
  悄悄開了房門,她看見飯廳一片杯盤狼藉,心想昨晚母親跟江柏弘可能聊得很晚,也喝得很多,待會兒鐘點女佣來打掃時,大概又要咕噥一陣子了,那……江振威呢?她不由自主看了他的房門一下,已經七點多了,他若不快點起來床,可能就要遲到了。
  但是,要她去敲門叫人,那又實在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務,因此她搖搖頭,直接走到玄關,穿了鞋子就准備要出門。
  但就在她即將打開大門時,一陣怒吼聲卻從她背後傳來:“藍雨萍,你居然沒叫我起床,想害我遲到啊?”
  一回頭,她愣了半秒,又立刻轉過身去,不敢正面看他,因為……因為……他除了一條黑色短褲,居然什麼都沒穿。
  雖然只有半秒的時間,她卻已看到他健壯的體魄和小麥色的皮膚,以往母親的情人都是文質彬彬、西裝筆挺,從未露出不該露的地方讓她看見,所以,這竟是十七年來,她第一次親眼看到異性的身體。
  “等我一下,如果我遲到,你也得遲到。”
  這是什麼歪理?藍雨萍才不管他呢!她逕自打開門,走到電梯前用力按下鈕,遺憾的是,電梯剛好停在一樓,所以她還得等上一會兒。
  電梯剛上來她就走了進去,江振威竟能匆匆穿好衣服、鞋子,斜背著書包,跑百米似地趕到電梯門口來!
  “呼!呼!”他大大喘了幾口氣,用力推開電梯門,走了進來。
  藍雨萍隨即退後一步,不曉得她會怎麼樣。
  “你就這麼狠心?”他猛然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住她,“不叫我起床也就算了,要你等我一下都不行啊!要不是我眼明手快,這電梯不是就坐不到了!”
  藍雨萍不覺得自己有義務被他責罵,她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轉過視線不想理他。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哥哥,你昨晚該不會沒聽見吧?人是耳聾不是啞吧,干嘛老裝出一副自閉症的樣子,看了就討厭。”
  藍雨萍想把這些話當成耳邊風,她一向都能如此的,但此時卻力不從心,她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討厭嗎?她有點受傷了……
  “你給我說話!”他氣急敗壞的把她逼到角落,雙手撐住她兩邊的牆壁,硬是讓她逃不開他的掌握,雖然兩人完全沒有碰觸到,但已經可以感受到彼此身體的熱力。
  藍雨萍略顯心慌地看他,雖想退縮,卻毫無余地,只能任由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他想做什麼?他不會就在這時候“下手”吧?她該怎麼辦呢?
  不料,這麼一逼近,卻讓他也心亂了,“媽的,你是用什麼牌子的香水?居然這麼要命的好聞?”
  藍雨萍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出自反射意識,居然自動回答說:“我沒用。”
  “沒用?怎麼可能?”他原先還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但立刻回過神來,“哈,你終於說話了。”
  藍雨萍抿了抿嘴唇,不知該如何說。
  兩人陡然陷入了沉默,深深看著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藍雨萍終於避開他的視線,才發現電梯門板上沒有紅燈亮起,原來他們根本忘了按鈕。
  她指了指電梯門,江振威莫名的回頭一看,也不禁失笑說:“沒按鈕!我怎麼變得跟你一樣笨了?這下不遲到都不行了。”
  七點五十三分,一對高中男女生從電梯走出來。
  “八點就上課了,我們要用跑的。”江振威的口氣不容質疑。
  藍雨萍點了頭,開始跑步,但很懷疑她真的來得及嗎?
  他把她的書包搶過來,斜背在自己肩膀上,減輕她的負荷,“快一點。”
  她已經很快了,除了體育課,她從來沒有這樣賣力過,而且她覺得這就算是極限了。再跑下去,她今天可能要直接請假了。
  “搞什麼?慢吞吞的!”江振威不耐煩地說,索性拉起她的手,使出全力往前跑,幾乎是把藍雨萍拖在後面,像拉車一樣!
  風吹過耳邊,揚起裙角,一種幸福的感覺不期然浮現她心頭,這樣被牽著手,往前方不斷奔走,不正是她夢裡的畫面?他的手好大好暖,他的肩膀好寬闊,這背影像極了夢中的男孩,她說不上這發現是討厭還是喜歡,只能說真的好像作夢一般。
  跑到了校門口,糾察隊正要關起鐵門,江振威急忙大喊,“不准動,還有我們!”
  那糾察隊員正好是江振威的至交李奇樺,放水說:“只剩三秒鐘,快點!”
  “一!二!三!”李奇樺剛喊完三秒鐘,千鈞一發之際,江振威就拉著藍雨萍跑進了校門。
  “算你們命大!”李奇樺拍拍江振威的肩膀,赫然發現站在他身後的女孩,“咦,大哥,這不是你一直想了很久的……”
  “閉嘴!”江振威堵住李奇樺的嘴巴,“誰叫你多話的?”
  想了很久的什麼?藍雨萍一面喘著氣,一面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
  “看什麼看?”江振威以怒氣來掩飾尷尬,“快點進教室,不然要被記遲到了!”
  藍雨萍迷惑地眨了眨眼,得不到回答,只得轉身跑向教室,第一堂課就是導師陳姝婷的英文課,當她一進教室,除了陳姝婷瞪了她一眼,所有的學生也都轉過頭來看著她,讓她好不自在,只得盡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但是才一坐下,她就又發現了一個悲劇,江振威沒有把書包還給她!
  “當!當!當!”第一節下課鐘響了。
  下課前,陳姝婷已經狠狠罵過了藍雨萍,不但遲到又沒帶書包,分明是藐視師長!藍雨萍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反正也沒什麼好說的。
  陳姝婷帶著不悅的表情離開教室,大家才開始議論紛紛,對此發表高見。
  “大牌喔!開學第一天蹺課,第二天遲到又不帶書包,第三天是不是要退學啦?”陳勁信說得好大聲,全班都聽到了。
  林淳升則回嘴道:“你說話干嘛這麼酸葡萄?反正人家家裡有錢,退學算什麼?就算要買,也買得到文憑啊!”
  “你才酸葡萄啦!心裡一定羨慕得要死對不對?”高添銘說。
  藍雨萍一句話也沒吭,她很習慣這種冷諷熱嘲,根本無動於衷。
  此刻,前門突然傳來一句話,“我找藍雨萍!”
  不只藍雨萍抬起頭,二年忠班所有的人地都聞聲望去,看到江振威提著一個書包站在那兒。
  “這不是三年級的江老大嗎?”高添銘低聲說。
  “他是什麼來頭啊?”林淳升不明就裡地問。
  “上次我不是跟你們講了嗎?”陳勁信神秘兮兮地說:“他是我們學校的龍頭老大,你居然不知道?聽說上次梁教官在校外被揍,就是他干的好事!”
  “真的,這麼吊啊?”
  “可是他怎麼會來找藍雨萍?他們是什麼關系?”
  “你還不曉得啊,只要想追藍雨萍的人,都會被他們那一團的圍毆,誰曉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概是明星媽媽的勢力吧!”
  就在大家猜測議論的時候,江振威的眼神掃過全班,終於在最後一個位子找到他的目標,“你人這麼矮,干嘛坐這麼後面?好打瞌睡是不是?”
  藍雨萍愣愣地望著他,一時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逕自走進教室,也不管其他人在看,就那樣從容地走到她面前,一把將書包丟到她桌上,“笨蛋,連書包都忘了拿,我看你哪天被賣都不曉得!”
  什麼啊?明明是他把好的書包“搶”過去背的,自己忘了還她還敢罵她,簡直是做賊的喊捉賊!
  看到她瞪大了雙眼,嘴唇噘得高高的,他的反應居然是露齒一笑,摸了摸她的頭發說:“真拿你這家伙沒辦法!”
  就因為這個動作,全班頓時停止呼吸三秒鐘,“不會吧……”難道他跟她……難道他們兩個……難道最不可思議的組合就這樣……
  江振威收斂起笑容,轉過頭瞪了所有人一眼,“吵什麼吵?欠扁啊!”
  “沒有、沒有!”
  “不敢……不敢……”
  所有張大的嘴巴都立刻被縫了起來。
  江振威冷哼了一聲,又轉回去對著藍雨萍說:“有人欺負你的話要告訴我,我一定會讓他們好看的!”
  此話一出,讓所有講過風涼話的人都心跳加倍,尤其是高添銘、林淳升和陳勁信三個人。剛才江振威進教室前,不知道是否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又聽到了多少呢?
  “大家都聽清楚了嗎?”
  “清楚!清楚!”所有人連忙點頭稱是。
  “很好。”江振威微微一笑,大踏步地走出二年忠班教室。
  直到江振威完全離開了二樓的走廊,大家才頓時找回正常的呼吸,先是互相安慰虎口余生,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藍雨萍,再也不敢說什麼閒言閒語了。
  中午,藍雨萍照例要到林蔭道去,但是卻被陳姝婷叫辦公室裡,整整訓話了十分鐘,才略顯滿意地讓她離開。
  藍雨萍聽得耳朵有點發疼,想回教室拿薄荷精,擦擦額頭振作精神,免得她走到一半睡著。但一進教室,所有的人都以害怕的目光瞪著,仿佛受了什麼可怕的刺激,比起早上那種戒懼的眼神更加惶恐。
  她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打算問,靜靜地拿薄荷精擦著額頭。
  下一分鐘,後門冒出了三個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高添銘,林淳升和陳勁信。他們的模樣跟剛才大不相同,像是發生了一場車禍,使得三人臉上又青又紫,制服也被扯破,更糟糕的是,他們原本耍酷的飛機頭間成了光頭。
  藍雨萍睜大了眼,幾乎認不出這三個人,這到底怎麼回事呢?
  全班看得驚又慌,卻沒有一個人敢嘲笑他們,全都屏氣凝神的望著藍雨萍。
  “藍……藍同學……”林淳升首先發言,口氣卑微得教人不敢,“對不起,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請你……原諒我們吧。”
  “是我們的嘴巴太賤了,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們一馬!早知道你跟江老大有關系,我們根本就不會在那裡亂扯!”高添銘哭喪著臉說。
  陳勁信則命地鞠躬,“請你跟江老大說一聲,我們三個人的命……就靠你來救了!”
  話說到這邊,藍雨萍已經大略了整件事,原來剛才一下課,這三個人就被抓去修理了一頓,而且是當著二年忠班全體的面帶走,怪不得這些人都看到鬼的樣子看著她。
  江振威到底是什麼意思?藍雨萍覺得他完全無可捉摸。
  高添銘、林淳升和陳勁信三個人看藍雨萍的臉色沒有好轉,更是跪下來磕頭說:“請你饒了我們吧!我們給你磕一百個頭,拜托你去跟江老大求情!”
  藍雨萍並不喜歡人家跟她磕頭,只好開口說:“我知道了,你們起來。”
  “你是說你願意原諒我們?”
  “你肯跟江老大說了?”
  “謝謝你,你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眼看自己成為眾人的注目焦點,令藍雨萍心生厭煩,只想逃開眼前這場荒謬劇,於是她勉強又對他們三人說:“我原諒你們了,借過一下。”
  “是!是!”林淳升連忙替她開道:“請慢走!”
  好不容易走出教室,她才呼吸到自由的空氣,想也不想就往林蔭道走去。一來到這個有鳥語有清風有花香的地方,她才又找回那份輕松自在。
  但是一到她熟悉的角落,她立刻就轉身要走,因為有個不速之客正坐在她專屬的位子上,剛好是她最不想見的人,江振威!
  “等等!”江振威一把拉住了她的長辮子,“看到哥哥也不喊一聲?”
  什麼哥哥?她才不承認呢!她回頭瞪住他,臉上明顯的寫著怒氣。
  他揚起嘴角一笑,“不感謝我剛才對你的照顧嗎?有了那三個家伙做示範,以後沒有人敢欺負你。”
  她實在忍不住了,罵了一聲,“無聊。”他這樣做到底是幫她帶是害她?她還都不知道呢!
  “絕對不無聊!”他硬是拉著她的辮子,強逼她坐下;她被拉扯得頭疼得要命,只得被逼著坐到他身旁。
  “放開。”她疼得都快掉眼淚了。
  他照做了,以一種認真的表情看住她,口氣也變得嚴肅,“你要記得,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可以欺負你。”
  這……這似乎更糟糕不是嗎?別人的欺負不過是口頭上的,她帶可以充耳不聞,但是江振威的欺負會是怎樣的,她卻完全不敢想像。
  她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張大網,逐漸不得動彈,而他,就是那支有毒的蜘蛛。
  “喂,給你。”他突然遞了一個超級大便當給她。
  藍雨萍詫異地看著他,不了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他竟成了她的保母?
  江振威看起來似乎也有一些怪怪的,“叫你吃就吃,不要多問。”
  “我不吃。”她推開了便當。
  他挑起濃密的眉毛,冷冷地威脅道:“是不是要我揍人給你看,才能讓你有胃口吃下去?”
  她愣了一下,她沒有那種變態的嗜好,“你莫名其妙。”
  “反正你給我吃就是了,否則別怪我手癢,揍扁你們全班的人!”
  “包括我?”她歪著頭問。
  “奇怪了,這時候你的話倒是變得很多,嘮叨的要命!”他打開便當,拿筷子夾了菜,“你再不吃,我就親自喂你了。”
  藍雨萍噘起嘴唇,不甘不願地接過便當,裡面是她喜歡的海鮮炒飯,但是她只隨便吃了一點,想這樣敷衍就好,不過在他的嚴肅瞪視之下,只好又勉強自己吃幾口。
  “吃不下了。”她滿懷委屈的說。
  “喝湯。”他不知道從哪裡又變出一個保溫壺,倒了一杯玉米濃湯給她。
  剛好,她最愛喝的湯就是玉米濃湯,她迷惑的想著:這會是巧合嗎?
  藍雨萍不解地看著江振威,他該不會真的把她當成妹妹了吧?糟糕,她並不想要有一個哥哥,而且她也沒忘記他時而露出的仇恨眼神。
  江振威看她還呆在那裡,便決定自己動手,突然“灌”她喝了下去,結果卻讓她嗆到了,開始咳嗽起來。
  “你也未免太沒用了,喝個湯也會梗到!真懷疑你是怎麼長大的?”他一邊罵一邊用力拍她的背。
  藍雨萍覺得自己都快要被拍散了,在他的巨掌威力之下,她的四肢百骸仿佛就要瓦解,只得趕緊說:“住手,好痛。”
  跟他相處不到十分鐘,她的頭發、喉嚨和背部全都遭殃,他可真是個危險人物啊。
  “拜托,我可是好心耶。”他話是這樣說,但看她臉頰漲紅的模樣,卻也不忍心再下手“摧殘”了。
  咳嗽的結果,讓藍雨萍眼角流下了一滴淚,但她趕緊拭去,不想讓他看見。
  江振威看了沒說什麼,拉著她靠在榕樹下坐著,“好了,看你這麼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饒了你算了!現在你給我休息,我自己把便當解決掉!”
  藍雨萍不做反抗,因為她正希望如此,倚在樹干上,緩緩調節著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浮現睡意,昨晚她很晚才睡著,雖然作了個美夢,但精神卻有點不濟,現在就開始昏昏沉沉的了。
  風柔柔地吹來,帶來樹林特有的自然香味,她像是被催眠了一樣,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緩緩沉入了夢鄉,忘了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在……
  好舒服,從來沒有睡得這麼舒服過,藍雨萍心滿意足地微笑了,但是誰在叫她呢?
  討厭,走開好不好?她想睡覺,不要吵,不要……
  “要讓課了,你再蹺課,我就要打你了!”一個威嚇的聲音說。
  什麼?誰要打她啊?真過分,她朦朧地睜開眼睛,慢慢看清這個世界,赫然看見江振威的臉就在她面前,而且還是個超級大特寫。
  “啊!”她驚叫了一聲,想要退後,卻發現自己居然身在江振威的懷中,“你……可惡!”她伸手要打他,卻立刻被他握住。
  “別鬧,是你自己往我這裡靠過來的,要不是……看你睡得那麼熟,我早就把你推開了!你以為……你以為我喜歡啊?”他嘴裡說得諷刺,眼裡卻也不由自主害羞起來。
  “我怎麼會?你胡說……”她臉紅如霞,急著掙脫他的掌控,因為他的體溫高得嚇人,幾乎要燙傷了她,而他結實的臂膀跟胸膛,則讓她覺得自己分外嬌柔軟弱,她一點也不喜歡自己有這種感覺。
  更奇怪的是,她似乎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仿佛在過去的某一刻,她也曾經如此被擁抱過,她想不起是何時發生的了,但熟悉的感覺卻宛如回到家一樣。
  江振威松開了她的手,撇撇嘴說:“你是我妹妹,你以為我會對你怎樣?笨蛋!”
  藍雨萍不回答他,只顧移開身子站了起來,雙手摸上自己的臉頰,發覺燙得不得了。
  “好了,快回去上課,以後不准你蹺課,否則我真的會打你!
  “你管我!”她的怒氣有點被挑了起來。
  “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你怎麼行?以後你蹺課、不吃午餐、被老師罵,我都要回家告訴爸媽。”他雙臂抱胸,得意揚揚地說。
  “我……我也要說你打架。”
  “那我就說是為了保護你啊!他們說不定還會誇獎我呢!所以你還是快去上課吧!免得我請教官拿記錄表給我,到時你就有好戲看了。”
  藍雨萍氣得無話可說,只得轉過身去跑向教室。“我才不理你。”
  江振威還在後高聲說:“放學後我去接你。”
  哼,她才不理呢!她忿忿地想,她一定要躲起來,就和他玩玩捉迷藏吧!
  放學前三分鐘,藍雨萍舉手向國文老師林博榮說:“老師,我肚子痛,想去一下洗手間。”
  林博榮看她確實臉色蒼白,便回答說:“好,去吧。”然後又回過頭去抄寫黑板上的字詞解釋。
  趁著這個空檔,藍雨萍把書包背上,匆匆由後門離開,旁邊的同學看到了,只是睜大眼睛看看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因為誰也不想得罪江振威,更不想被理成光頭。
  藍雨萍成功逃離教室以後,就直接往隔壁的體育館跑,裡面剛沒有人在上課,所以她從容地走進儲藏室,把自己反鎖在裡面。她以前蹺課就老用這一招,從未被發現,相信如此一來,江振威就一定找不到她了。
  她知道體育館開放到八點鐘,到時自己開門,就可以一個人回家,不用被他監視兼虐待了。
  她拿出自己最喜歡看的“納藍性德詞選。”准備開始慢慢消磨這三個小時。
  但是,她很快發現自己不能專心看書,因為她不斷地想到江振威,不曉得發現她跑掉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暴跳如雷?氣急敗壞?還是又要揍人了?
  她帶著一種捉弄的得意,想像著他可能會是哪種可怕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突然,她反過來一想,自問有很久沒這麼開心了,真奇怪,居然因為那個粗魯的男孩而笑,似乎不怎麼有道理喔!
  時針慢慢地走著,從五點……六點……七點……終於快走到了八點,藍雨萍心想應該要出去了,便收拾一下書包,站起來要開門。
  但就在她伸手握住門把時,一聲“光當”聲響起,儲藏室的門隨之被踢開來,她嚇得退後了好幾步,不敢置信的看著那開門的人。
  江振威手裡拿著鐵絲和鐵錘,不斷喘著氣,額頭也在冒汗,雙眼狠狠地瞪住她。
  “你……怎麼找到我的?”藍雨萍真的有點佩服他了。
  “你這笨蛋,我快被你嚇死了!”他一把關上門,大步向她走近,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藍雨萍迷惑地看著他的怒容,不由得一步一步退後,不小心卻踢到一顆籃球,眼看就要跌倒了,但江振威的動作更快,立刻伸出手緊緊擁住了她。
  “啊……”藍雨萍慌忙中不得不向他求助,但等到她一站穩了,卻又覺得這樣的姿勢很不妥,立刻想掙脫他。
  江振威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而把她抱得更牢更近,像要把她整個人捏碎一樣。
  “放……開我。”她怯怯地說,因為他看起來好激動,她都有點怕了。
  他先放松了她一些,仔細看了看她的臉龐,又緊緊把她摟進懷中,口中低喃著:“天……我找了好久好久,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我把全校都翻遍了,把每一扇門都敲壞了,一直找不到你……我都快瘋了!”
  “你……在找我?”這場捉迷藏是她想出來的,但她不曉得他會這樣瘋狂。
  他一邊喘息,一邊在她耳邊顫聲說:“才一打鈴……我就到你班上找你,他們說你背書包先走了,但是……我問了每一個糾察隊員,沒有人說看到你走出校門。我從五點找到現在,從前門找到後門,每一間教室都去過了,就是不見你的人影!我擔心你被什麼人綁架了,帶走了,我連……一秒鐘都無法休息,看不到你的人……我一顆心就放不下!”
  他在發抖,他居然在發抖,藍雨萍詫異地發現,他像個孩子一樣抱著她在發抖,這都是為了她嗎?她腦子裡不知如何接受這事實,然而他的聲音、他的表情和他的擁抱,卻又是如此真實。
  “不要再突然失蹤了!這種游戲一點都不好玩!”他終於找回一些罵人的力氣。
  她試探地摸了摸他的背部,囁嚅地說:“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對不起……”她以為會看到他生氣的樣子,卻沒想到會讓他這麼擔憂,還找了她將近三小時,這是一個多麼奇特的男孩啊……
  兩人靜靜地擁抱彼此,聆聽彼此的心跳,這一刻誰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從對方身上尋求著慰藉和溫暖,這是一個不帶情欲的擁抱,因為有一種比情欲更深的東西,在他們心中蔓延開來,那東西就叫做感動……
  突然,校工的腳步聲接近,使得他們兩人立刻分了開來,略帶局促地看了看對方,“走吧!”江振威替她背起書包,牽起她的手往儲藏室外走。
  校工許伯伯看到了他們,不禁愣了一下,繼而笑說:“這麼晚了還在學校?約會是不是?年輕真好啊!哈哈……”
  即使他們想否認,此刻的模樣也不容他們辯解,只能任許伯伯朗聲大笑。兩人不說一句匆忙地走出校門口。
  路燈斜斜照在街上,車流不多,行人也只有幾個。
  江振威和藍雨萍一前一後地走著,江振威緊緊握著她的手,兩人不說一句話。這畫面,更像她昨晚作的夢了,前方的男孩沉默地走著,握住她的手堅穩有力,寬大的肩膀,白色襯衫,藍色長褲,他的背影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為什麼夢見他?這是一種預感嗎?為什麼夢境又會成真呢?藍雨萍迷惑地想不出個答案,但現在卻有個“哥哥”陪伴她了。
  江振威把書包隨意一丟,整個人沉坐到沙發上,神懷得十分疲倦,這也是難怪,今天中午他修理了三個人,晚上工人找了三個小時,身上的汗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晚餐沒吃,現在當然沒力。
  藍雨萍怔怔地看著他,不知怎麼搞的,冒出了一句她自己也沒想到的話,“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我煮飯……給你吃。”
  江振威聽了抬起頭來,眼裡閃著不可思議的驚訝,思索了幾秒鐘,懷疑地問:“你真的會煮飯?”
  她嘟起了嘴,“不行嗎?”
  他微笑著搖搖頭,“行,我現在就去洗澡,一切都聽你的。”
  說什麼聽她的?“哼。”藍雨萍略覺害羞,轉過身走進廚房。
  “就算你煮泡面我也會吃的。”江振威又在後面喊。
  藍雨萍忍不住回過頭,“快去洗澡啦,討厭。”
  “是!是!”他一面大笑,一面走進了房中。
  藍雨萍穩住了呼吸,打開冰箱,開始考慮該做些什麼好,她一定要江振威對她刮目相看。十幾分鐘以後,江振威洗好澡走出來,正用大毛巾擦著頭發,還自得其樂地哼著歌,跟剛才那個緊抱著她發抖的他,簡直有天壤之別。
  “哇,好香。”他聞到了熱湯的味道。
  藍雨萍轉過頭去,雙手摸摸身上的圍裙,有點不好意思,“你再等一下,快好了。”
  “等多久都行!”他說著幫忙擺好了碗筷湯匙,然後乖乖坐在桌子旁等候。
  因為他在背後看著,害得她心情怪怪的,差點忘了自己在做什麼,等到十分鐘後,她才終於端出了一鍋黑輪湯,一盤玉米青豆炒蛋,一盤青椒牛肉,還有一盤茄汁明蝦,這已經是她的能力極限了。
  母親常不在家,所以她自己學會了做一些東西,但是從來沒有做給別人吃過,所以,她不禁有點擔心味道會不會走味。
  江振威以崇的眼神看她,“沒想到你真的會做菜。”
  藍雨萍羞澀地點點頭,接過他添的那碗飯,“太多了。”她向來只吃半碗飯的。
  “不行,你不多吃點,我怕你嫁不出去!”
  藍雨萍抿了抿嘴唇,心想這又不關他的事,但是很久沒有人叮嚀她要多飯了,讓她瞬時有種被呵護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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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17:45 |只看該作者
江振威把每一道菜都嘗過了,但是卻嚴肅不語,害得藍雨萍都完全沒信心了。
  “不是我要說你……”他歎了一口氣。
  “嗯?”她心急起來,不知道他到底有何評語。
  他搖了搖頭,“以後你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去做廚師好了,做得這麼好吃,給我一個人吃真是太浪費了!”
  “你……”分明是故弄玄虛,害她白操心了!
  江振威仰頭大笑,“瞧你那麼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就想逗你一下。”
  藍雨萍拿他沒辦法,只能瞪他一眼。
  “好了,好了,快吃飯,等會兒罰我洗碗可以了吧?”江振威給她夾了許多菜,要她全部吃完。
  就在這種輕松的氣氛下,兩人愉快地吃著這遲來的晚餐,江振威還不時說些玩笑話逗她,像是中午怎麼把那三個人理光頭的,還有他們班上同學和老師的趣事,讓她聽了又驚訝又好笑,想保持沒情都很難。
  她發現其實江振威是一個很健談的人,而且很愛大笑,跟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大不相同,仿若天使與魔鬼的對比,到底是什麼,使他那深沉的眼神,時而忿恨,時而開朗呢?藍雨萍並未忘記他那仇恨的表情,只是她不知道何時才又會出現。
  吃過飯後,江振威真的收拾起碗盤,“我來洗就好,你坐休息吧!”
  藍雨萍點了點頭,只是注視著他的動作。恍然之間,她發覺這場景、這對話還還有這氣氛,都很像是一對夫妻之間的生活情形,沒想到竟會發生在她和他身上。
  他顯然也有同感,轉過頭來,“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他似乎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吞下了那個名詞,改口說:“一對好兄妹……”
  藍雨萍沒答腔,因為她感覺臉頰正慢慢變熱。
  就在這尷尬暖昧的時分,大門口響起電鈴聲,藍雨萍走上前去應門,從監視孔上看出是母親和江柏弘。
  一開門,江柏弘就說:“抱歉啊!一時找不到鑰匙,還勞駕你來開門!”
  “沒關系的,我這個女兒幾乎天天都替我開門!”藍湘琴嘻嘻笑道。
  藍雨萍一看就知道,他們兩個都喝醉了,她把門關上後,自動到廚房去泡茶,她曉得要怎樣伺候酒醉的母親。
  “小威也在啊!”藍湘琴坐到沙發上喊了一聲,“怎麼你們都在廚房裡?真是兩上乖小孩。”
  藍雨萍正在倒茶葉,感覺身邊的江振威身體僵硬了一下,眼睛裡那股明朗不見了,轉為冷冷的態度,轉身問道:“你們今晚去哪裡玩?”
  “去的地方可多著呢!去了派對、慶生宴,又去山上、海邊,玩得不亦樂乎!”江柏弘回答說。
  “爸,你還沒去看她?”江振威的語氣沉重。
  江柏弘呆了一下,心虛地說:“喔,明天,明天我就去看!”
  “什麼他不他啊?你們在說誰?”藍湘琴好奇地問。
  江柏弘笑著說:“沒有啦,是我們家的盆栽,振威擔心它們會死掉,要我去看看。”
  “哦……”藍湘琴接受了這個答案,隨即撒嬌起來,“柏弘,你抱我進房好不好?我累死了,沒力氣!”
  江柏弘當然樂得服務,雙手擁住了藍湘琴,兩人就一起進了主臥房。
  兩人大人消失在門的那一邊後,江振威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雙手緊緊抓著流理台,指關節都泛白了。
  “你怎麼了?”藍雨萍不禁問道。
  他猛地一抬頭,狠狠瞪著她,從齒縫中迸出一句,“不關你的事!”說完,他就沖進自己的房間裡,重重關上了門。
  藍雨萍看了那兩道關上的門,一道是藍湘琴和江柏弘,一道是江振威,他們都對她關上了門,她又剩下一個人了。
  這……本來就應該習慣的不是嗎?但是當她捧著熱茶輕輕啜飲,手掌的溫暖卻傳不到心裡,反而升起一股冷冷的凄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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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難
                夏天的湖說
                愛不是太早說出來
                冬天的雪答
                就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九月三日早上,藍雨萍又站在鏡前穿著制服,鏡裡的她有一張憂郁的臉,眼睛裡滿是灰暗與低迷,但她不想問自己那是為什麼。
  走出房間,她卻著是否要敲隔壁的門,昨天早止他說一定要叫他起床,但昨天晚上他又說不關她的事,讓她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做。
  沉吟了半晌,她終於敲了敲門,但是沒有得到回應,她試著推開門,發現門沒有上鎖,但一進他的房間,卻發現裡面沒有他的人影。
  他去哪裡了?她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無意識地巡視過整個房間。
  房間裡陳設得十分簡單,除了最基本的家具之外,什麼私人物品都看不到,他把東西收拾得很好,像是隨時都可以離開的樣子,然後,她的眼神落在桌子上,在台燈底下有張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推開台燈,她發現那下面是一張照片,曾經被撕碎過,又仔細地拼湊起來,用透明膠帶黏住,而且,相片中的人是她!
  藍雨萍整個人都震住了,那是一年前的她,頭發稍微短一點,制服上繡的班級也是一年級的,相片中的她坐在榕樹下,表情如夢似幻,享受著陽光和微風的洗禮。
  她什麼時候被拍照的?怎麼會在江振威的房中?為何被撕破又黏了起來?藍雨萍心裡有一千零一個疑問。
  她悄悄放下照片,又用台燈壓住,走出了江振威的房間,腦子裡亂烘烘的,就這樣心神不寧地走向學校,一路上仍是和往常相同的景色,但是她曉得她心中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了。
  走到校門口時,一個糾察隊員突然叫住她:“學妹,等一下。”
  她抬起頭,發現這個男孩有點眼熟,似乎是昨天早上跟江振威說話的人。
  “我是李奇樺,江振威的朋友,昨天和你見過面的,你還記得我吧?”
  她點點頭。
  “振威今天沒跟你一起來啊?他去哪兒了?”
  她搖搖頭。
  李奇樺笑了起來,“你還真是惜言如金呢!怪不得振威會……沒有啦,其實是我有點擔心他,如果你看到他,要小心一點。我看他最近怪怪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謝謝。”她終於開口,轉向教室走去。
  如此不知不覺過了一天,江振威都未曾出現,她一顆心時起時落,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好像就是一種牽掛的感覺。
  同學們都不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詞了,她倒也落得清靜。上課時只要發發呆,下課進也不會有人來理她,這樣的學校生活還真不錯,只是她心底卻好像空了什麼……
  放學時,她還是不見江振威的人影,只能一個人孤單地走回家。
  回到家後,她看見答錄機正亮著,便按下了聽取留話的紅鈕。時而傳出母親的聲音:“小萍,媽媽人在澎湖啦,我們來這裡出外景,不知道要拍戲多久耶,就看柏弘的意思了!後天是中秋節,自己去買點月餅、文旦來吃,還有你和小威要好好相處,互相照顧,拜拜!”
  藍雨萍搖了搖聯頭,心中不知該做何感想。
  接著,她就在自己的房門前發現貼有一張紙條,拿下來一看,上面寫著:到樓頂上來找我——江振威。
  她看著那潦草的字跡,似乎可以想像他在寫字時的表情,情緒一定是相當激動的。她該去見他嗎?她想到早上李奇樺說的話,知道自己應該小心點,畢竟江振威威脅過要對她下手,畢竟他用過那麼忿恨的眼光瞪著她。
  但是放下書包,放下了紙條,轉身就走出家門,按下了電梯,直達頂樓,好久沒來樓頂了,她都快忘了這兒的風是這樣強勁,把她的長發吹到背後,裙子也揚了起來。
  接著,她看見一個孤單的背影,正倚在圍欄邊,眺望遠方的天空,“我來了。”
  她的聲音很細很小,但是他立刻聽到,轉過身來,表情高深莫測,眼裡看不出快樂或傷悲,“你就這麼來了?”
  她看看自己一身制服的打扮,沒有說什麼。
  “過來一點。”
  她照做了,微微看出他眼中有一絲悲傷。
  “我母親今天早上自殺了,剛剛我才從醫院回來。”
  他平靜的語氣,卻挑起藍雨萍最深的震撼,讓她臉色瞬時刷白。
  “她沒死,可是她卻要我幫她報仇,我答應她要藍湘琴經歷最痛苦的事,例如……讓藍湘琴的女兒受傷。”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端詳著她的表情。
  藍雨萍終於了解這一切,原來他有最悲痛的原因,可以恨她的母親和她,只是……那他又何必假意對她親切呢?昨晚又為何要抱著她隱隱顫抖。
  “如果你希望把我丟下樓,我沒有意見。”反正她活著本來就沒什麼理由,沒有人會在乎她,昨天她以為終於有個人在乎了,但現在她發現那只是誤會。
  “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他的語氣殘忍而冷漠,“我們都知道,對一個女孩子,怎麼樣的傷害才是最嚴重的。”
  藍雨萍抬起頭看他,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來,“你想怎樣?”
  “你畢竟算是我妹妹,我不會自己對你動手,我找了一些人來代勞。”他雙手拍了一拍,水塔後就走出五個男孩,個個都是不懷好意的表情。
  如果她沒記錯,前天和江振威一起來威脅她的,就是這幾個人,江振威還特別要他們認清楚她,不要搞錯了對像下手。
  藍雨萍轉向江振威,直直地看他,“你確定這就是你要的?”她不相信,不管怎樣,她對他有一份信賴,因為他是第一個讓她感覺安全的人。
  “我已經向我母親承諾了,你就是她的祭品。”他的神色仍然堅決。
  “江老大,可以動手了吧?”一個男孩摩拳擦掌地說。
  “對啊,我們都快等不及了!這麼棒的貨色,我從來沒碰過呢!”
  江振威迎視著藍雨萍的眼神,冷冷地下令,“開始。”
  於是,藍雨萍立刻被兩個男孩抓住雙手,一個男孩則動手解開她的鈕扣,咒罵道:“這麼多扣子,真夠煩的!”他說著就撕破了她的白襯衫。
  藍雨萍到這時候才有真實的感覺,她真的就要被強暴了,而且還是江振威下的命令!
  她沒有尖叫、反抗或掙扎,她只是動也不動地看著他,感覺心底湧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她從來沒有相信過誰,連母親都不值得相信,但昨晚的那一刻,她相信過他。
  白襯衫被撕成了一條一條,粗魯的手掌摸上她的肌膚,她還是默默看著他,像看著一個不能完成的夢。
  這一刻,兩人視線交會,江振威握緊了拳頭,終於沖上前去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住手!”他猛然把藍雨萍抓了過來,讓她站在自己身後,自己去面對那五個男孩。
  “咦,江老大也要一起來玩?”
  “你怎麼揍人?是你要我們做的啊!”
  江振威怒吼著猛揍那五個男孩,像是要發泄他所有的痛苦和怒氣,把那五個人都打得跌倒在地,還不斷拳打腳踢,幾乎要把人打死才滿意。
  尤其是剛才那個撕破藍進一步萍襯衫的男孩,他的手腕現在已經被折斷了。
  “救命啊,他瘋了,我們快走。”
  “你不講信用,我們會找你報仇的。”
  就這樣,五個人落荒而逃,連跑帶爬地沖下樓去,遠遠地還不斷高聲罵著。
  才幾分鐘的時間,樓頂上從吵鬧喧嘩變成了寂靜無聲,只有風吹過的沙沙聲和江振威的喘息聲。
  江振威走到她面前,低下頭說:“不要哭。”
  藍雨萍雙手抱住自己的前胸,更多淚水掉下來,她還是不相信,江振威居然可以這麼忍心,而且她自己居然這麼想要相信他……
  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她,但是她立刻閃過,轉身跑向圍欄,雙手握住欄杆,想要就這樣一死了之,這不是因為差點被強暴,而是因為她太難過、太傷心,她第一次相信別人就被背叛了,她想要現在就消失,不要再有任何感覺。
  “雨萍!”江振威及時從背後抱住了她,將她拉他的懷中。
  藍雨萍拚命掙扎著,剛才被人侵犯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激動,因為她並不恨那些人,她恨的是江振威。
  但她的力氣終究敵不過他,他硬是將橫抱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樓梯口,他們不坐電梯,從二十樓走到十七樓,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她像個無力的娃娃倒在他身上,感覺心底那快破碎的地方永遠不會再復合了。
  江振威把她抱進屋裡,將她放在她的床上,然後走進浴室放了一缸熱水。
  藍雨萍的眼淚依舊沒有停,她已好幾年沒哭了,沒想到一哭起來,居然是這樣無可遏止,仿佛所有曾經壓抑的淚水,都選在這一刻同時傾瀉而出。
  “洗個澡好不好?”他蹲在她面前,輕聲問道。
  他想要扶起藍雨萍,但是揮開他的手,顫抖地走進浴室,才關上了門,卻又立刻被他打開。
  江振威站在門邊:“我不會讓你有自殺的機會,我在這裡守著。”
  藍雨萍抬頭看他一眼,眼裡有明顯的不滿,江振威卻只堅持地說:“我不會偷窺,但是我要確定你活著。”
  她已疲倦得不想再做爭辯,轉身背對他,脫下白襯衫、百褶裙和內衣,步入了浴缸,把自己的身體深深埋在水流的擁抱中。
  水十分的燙,剛好可以麻痹她的肌膚,她浸泡了好一會兒,才拿海棉用力刷身體,直到每一處都變得紅腫,甚至脫皮,她才停下動作。
  她把發也仔細洗過,用了五次洗發精,想要洗掉剛才所有的味道。直到頭皮發疼了,好的指甲也抓以血了,她才覺得洗干淨了。
  這整整兩個小時,江振威都站在門口,動也不動地望著外面的某一點,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住。
  藍雨萍終於站起身,擦干水滴,穿上白色的浴袍,當她走到門口,江振威才回過頭來看她,拉起她的手,要她在床邊坐下。
  他不說半句話,就拿起吹風機替她吹頭發,還一邊用手指梳過,動作溫柔得讓人咋舌,藍雨萍靜靜坐在那裡,心想她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不管他如何補償。
  吹干了頭發,他放下吹風機,“我倒一杯牛奶給你喝。”
  不管她是否點頭,他就擅自去廚房,弄了一杯溫牛奶,“喝下去,你沒吃晚餐,胃會弄壞的。”
  藍雨萍不想領這個情,但是江振威固執,和她僵持了很久,逼得她不得不喝下一半。
  之後,他把牛奶放在桌上,雙眼盯著她說:“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你原諒,但是我這條命是你的了,我會用生命保護你,直到我死。”
  藍雨萍聽了心裡一震,但隨即冷笑:“你不會替你母親報仇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會告訴她,我做不到。”
  “是嗎?”她反問道:“你連對你母親的承諾都做不到,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呢?”昨晚她也是相信他的,卻沒想到他會如此對待她。
  “你不必相信我,我會自己證明的。”他認真的說。
  藍雨萍轉過頭去,不願他的眼神,怕自己會因此就軟化,他也不逼她,只是淡淡地說:“你睡吧,我估這裡看著你。”
  他先扶她躺下,自己則坐在房門旁,默默看著床上的她,藍雨萍故意閉上眼睛,不去感受他的視線。但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卻縈繞不去。
  九月四日
  藍雨萍醒過來的時候,外頭正好下起了絲絲的小雨,她輕輕走下床,感覺這世界仿佛又重新開始了一樣,被洗刷得好干淨、好清新,而窗戶上的雨點滑來滑去,像是許多調皮的小精靈。
  回頭一看,江振威正坐在門邊,緊皺著眉頭,似乎就連在夢中也深感憂愁,她莫名地想走近他,但他立刻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喊著:“雨萍!”
  她嚇得退了一步,不曉得他是怎麼回事。
  “你在這裡。”他發現她人就在眼前,終於喘了一口氣,“原來我在作夢,還好只是作夢。”
  昨晚她出乎意外地,睡得很熟很沉,沒想到他卻作噩夢了。
  “我今天能上課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沒精神的話,我幫你請假。”她點了個頭,她今天實在無法去學校面對一切的人、事、物。
  他站起來往外走,給她留一點隱私,輕輕掩上了房門,卻不完全關上,藍雨萍知道,他還是怕她自殺。
  她換上一身白色的褲裝,梳順了長發,才緩緩走出房間。
  門外,江振威正在講電話,指了指桌上的豆漿跟餅,示意要她吃早餐。藍雨萍很意外他是怎麼在幾分鐘內買到早餐的,但是看見他頭發上微濕的水滴,他真的是剛才跑出去買的沒錯。
  “教官,我是江振威,麻煩你讓二年忠班的藍雨萍請假,她今天人不舒服,這樣可以了嗎?”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江振威又回答:“行,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會記得的。”
  他掛上電話,轉向她說:“好了,請好假了,快吃早餐吧!”
  藍雨萍無法臆測他到底用了哪種方式,才能讓難纏的教官准假,他似乎什麼都有辦法的樣子。
  兩人默默用著早餐,誰也不想提起昨天的事,就在這時,刺耳的電話聲響了起來,江振威立刻接起來,仿佛認得對方的聲音,“喂,我就是。”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你趕快過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當江振威放下電話時,迎上藍雨萍疑惑的眼神,“你還記得那個糾察隊員李奇樺吧?”
  她點頭表示記得。
  “等會兒他要過來,他是個好人,你不用怕他。”
  她悶悶地看著窗外,不曉得自己能有什麼反應。
  十分鐘以後,李奇樺濕淋淋地出現在大門口,“嗨,你們兩位好啊!特地叫我從學校蹺課出來,不知有何貴干?”
  “這裡就交給你了,好好看著她,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江振威拍拍他的肩膀,說著就要出門去。
  “等等,你要去找那些人是吧?不多叫幾個兄弟嗎?”
  “事情是我闖出來的,我沒有資格叫別人來幫忙。”江振威沉重地說。
  “唉,我真是會被你打敗,早就跟你說過不行的的!”李奇樺歎口氣,把機車鑰匙交給他,“算了,我的愛駒就給你當戰馬吧!”
  “謝了!”江振威轉向藍雨萍,眼神中充滿了誓死的決心,“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這是怎麼一回事?”藍雨萍對他這種語氣感到很害怕。
  “他啊,要為你出征了!”李奇樺毫不諱言地說。
  江振威瞪了李奇樺一眼,“別多嘴。”然後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振威的背影,她陡然有種不祥之感,但是她又不能喚回他,畢竟她應該是恨他的,不是嗎?只是,她心裡又怎麼會有如此深的憂慮呢?
  等江振威一走,李奇樺坐到沙發上,大嚼桌上剩下的早餐,“唉,為了你們,我今天早上可是忙得要命。”
  藍雨萍以眼神向他發問,她對這一切實在完全不懂。
  “學妹,我知道你的問題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等我吃完早餐以後,我一定有問必答,無話不說!”
  不到幾分鐘,李奇樺已經把桌上的東西“清理”完畢,拿面紙擦了擦嘴唇,才好整以暇地說:“學妹,你還記得你剛進學校蝗那一天嗎?”
  藍雨萍以為他說什麼關鍵性的事情,沒想到卻是這個問題,這有什麼關連嗎?
  “如果你不記得,讓我來幫你恢復記憶吧!”
  他開始細說從頭,她則專心傾聽。
  “話說那天開學日,你一走進學校,就引起各方人馬的注意,大家除了覺得明星的女兒稀奇以外,也發現你是新生中最有氣質、最吸引人的一個,想追你的人幾乎每班都有,連我自己都這麼打算過。你好像一點也沒有察覺自己的與眾不同,就那樣安靜地獨來獨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可是呢,那天中午你跑到了林蔭道,沒發現榕樹下還有個人,就那樣坐了下去,剛好坐到三年級的大哥江振威的身上,後來你跟他說了對不起就走了,你想想江振威是何等人啊?怎麼可以讓你這樣子坐了就算了,他應該狠狠教訓你一頓才對!可他居然呆呆坐在那裡,什麼話也沒說,就讓你跑掉了,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他被你這麼一撞,就一見鐘情了!”
  藍雨萍記得這件事,那是她一生中最糗的一件事,但當時她根本連對方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就已經怕羞地逃走了。
  誰知道這無心的小插曲,竟然出這麼大的漣漪。
  難怪那天她和江振威一起坐在榕樹下時,她會覺得他的擁抱很令人懷念,甚至在睡夢中主動向他靠過去,原來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經體驗了那種像回到家的安心感受。
  李奇樺繼續說道:“因為振威對你一見鐘情,命令大家不可以接近那棵榕樹,只能讓你一個人去,否則你以為那地方怎麼會都沒有人坐呢?他還偷拍了一張你的照片,放在皮夾裡天天拿出來看。”
  “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我跟他說應該要有所行動,否則暗戀是不會有結果的。可是他說個流氓,配不上你這樣的女孩,只配拿著你的照片喜歡你。”
  “他這樣暗戀你也就算了,但他又把所有想追你的男生都擋掉了,每天早上都派專人去清理你抽屜裡的情書、卡片和禮物,只要振威查出是哪一班的男生送的,就直接找人家威脅恐嚇,而且你每天上學、放學,他也都是在後面跟著你,你說這家伙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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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19:39 |只看該作者
藍雨萍笑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一直被監視,這種感覺似乎有些兒……恐怖。
  “沒想到他平常個性豪爽,到你卻變成了傻瓜一個,為了這件事,我們不知道嘲笑他多少次了,他還是堅持保持現狀,他說等你畢業的那一天,他會來找你告白,不過我們都不相信他,因為他實在太喜歡你也太害羞了,去年三年級就該畢業了,可是這個痴情種子,居然為了多陪你一年,期末沒去考,就這樣給它留級啦!”
  “在我們兄弟間,只要有人談到你媽媽的緋聞,他可以立刻跟人家翻臉,弄得大家在他面前都不敢說閒話,他這樣的行動,除了阻退想追你的男生,也因此讓大家孤立了你,因為你在他們眼中,是一個很奇怪又有特權的人,幾乎每一班都有人因為你而遭殃,當然,他們不會在你面前提到江振威,他們又不是不想活了,所以只能拼命嚼舌根,拿你媽的事情來做文章,我可以說這麼一句話,你的高中生活會這麼孤單乏味,完全是江振威這笨蛋一手制造的。他自己不敢接近你,又不准別人接近你,你看他多霸道啊!”
  李奇樺最是了解這中間的隱情,不禁為藍雨萍打抱不平,而她卻已經聽得太過震驚,說不出話來了。
  “可是呢,你一會想問,他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這個說起來就復雜多了,有一天振威告訴我,他老爸江柏弘有外遇了,我說這不是常有的事嗎?他老爸本來就是個花心蘿蔔,拿導演的特權到處玩女人!可是振威說這次的對像,不是別人,居然是那個大明星藍湘琴,而且他老爸這次似乎是認真的,已經准備要跟他老媽離婚了。”
  “那時候起他就對你變得比較矛盾了,他不知道應該喜歡你還是討厭你,後來他爸媽終於離婚了,而他決定跟著他老爸,這是他媽的意思,要他找機會破壞你的家庭,他媽真是個很可怕的女人,對吧?他媽也不曉得跟他說了什麼,居然讓他決定要找你報仇,我跟他說這太無聊了,你根本是無辜的啊!”
  “但是他這個人固執得像牛一樣,,他說只有向你報復,你媽藍湘琴才會覺得最痛苦,我看這種想法,八成是他媽告訴他的,他簡直是個變態嘛!”
  了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後,藍雨萍對江振威的恨意也不覺得減少了許多,他不找自己手下的兄弟,他找了學校裡幾個最低級的混混,給他們一點小錢,他們馬上就答應了!不過我很有信心地跟振威說,他絕對下不了手的,以我對他多年的了解,以我看到他對你的痴迷,他要是真的忍心這麼做,我的頭就割下來給他當椅子坐!”
  “現在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今天早上我到學校,一看到那幾個混混鼻青眼腫的樣子,我就是曉得大概發生了什麼事了。不過麻煩的是,那幾個混混在別的學校也有靠山,所以要我傳話給振威,事情總要有個了結,剛才他就是跑出去打架啦,我看待會兒可能有得瞧了,畢竟人家有十幾個,他才一個人!要他帶兄弟去,他卻又怎麼樣都不肯,唉,這家伙有時候真讓人想揍他一頓!”
  藍雨萍聽到這裡,臉色越來越蒼白,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漸大的雨勢,心裡升起一股不安。
  李奇樺見狀便問:“你在擔心他嗎?學妹,不介意我問個問題吧?你……對振威有沒有一點感覺?”他這問題是替江振威問的,兄弟一場,幫到底了。
  藍雨萍安靜了幾秒鐘,誠實地說:“有感覺,但說不是是什麼。”
  李奇樺伸手插進褲袋,“雖然他想過要傷害你,可是那並不是他的本意,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我知道他是有不少缺點,又固執、又暴躁,也不懂得怎麼討女孩子歡心,他從來沒交過女朋友的!但是一年來,就我所看到的,他對你的一片心意真的很古人,我自己都佩服起他了,如果……如果這件事情結束了,我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因為他對你已經陷得太深太深了。”
  藍雨萍咬著下唇,搖搖頭,“我現在沒有辦法回答你。”她心裡好亂。
  “嗯,我知道,這也不是勉強得來的。”李奇樺微笑說:“不過,如果你有機會的話,你可以看看他的背部,上面有個東西真的很有趣!”
  藍雨萍不懂這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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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吻別
                隔夜的吻
                涼了一半
                年輕像一場宿醉
                總要清醒過來的
  將近中午時,外面的雨勢大得驚人,幾乎要把這個世界淹沒似的。
  屋裡的兩人已經不再談話,心情沉重地坐在沙發上,等待江振威回來,隨著時針滴滴答答,李奇樺已經有點坐不住了,站起來說:“我去找找看!”
  介就在這時,大門剛好被打開,隨後走進渾身是傷的江振威,他全身都淋濕了,每走一步就滴下水來,而雨水混合著血液,在白色地毯上形成一道紅色足跡。
  “振威,你還好吧?”李奇樺立刻上前去扶住他。
  “死不了的……”江振威苦笑道。
  李奇樺把江振威扶到房間裡,讓他躺在床上,回頭看藍雨萍還站在,動也不動的,“學妹,有什麼恩怨以後再談,現在先替他療傷吧!你快去拿醫藥箱來!”
  “奇樺,不用了,我躺著就好。”江振威皺著眉頭說。
  藍雨萍原本命令自己不准動的,倡一看到江振威的模樣,雙腳不由自主地移動,到客廳裡拿了醫藥箱過來。
  “謝啦!這些傷口不消毒包扎一下,我看他就完蛋了。”李奇樺接過箱子,掏出雜七雜八的一堆東西。
  藍雨萍看他動作粗魯,脫下江振威的襯衫以後,居然用手拿棉花,沾了碘酒就用力往江振威的傷口擦,江振威低哼了一聲,只能拼命忍耐。
  “忍著點,我已經很溫柔啦!”李奇樺故意這麼說。
  果然,藍雨萍終於看不下去了,站到江振威旁邊,用棉花棒沾了雙氧水,輕輕塗過他的傷口,再擦上碘酒,然後用紗布纏繞起來,動作細心而輕柔。
  “哈,還是學妹厲害,只要你出馬,振威就不會叫痛了。”李奇樺得意地站在一邊看,心想自己還真是用心良苦,一定會好心有好報的。
  藍雨萍看了李奇樺一眼,也不確定他是無意還是有心,反正他是得逞了沒錯。
  “振威,那幫人解決了沒?”李奇樺問道。
  江振威歎口氣,“沒問題了。”
  “好,那麼我就不當電燈泡了,給你們兩位方便,我先走啦。”
  “奇樺,等等。”江振威喊住了他。
  奇樺笑嘻嘻的,“干嘛?不用向我說謝謝了!我只是跟學妹說了一個故事,那是從去年開學的第一天開始,錯綜復雜的情節一直發展到現在,我看結局應該是大團圓才對吧!”他知道江振威現在有傷,即使說話故意刺激他,也不怕他跳起來揍他。
  果然,江振威瞪大了眼睛,勉強坐起來說:“你居然背叛我?”
  “沒辦法,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嘛!你們這樣要拖到何年何月啊?我不過是一片好心,你不用太感激我,我要回家睡覺啦,拜拜!”
  江振威眼看著李奇樺從容離開,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咒罵說:“明天你最好已經辦好退學,否則我每天都到學校去堵你!”
  “哈哈……歡迎之至!”李奇樺說完話,便關上了大門。
  等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立刻浮現,江振威再度躺下,眼神回避著雨萍,她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計替他療傷包扎。
  等到她大致完成包扎的工作後,他才訕訕地問:“奇樺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算有什麼,她也無法講出來,她相信她的臉會燒起來。
  “我……”他變得有點結巴,“對不起,昨天我……錯了,我會盡量補償你。”
  藍雨萍不點頭她不搖頭,她不知道自己還恨不恨他,“你的傷口還好嗎?”
  “嗯,不要緊的。”
  “轉過去,我看看你的背。”被單上已經流出了血跡。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為難,“不用了,真的不要緊。”
  她堅定地再重復一次,“轉過去。”她可不希望他失血過多而死。
  江振威咬了咬牙,“好既然是你說的。”他閉上眼睛轉過頭去,寬闊的背部展現在她面前。
  “啊……”讓藍雨萍低聲驚呼的,不是他上的傷痕累累,而是他背上的刺青。
  她終於明白李奇樺說的話了,她了解“振威背上很有趣”是什麼意思了,因為在他左側肩胛骨上,刺了幾個清清楚楚的字“江振威愛藍雨萍,永遠永遠。”
  藍雨萍的眼睛一下子就朦朧了,心頭好像被一去手揪痛了,讓她喉中哽咽住而無法言語。這個男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莫名期妙去刺這幾個字,難道就確定一輩子只愛她一個人?萬一被別的女孩看到,他要怎麼回答?
  “你如果想笑的話,沒關系。”江振威看不到她的表情,悶悶地說。
  “傻瓜。”真傻……真是太傻了,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傻的人,但是卻意外地讓她深深感動。
  她開始為他消毒傷口,止血包扎,房裡仍是靜默,但在這過程之中,她的動作越來越溫柔,甚至以手指輕輕撫過那幾個字,惹得他一陣顫抖。
  他轉過身來,發現她眼中凝聚的淚水,“你覺得我……不配愛你是嗎?”
  見她不回答,他接著說下去,“在遇見你之前,我這個人成天只會打架,脾氣在得不得了,可是……可是一見到你,好像有什麼魔法發生了一樣,我整個人都變了。或許奇樺已經告訴你我所做的一些事,那幾乎可以說是侵犯了你的自由,因為我把你孤立了起來,當成是我城堡裡的公主,但我自己又不敢跟你接近,每天都活在柔看的快樂和痛苦之中。
  “其實,當我知道爸爸外遇的對像,我也是不知該作何感想,我替媽媽憤慨不平,但另一方面,我又很高興能夠藉此接近你,那天我帶人到榕樹下向你威脅,我一直告訴自己要生氣、要生氣,但我知道心中有一部分的我,因為第一次跟你說話而感到雀躍萬分,然後,你變成了我妹妹,我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的快樂,但我又不得不把這份快樂壓抑下來,因為我媽媽還因為刺激過度躺在醫院裡,我沒有資格因為當了你的哥哥而快樂。”
  看著他抑郁的眼睛,讓藍雨萍低下了頭,手指輕撫過他傷處的繃帶,雖然她早已包扎好了,這無意識的動作只是一種擔憂的表現。
  江振威歎了口氣,繼續訴說:“前天放學時,你故意讓我找不到你,那裡我已經騙不了自己,我不能沒有你。那種擔心和惶恐,是我第一次有過的感覺,我什麼人都可以失去,但是一定要有你在我身邊。我瘋狂地找你,找到腿都軟了,打開每一扇門,就是一陣失望和恐懼,最後,當我看到你安然無事,我再也隱藏不了我的感情,緊緊地把你抱住,失而復得的喜悅讓我忘了一切。”
  “那天晚上,你還做飯給我吃,我覺得我們就像一對夫妻似的,這是我長久以來私心的夢想,沒想到真的能夠實現。但是昨天早上,我接到我媽媽自殺的消息,一大早趕到醫院,她身上插滿了管子的模樣,讓我整個人就像從美夢中醒了過來。我爸爸沒來看她,我陪她一整個早上,仇恨又再度盈滿了我心中,我決定要替她報仇,因此我找來那幾個混混,准備在樓頂上傷害你。”
  “你上樓來的時候,表情還是那麼平靜,不管我說了我要做什麼,你似乎都很相信我的樣子,命運真的是一種很可笑的東西對不對?就在你的眼睛開始相信我的時候,我卻必須背叛你的信任,當那幾個人拉住你,要侵犯你,你一點掙扎也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眼裡充滿了悲哀,好深好深,幾乎要把我淹沒了,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沒辦法,我不可能因為仇恨而不愛你,因為我根本就不恨你,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只是不敢面對自己罷了。”
  “當我趕走那幾個混混,我看到你流血了,我覺得那好像是我的血一樣,流出我的身體,每一滴都讓我好疼。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不可能讓你原諒我,或許我不再出現你的面前,對你才是最好的,因為我早就沒有資格愛你,而且是我自己造成這樣的情況,我是自作自受。可是,請你無論如何都要相信,我真的很愛你。”
  藍雨萍聽了這番話,心中起伏難平,只覺一股熱流滑向全身,暖暖地將她包住。
  當他們的眼神交接,只見他眼底默默的情意回蕩著,雨萍不得不勉強眨回呼之欲出的眼淚。
  “你……你說了這麼多話,一定很累了,你先休息吧!”她起身將電燈關掉,房裡就變成一片昏暗。
  “不要走。”他拉住她的手,吶吶地問:“可以……陪我一下好嗎?”
  藍雨萍遲疑了一秒鐘,便坐到床邊,“我在這兒。”
  江振威松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安心閉上了眼睛,才緩緩進入了夢鄉。
  窗外仍是淅瀝瀝的雨聲,窗裡卻是一片寧靜,那是一種夢中才會有的、帶著點朦朧的安詳。
  江振威再度睜開眼睛時,看到藍雨萍坐在床邊沉沉地睡著了,他不忍心讓她坐著睡,便移開了身體,扶她躺到床上,讓她靠著自己的枕頭。
  看著藍雨萍安詳無邪地睡臉,他心中就湧起一份感動,天曉得為什麼,只要能夠這樣看著她,他就能感覺到最甜最美的幸福,連他自己都不也相信,在遇見她以前,他對女孩子根本不骨興趣,也沒想過陷入情網的自己,會是如此忘我的投入。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滑過她白嫩的臉,她似乎沒有醒過來的跡像,於是他又放大了膽,掬起她一撮滑柔的秀發,湊在唇邊吻了一下。
  她穿著長袖的白襯衫,他看得笑了,她真的很適合穿白襯衫,襯托她出塵的氣質,還有那精靈般的捉摸不定。
  他想起過去許多回憶,心裡甜甜的也酸酸的,他知道藍雨萍不會原諒他的,而且以他的立場也不能愛她,這是他第一次碰她,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舉起她的手,細細吻過每一根手指,喉嚨中梗住濃濃的傷感,這輩子他都會記得她——他所見過最讓人心疼的女孩。
  突然,藍雨萍的眼睛睜開來,看著他和他的動作。
  “對不起。”他連忙放開她。
  她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你怎麼了?我……我只是情不自禁。我知道你……你討厭我,我再也不敢了。”他怎麼又惹她哭了,他真是該死。
  江振威沒想到她會主動投入他懷中,愣了幾秒鐘,雙手才遲疑地落在她背上,略微笨拙地撫慰她。“不要哭了,我看了……很難過。”
  藍雨萍倚在他的胸膛上,臉頰輕輕摩挲著他的皮膚,她從來不知道人的體溫是這樣的感覺,好溫暖好溫暖,仿佛回到了家一樣,而她從未有過真正回家的感覺。
  江振威擁住了她,靜靜咀嚼著這永恆的一刻,因為他知道,他將難以忘懷這一切,在往後的日子裡,他只能以回憶來度過漫漫長夜。
  “你是不是……要離開這裡了?”從他一開始碰她,她就已經醒來了,對他溫柔的碰觸和親吻,讓她感動得想哭,卻也莫名升起一股分離的預感。
  江振威無奈地點頭,“我沒有辦法向你報仇,也不忍傷害你母親,讓你更難過,既然這樣,我已經沒有必要留下來了,我爸媽離婚,我本來就應該跟著我母親的,只是她要我來報仇,我才會出現在這裡,現在我必須回到原來的家,守著我母親,我怕她會再自殺,她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有這個責任。”
  藍雨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眼淚卻不懂,不聽話地一流再流。
  “而且,我也不配跟你在一起,我做了那麼不可原諒的事,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時候你看著我的眼神。”他握緊著拳頭說,仿佛又看到當時她悲哀的眼神。
  藍雨萍知道這不是他倆相戀的時候,外在的環境不允許,心情上也難以調適,說她已經忘了那件事是謊話,她還是無法不介意。
  但她心裡怎麼會有那樣深沉的哀傷呢?這才萌芽的感情,到底該拿它怎麼辦?
  窗外,雨已經停了,夜幕逐漸低垂,藍雨萍下了床,打開窗戶,呼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你在想什麼?”江振威不太放心。
  她回過頭來,綻開一個有些落寞的笑容,“可以什麼都不要想嗎?就這個晚上陪我,明天你再回家去,好不好?”
  江振威看著她好一會兒,幾乎想要落淚了,但還是忍住說:“好,我陪你,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我想……去看星星。”藍雨萍微笑說,眼裡閃著星星一般的淚光。
  摩托車在路上呼嘯而過,坐在後面的女孩緊緊抱著男孩,在路人看起來,他們仿佛是幸福的一對。
  車子騎上了蜿蜒的山路後,清涼的晚風吹來,雨後的氣息顯得怡人舒適,到了陽明山上的擎天崗,江振威停下了車,休貼地幫藍雨萍拿下安全帽,然後牽著她的手走向那寬闊的草原。
  “喜歡這裡嗎?”江振威帶她到了一處平坦的地上坐下。
  她點點頭,她從未來過這兒,因為……不知道要跟誰來。
  四周夜色沉默,遠處隱約閃著路燈,但是有月光清照,有蟲鳴風吹,顯得一點也不寂寞,天上有幾顆星子閃爍,略顯迷惑地在月亮旁邊做陪襯。
  “再晚一點,就可以清楚看到星星了。”江振威說。
  “好,我們一直等下去,等到天亮也無所謂。”
  江振威伸過手摟住的肩膀,她呆了一下,也柔順地倚到他胸前,兩人靜靜聽著版此的呼吸和心跳。
  江振威開始述說過住的許多趣事,“我常常出現在你面前,你知道嗎?”
  “真的?”她不知道耶,她走路時從不看人的。
  他摸了摸她的長發,“升旗時我就站在你面前那一班,我常在你發呆的時候轉過頭偷看你,看到你去合作社買東西時,我還故意幫你打開一條通路,否則你可能永遠也擠不開人潮,買不到東西。還有,你很喜歡到真善美戲院,看一些國際影展對不對,我在西門町看過你好幾次,還跟蹤你喔!”
  “你……不會吧?”她聽了不禁失笑。
  “而且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你喜歡的喝的湯是玉迷濃湯,你最愛穿白襯衫,音樂老師多次邀請你參加合唱團,但是你一直拒絕,不過你的音樂成績還是全班第一。你學過芭蕾、鋼琴和聲樂,你的第一志願是藝術學院,你是左撇子,你訂閱的雜志是“影響電影雜志。”還有你上次在錄影帶店租的片子是“羅密歐與茱麗葉”。”他如數家珍地說,仿佛這一切他早已倒背如流。
  藍雨萍目瞪口呆地盯著他,“你……你簡直是瘋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被觀察著、被注意著,以及被崇拜著。
  江振威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抓抓自己的後腦勺,“聽起來好像是瘋了沒錯,可是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在人群中就是能一眼看到你,而且看到了就無法移開視線。”
  她搖了搖頭,“你為什麼不早一點來找我呢?”那他們可以擁有的時間就不會這麼短了……
  他歎口氣,“我也常常這樣問自己,為什麼不敢接近你呢?或許我自卑,或許我懦弱,我總不敢站到你面前,直接告訴你,我已經喜歡你好久好久了,我怕嚇到你,也怕自己不能讓你快樂,我對女孩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麼說來,你爸爸和我媽媽訂婚,總算還是有一點好處了?”
  他朗聲笑了,“沒錯,至少我能夠以哥哥的身分出現,那要關心妹妹就不是那麼困難了。”
  兩人就這樣聊了好多好多,但一直不談那即將到來的離別,既然這是最後一夜,何必讓它染上哀愁的色彩?就記得這些笑語和快樂吧!忘記眼淚,留下幸福的辰光。
  “星星出來了,你看!”江振威突然指著天空。
  兩人都站了起來,藍雨萍抬起頭,放眼天際,盡是璀璨的星光點點,還有一條迷霧般的銀河,在深藍色的夜空裡,顯得格外晶瑩動人。
  藍雨萍心中陣陣感動,天上是閃爍的星鬥,身邊是溫暖的臂膀,她好滿足。
  “有流星!”江振威指給她看。
  藍雨萍立即閉上眼,默默許了一個願,但願在未來的某一天,她還能和江振威上陽明山來,還能一起看這美麗的滿天星鬥。
  “你許了什麼願?”
  她微笑著說:“這是秘密。”而她會藏在內心的最深處。
  “你快樂嗎?”
  “我很快樂。”真的,她從來沒有這樣快樂過。
  她主動搭上他的肩膀,兩人擁抱住彼此,想把對方融入自己體內,這樣不管時針走得多快,都無法將他們分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江振威將她放開了一點,深深地看著她說:“過了十二點了,今天是九月五日,是中秋節,也是你的農歷生日,生日快樂。”
  說著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袋子,倒出一條銀白色的項鏈,星型的模樣,正如天上的繁星,“我很早就准備好了,送給你。”他也戴在脖子上。
  藍雨萍怔怔地看著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項鏈,從來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從來沒有人給過她這樣的禮物,她眨了眨眼,發現眼淚又忍不住滑落了。
  視線變得朦朧,景色仿佛夢境,唯有站在面前的人是真實的,是溫暖的,她的心口發燙了起來,腦中一片昏亂,只有數不盡的星星飛過眼前。
  “怎麼哭了?你不喜歡這條項鏈?”他擔憂地問。
  她用力地搖頭,“我……太喜歡了,我這是……快樂的眼淚,真的。”
  她再度被擁進他懷中,他低頭吻去她的淚水,萬分不舍,“不要哭,你一哭,我整個人都亂了……”
  擁抱之中,不知道是誰先碰到誰的嘴唇,但他們的唇之間就像有股磁力,自動就黏合在一起了,他的親吻好輕好柔,像怕碰壞了她一樣,藍雨萍覺得自己是被呵護的,被深愛的,他的感情撼動了她,把她的冷漠融化成淚水,把她的無謂融化成感動。
  天上的星星啊,我要向你發誓,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夜。
  凌晨時分,一輛摩托車從陽明山上騎下,後座的女孩緊緊抱著男孩,無論誰來看都覺得這是幸福的一刻。
  停在路口紅燈時,江振威的傳呼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凝重地說“是醫院的電話。”
  藍雨萍沉默了,時間竟過得如此快,那快樂的一頁已經被翻了過去,接下來就是離別的篇章了。
  江振威將藍雨萍送到大廈門口,兩人下了車,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這時才早上五點,空氣中還有一點灰蒙蒙的。
  究竟該由誰來打破沉默?他倆都猶豫著。
  江振威握起她的雙手,真摯地說:“如果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對你一見鐘情。”
  她聽了眼眶一陣發熱,“因為你總會在人群中找到我的,對不對?”
  “我只看得見你。”
  “如果有可能,你會一直看著我?”
  他慎重地點頭,“是的,我會。”
  她心想這樣就夠了,便揚起最溫柔的笑容,“去吧,你母親需要你。”
  “我……我不會忘記你。”
  “我也不會。”她拼命忍住眼淚,“讓我看著你走好不好?我想記得你的背影。”
  江振威猛地將她抱進懷中,激動地說:“若是有一天,我終於有資格可以愛你,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
  “我等著那一天,我等你。”
  他又低頭吻了她,兩人纏綿品嘗著對方,像在承諾不要忘記彼此的溫柔,等到這一吻終於也結束,他才放開她說:“保重。”
  “保重。”
  摩托車再次被啟動,江振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終於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騎車離開。
  藍雨萍站在原地不動,她不能動,她的心已經隨著那呼嘯聲而飛,不在她身上了,她只剩下一雙眼睛,可以記憶這一幕,刻印在她腦海裡。
  剛才兩個人坐的摩托車,只剩下一個男孩,任誰看了,都覺得那背影好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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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20: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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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
                無端想吻誰
                在風花雪月裡
                無端想到皺著眉
                想你想你想你
  七年後,台灣的演藝圈裡出現了一位天後,她是影星藍湘琴的女兒。
  但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藍雨萍能歌能演,在國際影展頻頻得到影後的獎項,在流行歌壇上也有銷售百萬張唱片的佳績。一時之間,似乎無人能出其右。
  在她就讀藝術學院時,即拍攝過幾支化妝品廣告,因為在廣告中她從來都是不發一言,只靜靜看著窗外,任由風吹,展現吹彈可破的肌膚,卻引人注目,使她贏得冷艷模特兒的美名。
  大一時,受到星光唱片公司的青睞,藍雨萍開始發行專輯,但從未上過電視、電台宣傳,完全由音樂錄影帶來展現歌喉,這種反宣傳之道,竟然奇跡似地造成轟動,而且更惹得歌迷殷切的關心。從影以來,她的角色也都較為沉默內斂,造成她的形像冷漠不可接近,地更為影迷所熱烈探討。
  她的安靜,被視為氣質,她的高不可攀,凸顯其他明星的俗不可耐,藍雨萍像顆明星般高高升起,供人崇敬,卻無可捉摸。
  這天,在一場演唱會之後,藍雨萍坐在後台,她的化妝劉嘉惠正在替她卸妝,並除去身上所有的飾品及行頭,這可是一項大工程。
  而她的經紀人葉其峰,則背對著她向她報告,“那個變態家伙又寫信來了,堅持說他是你前世的戀人,你一定要見他一面,否則你很快會事業失敗,而且還會紅顏薄命。”
  化歸室裡的工作人員都哄堂大笑,“這個人是瘋了還是怎樣了?什麼前世戀人啊,真是笑死人了!”
  葉其峰卻又說:“這是他寫來的第十三封信了,而且都用電腦打字,好像怕人家查出字跡,搞不好上面的指紋也除掉了,我看他是專業的心理變態者,恐怕真會做出什麼事來。”
  劉嘉惠聽了點點頭,“這種事情還是小心一點好,前幾天祥隆電影公司不是被放了炸彈嗎?我有個朋友在那裡工作,就被炸傷了眼睛呢!”
  大家談起治安敗壞,都議論紛紛,尤其是在演藝圈,藝人的安危更是難以保障。
  葉其峰最後下結論道:“我們應該要請保鏢,那些保全人員,都已經是中老年人了!我看還是要請專業的保鏢,我有個朋友很熟這一行的,我去跟他探聽探聽!”
  “嗯,這倒也是有理。”劉嘉惠轉向藍雨萍,“雨萍,你覺得呢?”
  “你們決定就好。”卸妝完畢,她穿上簡單的白衣白裙,戴上黑色的太陽眼鏡。“我想回去休息了。”
  葉其峰聽了連忙以行動電話聯絡司機,“車子准備好了嗎?雨萍要走了,那邊沒有觀眾吧?好等會兒我們就出去了哦!”
  葉其峰轉向藍雨萍說:“雨萍,可以走了。”
  於是由葉其峰和保全人員帶頭,藍雨萍默默跟著走在後面,她的精神不太集中,因為今晚她太累了,什麼事也不想做,只想回家。”
  但不在他們走到出口時,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突然沖了出來,拿了一瓶不知道裝了什麼的罐子,就往他們這邊灑過來。
  那液體撒在身上,有種疼痛的灼熱感,大家驚叫了一聲,還來不及反應,那個黑衣的男子已經揚長而去,霎時就不見蹤影了。
  “哎呀!痛死我了!“走在最前面的保全人員叫道。
  “我的臉好燙,這是怎麼一回事?”葉其峰也隨之哇哇大叫。
  藍雨萍由於走在最後面,臉上又戴著太陽眼鏡,只有手腕微微被潑到,情況並不嚴重,此時她反而是最鎮定的人,逕自走到停車場叫司機開車過來,“把他們扶進車裡,小心不要碰到被潑到的地方,免得你自己也受傷。”
  司機小王看到剛才的那一幕,早就嚇呆了,藍雨萍叫他做什麼,他便不假思索地照做。
  兩個保全人員和經紀人被扶上車後,藍雨萍上了前座,從容地吩咐小王說:“台大醫院急診室,走吧!”
  小王答了聲,“是!”立刻驅車前往目的地。
  一到醫院,醫生、護士們把傷患抬到病床上,迅速送進急診室治療。而藍雨萍的出現,她大大驚動了醫院,病人和在場的民眾聽到消息,都趕出來一睹大明星的廬山真面目。
  “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簽名或拍照。”剛剛才受到襲擊,她可擺不出笑春來。
  可惜,如潮水般湧來的歌迷、影迷,還是把她團團包圍了。
  藍雨萍正尋思著該如何逃走,一支有力的手拉住了她,她一抬頭,看見一位身穿白袍的男醫生,臉色和悅,“這裡有休息室,請進來坐坐吧!”
  藍雨萍掙脫了他的手,但點了點頭,在他的開路之下,跟著他走進休息室,但一進到裡面,她發現這不是休息室,卻是一間個人辦公室。
  “抱歉,我想不出有哪裡可以讓你避難。”那醫生充滿歉意地笑了笑。
  藍雨萍無所謂地聳聳肩,“電話借用一下。”不等他回答,她就拿起電話打給星光唱片公司,向經理林怡慧說明他們被襲擊的事情。
  “我們在台大醫院,三名受傷者在急救,我在……”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明白她的問題,回答說:“外科主任傅敬輝辦公室。”
  藍雨萍照著說了一遍,林怡慧便說:“好,你就在那裡別動,我們報警以後立刻就來。”
  藍雨萍放下電話,逕自坐到皮椅上,椅子很寬大厚實,她坐得很舒服,但並未詢問椅子的主人。
  不過傅敬輝也不惱怒,臉上仍是那樣溫和的微笑,仿佛站著看她就是一件愉快的事。但他隨即皺起眉頭,“你的手受傷了。”
  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有幾個斑點一樣的傷口,對比的顏色十分強烈,但是藍雨萍只淡淡地說:“沒關系。”
  “當然有關系,誰知道那個人灑的是什麼液體?很可能是致命的化學藥品!”傅敬輝從容的神色變得緊張,拉著她便要往外走。
  “不用了。”她很累,只想睡覺,開演唱會不是人做的工作。
  “我是醫生。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傅敬輝把她帶進急診室,時而的護士正在給剛才那三個傷患裹藥包扎,看到他進來一起喊了聲,“主任好!”
  “他們受的是什麼傷?”
  護士長賴素貞回答:“劉醫生說是稀釋的硫酸鹽,濃度很低,所以我們先給他們上藥,至於傷到眼睛的部分,劉醫生正在准備開刀,等一下就要送他們到手術房了。”
  傅敬輝點了點頭,拉著藍雨萍在病床邊坐下。
  賴素貞在一旁看了,趨向前說:“主任,我來替她上藥吧!”她想這應該是她的工作才對。
  “不用了,我自己來。”
  傅敬暉的回答讓其他護士都嚇了一跳,因為一位堂堂的主任,親自給傷者上藥,這實在是有點不尋常呢!尤其對方是藍雨萍這樣的明星,更是不禁惹人臆測。
  但見傅敬暉低著頭,專心仔細地為藍雨萍療傷,宛如在動外科手術一樣謹慎小心,唯恐一有閃失,就會弄傷了她的肌膚。
  傅敬暉並不介意她的冷漠,默默做著這一切,等到處理完畢以後,才抬起頭對她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藍雨萍這才回過神,看了看手腕上的繃帶,只說了兩個字:“好醜。”
  護士們聽了都大感意外,要知道傅主任是她們眼中的黃金單身漢,能讓他如此照料簡直像中了第一特獎,應該大呼萬歲的!但是這位藍雨萍,不但不感激涕零,還嫌傅主任技術不好,說他把好的手包得在醜了,真是太過分了。
  傅敬暉聽了以後卻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說著他又拉起她的手,住急診室門外走,護士們個個都瞪大了眼,目送他們離去。
  藍雨萍想要掙脫開他,但這時她已經毫無力氣了,只得乖乖跟著他走。一回到他辦公室,她完全不顧他的存在,坐在椅子上,拿掉太陽眼鏡,雙手往桌子一趴,就閉上了眼睛。
  傅敬暉看她睡得像支小貓,不禁微笑了一下,坐到她面前,手托著下巴,靜靜地端詳著她的睡臉。
  “叩叩。”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傅敬暉起身開了門,看到星光唱片公司的人員,有七八個左右,他把食指放在嘴上說:“噓,小聲一點,她在睡覺。”
  經理林怡慧看了看傅敬輝,“醫生,請問醫生雨萍她沒事吧?”
  傅敬輝搖頭,“只是小傷,已經處理好了,不過她好像很累,睡著了。”
  “哦?”林怡慧略感驚訝,藍雨萍難道認識這位醫生嗎?否則怎麼會就這樣睡在人家辦公室裡?
  這時藍雨萍睜開了眼睛,她睡得不好,一下子就被吵醒了。
  林怡慧看她醒來了,立刻沖上前去問,“雨萍,你還好嗎?”藍雨萍可是他們公司的鎮山之寶,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就完了。
  藍雨萍嘴角微揚,就算是微笑了,“我沒事,保全人員和經紀人都受傷了,你們去看看,我,要回家了。”
  林怡慧用力點頭,“好,我叫司機小王立刻送你回去,所有的事都由我們來處理,你趕快回去休息。”
  林怡慧扶著藍雨萍往外走,並不斷向傅醫生道謝,”多謝醫生照顧,我們這就先告辭啦!”
  傅敬輝笑著說,“沒什麼,這是我該做的。藍小姐,希望還有機會見到你。”
  藍雨萍完全不回答他,只默默走著,一直到離開辦公室以後,林怡慧才小聲問她說:“你認識這個醫生嗎?”
  藍雨萍搖頭。
  林怡慧呼了一口氣,“還好,我以為你要傳緋聞了呢!不過,那醫生的條件不錯,我看我來追他好了。”
  藍雨萍不置可否,反正那也不關她的事。
  小王已經開著車在前門等她,林怡慧特別交代說:“要把雨萍平安送回家喔,路上有什麼意外立刻跟我聯絡。”
  “是的。”小王說。
  藍雨萍從進富豪轎車裡,隨即閉上了眼睛,默默等著回到家的那一刻。
  當藍雨萍打開家門時,十二點的鐘聲剛好響起,她綞完全跟外界隔離了。
  小貓“橘子”走到她面前,挨著她的小腿摩擦,像訴說寂寞似地跟她撒嬌。她倒了貓食跟干淨的飲水給“橘子”,便讓它自己去忙碌了。
  她一面走,一面脫掉衣服,直接走向浴室,放了一缸熱水,讓自己全身都沉浸在溫暖的水流中。
  這個二十坪大的房子,就是她的小城堡,即使她買得起更大的房子,她也不願意離開,因為她住怕了一百多坪的房子,尤其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
  七年前她的母親藍湘琴和江柏弘去了澎湖,拍完戲要飛到美國結婚度蜜月時,卻因飛機失事而罹難,留她一個人住在那一百多坪的房子裡。
  那一年裡,她受夠了房子裡的空洞荒涼,總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裡面,但是依照她母親生前所立的遺囑,她必須十八歲才能處理她的財產,因此當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她已經找好買主,立刻把房子賣掉,又買了一間小房子,就一直居住到現在。
  她喜歡這裡,她喜歡小小的空間,她想自己是患了“畏懼空曠症候群”的病。
  洗完澡後,她坐到床上,看著床頭上的東西,那是她的兩個寶貝。
  第一個是一台答錄機,那裡面有她母親給她的最後遺言,只要一按下鈕,就會傳來她愉快的聲音:“小萍,媽媽人在澎湖啦,我們來這裡出外景,不知道要拍戲多久耶,就看柏弘的意思了,後天是中秋節,自己去買點月餅、文旦來吃,還有你和小威要好好相處,互相照顧,拜拜了。”
  她對母親沒有太大的愛或恨,只是淡淡的懷念。她很高興母親在她心中最後的印像,是在那次最後的晚餐中,母親幸福撒嬌的模樣,一直還刻在她心中,感覺上母親能和江柏弘一起死,其實應該也很美的。
  第二個寶貝是她的照片,那張被江振威撕碎了又黏好的照片。從那天分別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李奇樺說他退學了,跟他母親去了香港的娘家,沒有留下任何聯絡的方法,江振威房中的東西都沒拿走,其實裡面根本也沒有什麼,她只拿了這張被壓在台燈下的照片,把它放進相框裡。
  當她搬家時,除了隨身的用品之外,就只帶了這兩樣東西,所有家具都連房子一起賣了,她拎著一個小皮箱,就來到這間小房子,一住就是六年了。
  她悠悠歎了口氣,這些年來的生活,她雖活在水銀燈下,卻也像活在像牙塔中。
  促使她繼續演戲、唱歌的最大動力,一個是天生的興趣,一個是因為……她希望江振肆看得到她,在電視、電影上看著她,並且回想起他們那段為期只有五天的戀愛……
  隔天,經理林怡慧打了電話給她,“雨萍,昨晚睡得還好嗎?”
  “嗯。”她懶懶地拉了拉睡袍。
  “今天早上我們又收到了一封怪信,就是老說跟你是前世戀人的那一個,我們已經跟警方溝通研究過了,他們認定這就是那個寫信的人所做的,應該要對他多做提防,剛才公司緊急召開臨時會議,我們決定給你請個保鏢,而且要找最專業最頂尖的好手。”
  “噢。”她從被窩裡抓出“橘子”來,它熱呼呼的,好像睡得挺好。
  “我們下午要召開記者會,嚴厲譴責暴力,你不用出席,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我會替你發言的,明天你不是要到香港領獎嗎?到時你就可以看到你的終極保鏢了,哈哈……”林怡慧自以為風趣地說。
  但是藍雨萍並沒有笑。
  “咳,好啦。這樣應該就沒有問題了。今天你在家裡休息,我會幫你料理好一切的事情,不用感謝我了,明天見。”
  “拜。”藍雨萍掛上了電話。
  好棒,今天放假,藍雨萍抱著“橘子”端詳,它剛睡起,眼睛不大睜得開,卻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
  她是一支流浪貓,在一個下雨的夜晚,差點被司機小王輾過去,當小王下車去看清楚時,抱回了這去橘黃色的小貓,她立刻就決定要它了。
  因為它有一雙迷離的眼睛,看起來像是迷路了,找不到家一樣,而那無依的感覺跟她自己很像……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藍雨萍身穿一襲米色長裙,戴著帽子和太陽眼鏡,從車子上走下來,保安人員和公司人員都緊緊包圍著她,不讓任何人接近。
  歌迷和影迷們早就團團圍在機場門口,因為藍雨萍這一去香港就是三天,他們連三天都無法忍受,直呼著:“我們舍不得你。”
  藍雨萍低著頭,匆匆走過人群中,連招個手都沒有,但是大家仍然尖叫著、呼喊著,像是她做了什麼讓人興奮的事一樣。
  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獲得消息的,星光唱片公司從未宣布過藍雨萍要去香港,也沒有泄露出發的時間,但這些迷哥迷姐總有辦法探聽到正確的消息,讓工作人員也不得不佩服。
  又是一場你推我擠的戰爭,保全人員好不容易才讓藍雨萍進了候機室,工作人員又尖叫說,“天啊,候機室裡面也有!難道他們也跟著要到香港去?”
  沒錯,那些拿著花和禮物的帥哥辣妹,正是要跟著到香港去的。
  “真會跟啊!可以去當偵探了。”經理林怡慧搖頭說。
  藍雨萍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鬧劇,讓工作人員去排解人潮,她只像個機器人一樣,在眾人的簇擁下,快步走過登機道,進入頭等艙,坐到角落的位子裡坐下。她就拿出隨身CD來聽,忘了外界的一切。
  有些熱情的歌迷不顧勸告,還是想走過來請藍雨萍簽名、拍照,但是一一都被阻擋。最後,還是由空中服務員出面,才讓所有的人都乖乖地坐下。
  機長用廣播跟大家問候過後,飛機便開始在跑道上加速前進,即將起飛,林怡慧看藍雨萍還望著窗外發呆,不禁說:“不管坐車還是坐飛機,你每次都不扣安全帶,真讓人操心。”說著她就幫藍雨萍扣上了安全帶。
  藍雨萍還渾然不覺,只專心聽著音樂,看著窗外的景色,起飛以後,陸地上的景物就像小人國的模型一樣,慢慢地變小變遠。
  而飛到雲層中以後,仿佛是到了天堂,盡是一片白茫茫,等飛機的高度穩定了,他們就身在雲朵上方,宛如另一個世界,潔淨、純真,無所紛擾。
  藍雨萍最喜歡的就是這上面的風景,打開皮包找東西,“咦,我那盒頭痛藥呢?糟糕,我好像沒帶耶!”
  藍雨萍聽了幾乎不敢相信,沒有頭痛藥,她可能必須立刻下飛機,她連坐電梯都會頭暈,更別說是坐飛機這麼可怕的事情了。
  林怡慧東找西找就是找不到,連忙問其他工作人員是否有記得帶,但每個人都搖了搖頭,給了否定的答案。
  林怡慧也問了空中服務員,但他們並沒有藍雨萍常吃的那種牌子,而藍雨萍吃別種藥都沒有用,林怡慧只能自己粗心大意。
  “算了。”藍雨萍皺著眉頭,不想多說什麼。
  這時,從前方走過來一個男人,“你們是不是在找頭痛藥?我這裡有一盒,不知道你們需要嗎?”
  林怡慧一抬頭,高興地叫道:“咦,你不是台大醫院的傅敬主任嗎?你怎麼會在這裡?好巧,這剛好是我們雨萍吃的牌子,真是太棒了!”
  傅敬暉微微一笑,“我要到香港開會,沒想到跟你們同一班飛機,剛才聽到你們在找痛藥,剛好我身邊有帶,所以就拿來毛遂自薦了。”
  林怡慧拿了開水和藥遞給雨萍,滿臉討好地轉向傅敬暉,“相逢自是有緣嘛!我我旁邊有沒有人坐?我去跟人聊聊好不好?”
  “我旁邊有空位。”
  “哦,真的啊?實在巧到讓人家受不了呢!”林怡慧心中暗自竊喜。
  但傅敬暉卻回答說:“我看藍小姐的臉色很蒼白,不如你和我交換位子,我來給她量一下脈搏好了,讓我看看她的情況如何,畢竟我是醫生啊!”
  林怡慧碰了個軟釘子,不禁歎口氣,看看藍雨萍真的是頭疼難當,也只好讓賢說:“好吧,麻煩醫生給我們雨萍診斷吧!可以不用收掛號費吧!”
  傅敬暉搖頭笑說:“當然不用,這只是我做醫生的職責而已。”
  林怡慧站起來走到前方的位子,傅敬暉則坐到藍雨萍身邊,看刀吃過了藥以後,握起她的手測量脈搏。
  藍雨萍沒興趣在飛機上還看醫生,想要掙脫手,傅敬暉卻緊握住她的手,“讓我看看,你總不想要在這兒昏倒吧!”
  藍雨萍昂起下巴,以靈秀烏黑的眼眸瞪住他,他卻保持一貫的微笑,表情深沉。兩人對望了片刻,傅敬暉已經量出她的脈搏,含著笑意道:“以生氣的情況而言,你心跳得實在太慢了,而且也不夠亂。”
  藍雨萍收回手,懶得跟他再鬧下去,藥效發揮得很快,她開始有些昏沉的睡意,靠著窗口閉上眼睛。
  這時她感覺到有東西放到自己身上,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傅敬暉拿外蓋在她身上,他把冷氣孔調到另一邊,低下頭跟她說:“如果你著涼了,不能唱歌,會有很多人傷心的。”
  藍雨萍不說話,對他投以冷眼,她不喜歡任何一個陌生人。
  “你的手好一點了沒?我有帶醫藥箱,我幫你再包扎一次吧!”他非常熱心的自動開始替她療傷。
  藍雨萍看著他低下頭的模樣,那輪廓有一點像當年的江振威,這讓她的心軟了,不再掙扎的,任由他去擺布自己的手。
  傅敬暉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藥、包扎,臉上一直帶著疼惜的表情,但是藍雨萍並未發現,因為她已轉過頭去看窗外的藍天,慢慢沉進了安詳的夢鄉。
  香港新機場。
  飛機降落到跑道上時,藍雨萍才悠悠醒了過來,外頭不再是只有白雲的世界,又成了五光十色的現實世界。她一坐直身體,身上的外套便掉了下來,旁邊的傅敬暉替她拾起,披到她肩膀上。
  “剛才機長說,香港的氣溫只有十向度,比台灣冷很多,你還是把這外套披上吧!免得受涼。”傅敬暉還是一臉溫和,見她不願回答,便先行起身。“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大家紛紛下機,不少人好奇地跑來看明星,但是藍雨萍只看著窗外,不管他們的叫喊,一直等到所有人都下機了,林怡慧才跑過來找她,“怎麼樣?頭還痛嗎?”
  藍雨萍搖了搖頭,她睡得很好。
  “那個醫生真是熱心,又長得一表人才,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他了耶!”
  “噢。”藍雨萍點了點頭。
  “下次我就藉看病去找他,你說怎麼樣?他會不會喜歡我啊?”林怡慧都邁入三十大關了,還是像小女孩那樣浪漫。
  “大概吧!”藍雨萍什麼也不知道。
  在工作人員和保全人員帶領之下,兩人終於下了飛機,一路上林怡慧都在吱吱喳喳,藍雨萍只是應了幾聲。
  “哇,機場的風好大,冷死了!”林怡慧抓緊領口說。
  藍雨萍聞言,把的外套脫下來給她,“這是他忘記拿走的。”
  “他?你是說傅醫生?”林怡慧尖叫了起來,“帥啊,我又有藉口可以去找他了,謝謝雨萍,我愛死你了。”
  機場照例有許多記者、歌迷和攝影機,但是藍雨萍在工作人員重重包圍之下,還是順利離開了機場,搭上飯店的豪華禮車,直驅目的地,當然,後面還是跟了一長串的電視台采訪車。
  到達香格裡拉酒店之後,藍雨萍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讓林怡慧他們去召開記者會,說明這次來香港的計劃和表演,在房裡,她把音樂的聲音開到最大,在落地窗前看著香港的景色。
  敲門聲響了,她沒聽見,一直到外面在踢門了,她才猛然轉身,辨認出聲音的來源,上前開了門。
  “進一步你要把我嚇死了啊?我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林怡慧臉色慘白,後面站著五六個流著大汗的服務生。
  “我在聽音樂。”她淡淡地說。
  林怡慧苦笑說:“我想也是。”除非是死人才聽不到!
  林怡慧把音樂關小,給了服務生小費,才關上門對藍雨萍說:“記者會差不多開完了,你要不要出來露個面?”
  “不要。”藍雨萍簡單俐落地回答。
  林怡慧歎口氣,“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她在沙發上坐下,拿出一份契約,“這是要和保鏢簽的約,你先看一下吧!”
  “你決定就好。”
  林怡慧又是歎氣,“我也知道你會這樣回答,這合約我看是挺公道的,沒有問題了,等會兒我們去跟他們簽約,再去參加頒獎典禮。”
  “我們去?他們為什麼不來?”藍雨萍覺得奇怪。
  “人家亞洲保全公司是很有名的保鏢集團,現在有空跟我們簽約就不錯!”林怡慧解釋說。
  “我叫化妝師進來了哦!”
  “嗯。”藍雨萍視線又回到窗外的風景,海,好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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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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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
              一路離開你
              一路還留下線索
              這就是我的想不開
  穿上白底黑紋的旗袍,頭發綰起來的藍雨萍,美麗得一如古畫中走出來的佳人,尤其是她那雙琉璃一般的眼睛,更是讓人看了為之屏息,一走出房間,連服務生都看呆了。她一派冷靜,在隨從人員保護之下,走向門口的黑色勞斯來斯。
  車上,林怡慧也特別贊美她說:“我看今天領獎的時候,所有的攝影機一定都會對准你,明天報紙才有東西可以看!”
  藍雨萍只是應了聲,“嗯。”目光就移到窗外。
  前年她答應公司來香港發展,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想要讓香港的媒體上有她的臉孔出現,因為她心底在想,或許這樣那個人就會看到她了……
  車子來到中環的辦公區,林怡慧向司機說明是哪一棟大樓,司機便在大門口前讓他們下車。“半小時後再回來。”
  “是的。”司機恭敬地說。
  他們一行人的出現,在大樓裡產生了騷動,許多人聞風而來,想要看看大明星的風采,但是有位彪形大漢一下樓來,就震住了所有喧鬧。
  “搞什麼?還不去做自己的事!”
  他這麼暴喝一聲,大家都嚇得一哄而散,跑個精光。而那大漢則帶著抱歉的笑容迎向他們,用不大靈光的國語問:“請問……你們是……星光唱片公司的人嗎?”
  “是的,你……你是?”林怡慧有點忌憚長相凶惡的人。
  “我是……亞洲保全公司的總經理,敝姓劉……這是我的名片。”他拿出一張名片,上面有許多頭銜,以及他的大名:劉耀群。
  “你好,劉經理。”林怡慧客氣的喊了一聲,抬起頭看他,覺得有點呼吸困難,因為她才一五五公分,而這個總經理好像有兩百公分似的。
  “請跟我來吧,董事長在裡面等很久了。”劉耀群和顏悅色地帶領他們,跟剛才他那張凶惡的臉有天壤之別。
  搭上電梯來到二十樓,他們才一走出電梯門,遠遠地就聽到爭吵聲和摔東西的撞擊聲。
  林怡慧瞪大了眼睛,“劉經理,裡面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劉耀群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董事長好像還在發脾氣,因為……一言難盡啊!”以他的國語程度,最好還是不要勉強自己去解釋,免得演出笑場。
  越是走近,裡面的爭吵聲聽得越清楚,“他媽的,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分明是故意瞞著我!”
  “有生意上門來,憑什麼拒絕?我是營業部主管,我有權利決定!你要是不高興就馬我辭了!”
  “你明明知道原因,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好,那你自己去拒絕嘛,反正現在他們人都來了,你就當著人家的說,你不高興做這筆生意,你說得出口我就沒話說!”
  劉耀群在這時敲了敲門,打開半掩的門說:“董事長,星光唱片公司的人到了。”
  裡面吵架的兩個人轉過頭來,藍雨萍也抬起頭來,頓時辦公室裡安靜無聲。
  在那一瞬間,藍雨萍腳下的地板似乎瓦解了,一片一片地掉落,讓仿佛墜入無底的深淵峽谷,失去了重力,扭曲了時間,只剩呼嘯的風在耳邊強勁地吹。
  “雨萍,你怎麼了?”林怡慧看藍雨萍臉色慘白,身形不穩,立刻扶住了她。
  “我……我沒事。”藍雨萍輕輕搖頭,但還是坐到了沙發上,以掩飾顫拌的雙腿。
  另一邊,剛才那個自稱營業部主管的男人說話了,“學妹,還記得我吧?我是公司的營業顧問,也是你高中學長,李奇樺!”
  藍雨萍僵硬地點頭,她沒忘。
  “咦,你們認識啊?”林怡慧驚訝地說。
  “是啊,我們算是老朋友了。”李奇樺微笑,拉過另一個男人的肩膀,“還有這位是董事長,江振威!說來真巧,他剛好也是雨萍的學長,我們三個實在太有緣了,這下可以開個校友會了。”
  林怡慧恍然地點頭,“雨萍的學長真是傑出,個個都是大人物呢!這樣也好,我們的合作一定會進行得很愉快!”
  李奇樺哈哈笑了幾聲,“那當然了,雨萍是我們的小學妹,我們一定要好好保護她才行?”
  李奇樺和林怡慧淨說著應酬話,並商談合約的內容。而一旁沉默的兩人,卻只專注地看著彼此。
  他變了,變得像個精明的生意人,盡管那五官身形還是他,但感覺完全不同了,藍雨萍在心裡這麼想。他的鼻梁上戴著銀框眼鏡,掩住他銳利過人的眼神,頭發服順地往後整,身穿鐵灰色的名牌西裝,過往的狂野不羈,已轉為成熟內斂。
  她還是沒變,眼裡依然是那種地無辜的神情,表情脆弱得讓人禁不住想要擁抱著純真,仿若一支走失的小貓,晶瑩動人的大眼裡閃著迷惘,任誰看了都想要好好呵護她,不讓她再有找不到家的時候。
  江振威和藍雨萍靜靜看彼此,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又似乎什麼話也無法表達。
  林怡慧則針對合約的內容,正在和李奇樺逐字討論,“對了,這條很重要,保鏢和雇主絕對不能有任何情感糾葛,你也知道我們雨萍是個知名人物,正朝國際明星的路上走,在這方面絕對不能傳出什麼緋聞來。”
  “這是應該的,我們絕對禁止和雇主發生任何感情,你說是不是啊?振威。”李奇樺轉向江振威問。
  江振威突然被這麼一問,呆了半秒種才說:“嗯。”
  李奇樺心中暗自竊笑,又繼續說:“另外,關於保鏢的組長人選,我要推薦一位最適當的人,他既冷靜又機警,是全公司資歷最深的人,而且會空手道、跆拳道、拳擊和西洋劍,身手一流,槍法最准,我們沒有人比得上他。”
  “哦,到底是誰這麼厲害?”林怡慧好奇地問。
  李奇樺笑得賊兮兮的,拍了拍江振威的肩膀,“那當然……就是我們董事長江振威啦!”
  他這話一出口,江振威和藍雨萍臉色同時變了。
  “啊,董事長親自出馬?”林怡慧也吃了一驚。
  李奇樺繼續鼓動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你不知道啊,我們董事長親自保護的都是大人物,若不是有一定的名聲地位,怎麼請得動他親自出動呢?他除了是個最佳保鏢人選,從來不會跟雇主發生感情,在我們公司的記錄是最棒的!”
  “這樣啊……”林怡慧點點頭。
  “我老實跟你說好了,我們這種做保鏢的,難免會愛上美麗的雇主,幾乎每個保鏢都有過這種不良記錄,但是我們董事長自出師以來,從來沒有過任何感情糾紛,所以你一定要選他才能安心啊!否則保護到最後,雖然雨萍是安全了,便她突然跟你說她要結婚,那欠豈不是虧大了?”
  “嗯。”林怡慧覺得這番話實在太有道理了,再看看江振威穩重冷靜的表情,她也覺得江振威應該是最佳的人選!
  “怎麼樣?林經理這麼聰明,一定知道該如何決定吧!”李奇樺興致勃勃地問。
  “奇樺,夠了。”江振威終於不得不開口。
  “這……是你欠我的,不是嗎?”一旁安靜的藍雨萍,突然對江振威開了口。
  江振威挑起眉頭,直直看住她,“我欠你?”
  “你該不會忘了那件事,還有你說的話吧?”
  江振威從嚴沒忘過,他曾找人要強暴她,卻又解救了她,之後他曾經說過要以生命保護她的。只是……為什麼她現在會提起呢?他不懂她有用意。
  但是在她澄澈的大眼注視之下,他不得不點了頭,“沒錯,是我欠你。”
  “這是什麼意思啊?誰欠誰?”李奇樺奇怪地問:“算了,不管這是什麼意思,振威你到底接不接這個工作?”
  “我……”他仍然猶豫著。
  “江董事長,請你幫幫忙吧!我們雨萍這次碰到的變態狂真的很可怕,上次他拿硫酸差點就要噴到她身上了呢!如果沒有你來保護她的話,我實在不敢想像她會怎麼樣。”林怡慧試著勸服他。
  藍雨萍咬緊了下唇,期盼著他的回答,看他略顯猶豫,便主動地說:“不用了,我們回去吧,就當沒來過好了。”這麼多年從未有他的消息,今天一見面又是這樣冷淡,她的心都寒了。
  當藍雨萍要站起身來,江振威卻開了口,“我答應,我會以我的生命來保護你。”
  此話一出口,只有林怡慧絲毫不覺得有異,高聲歡呼道:“太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成交了!”
  藍雨萍愣在那裡,不知所措地看著江振威,“你不必勉強。”她不想要同情或違虧欠。
  “我絕對沒有勉強。”他坦率地看進她眼中。
  “好極了,那我們趕快來簽約吧!”李奇樺唯恐夜長夢多,率選在契約上蓋了公司的章,林怡慧也拿出星光唱片公司的大印,重重地蓋了上去。
  “合作愉快!”
  “一定,一定!”
  那兩人正在握手言歡,這兩人卻默不作聲,辦公室裡的高氣壓和低氣壓顯然完全影響不到彼此。
  “時間快來不及了。雨萍還得去參加頒獎典禮呢!”林怡慧突然看著手表說。
  “好,那就讓振威立刻開始工作,因為我們已經簽約了啦!”李奇樺說。
  “嗯,對喔!”林怡慧點點頭,“那江董事長,麻煩你跟我們走吧!”
  “叫我江先生就好,從現在開始我是你們的雇員了。”江振威從辦公桌底下拿出一個皮箱,便准備和他們一起出發。
  林怡慧牽起藍雨萍的手要離開,但江振威站到她們之間,冷靜的說:“請讓我站在藍小姐身邊,以後我就是她的貼身保鏢。”
  “沒問題!”林怡慧終於找到適合的保鏢,心裡松了一大口氣。
  “奇樺,你也來吧!我們要擬定工作小組的名單,靠我一個人是不夠的,我想還要有二十個組員才行。”
  “是,屬下遵命,咱們現在出發吧!”李奇樺答得開心極了!
  禮車中,江振威就坐在藍雨萍身邊,李奇樺充當司機,林怡慧則坐在前座,和幽默的李奇樺聊天說地。
  比起前面的熱鬧說笑,後座則是一逕的冷清。
  藍雨萍看著窗外的街景,盡管心中翻騰不定,仍不肯流露出一絲表情,江振威從皮箱中拿出一個藍絨盒子,裡面裝著一條星型的項鏈,他轉頭看看她,她似乎陷入了沉思,於是他主動替她戴上項鏈。
  藍雨萍受驚了一下,轉過頭來看他,又看看項鏈,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這是訊息接收器,只要你按下這顆按鈕,我就能收到你的聲音。”
  七年前的一個夜晚,他曾經送過她一條項鏈,七年後,又是同樣的舉動,但是它們的意義相差得多大啊!
  藍雨萍點個頭,又轉過去看窗外,她怕自己看著他會想哭。
  香港文化中心到了,藍雨萍一下車,立即被大批記者和攝影師包圍,但是江振威和李奇樺把她保護得很好,不讓任何人接近她,卻又能拍攝到畫面,加上前面有劉耀群開路,看起來有如巨人的他喝阻了不少擋路者。
  進入禮堂內,有專人來引領他們到位子上,江振威照樣是坐在藍雨萍身邊,以便隨時保護她。他以眼角余光觀察著周圍,任何一個可疑的人物都不放過。
  來賓們陸續進場,大家交相寒暄,但是藍雨萍對他們的招呼都不加以回應,僅由林怡慧代表回答。不過大家也習慣了,因為藍雨萍是出了名的孤僻沉默。
  江振威看著她突然說:“你還是沒變。”一樣不善於逢迎討好的個性。
  藍雨萍不安地看了他一眼,“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很好。”他喜歡她這個樣子,她就適合做她自己。
  藍雨萍似乎不太相信,但決定不再說下去,這時剛好來了另一個打招呼的人,他們抬頭一看,是傅敬暉。
  “傅醫生,好巧喔!”林怡慧跳了起來,滿面春風,“怎麼會在這裡看見你啊?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呢!”
  傅敬暉口裡回答著林怡慧的問題,眼睛卻看著藍雨萍,“我們白天開完學術會議,晚上剛好有個朋友是主辦單位,就邀請我們來參加典禮。我在那一邊看見你們,就過來打個招呼了。”
  “哦,原來如此啊!你還穿正式禮服,真帥。”林怡慧心想這男人三高都具備了——薪水高、身材高、學歷高,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大魚。
  “謝謝。”傅敬暉微笑說:“咦,這幾位是你們的男伴嗎?”
  “不是啦,他們是……”
  林怡慧話還沒說完,李奇樺就幫忙答腔說:“我們是護花使者啦!”
  “呃,是啊!”林怡慧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但又澄清道:“不過我還是活會喔,真的,我對他們一點意思都沒有!我目前也沒什麼對像,我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要准備那個了才對……”
  傅敬暉仍然有耐性地微笑聆聽,等林怡慧告了一個段落,才轉向藍雨萍問:“藍小姐,你的頭痛好多了嗎?你吃了我給你的藥嗎?”
  藍雨萍恍若未聞,低頭撥弄自己的手指甲。
  林怡慧看了連忙打圓場,“她吃了你的藥以後,整個人都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那時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可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沒什麼,不要放在心上,我這只是醫生的職業病布局。”傅敬暉告別說:“那我先走了,典禮好像要開始了,我得回去位子上。”
  “好的,謝謝你,有空再過來聊聊啊!”林怡慧熱情地向他揮手。
  傅敬暉笑著道別,眼神卻只投向藍雨萍身上。
  李奇樺當然也注意到了這點,轉向江振威說:“喂,學妹的追求者好像不少喔!”
  “我只負責保護她的安全,無權過問。”江振威的喉頭仿佛梗著硬塊,神情陰霾地回答他。
  “是嗎?那你說他們配不配呢?醫生應該是很有錢的吧!社會地位又高!”
  “我說過了,我不予置評!”他眼底已經閃起兩簇怒火,李奇樺只得噤聲不說了。
  低著頭的藍雨萍聽到了這番對話,苦笑了一下。她又想起了以前了,江振威不是坦白說過,他把所有對她有意思的男生都趕跑了,不准任何男生接近她,但現在呢?現在他什麼都忘了吧?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江振威了。
  可惜,她卻還是以前那個藍雨萍。
  “亞洲最佳女歌手,藍雨萍!”頒獎人拿著卡片,大聲地喊出來。
  底下的觀眾立刻爆出如雷的掌聲,但是藍雨萍卻仿佛沒聽見一樣,毫無動靜,還是林怡慧拉了拉她的手,她才稍微回復了清醒。
  “你該上去頒獎了,還要唱歌呢!”林怡慧興奮地說。
  “噢。”藍雨萍應了一聲,默然走向台前。
  從頒獎人手中拿了獎杯以後,便轉過頭面向觀眾,面前的水銀燈好刺眼,她讓眼睛適應了一下才說:“謝謝,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想我要說的話就在我的歌裡面,所以……我還是唱歌吧!”
  在掌聲之中,她拿起了麥克風,走到舞台中央,閉上眼等待音樂前奏。她選的歌曲是鄧麗君演唱過的“千言萬語。”
  她的歌聲婉轉動人,直打入人的心坎裡,讓每個人聽得都醉了,這種天生的本領不是常見的,而她除了天賦好之外,感情的融入也是一個原因。
  音樂聲終於結束,大家都紛紛起立鼓掌,為此一傑出的演唱會喝采。
  但就在這同時,擴音器卻宣布了一個消息:“大會報告,本會場證實有人放置炸彈,請各位來賓迅速疏散!警方人員已經到場,請各位來賓保持秩序,由各出口離開,以免造成傷亡。”
  “啊!不會吧!”
  “天呀,好可怕!快逃。”
  大家聽到這宣布原本還有點猶疑,但看到警示器亮了起來,噴水器也開始灑水,不禁都高聲尖叫,紛紛跑向出口。現場一片混亂,你推我我擠你的,完全推動了秩序,變成一場逃亡混戰。
  藍雨萍手上還拿麥克風,神情漠然地看著人群,霎時覺得有點兒好笑,因為這種場面正可以看出人性的脆弱和真面目,她丟下了麥克風,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心想如果這是她人生的最後舞台也無妨,反正她再唱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了,既然那個人看到了她也無動於衷,她還有什麼必要讓自己一再曝光呢?
  “藍小姐。”
  江振威和傅敬暉兩人同時沖上舞台,都向她伸出了手。
  江振威說:“跟我走,這裡很危險!”
  傅敬暉則說:“我知道有個出口,我們快走!”
  藍雨萍深深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猶疑地伸出手,但她不確定自己該握住誰的手,以往她會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但這一刻她卻迷惑了。
  “快點!”兩個男人都在催促她,她必須立刻作出決定。
  剛才江振威和李奇樺的對話在她心中重現,江振威說過他只負責保護她的安全,對其他的不予置評。這讓藍雨萍受傷了,於是她毅然選擇了傅敬暉的手。
  “你……”江振威一臉的不敢置信。
  藍雨萍看了他一眼,就跟著傅敬暉往前跑,江振威只呆了半秒,也跟著跑在後面,三個人跟眾人的方向相反,往舞台後方的一條走廊跑去。
  傅敬暉的手很溫暖,背影也很好看,但是藍雨萍心中卻沒有那種安心的感受,她知道,除了江振威,她再也無法從別人身上得到那種感受了。
  他們跑到一個員工的專用出口,沒有那麼擁擠的人潮,因此能順利逃出頒獎會場。
  “呼!呼!”等跑出了文化中心一段距離之後,他們三人都喘著氣,回過頭去看會場。
  路上已停滿救護車、警車和新聞采訪車,逃出的來賓和看熱鬧的人都四處張望著,對這個事件議論紛紛。
  傅敬暉還緊握著藍雨萍的手,細心的問道:“你還好嗎?剛才跑步有沒有扭傷了?”看她穿著這身旗袍,卻還能跑步,真是不簡單。
  就算有,她也會說沒有,於是她搖了搖頭。
  江振威拿起手機講了幾句話,似乎都是暗語,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聽得懂。然後他收好手機,對藍雨萍以命令的口吻說:“我們回去!”
  “林經理他們呢?”藍雨萍畢竟還是關心著身邊的人。
  “我剛才聯絡過了,他們沒事。”江振威拉過藍雨萍的手,“我們應該立刻離開這裡,隨時都會有危險的。”
  “我送她回去就好,我的車就在那裡。”傅敬暉自告奮勇說。
  “傅先生,我是藍小姐的保鏢,這件事不必你代勞。”江振威口氣嚴峻地拒絕。
  “保鏢?”傅敬暉顯然嚇了一跳,“藍小姐,怎麼你還請了保鏢?有人威脅你嗎?”
  “前幾天的新聞會回答你的問題,現在我要帶藍小姐回去了。”江振威毫不客氣地拉過藍雨萍,轉身就走。
  藍雨萍的手被握得好痛,但是她強忍著,不叫出聲音。
  只聽到傅敬暉還在背後喊著:“藍小姐,後會有期。”
  上了車,江振威保持沉默,但是他緊抿的雙唇和緊皺的眉頭,正說明著他深深的怒氣,正蓄勢待發。
  藍雨萍坐在駕駛座旁邊,一路上也不說話,默默看著窗外,雨滴一點一點落了下來。
  到了香格裡拉酒店的門口,江振威先下了車,吩咐她:“不要動。”然後他繞到她的車門前,替她開了門,並脫下西裝外套替她遮雨。
  藍雨萍對此稍微愣了一下,江振威便說:“快,雨越下越大了。”
  在他的西裝屏障之下,她只稍微沾濕了肩膀,走到飯店大約只有半分鐘,但她卻覺得那像是半輩子,她多麼願意就保持這樣子,輕輕靠在他的胸膛前,踏著地上的水花,一起走過漫漫的長路。
  可惜,一旦回到現實之中,他們只是保鏢和雇主的關系,再沒有別的了。
  服務生一看見他們,就走向前來說:“林經理他們已經回來了,在樓上會議廳等著你們。”
  江振威點了個頭,拉著她走向電梯,因為電梯裡面還有一對情侶,所以他隱忍著怒氣,什麼話也沒吭,直接帶她到會議廳。
  但是進了門以後,幾乎是一關上門,他就轉身破口大罵:“為什麼跟那個家伙走?你分不清誰才是你的保鏢嗎?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藍雨萍退了一步,略帶失措地看著他。
  李奇樺看他們一進來就吵架,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樣罵學妹干什麼?”
  “怎麼啦?”林怡慧也覺得奇怪,抬起頭問。她的腳踝擦傷了,劉耀群正在給她上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沒想到劉耀群這個大巨人,卻有一雙細心的巧手。
  江振威忍著一股怒火,現在終於發泄了出來,他一字一句用力說道:“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在剛才那麼緊急的狀況之下,我上台去要帶她走,但是她居然讓傅敬暉握著她的手,跟他往相反的方向跑!萬一有什麼意外,這責任要誰負?”
  李奇樺揚起眉毛,吹了一聲口哨,“那位醫生果然對學妹有意思。”
  “後來怎麼樣了?新聞上說這只是一場惡作劇,但是很多人都在逃跑時受傷了,雨萍你沒有怎樣吧?”林怡慧擔心的是這個,因為如果雨萍受到傷害,那她大概也可以滾蛋了。
  “我沒事。”藍雨萍冷冷地瞪著江振威,回答說:“傅醫生說他知道另一條出口,他們跟著他走,所以就平安走出會場了。”
  “傅醫生倒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李奇樺微笑的說。
  林怡慧聽了頗為詫異,“雨萍,他又救了你一次!上次在台大醫院替你療傷,後來在飛機上給你吃頭痛藥,現在這次又帶你逃出來,我看……他真的是你的貴人呢!”
  藍雨萍又看了江振威一眼,像是在說:你服了吧?
  江振威面罩寒霜,提出了另一套說詞,“什麼他會相繼出現在你身邊,這絕對不只是巧合而已!說不定他就是那個寫恐嚇信的人,自己制造意外,又乘機出現向你示好,減低你對他的警戒心,最後他的目的卻是要對你不利!”
  “嗯……你完美的推理。”李奇樺點頭稱是。
  藍雨萍憑磁睛股反抗的心理,硬是回嘴說:“他不是那種人,我相信他。”
  江振威聽了更是大怒,額上青筋突起,“他是哪種人你又知道了?你憑什麼相信他?你要弄清楚,我才是你的保鏢,他可不是!我不管你想要想念誰,但是在最危急的時候,你只能相信我!下次如果你再隨便牽別人的手,隨便跟著別人走,我們的雇主關系就此結束,我不在乎付違約金,那總比保護一個不相信我的人好!”
  江振威一罵完,會議廳的氣氛倏地變得僵持。
  於是李奇樺居然笑了起來,“看來問題的症結,是在於學妹牽了人家的手,所以振威心裡覺得不高興了!”
  江振威大吼:“李奇樺!你在胡扯什麼!”
  李奇樺一點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說:“拜托,你在想什麼我還會不知道嗎?”
  “我這是職責所在,你少在那裡油嘴滑舌。”
  藍雨萍看著他們,突然心底一股酸澀,她覺得好疲倦,完全不想再面對他們。她拿了桌上自己房間的磁卡,便快步跑出會議廳。
  “雨萍!你怎麼啦?”林怡慧喊道,想要站起來去追她,卻又發現自己腳疼得難過,害得她臉上的血色都被抽光了。“痛。”
  李奇樺轉向江振威,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老兄,你再不追上去的話,可能有人要哭了喔!”他的口氣雖然輕松,眼底卻是意味深長。
  不用李奇樺多說,江振威也知道這時自己該怎麼做,“你這家伙,這筆帳我會記住的!”江振威瞪了他一眼,才匆匆跑了出去。
  走廊上,江振威在藍雨萍即將關上門時,以手掌抵住了門,“讓我進去。”
  “不要,我要跟你解約,我不要你當我的保鏢。”藍雨萍拚命想把門關上,但江振威的力氣更大,兩人就這樣僵持不下。
  江振威歎了一口氣,“你明知道你該跟我走的,那個人不能信任,你懂了不懂。”
  “不要你管。”
  “好吧!”他不再出力,讓手掌夾在門門縫之中,“如果你要夾斷我的手,才能夠消氣的話,那你就盡管這樣做吧!”
  “你以為我不敢?”她故意用力關上門,但他連叫都不叫一聲。
  這讓藍雨萍遲疑了,看著他那嚴肅認真的表情,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一切的發生,都只是因為她一時的不甘,一時的委屈。
  她放下雙手,房門無聲地滑開,江振威走進來幾步,站到她面前,低頭看她那含著淚水的眼睛,舉起手輕輕撫摸的臉龐。
  “對不起……是不是很痛?”藍雨萍顫抖地問。
  他搖了搖頭。
  藍雨萍再也忍不住了,雙手捧住他的大手,在他那因為被壓迫而發紅的指關節上,落下了溫柔無比的吻。
  “不行……”他的聲音裡含圾無限壓抑和忍耐。
  再次觸摸到這溫暖厚實的手,藍雨萍卻只有心疼的感覺盧要好好撫慰它。在這親密的時刻,兩人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種相依相偎的暖意又回來了,讓他倆霎時忘了彼此的身分和處境,只能慈祥著對方深沉的眼睛。
  “轟!”突然,走廊的另一端傳來劇烈的爆炸聲,讓他們兩人都轉過頭去,江振威快步沖上前,藍雨萍則跟在後面。
  “不要靠近!”江振威制止住她,走到爆炸出事的房間前,待濃霧逐漸散開,他看出牆壁旁有人影,仔細一看,原來是劉耀群和林怡慧。
  劉耀群以身體覆蓋著林怡慧,自己的背上卻是一片焦黑,灼傷面積十分大,頭發也炸光了一半,整個人似乎已經昏迷,但還是緊抱住林怡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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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22:30 |只看該作者
“救命啊……”林怡慧淚流滿面地喊著。
  江振威幫忙把林怡慧抱出來,劉耀群立刻跌倒在地,雙眼緊閉,不知是生是死。
  “這是怎麼一回事?”江振威忙問。
  林怡慧只是受到一點輕傷,蹲下去看著劉耀群,“剛才他要抱我回房,我拿磁卡刷了房間的門,突然之間門鎖就爆炸了,他為了救我,用他的身體保護我……”
  “可惡,一定又是那家伙!”江振威握緊了拳頭說,“我發誓,我一定會替我的兄弟報仇的!”
  藍雨萍見狀,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所有的工作人員和服務生都跑來了,用床單將劉耀群包扎起來,趕緊送醫急救,林怡慧也跟著被送到醫院。
  “你留下來。”江振威對藍雨萍說。
  在警方尚未趕到之前,江振威和李奇樺先戴上了手套,仔細地搜尋房內的可疑之處,試著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門鎖的爆炸物是個黃色小炸彈,江振威端詳著它說:“是有錢人的玩笑兒,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炸彈,對方買得起這種超小型炸彈,應該是個經濟優渥的家伙,這下就更麻煩了。”
  “振威,你看我找到了什麼好東西?”李奇樺從一堆爆裂的皮箱和衣物之中,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大概只有拇指大小。
  “這是……最新的方位偵測器,德國制造,上次科技展覽會才出現的。”江振威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看來我們是被盯上了。”李奇樺說得輕松,額頭卻冒出了冷汗。
  江振威把偵測器放進口袋中,眼神變得銳得,“我們也該反擊了。”
  警察陸續趕到飯店,一看到他們就稱兄道弟的,彼此之間似乎很熟絡,藍雨萍心想這也難怪,他們在香港開設保鏢公司,自然黑白兩道都要有些交情。
  警察問了幾句話就讓他們離開,他們也不多停留,便迅速趕往醫院,途中江振威一直緊握著藍雨萍的手,透露著一點緊張,一點放心不下,還有一點獨占的味道。
  藍雨萍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她只曉得自己並不想放開這雙手。
  看著他的背影,寬闊而厚實的肩膀,這樣走路的方式,她好像又回到七年前的時光了……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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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
              當風吹在耳朵旁
              我感覺很寧靜
              只剩我們倆相對了
              請再往前走一步好嗎?
  醫院裡的走廊,林怡慧正低頭飲泣,其他工作人員則在一旁憂心等候。
  江振威一見他們就問,“耀群怎麼樣了?”
  其中一個保鏢抬頭說:“醫生正在給他動手術,灼傷面積達百分之五十,存活的機率也是百分之五十,現在就看耀群是否撐得住了?”
  聽了這消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陣黯然。
  “都是我害的!”林怡慧突然哭喊道,“如果不是要抱我回房,他根本不會碰到門鎖,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他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萬一他有什麼意外,我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星光唱片公司的人員紛紛安慰林怡慧,“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你不要太難過,我們只能靜心等待了。”
  藍雨萍也走近林怡慧面前,“你留下來看著他吧,明天我自己回台灣。”
  “雨萍,對不起,先是經紀葉其峰眼睛被潑硫酸,現在我又必須留在香港,你身邊就沒有人照顧你了。”林怡慧轉向江振威說:“雨萍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帶她回台灣,跟星光唱片公司保持聯系。”
  江振威點了點頭,“我會的。”
  林怡慧交代了其他人一些事項,江振肆也命令保鏢們分組調查,現場就有如一個工作會議般,充滿凝重而嚴肅的氣氛。
  藍雨萍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她獨自走向窗邊,默默看著外面的夜景,這幾年來她任公司安排一切,什麼也不管,總是會有人替她做好行程,簽好契約,她對那些也都不在乎,只要有露面的機會,她就有個希望,以為江振威會看到她。
  而今,江振威似乎不再是從前的江振威,她也沒有什麼好希望的了,她只想唱歌,沒有什麼別的目的了,讓他們去煩惱那引起事吧!她並不在乎過遇害,因為在這世界上她已經沒有牽掛的人了。
  江振威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我們走。”
  去哪兒?她以眼神問。
  “飯店已經不能住了,去我公司。”
  藍雨萍安慰了林怡慧幾句,才和江振威雙雙離去,李奇樺則留在醫院等候消息。
  車子開到亞洲保全公司的門口,有小弟來代為停車,江振威特別交代門口的警衛,“今天有特殊情況,一切要特別警戒。”
  等到他們上了電梯,江振威才松開她的手,不知為何,這讓她有種莫名的失落。
  到了他的辦公室裡,他把書櫃的門一轉,裡頭出現了另一個房間,“我工作太忙的時候就睡在這裡,今晚你就委屈睡在這兒吧,明天早上我們就搭機到台灣去。”
  “你呢?”
  “我……”他似乎到這時才突然想到自己,“我睡沙發,你不介意吧!”
  藍雨萍搖搖頭,她是客人,她沒資格介意,“借我一件衣服好嗎?”她不想穿著旗袍睡覺。
  江振威從衣櫥拿出一件白襯衫,“我只有這個了。”
  藍雨萍點了點頭,接過襯衫,走進浴室裡,她想要好好洗個熱水澡,脫下全身的衣物,她把自己泡在溫熱的水中,放松緊繃的肌肉,感覺無比的舒適,這是個很大的浴缸,她不禁想像平時江振威在這裡洗澡的模樣,不過她很快就搖頭甩掉這個想法,因為她不想讓自己臉紅起來。
  天,她好累啊,閉上了眼睛,腦筋就變得昏沉沉的,真想在浴缸裡睡著算了。
  過了半小時,門外的江振威開始坐立不安了。這小姐是怎麼回事,洗澡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了?說不定她會傻到溺水都沒感覺呢!
  他終於站了起來敲了敲浴室的門,但是這裡面毫無反應,他更用力的敲,喊道:“我怎麼了?回答我!”
  門裡仍然悄然無聲,江振威的腎上腺素開始上升,心情為之緊張起來,隨即以身體撞擊那道門,硬是將它撞了開來。
  一片白蒙蒙霧氣之中,他卻見到藍雨萍全裸地躺在浴缸裡,眼睛閉著,面容安詳。
  “你沒事吧?你是不是吃了什麼藥?”
  江振威以為刀是服了安眠藥,或者吸了讓人昏迷的氣體,趕緊將她抱到自己腿上,試著把她搖醒,但她微微睜開眼睛以後,第一句話居然是:“別吵我……”
  “啊?”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似乎還在半夢半醒間,“別吵我……我要睡覺……”
  原來,原來她只是睡著了!江振威一時不禁失笑,佩服她的睡功,也取笑自己的緊張,平常引以為傲的冷靜沉著,一碰到她就完全不管用了。
  她聽到他的笑聲,終於清醒了過來,“咦,你怎麼在這?”
  他收斂起笑容,略顯示尷尬地說:“你洗澡洗得太久,我以為你發生了什麼意外,所以……”
  藍雨萍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還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但視線往下一看,發現自己居然全身赤裸裸地坐在他腿上,水滴落在兩人身上,像是沸騰的蒸氣,因為在身體如此貼近的狀況,他們兩人都幾乎要燃燒起來了。
  “啊!”藍雨萍整張臉都紅了,急忙想推開他,但是在這慌張的時候,兩人都失去了鎮定,居然雙雙跌入寬大的浴缸中。
  “砰!”水花四濺,霧氣上升,模糊了兩人的視線,藍雨萍吃了一口水,不禁咳嗽起來,看見江振威全身也都濕了。坐在她對面,正一臉狼狽地撥開額前的頭發。
  “你沒事吧?”他擔憂地替她拍拍背。
  藍雨萍瞧他這落湯雞的模樣,讓她忘記了害羞,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樣子好好笑……”
  看到她笑得如此開心,有如天真的小女孩,他的心跳開始加速,專注地看著她說:“從我們再見面以來,這是你第一次笑。”
  藍雨萍頓時停住了笑,看進他那深沉黝黑的眼睛,驟然有種失神的忘我,她的皮膚就像著了火一樣,臉頰也紅通通的,她察覺到自己的裸露,連忙以雙手掩住胸前,但是他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一切,幾乎要把她全部吞沒似的。
  “我……”她想要站起來,但是沒想到腳下一滑,卻跌到他身上,“哎呀!”
  怎麼她老是跌到他身上呢?藍雨萍模模糊糊地想。七年前到現在,她還是沒改變這習慣。
  這一跌,沒救了,誰也挽回不了兩人之間的情欲蔓延,他抱住她濕滑的身體,感覺像撫著最柔的絲緞,唯恐一不小心就會毀了這寶貝。
  他們的唇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不顧大腦的抗議主動去找對方的嘴唇。
  她為什麼還是這麼甜?這麼香?江振威既不能抗拒,也不想抗拒,只想盡情品嘗她的美好。她的唇好柔好軟,他忍不住一再吸吮舔弄,直到那兩片唇都紅腫了起來。她口中的味道是那樣清新,仿佛沙漠中的綠洲,只要一碰到就會產生又甜蜜又壓抑的情緒。他的肌肉緊繃起來,全身都蓄勢待發。對這陌生的感受,她應該要害怕的,但是她微微的發抖,卻是因為興奮和期待。
  江振威雙手用力將她抱緊,幾乎壓痛了她的肌膚,卻讓她有種被需要、被渴望的滿足。他毫不滿足地親吻她的嘴唇,就像等待、忍耐了許久,在這一刻什麼顧慮都被丟到一邊去了,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她,再沒有其他。
  就在兩人嘴唇分開之際,他們互看了彼此一眼,確定了對方眼中濃濃的情欲,他的大手撫上她的光滑的背部,感覺她正微微地顫抖,而他自己也是,不知如何才能遏止自己的緊張情緒。
  他猛地一低頭,吻住她粉色的乳頭,清楚聽到她倒吸了一口氣的聲音,這讓他更加亢奮而無法停止。
  她的小手伸進他的黑發中,不知是想推開他,還是想拉近他,當他的唇舌對她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最後,她柔細的手指滑到了他胸前,顫抖地解開幾個扣子,觸摸到他健壯而熱燙的胸肌,這讓兩的心跳都又加速了一倍。
  “老天!”他抬起頭,將她的嬌軀摟到他懷裡,她那柔軟的脬房貼著他結實的胸肌,如此女性化與男性化的接觸,讓她覺得自己更嬌弱了,他卻覺得自己更著火了。
  他開始舔弄她肩膀上的敏感肌膚,大手則撫過她每一處凹凸有致的曲線,藍雨萍不自覺地發出討饒的低吟,不知該拿這種情欲如何是好。
  當她的手摸上他的後背,她摸到了一處較粗糙的部位,腦中立即想到,那是他為她刺上的刺青!他帶留著這刺青嗎?
  她的眼睛朦朧了,不知這是為了霧氣?還是淚意?
  但是,突然有個聲音打斷這夢幻般的魔法,“嗶嗶嗶!”江振威的防水對講機響了,那是李奇樺打來向他報告的。
  兩人恍然醒了過來,江振威綞找回一絲理智,首先拉開了彼此緊貼的身體。
  藍雨萍江面羞紅得有如秋天的楓葉,立刻拿起毛巾包住自己,低著頭不敢動彈。
  江振威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不曉得對此該應幸還是婉惜。
  他拿起對講機一邊說話,一邊走出浴室,“我就是,我在公司。耀群的手術動完了?沒事吧?”
  浴室的門被關上了,又只剩下藍雨萍一個人,她腦中還是一片昏亂,因為看著他的背影時,她看見那刺青還在,還是清楚寫著:江振威愛藍雨萍,永遠永遠。
  刺青是當年的,人還是一如往昔嗎?
  幾分鐘後,當她穿著江振威的白襯衫,步出霧蒙蒙的浴室,她看見江振威也換了衣服,正拿毛巾擦著頭發,還在對講機那邊說話。
  她默默坐到床邊,看著落地窗,眼前是一片繁華夜景,但是,在她心中,卻只有當初滿天的星星而已。
  江振威這時放下電話走到她面前,喉結上下跳動,表情有點不自然地說:“剛才是……我一時沖動,對不起……我一時沖動,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
  藍雨萍裝作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她能說什麼呢?真的是什麼也不能說啊!“沖動”這兩個字,已經完全抹殺了剛才那份美麗的魔法。
  “還有,耀群的手術已經動完了,還在觀察期,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呃,很好。”
  “早點睡吧!明天我們坐第一班飛機去台灣。”
  “以後該怎麼呢?”她略顯憂慮地問。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但意識到這是不應該有的動作,很快就收回手,“我會處理的,你放心好了。”
  藍雨萍搖頭歎息了一聲,便躺到枕頭上,感覺這一定會是輾轉難眠的一夜。江振威坐到長沙發上,默默凝視著她。
  燈熄了,兩人陷入黑暗之中,似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那股致命的吸引力仍然存在,但是他們卻必須裝作無動於衷。
  清晨,陽光透進窗內,給房間帶來了陣陣暖意。江振威很便醒來,這些年他已經養成隨時警戒的習慣,即使是陽光,也能刺激他的雙眼睜開。
  一站起來,他就床上的睡美人給吸引住了,不自覺地走近了藍雨萍。她烏黑的長發披散,襯著白色的床單,顯得更加亮麗,而她的睫毛又長又卷,灩紅的雙唇微啟,熟睡的天真神態,更是惹人愛憐。
  他已經愛了她多年,然而,他卻不能動她。
  七年前,他唆使別人企圖強暴她,他們的父母關系復雜,他毫無資格愛她;七年後,他們是雇主和保鏢的關系,她是前程無限的大明星,而他只是在生死邊緣徘徊、隨時沒有明天的保鏢頭子,他更是沒有辦法給她幸福。
  她看起來是如此甜蜜、純真,但他就是無法伸出手,撫摸她絕美的臉頰,只要她安全就好了,他對自己說,等她度過了這次危機,他就會退到一邊,默默地看著她,就像看著天上的星辰,閃爍美現而遙不可及。
  “該起床了!”江振威輕聲喊道。
  有人在她耳邊說話,癢癢的,這種親密的感覺好奇妙,她不是醒不過來,卻想多聽一些耳邊細語。
  “快點,不然我要拉你起來了。”
  一雙大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從枕頭上拉起,藍雨萍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你……我……幾點了?”這麼近看著他,讓她羞怯得不知要說什麼。
  江振威的表情異常溫柔,“還早,你可以再賴半個小時,化妝半個小時,只要一個小時內出發都可以。”
  “噢,好。”她低頭一看,身上的白襯衫穿得歪歪斜斜,她的肩膀都露出了一大半,而江振威的視線一落到那肌膚上面,她就覺得自己像要燃燒了一樣。
  昨晚兩人在浴缸裡擁吻的回憶,似乎又出現在腦海之中,讓江振威全身血液都要沸騰了起來。他假裝咳嗽了一聲,走到門邊說:“沙發上有一套衣服,你把它換上吧!我在外面等你。”
  等他關上了門,藍雨萍才敢推開被子下床,她拿起了沙發上的衣服,發現那是GUCCI的衣服,白襯衫加上藍色長裙,很簡單,也很優雅。
  她很快梳洗了一下,把衣服換上,才略微忐忑地開了門,門外,江振威正坐在辦公桌上,一手扣著襯衫扣子,一手拿電話在說話。
  他對藍雨萍點了個頭,繼續講電話,“我在台灣的時候,公司的一切就由你作主,有任何對方的消息立刻跟我聯絡,還有,那個德國制的追蹤器查到買主了嗎?”
  藍雨萍聽得出他正在和李奇樺談話,她原本只是站在那裡瀏覽辦公室裡的一切,但當她看見江振威一直扣不好一顆扣子,她立刻走近他,伸出手輕巧地替他扣上扣子。
  這個動作讓江振威呆了一下,雙眼愣愣地看著她,一時忘了要跟李奇樺說什麼。
  “喂,你有沒有在聽啊?”李奇樺在電話那端喊道。
  藍雨萍在他的注視之下,趕緊縮回了雙手放到背後,臉紅的低下頭去。天啊!她在做什麼?真是完全不經大腦思考!
  江振威勉強找回神智,“等會兒再聯絡,我們要出發了。”說完,他立刻收起電話。
  辦公室裡,兩人沉進濃濃的沉默之中,又想說點什麼,又怕說錯了什麼。江振威呼了一口氣,“謝謝。”
  “只是舉手之勞。”
  說謊,那明明是情人之間才會有的動作!藍雨萍暗罵著自己。昨晚他才說過那個吻只是沖動,她自己怎麼也犯了沖動的毛病?可惡!他都清楚表明沒意思了,她還這麼溫柔做什麼。
  “我們……可以走了?”他試著轉移話題。
  “嗯。”她點點頭,不願再看他。
  兩人步出了辦公室,江振威猶疑了半秒,才牽起她的手,並解釋說:“我是怕你走丟了。”
  “我知道。”一切都是出於安全考量,她不會因此誤會的!但是,讓他這樣牽著手走路,她心底卻隱隱升起了一股顫動。
  兩人的出現,讓全公司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昨晚他們進來時,只有警衛看見,今天早上,卻是讓所有上班的員工看見了,當然掀起了一波波騷動和震驚。
  在亞洲保全公司的全體員工眼中,從未見過工程師事長帶過任何女人出入,這次打破以往的“聖人”紀錄也就罷了,被他牽著手的女人居然還是藍雨萍!那個紅透半邊天的影歌星!這都眾人不張口結舌也難,心想哪天如果董事長了影劇版的頭條,那他們似乎也不應該覺得奇怪了!
  不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他們上了車前往機場,江振威吩咐司機所車窗關上,然後從車裡的皮箱拿出一頂挑染的棕色短發。
  “戴上這個。”江振威把假發拿給她。
  “有必要嗎?”
  江振威點點頭,自己也開始著裝,貼上胡子、戴上老花眼鏡,看起來就像個斯文的中年人,藍雨萍戴上假發和太陽眼鏡之後,看起來也像個普通的觀光客。
  當他們下車時,再也沒有人看得出他們原來的身分,機場裡人來人往的,都未曾對他們多作注意。江振威拿出兩份偽造的護照,順利通過了機場的檢驗,兩人很快走進候機室,到此一切都很安全。
  天生有警覺心的江振威,卻不因此而感到安心,畢竟太過順利也是一種警戒。直到他們坐上第一班飛機,他還是小心地觀察著附近的乘客,唯恐突然出現任何狀況。
  飛機即將起飛時,藍雨萍又感覺到了那股暈眩,飛機的升降落差會讓她頭暈不已。平常都有人照顧的她,只要伸出手拿藥吃就好了,現在卻沒有工作人員來注意她的需要。
  江振威巡視完附近的旅客以後,意外地發現藍雨萍臉色蒼白,他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就是——她被人下毒了!他立刻緊握她的手,“發生什麼事了?”
  “我……一坐飛機就會頭痛……”她扶著自己的額頭說。
  原來只是虛驚一場,江振威松了一口氣,但是看見她痛苦的模樣,他心中又糾結了起來,她那秀氣的眉頭緊蹙,眼睛緊閉,像是忍受著極大的不適,多可憐的孩子,疼惜直透進心底,他不禁輕輕把她摟進懷中。
  “我替你按摩一下。”
  藍雨萍頭疼得厲害,顧不得什麼別的,管他這兩天說了多少“保持距離”的話,現在她都不管了!感覺到他的大手溫柔的按揉,讓她頭部和頸部都放松了許多,肌肉不再那麼緊張,心情也平適了一些。
  “謝謝。”好舒服,她喜歡被呵護的感覺,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了。
  她忍不住更貼近他,感受他結實的胸膛,還有稍微亂了的心跳,原來他也不是如表面上那麼冷靜,或許他還是有些“沖動”沒有完全消退吧!
  “覺得好一點了嗎?”
  這只是為了讓她舒服一點,江振威不斷拿這個藉口說服自己,但是聞著她的淡淡香味,他早已不自覺地醉了,手指在她滑嫩的肌膚上游走,舍不得離開。
  “嗯,我好想睡!”她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多麼嬌柔,不自禁地向他貼近。
  “睡吧!我就在這兒。”他的聲音傳來難以言喻的寵溺和撫慰。
  聽著他的心跳,藍雨萍奇跡似的睡著了,這是她第一次不必吃藥而能在飛機上睡著,因為她只感覺安穩和放心,頭疼消失在窗外的雲朵之中,溫暖卻緩緩地自心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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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23: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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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視
              秋色翻飛
              呼吸也像歎息
              你若需要一個熱情目光
              只需輕輕把我想起
  飛機飛抵台灣的桃園中正機場,藍雨萍朦朧地醒來,發現自己倚在江振威的肩膀上,而他正用無比憐愛的眼光看著她,她一時間傻了,抬頭和他目光相對,兩人都有點羞澀和訝異,此刻彼此的臉龐靠得這樣近,嘴唇都快碰到一起了,仿佛在催促著兩人再接近那麼一些些……
  就在這微妙的時分,飛機上的廣播傳來:“各位旅客,我們已經抵達中正機場,請陸續下機,不要忘記了您的隨身行李,我們等待下次再為您服務的機會。”兩人就像做錯事被捉到的小孩,突然分開了彼此的身體,不自在的看向別處。
  下機後,江振威猶疑了半秒鐘,還是握住了她的手,一走到機場外,已經有亞洲保全公司的保鏢們開車來迎接,前後總共三輛車,共同保護他們。
  在車上他們卸去了假發等偽裝,又恢復原來的模樣,迅速抵達星光唱片公司後,洪老板幾乎是跑著出來迎接他們。
  “雨萍,你沒事吧?我可是快被嚇死了!”洪老板上上下下地端詳她,唯恐寶貴的商品有了什麼損害。
  江振威在不經意間放開她的手,沒有人嗅出他們兩人間的微妙氣氛。
  公司很快召開會議,由高層主管和保鏢們出席,大家圍著橢圓形大桌,熱烈討論著因應之道。桌上擺著歹徒所寫的十三封信、新聞剪報和警方的調查報告。
  “其實我們早就已經報警了,只是沒讓這消息曝光,而且警方一直沒查出什麼,也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些案子和寫信的人有直接關系。”洪老板說。
  江振威默默看著那些信件,任由他的手下李奇樺發表言論,“從這三次的事件,我們分析他的工具,可以看出他幾個特性。第一次,他知道什麼是輕量硫酸,剛好讓人受傷,但又不置人於死地。第二次他向主辦單位謊報會場有炸彈,讓主辦者不得不宣布疏散,可見他口才不錯,對香港也挺熟的。第三次在飯店的爆炸案,我們看到的炸彈和追蹤器,奢陽精密昂貴的武器,由此可知,對方是個很有智慧,而且經濟優渥的人,並非普通的心理變態者。”
  剛出院的葉其峰腦袋還包著繃帶,這時也點頭說:“嗯,那天看見他跑掉的時候,我覺得他好像挺有架式的,不是夾著尾巴溜走的那種小混混。”
  “目前的資料顯示,對方大約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身材中等,頭腦冷靜,經濟情況良好,對台北和香港的地形都很熟悉,而且有武器來源。”李奇樺下結論道。
  一直沉默的江振威這時抬起了頭,“如果他只是存心搗蛋,還不是最大的問題,但從這些信看來,他的目的並不在傷害任何人,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示威,要求見藍小姐一面,如果再不如他的願的話,我想……他會親自來綁架藍小姐的。”
  “綁架?”洪老板臉上瞬時血色全失,他可擔不起這個風險啊!
  葉其峰也表示贊同,“相當有可能。那些信裡面老是寫他和藍小姐是前世的戀人,今生一定要重逢,否則又要等下一個輪回,我看得都已經會背了!”
  “現在該怎麼辦?想想辦法啊!”洪老板急得都快中風了。
  “我們會盡力保護藍小姐。”李奇樺說。
  “或許……”江振威遲疑了一下,“以藍小姐來引出他,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洪老板倏然站起,怒斥:“那怎麼行?雨萍可是我們公司的招牌明星!我不能讓她出一點差錯的!”
  江振威不慍不火地解釋道:“找個人化妝成藍小姐的模樣,引誘對方上當,就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了。”
  “噢,這樣啊!早說嘛!”洪老板如釋重負。
  江振威表情神秘,充滿自信地說:“我們會有安排的。”
  一旁靜坐的藍雨萍,只是默默無語。
  在星光公司開完會後,江振威送藍雨萍回到她的小窩,大門一開,她的小貓“橘子”立刻沖上前來,“喵!喵!”叫個不停。
  這幾天雖然有人來喂它吃東西,但是它獨自待在家,實在無聊得快發慌啦!
  藍雨萍露出難得的溫柔笑容,蹲下身子摸摸它,“我回來了。”
  江振威被這支小貓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藍雨萍居然養了貓,而且他對貓有一種……小小的……恐懼。
  “橘子”對這位陌生人卻很好奇,它睜大了眼睛看著江振威,猶疑了一下,就湊上前去聞他的氣味,想要確認這是誰?
  “它……不怕生啊?”江振威臉色開始有點蒼白。
  藍雨萍也覺得不可思議,“平常‘橘子’都不理陌生人的,今天它好奇怪。”
  “你叫它‘橘子’?”江振威指著那支在他褲腳磨蹭的小貓,那溫暖的橘黃色調,豐腴飽滿的身體,的確很像一顆圓圓的橘子。
  “嗯。”她還是不敢想信,“橘子”不但嗅聞著他的味道,流連不去,最後居然還連爬帶抓地跳上了他的肩膀。
  江振威全身的寒毛都為之豎立,“幫個忙,把它拿走好嗎?”
  藍雨萍歪著頭看他們,突然笑說:“或許你是它前世的戀人吧!”
  “不要……開這種玩笑了。”江振威已經頭昏腦脹,快撐不下去了。
  她看他的確不太對勁,決定伸手把“橘子”抱過來,但就在這要命的時候,調皮的“橘子”居然舔了江振威的耳朵一下!
  江振威受到這莫大刺激,再也忍不住,朝著藍雨萍跌下去,兩人雙雙落在沙發上。
  “砰!”“喵!”
  撞擊聲夾雜著貓叫聲,他們兩人跌到沙發上,“橘子”則跳到另一邊去。
  藍雨萍睜開眼睛,看到他壓在她身上,正想掙脫開他,但是他一反常態,卻緊緊抱住她,把臉埋進她叢中低喃:“我……我怕貓……”
  “啊?”她懷疑自己的聽力是否退化了?江振威竟然會怕貓,以他這樣一個赫赫有名的保鏢頭子?
  江振威抱著她顫聲說:“遠遠看到是無所謂,但是……只要它一接近我,我……就會有種暈眩的感覺,而且……剛才它又舔了我的耳朵……”
  “你……”藍雨萍終於消化了這個事實,平靜地作出結論,“你真好笑。”
  “想笑就笑吧!”他以投降的語氣說:“拜托讓我躺一下,而且別讓那去貓再接近我了。”
  她細聲地說:“它有名字的,叫“橘子”。”
  “橘子柳丁都好。”江振威緊皺著眉頭,眼看那去小貓似乎又想接近,他全身又僵硬起來,“天,它又來了……”
  藍雨萍看他嚇得臉色慘白,心中實在不忍,便招呼“橘子”說:“走開,到別的地方去玩。”她把毛線球丟給小貓,它就在一旁玩得不亦樂了。
  “謝謝……”江振威松了一口氣,終於免除了被嚇暈的可能性。
  危機一解除以後,他才發現自己壓在她身上,兩人的臉頰連一公分的距離都不到,這絕對是個很不適當的動作,但這時他頭暈得不得了,幾乎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對不起……讓我再躺一下好嗎?”
  “無所謂啊!”她裝作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卻覺得此刻有種無可言喻的幸福。
  兩人暫時忘了所有禁忌,就這樣靜靜聆聽對方的呼吸,感覺一股暖意柔柔包圍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橘子”玩著睡著了,屋裡靜得很。
  江振威的頭已經不那麼暈了,但他允許自己再多躺一下,感受藍雨萍的柔軟與馨香。再一秒鐘就好了,他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幸福的時光了。
  他毅然地站了起來,“抱歉,你一定被壓得很難過吧!”
  “還好。”他一離開,她立刻感到寒意湧上全身。
  “今晚我必須待在屋裡保護你。外面也有我的手下巡視,應該不會有事的。”
  他不是沒考慮過讓別人來看守她,但一想到別的男人盯著她看的模樣,就決定還是由他自己出馬,承受這甜蜜的折磨。
  藍雨萍也站了起來,“我做點東西給你吃吧!”此刻,也只想回避他的視線。
  “謝謝。”江振威回答得很客套。
  藍雨萍走到小廚房,從冰箱裡拿出材料,准備做幾樣簡單的家常菜。
  “你母親現在過得怎樣?”藍雨萍背對著他問。
  他微微僵了一下,“她……去年再嫁了。”
  “再嫁?”她從來沒想過會是如此。
  “嗯,我父親去世都七年了,她再嫁也是應該的。”
  她的眼神不知該持哪裡,“噢。”
  “她嫁給一位澳洲華僑,我去看過她一次,現在她很快樂,都忘了當年她曾經自殺的事情。”
  “是嗎?”她淡淡地問,恍然又想起當年,他們為了他的母親,毅然地決定分手。
  “別說她了。說說你吧,你現在是個大明星了,到處都看得到你的照片,你往後還要往哪發展呢?”
  “公司說要往大陸發展。”她漫不經心地回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問:“你常常看到我嗎?”
  江振威點點頭,“是啊,一上街就有你的電影海報,你的歌曲也常被播放出來,想要不感覺到你真是不容易呢!”
  但是你卻已經不再像當年那樣注視我了,藍雨萍默默地想。
  心不在焉的結果,害得她忘了要拿抹布端湯,卻燙傷了自己的指頭,“燙!”
  “怎麼了?”江振威立刻走到她身後,舉起她必紅的手指頭一看,連忙打開水龍頭替她沖洗燙傷的地方。
  在小小的廚房中,兩人只能相依而站,江振威的胸膛就巾在她背後,她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水流沖了很久,她終於說:“可以了,不疼了。”
  “我看看。”江振威關掉水龍頭,端詳著她的手指,臉上滿是不舍的神情。
  當他吻上她發紅的小指頭,藍雨萍轉過頭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地說:“你……”
  江振威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憐惜的感覺沖刷過他全身,看著她欲語還休,茫然無依的表情,他胸口就一陣滾熱,忍不住環住她的細腰,兩人眼波交會,就要震燙出一股火光雷電。
  但就在兩人的唇要碰到的時候,“橘子”突然醒了過來,“喵!喵!”叫了兩聲。江振威的防衛系統陡然運作起來,發現自己正要做什麼,連忙放開了她,“對……對不起!我不該冒犯你的。”
  藍雨萍愣了半秒,轉過身去,“為什麼不?”
  看著她顫抖的背影,江振威想伸出手再度將她擁入懷中,但是他又想起自己的身分,“我們現在是保鏢和雇主,你的經紀人如果知道我吻了你,一定會很生氣的,你……是個大明星啊。”
  “大明星又怎樣呢?”
  “你還年輕,有你的事業要發展,將來你會遇到一個同樣成功的男人,他不會像我做保鏢這種工作,他能給你平安和幸福。”
  “我懂了。”藍雨萍緊握著流理台的邊緣,咬住了下唇。
  江振威退到小客廳去,雙手交握,“我保證,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七年前我已經對不起你一次,七年後我更不能再破壞你所擁有的一切。”
  “那麼……我該謝謝你了?”
  “不要這麼說,你知道我是關心你的。但是我沒有資格說什麼……或做什麼,只能默默看著你。”事實上,他有她所有的的錄影帶、CD、海報和新聞簡報,只是他從未讓別人看過。
  “好了,別說了。”藍雨萍再也聽不下去子。“我們吃飯吧。至少這一餐,不要說那些事情了。”
  稍後,他們默默用了晚餐,盡管藍雨萍手藝極佳,幾道家常菜都做得很有滋味,但氣氛卻是冷清而落寞的,七年前共餐的回憶再也找不回來了。
  夜深了,藍雨萍上了床,輕掩上門,背對著客廳的那一開盞燈躺下。
  而江振威正坐在沙發上,靜靜看著她的背影,卻看不見另一面的她,淚水已經無聲無息的滑落……
  隔天一早,負責打掃的歐巴桑來按門鈴,江振威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外頭的保鏢敲了幾聲門,代表通行的暗號。江振威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她是來打掃的,她說藍小姐認識她。”外頭的保鏢說。
  江振威點了頭,讓歐巴桑走進來。
  藍雨萍披著晨褸走出臥房,長發披肩,表情還有點朦朧,“早安。”
  “她負責幫你打掃?”江振威注意到她有一點黑眼圈,難道昨夜她也失眠了?
  “嗯,還有照顧‘橘子’。”她常常不在家,這些都要有專人料理。
  歐巴桑一臉莫名其妙,指著江振威說,“藍小姐,這是你男朋友啊?”
  “不,他是保鏢。”藍雨萍轉回房間去,招呼歐巴桑說:“先進來掃掃房間裡面吧!”
  房裡,歐巴桑和藍雨萍閒話家常,通常是歐巴桑問一句,她答一句。
  “今天也要出門嗎?”
  “到公司去。”
  “可是我看報紙說,你今天要辦簽名會耶!”
  藍雨萍搖頭,“那不是我。”
  “這是什麼意思啊?”
  藍雨萍走進浴室,沒有回答。
  等到他們要出門時,江振威看歐巴桑還在清理東西,便問藍雨萍道:“她在這裡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她已經來工作兩、三年了。”
  江振威猶疑著再看了歐巴桑一眼,確定她真的是一個老實人,才放下了心。
  於是他們坐車出發,先到星光唱片公司,然後領著大家來到士林的亞洲保全分公司,他們走進董事長的辦公室,看見李奇樺和一名年輕女子站在那裡,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場面相當熱鬧。
  “你是……”藍雨萍指著眼前的女子,跟她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我是李奇樺的妹妹,我叫做李曉芬。”那女子大方地自我介紹。
  李奇樺笑說:“怎麼樣?嚇了一跳吧?我妹妹是化妝高手,她一化妝,任誰也看不出來哪個是本尊,哪個是分身!”
  李曉芬長得和李奇樺並不怎麼像,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系,但雙方父母再婚,才會有緣成了兄妹,兩人最愛嬉鬧、鬥嘴,倒挺像一對前世冤家。
  李曉芬的身材和藍雨萍差不多,長發一樣烏黑亮麗,穿上一襲復古裙裝,戴著太陽眼鏡,遠看真的很像是藍雨萍,藍雨萍點了點頭,表示十分贊同。
  江振威對他們宣布說:“今天的簽名會,就由李曉芬來客串,我想一定能誘使對方再度下手。”
  經紀人葉其峰看得眼睛一轉也不轉,對李曉芬說:“李小姐啊,你這麼有明星臉,要不要考慮出唱片、拍電影啊?”
  化妝師劉嗇嘉惠也連連點頭,“對啊!一定會紅!”
  李曉芬笑得很開心,“這只是化妝,我真正的臉不是這樣的。”
  “原來的有是不是更漂亮啊?”葉其峰討好地說,劉嘉惠則用手撞了撞他。
  “討厭,別笑我了。”李曉芬臉都快紅了。轉向江振威說:“江大哥,你看我這樣像不像藍小姐。”
  “像,很像。”江振威有點不自在地說。初看到李曉芬的時候,他甚至有一瞬間的失神,就像以前走在街上,只要有人的背影很像藍雨萍,他的心就會一陣抽痛。
  李曉芬繼續笑說:“如果江大哥喜歡,我就一直保持這個造型好不好?”
  “這……不用了。”那豈不是要他天天都心痛嗎?
  藍雨萍聽得卻是心頭一酸,看這位李小姐對江振威多麼親熱,而且又會容易化妝,大可取代真正的她,待在江振威的身邊。
  而她自己呢?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李奇樺見狀,心中更是萬分了然,他特地叫李曉芬演這出戲,就是想確定他們兩人的關系,現在他看出了端倪,卻不知該如何替他們做媒才好。
  大家來到會議室,召開今天的“誘敵計劃”會議。
  葉其峰首先報告,“新歌發表會預定晚上七點在中正紀念堂舉行,首先要唱首歌,但我們會放錄音帶,然後是簽名會,大約在九點鐘結束。”
  李奇樺則說:“在這段時間,就由李曉芬代替藍小姐上台,我們都會在現場監視,隨時准備逮捕歹徒。而藍小姐則等在公司,由保鏢們守護。”
  “現場部署二十名監視人員……分別在入口、出口、舞台前,名單為……”
  藍雨萍聽著這些報告,心思卻已經飛得遙遠,她不在乎他們要怎麼做,因為她也沒有什麼好在乎的了……
  “我出去透透氣。”她對葉其峰說了一聲,就低著頭走出去。
  劉嘉惠看了不禁說:“雨萍最近看起來好像不大對勁。”
  李奇樺聽了,故意對著江振威說:“對啊,不知道是誰讓她心煩?”
  “會不會是談戀愛了啊?”葉其峰好奇地想,因為藍雨萍那種哀怨的表情,實在很像為戀愛而發愁的女人。
  “很有可能喔!”劉嘉惠也是個過來人,畢竟在這年頭,誰沒談過兩、三次戀愛?
  李奇樺神秘地笑道:“說不定她的對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不會吧,那我們洪老板會氣昏的!”葉其峰睜大雙眼說。
  “那也沒有什麼嘛!”劉嘉惠不以為然。
  葉其峰後拍了拍桌子,“笑話,雨萍一談戀愛,我們公司豈不是要天天被記者包圍?我們進攻大陸的計劃也就完啦!”
  “沒那麼嚴重吧!”劉嘉惠皺起眉頭,“現在明星談戀愛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很我明星還不是離婚又結婚的!”
  “那不一樣,他們是那種要紅不紅的明星,用緋聞來炒紅知名度,但我們雨萍可是要成為超級大明星的呢!”葉其峰嗓門也大了起來。
  “你吼我干什麼?雨萍有她的自由,她又不是商品。”劉嘉惠也火大了。
  “對啊,她是個人,有思想、有感情的!”李奇樺幫腔著說,但只有江振威知道,這句話卻是向他射過來的。
  江振威的心口仿佛被飛鏢射中,但他只是用力捶了桌子一下,“別說了!報告還沒完,先做正經事!”他的眼神一一巡視過眾人,凌厲得教人膽戰心驚,大家即使有話要說,也都吞下了喉。
  “是──”李奇樺應了一聲,卻忍不住搖了搖頭。
  開完會後,葉其峰和劉嘉惠還在吵嘴,兩人為了藍雨萍是否該談戀愛吵得不可開交,當真是別人在吃米粉,他們在喊燙。
  藍雨萍一進會議廳,就看見這兩人正針鋒相對,辯論個沒完。李奇樺一見到藍雨萍,指著她說:“你們別吵了,先問問當事人吧!”
  “噢,對啊!”劉嘉惠和葉其峰都認為李奇樺說得有理。
  “怎麼了?”藍雨萍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成為注目的焦點,為何全會議廳的人都瞪著她看?包括江振威也似乎豎著耳朵表示關切。
  葉其峰和劉嘉惠同聲問道:“雨萍,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她指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快告訴我們嘛,你有喜歡的人了對不對?而且你是不是正在為他煩惱?”劉嘉惠都快急死了。
  葉其峰則拚命搖著手,“雨萍,你不能談戀愛啊!演藝圈裡的男明星,沒有一個比你紅,他們接近你只是想打知名度,其他的男人就更不用說了,像小白臉的都沒錢,有錢的又像鐘樓怪人,絕對不能跟他們沾上邊啊!”他可是怕壞了藍雨萍的形像呢!
  “你們……什麼時候變成記者了?”她歎氣地問。
  “因為你最近的樣子怪怪的,看起來好像為情所困呢!”劉嘉惠同情地說。
  “對啊,你怎麼老是歎氣,又一點活力都沒有呢?”葉其峰其實也很擔心。
  藍雨萍雙手環抱著肩膀,笑得有些牽強,接著說了一句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話,“是啊,我是有喜歡的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正在振筆疾書的江振威,手也不禁抖了一下。
  “雨萍,你是……開玩笑的吧?”葉其峰簡直不敢想念這個事實,除了上次去香港他不在藍雨萍身邊,其他時間他都隨侍左右,居然沒發現她已經有了心上人!
  劉嘉惠更是驚訝莫名,因為她一直跟著藍雨萍,卻也沒注意有這號人物。
  “會是誰啊?我們怎麼都沒感覺到?”
  李奇樺吹了一聲口哨,看看江振威略微蒼白的臉色,心中十分了然。
  “反正這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只是我自己的單相思而已,那個人……他為了保護我,可以不惜生命,為了不影響我的演藝事業,他也不會來打擾我。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有點……憎恨他這樣的溫柔。”藍雨萍自嘲地一笑,沒發現自己哀怨的表懷和語氣,已經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劉嘉惠率先發難,“這也未免太死腦筋了吧?難道人生就只有事業,都不能有感情生活嗎?兩個人明明相愛,又何必弄成這樣呢?”
  “不過……那個人也是為了保護你,我想他自己也很難受吧!”葉其峰站在對方的立場說。
  李曉芬則感慨說:“還好我只是代打,不是真的藍雨萍,不然連談個戀愛都要大家同意,那我可真的會昏倒!”
  李奇樺把目光投向江振威,語重心長地說:“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例如勉強壓抑自己的感情,或者勉強跟現實妥協,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的。”
  葉其峰聽了這話心頭一凜,忙問藍雨萍說:“你不會有一天跟那個人跑了吧?那我會被洪老板剝皮的!”
  藍雨萍笑了一笑,“我不會的,我會讓大家都很滿意的,我會乖乖地做好藍雨萍的角色。”
  不知為什麼,當她這樣微笑保證的時候,卻讓他們感到那微笑中含著一股濃濃的悲哀。
  當晚,中正紀念堂擠滿了藍雨萍的歌迷,人數約有五萬人,廣場上的秩序幾乎要失控了,工作人員和保鏢們都忙得盤疲力竭。
  李曉芬從後台看出去,眼前是萬頭攢動,她嚇得立刻縮回來,“我的天啊,有那麼多人來看,我不敢上台啦。”
  李奇樺安慰妹妹說:“放心吧,你的化妝術天衣無縫,沒有人會發現你是冒牌貨的。”
  “可是要面對那麼多人上台耶,好可怕喔!我真佩服藍小姐的本事,她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但是她卻敢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實在太厲害了!”
  一旁的江振威聽了,點頭說,“她是很堅強的,不像外表那麼柔弱。”
  “堅強的背後,就不知道是什麼了。”李奇樺有意刺激江振威。
  “這什麼意思啊?”李曉芬聽得莫名其妙,兩個男人卻不再多說。
  七點整,在歌迷的吶喊之中,新歌發表會終於開始了,李曉芬硬著頭皮上了台,底下歌迷一點也沒有察覺,不斷高喊著:“雨萍,我愛你!”
  李曉芬向大家揮了揮手,祈禱自己可不要腳軟昏倒過去!
  另一邊,真正的藍雨萍正在星光唱片公司裡,由劉嘉惠和葉其峰陪伴著她。葉其峰是藍雨萍的經紀人,當然得隨時陪在身邊,劉喜惠今晚則是毫無用武之地,因為李曉芬精通化妝,她連在旁邊幫忙都不必。
  藍雨萍坐在沙發上椅上,戴著耳機聆聽下一張轉輯的樂曲,抬起頭來對葉其峰說:“這曲子很好。”
  “是啊,大師作品嘛!”
  “我想自己填詞。”她拿下耳機說。
  “耶,真的?”葉其峰嚇了一跳。
  “我已經有靈感了。”她轉身走進辦公室,還交代說:“你們不要來吵我。”
  “是!”葉其峰和劉嘉惠答道。
  等藍雨萍進了辦公室以後,劉嘉惠立刻歎氣說:“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跟那個人無法在一起,心中有許多排解不掉的愁緒,想要把它化成文字,然後再唱給那個聽,唉,多麼的無奈。”
  “你有病啊!”葉其峰瞪了她一眼,“你這女人真是奇怪,都幾歲啦,還成天像小女生一樣愛作夢!”
  “什麼作夢!”劉嘉惠反駁道:“這可是很真實的感情呢!像你這種木頭人,是永遠都不會懂的!”
  “我才不想懂呢,無聊。”
  “怪不得你交不到女朋友。”
  “我?”葉其峰指著自己:“就會說我,你自己又好到哪兒了?”
  劉嘉惠辯解道:“我有交過男朋友,只不過分手了而已嘛!”
  “為什麼分手啊?是不是他說你太愛作夢了?哼!”
  “葉其峰,你嘴巴好賤喔!”
  “我賤?你說話才毒呢!”
  兩人說到這裡都已經站了起來,幾乎想掐住對方的喉嚨,但幸好這時有人敲門,讓他倆的世界大戰延期再開播。
  “誰啊?”葉其峰去開了門。
  一個歐巴桑走了進來,“我是送便當來的。”
  “噢,謝謝。”葉其峰接過了便當,又問,“外面的人也拿了吧?”
  “有、都有拿。”
  “我拿錢給你,等一下喔!”葉其峰要找自己的皮夾。
  歐巴桑連忙搖頭,“不用了,已經有人給我了,我……我要走了!”說著她就急忙著走出去了。
  “真是的,這麼老實,不然可以拿兩次錢呢!大概急著再去送便當吧?”
  葉其峰把便當放在桌子上,劉嘉惠一個一個打開了。“兩份鰻魚飯,一份豬排飯,你吃豬排飯吧!”
  “為什麼?”葉其峰不滿地說。
  “雨萍這麼瘦,當然給她吃好一點的,沒意見吧!”劉嘉惠把一份鰻魚飯放到桌子旁邊。
  “沒意見。”
  “我比你瘦對不對?所以我也要吃好一點的!”
  “這是什麼話?”葉其峰可不服了。
  “管你的,反正我先吃了。”劉嘉惠先下手為強,立刻咬了一口鰻魚。
  葉其峰本來還想跟她鬥上一鬥,但看她已經占了上風,只得恨恨地拿起豬排飯,以大嚼特嚼來泄憤。
  “認輸了吧?”劉嘉惠抬起頭來,笑眯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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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21:27:11 |只看該作者
葉其峰原本還想回她一兩句的,但突然看到她嬌俏的笑容,心中不知為何猛然一跳,話也說不出來了,真是怪透了。
  “怎麼,無話可說啦?”劉嘉惠還故意要逗他,那歪著頭說話的模樣更是可愛了。
  他驀地臉頰一紅,沒好氣地說:“我懶得理你!”
  她噗哧一笑,正想要說什麼時,但卻突然抱著肚子說:“哎喲,好痛!”
  “怎麼搞的?你別嚇人好不好?”葉其峰還以為她在開玩笑。
  但見劉嘉惠卻是臉色蒼白,冷汗直流,顫抖著說:“那個……便當有問題!”
  “你沒事吧?”他連忙坐到她身邊,扶住了她的肩膀,在這麼緊張的時刻,他卻突然感覺到她的肩膀好小、好瘦,女人真是一種纖細的小東西啊!
  “我……我不行了……”話還沒說完,她已經閉上了眼睛,昏倒在他懷裡了。
  “喂,你怎麼說昏倒就昏倒啊?”葉其峰抱著她虛軟的身體,還不敢想念她真的昏倒了,這女人平常老是凶巴巴的,還以為她是無敵女超人呢!居然也會有這麼可憐兮兮的時候?看起來她像挺糟糕的呢……
  “可惡,我該不會是在心疼刀子吧?”他敲敲自己的腦袋。
  他正想站起來喊人,不料肚子也傳來一陣劇痛,讓他一時天旋地轉,不禁倒回沙發上,躺倒在劉嘉惠旁邊。
  此刻,兩人相擁的模樣,看起來倒是挺像一對殉情的愛人……
  藍雨萍戴著耳機,對外面發生的事完全沒有感覺,只是專心地寫著歌詞,她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靈感,仿佛占據了她整個身心,手上握著的筆似乎有自己的思想,擅自在紙上寫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一停筆,她看著自己的作品,幾乎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她拿下耳機,走到窗前俯視街景,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別吵我。”她連頭都沒轉過去,心想一定是葉其峰來叫她吃飯了。
  “我是來接你的。”
  這陌生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藍雨萍迷惑地轉過頭去,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眼前的人,傅敬暉。
  從打開的門縫裡,她看到葉其峰和劉嘉惠都倒在沙發上,“是你?”她心中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但卻從嚴沒想過會是如此的答案!
  “是我,一直都是我。”傅敬暉右手持搶,伸出左手走向藍雨萍,“我知道你等了很久,現在我終於來接你了。”
  他有病,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藍雨萍當下決定謹慎應付,輕聲問:“外面有人阻擋你嗎?”
  “我都解決了,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了!”他眼底像是已經看到了美夢成真。外頭有二十幾個保鏢,居然都倒下了。藍雨萍心中詫異,但盡量不動聲色,沉著地問:“你是怎麼辦到的?”
  傅敬暉微微一笑,從容地說:“很簡單,下藥而已,走吧,不要待在這個地方了,你不屬於這裡。”
  他說的話卻是有幾分道理呢!藍雨萍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慢慢走近他,“把搶放下好不好?我不喜歡槍。”
  傅敬暉一把將她攬進懷中,“這是用來對付別人的,我永遠不會拿它指著你。除非……除非你要離開我。”
  他眼中露出的冷冷殺意,讓她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明白她不能惹怒他,只得點個頭,跟他一起走出辦公室。
  一出門,她在走廊上看見許多人都倒在地上,顯然都是被傅敬暉下了藥,而他似乎還不放心,狠狠用搶托擊過每一個人,以免他們太早醒過來。
  外頭停著一輛黑色跑車,藍雨萍乖乖上了車,傅敬暉親自為她系上安全帶,臉上帶著滿足無比的表情,“我們可以回家了。”
  雨水開始一點一滴落在窗上,藍雨萍面前是一片烏雲密布……
  中正紀念堂,簽名會進行得十分順利,李曉芬似乎客串得上了癮了,一張簽得比一張快,臉上也堆滿了“雨萍式”笑容,高興起來甚至和歌迷合照、握手,活脫脫就是個大明星的模樣。
  後台,江振威再次對著耳機發問:“現場有沒有可疑的人?”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讓他一直無法安心下來,於是他拿起隨身電話,打回星光公司和手下們聯絡,順便確定藍雨萍是否安然無恙。
  但是任憑電話響了多少聲,卻始終沒有人接起話筒。
  江振威心中立刻響起警鈴,他要李奇樺也打行動電話給星光公司裡的手下,但一樣沒有人接電話。
  “糟糕,難道我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李奇樺臉色立刻變了。
  江振威盡管心中慌亂,還是冷靜地下令道:“留下第三組人員,第一和第二組馬上回星光公司。”
  “是!”李奇樺隨即調派人員。
  他們只花了十分鐘不到,就全部趕回星光公司。然而,還是遲了一步。
  看著滿地橫躺的兄弟們,江振威忍不住咒罵了一聲,指示手下們叫救護車,立刻送醫急救。
  走進最高的樓層,江振威看見葉其峰和劉嘉惠躺在沙發上,再往裡面的辦公室看,桌上散放著耳機、稿紙和筆。江振威拿起耳機一聽,還播放著音樂,筆蓋也沒蓋上,紙張上寫著藍雨萍的字跡,他看了一眼……
  李奇樺這時候走進來,“兄弟們都送去醫院了,但是到處都找不到雨萍!她會不會是被……”
  江振威沉重的點頭,“沒錯,她一定被擄走了。”
  李奇樺忙問:“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江振威歎口氣,“就看雨萍了,如果她會記得的話……”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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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
              當你松開我的手
              我還不自覺自己的被放逐
              然後某天,就像某出苦戲
              然後某天,再記不起
  淡水,海濱的一棟別墅裡。外頭是凄風苦雨的天氣,裡面卻點起了燭光,插滿了白色玫瑰,制造出迷離的氣氛。
  “喜歡嗎?這是特別為你布置的。”傅敬暉很紳士地替她開門。
  藍雨萍環顧四周,有一點鬼屋的氣息,像三十年代的布置,典雅而懷舊。她很佩服他的巧思,但這時卻無論如何無法有喜歡的心情,只能淡淡的說:“很好。”
  唉,難道沒有辦法了嗎?藍雨萍心中飛快閃過無數念頭,卻不知誶如何逃脫。
  “你都淋濕了,我給你准備了衣服,我帶你去換。”傅敬暉拉起她的手,走到一間臥房裡。
  一找開房門,藍雨萍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景像,床上放著一襲白色的新娘禮服,不僅美輪美奐,胸口還鑲著碎鑽,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旁邊還有同款式的婚紗、手套和高跟鞋,捧花則是一束盛開的白玫瑰。
  “我一直一幻想你穿上這衣服的樣子。”傅敬暉眼底滿是溫柔。
  藍雨萍心中微微抽痛了一下,她從未想過,這輩子第一次穿新娘禮服,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換上吧!”傅敬暉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便從容走出臥房。
  藍雨萍知道自己只能照著他的話去做,歎了口氣便開始脫衣服,她一邊機械式地換裝,一邊想著到底該如何才能脫困。
  江振威和李廳樺他們都有在中正紀念堂,恐怕還在搜尋在場的可疑人物,即使他們發現了星光公司的情況,也不知道她是被帶來了這個地方,台灣之大,他們怎樣才能找到她呢?
  當她換好了禮服,看著鏡中的自己,出落得有如一朵白色玫瑰,就像一位新嫁娘般美麗動人,只可惜,這副打扮卻不是為了她的心上人……
  突然,她看見自己胸口的項鏈,想起這是江振威在香港時送給她的,要她在緊急狀況時向他聯絡。天,她怎麼會忘了呢?現在發現它真是太好了!
  她趕緊打開項鏈墜子,按了裡面的一個紅色按鈕。但就在她想要開口說話時,傅敬暉猛然打開了門,語氣不耐地說:“怎麼這麼久?”
  藍雨萍嚇了一跳,雙手放在胸口,偷偷把墜子合起來。
  傅敬暉原本似乎很生氣的,但一看見藍雨萍穿著新娘裝的模樣,怒氣完全消退,轉成了贊歎連連,“好美……比期望中還要美麗……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謝謝。”藍雨萍盡量掩飾住自己的緊張。
  傅敬暉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表情十分激動,藍雨萍還以為他看出了什麼,或是要對她侵犯,但他只是細細地端詳著她,眼中泛著感動的淚光。
  “你……你怎麼了?”他看起來好像要哭了一樣!
  傅敬暉用一種很懷念的眼光看著她,“我只是太高興了,沒想到我還能看見你這樣的打扮,我還以為我又要再等一輩子呢!”
  他這種執著到底是從何而來的?藍雨萍真的不能了解,只能在心底為他惋惜。
  “來吧!我已經准備好了燭光晚餐,你一定會喜歡的!”
  傅敬暉帶她走到餐廳,桌上擺著豪華大餐,還有鮮花美酒,藍雨萍看了幾乎有一點感動,如果他不是有病,他一定是個好情人。
  他倒了一杯葡萄酒,遞給坐在他對面的藍雨萍,但是她對那杯酒卻動也不動。由於體質的關系,她一聞到酒味就想吐。
  “喝吧,你以前最喜歡喝葡萄酒的!”傅敬暉微笑得好溫柔。
  “我不會喝酒。”
  “怎麼會呢?”傅敬暉不解地搖頭道:“你一定記錯了,你真的很喜歡喝這種酒,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他強迫地要她喝下,但她一嘗到那刺鼻的味道,立刻咳嗽了起來。
  “真的不會喝?”傅敬暉見狀,便輕柔地替她槌背,“好可憐啊!”
  “我沒事……”
  她臉上一片潮紅,十分可愛,他一時看得痴了,忍不住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忍耐!忍耐!藍雨萍告訴自己。
  她盡可能不著痕跡地移開了一些,勉強微笑的問:“我以前到底喜歡些什麼?我是怎麼樣的人?我不太記得了,你可以告訴我嗎?”
  傅敬暉對她的逃離不大在意,因為她問了一個好問題,而他非常樂意回答,“上輩子你叫許月梅,是北洋軍閥的女兒,我叫石尚清,卻是主張革命的同盟黨人。為了威脅你父親,我和幾個同志綁架了你,要求你父親停止內鬥。我剛好是負責看管你的人,也因此和你產生了感情,這樣過了三個月,你說服了我,你說你會勸你父親照我們的話做。於是我瞞看同志們,把你送回家,你父親卻立刻把我趕出去,不管你怎麼勸阻,他硬是把你軟禁起來,還要把你嫁給另一個軍閥。
  “之後,我被同志趕出了同盟黨,我等於什麼都沒有了。我偷偷去看你的婚禮,當年你就是穿著這樣的白紗禮服,有北京當時是最流行的款式,當天所有的人都為你的美而歎息。但是那天晚上,你在新房裡就咬舌自盡了,這消息傳來,我什麼也沒想,就拿著槍沖到元帥府去,靈堂裡的人也擋不了我,我抱著你喊了一聲:“我們來世再見義!”,就舉槍自殺了。”
  不知為何,藍雨萍聽得有些鼻酸,開始同情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或許有病,但卻是個執著深情的病人,世界上每一份愛情都是值得同情的,她真的這麼覺得。
  傅敬暉說得眼中都綻出了光彩,仿佛那一切都在眼前,“那三個月是我人生中最美麗的時光,我永遠都忘不了,你有模有樣地教我們幾個土包子喝葡萄酒,告訴我們手要怎麼拿杯子,要怎麼搖晃,怎麼聞香,怎麼品嘗,這些小事我都記得好清楚。你雖然是個千金大小姐,但是一點也不嫌棄我是個窮書生,甚至在你回家前一晚,把你清白的身體給了我,你說你一生中就只有我一個情人,再也不會有別人了。為了回報你對我的感情,這輩子我怎麼樣都要找到你。”
  聽著聽著,藍雨萍甚至有些入迷了,“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呢?”
  “五年前的一天,我在街上走著,路邊的電視牆播出一支音樂錄影帶,我一看到你,我就呆在當場,愣愣地看著螢幕。直到播放完了,我還是站在那裡,大概一小時之後才恢復了神智。那時候我就恢復了前世的記憶,也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後來呢?”
  “我寫了很多信給你,但似乎都是你的工作人在的信,我一看就知道了,因為他們都不懂我在說什麼。為了更進一步接近你,我收買了一個歐巴桑,叫她去應徵幫你料理家務。自從有她當我的線人,我才能知道你的一切行蹤。
  “原來如此。”藍雨萍點點頭,完全不生氣,只是單純地佩服你的聰明。
  “在寫了那麼多封信卻始終得不到你的回應以後,我只好威脅說我會采取激烈的手段。但是第一次潑硫酸的時候,我還特地稀釋過的,灑在別人的身上,因為我根本就舍不得傷害你啊!”
  “謝謝。”藍雨萍有點啼笑皆非。
  “在醫院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裡好高興,我終於能接近你了!但我又很自責,因為我還是不小心傷害了你,看到你手上的傷口,我好像胸口被刺了一刀似的,心疼得要命……”
  藍雨萍無所謂地微笑了下。
  傅敬暉似乎不在乎她的反應,專注在自己的情緒裡,“我知道你要去香港領獎,所以故意和你搭同一班飛機,我也知道你會頭痛,所以准備了藥讓你服下。當我的手碰到你的肌膚,輕輕替你按摩,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我明白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真的非常確定,我的手興奮得甚至發抖了。”
  “是嗎?”藍雨萍幾乎有些羨慕起這個人了,在他追尋愛情的期間,他對自己始終是肯定的,而且就某一方面來說,他也是幸福的。
  “我把外套披在你身上,你還記得嗎?那上面有訊號追蹤器,我想聽到你的一切聲音,可是一下機,你把外套送給了林怡慧,我聽到了好失望……”
  “噢,對不起。”她實在是不知情啊!
  傅敬暉搖了搖頭,寵溺地一笑,“沒關系,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還沒有恢復前世的記憶,所以你還不懂。但是我無法原諒林怡慧,她不應該接受那件外套,都是她壞了我們的好事。”他越說越憤慨,臉色也都變了。
  他的愛好自私,藍雨萍聽了不禁皺坡眉頭,“所以你在飯店裝了炸彈?”
  “沒錯,我要她受懲罰!凡是阻撓我們相會的人,我都要殺了他們!”傅敬暉眼裡燃著騰騰怒火,用力拍打了桌子一下,葡萄酒都濺出了酒杯。
  藍雨萍對此不做任何反應,她曉得自己最好不要觸怒他。
  傅敬暉大大喘了幾口氣,似乎是平靜了一點,但眼中仍飽含怒意,沒好氣地說:“還有那個叫江振威的家伙,我很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那天在香港文化中心,我謊報有炸彈,就是想要帶你一起逃走,當時如果你不是選擇讓我牽手,我立刻會將他槍斃,我不能容忍你讓別的男人牽手!”
  她從來沒想過,當時竟會是那樣生死交關的時刻,如果那一該她的心情不同,是否就會造成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呢?她無法想像,只能慶幸並未發生最糟糕的情況。
  他想到那時的情景,溫柔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在你的潛意識裡,你還是認得我的,所以你才會選擇讓我帶著你走。”
  她對此只好點頭,無法說出真相。當時,她不過是在生江振威的氣罷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回台灣的,我查不到你的名字,在機場也看不到你的人,但那無所謂,反正幫你掃除的歐巴桑會告訴我你的行程。所以我才會知道簽名會上的人不是你,也知道你人在星光公司,我請歐巴桑送了便當過去,我就這麼輕松地帶走了你,那些無能的保鏢可能還在簽名會上找我吧!哈哈哈!”說到這裡,他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機智巧思。
  藍雨萍的心有些冷了,安靜不再說話。
  但那不影響傅敬暉的心情好轉,他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白色的窗簾,轉頭對她說:“你看,這是你最喜歡的海……”
  ****
  星光唱片公司,江振威正屏息聆聽從收訊器中偉來的聲音。耳機戴在他耳邊,其他人都中能在一旁待命出發。
  為了避免漏掉任何一句話,江振威並不開口,而是把大致的情況寫了出來,讓手下約略的了解。
  可惡,為什麼還不講重點?江振威在心中不禁生氣的罵道。那傅敬暉一直說著前世的故事,而藍雨萍也沒有多問,所以直到現在,他還是不知道他們人在何處。
  在聽到了一個重要線索之後,他寫了一張條子給李奇樺,上面說的是:“替雨萍打掃的歐巴桑有問題,先去調查。”
  李奇樺點了頭,立刻交代手下去處理。
  接著,傅敬暉又說了許多先前潛伏設陷的計劃,江振威這時才了解到傅敬暉是一個多麼冷血殘酷的人。但這也讓江振威更加擔憂藍雨萍的安全。
  聽了約莫一個小時多,他終於聽到最想聽的那一句話了,傅敬暉說:“我知道你最喜歡看海了,所以我特別選了這個地方,這裡是淡水最接近海的別墅區,你聽到海風的聲音了沒?很美不是嗎?”
  江振威聽到了海風的聲音,立刻拔下耳機,對所有人命令道:“淡水,靠海別墅區,全面搜查!”
  “是!”
  ****
  九月的風吹過,雨絲涼涼的,顯出秋天接近的腳步,淡水開始上演了一場全面追蹤大戲。
  亞洲保全公司的人員正沿著海岸線,一一尋訪藍雨萍的下落,雨勢沒有減小的跡像,也增加了他們找人的困難度。但在江振威的嚴厲命令之下,每個人都是卯足了全力在搜查。
  找了約半個小時以後,江振威將車停在一幢獨立別墅面前,這幢白色的建築就在港口邊緣,十分顯眼,他下車前去按了電鈴。
  “那位?”對講機傳來了一個男人的低沉聲音。
  “你好,我是水電行的人,你們家的馬桶是不是壞了?我來修理的。”
  “我沒叫水電行,你快滾!”
  一兩句的交談之中,江振威已經可以確定,這聲音就是他在耳機中聽到的聲音,傅敬暉就在這幢別墅裡!他潛到別墅後門,三兩下就打開了鎖。
  他繼續無聲無息地潛進後院,再次開鎖,進入了廚房。
  他躲在廚房門後,聽到了飯廳裡的對話。
  “那個人只的按錯門鈴,你不用擔心,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的。”那是傅敬暉的聲音。
  “噢。”
  是藍雨萍的聲音!江振威心中一陣狂跳。
  “你吃得好少。”
  “我……不餓。”
  傅敬暉似乎脾氣很好,柔情萬縷地說:“大概是不合胃口吧!沒關系,我買了一個巧克力蛋糕,你一定會喜歡吃的。”
  江振威聽到這裡,就知道傅敬暉要走進廚房了,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傅敬暉一走進廚房,躲在門後的江振威立刻從他背後撲上去,將他壓倒在地,雙手擒住。但是傅敬暉的力氣大得出奇,隨即掙脫了他,兩人開始在地上扭打。
  “是你!”傅敬暉認出了江振威。
  “就是我!”江振威瞪視住他。
  藍雨萍聽到毆鬥的聲音,走近一看,竟是江振威和傅敬暉,讓她不禁驚叫出聲!
  “可惡,我非殺了你不可!”傅敬暉的怒氣漲到了最高點,使出渾身力氣揮拳,“我不會讓你拆散我跟雨萍的!”
  “你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別作夢了!”面對傅敬暉不要命的打法,江振威沉著以對,采取最聰明的打法,想藉此消耗傅敬暉的體力。
  “天……”藍雨萍捂住嘴,退後了兩步,發現電話便拿起話筒要報警。
  “不准報警!”傅敬暉眼明手快,一把推倒了藍雨萍,也將電話線扯斷。
  江振威此時拿出隨身攜帶的飛刀,“咻!”的一聲射中了傅敬暉的腿部。
  “可惡,是你逼我的!”傅敬暉眼神猙獰,拉起了藍雨萍擋在自己面前,從口袋拿出一把手槍。
  “快放開她!”江振威怒吼道。
  “我不放,她是我的人!”傅敬暉挾持著藍雨萍,槍抵著她的太陽穴。
  江振威唯恐傅敬暉做出什麼沖動的事,連忙說:“你要傷害的人不是她,你應該跟我拼個生死,把槍對准我!”
  “不准過來,我寧可跟雨萍一起死,也不要再被分開了!”傅敬暉的想法卻是寧求玉碎,不求瓦全。
  剛才那一跌,讓藍雨萍頭昏腦脹,看著這兩個男人互相爭吵,她突然覺得累了,不想再掙扎了,於是她平靜地對傅敬暉說:“那好,殺了我吧!”
  “啊?”傅敬暉反而傻了。
  藍雨萍轉過頭去,很清楚地說:“我們一起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傅敬暉的表情錯綜復雜,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吶吶的問:“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起死?”
  “無所謂,動手吧!”她握住槍管,朝向自己的太陽穴。
  就在藍雨萍和傅敬暉對望的時刻,背後的江振威大喊:“雨萍,不可以!”他全身都在發抖,不不敢接受這樣的事情!
  “有什麼不可以?”她對自己搖了搖頭,“只不過舞台上少了一個我,很快又會有人代替我的。”
  “不可以!”江振威的聲音已經哽咽,“這世界上至少有我,會為你流淚一輩子!”
  難道藍雨萍已經毫無求生的意志?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麼過的?難道是他做錯了?他想給她的保護是不是太過了?
  藍雨萍動容了一下,澀澀地問道:“是嗎?”
  傅敬暉這時也聽出來眼前這男子和藍雨萍之間有一段感情,他剛才的感動消失了,轉為忿恨和嫉妒,破口大罵道:“她是我的,不是你的,你這個混帳,我要先殺了你!”
  傅敬暉把槍對准江振威,這時江振威不須顧忌什麼了,大喊一聲:“雨萍躲開!”
  江振威拿出第二把飛刀,射中傅敬暉的肩膀,這一刀刺得很深,傅敬暉再也無力持槍,手槍立刻掉到了地上。
  “不准動!”江振威把槍踢到一邊,將飛刀抵在傅敬暉的頸動脈。
  “大哥,我們來了!”這時李奇樺破門而入,身後跟著許多荷槍實彈的警察。
  警察一進門,就將傅敬暉銬上手銬,但盡管被警察制伏,盡管血流不停,傅敬暉仍然大叫道:“雨萍,你是我前世的戀人,真的!”
  坐倒在地上的藍雨萍看著傅敬暉,平靜地說:“或許我是你前世的戀人,但我已經找到我今生的戀人了。”
  “不!”傅敬暉的表情扭曲,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你一定弄錯了!那個人不是你要的,我才是……”
  警察已經把他架上警車,不論傅敬暉還想說什麼,藍雨萍已經聽不到了。
  “雨萍!”江振威彎下身將她抱起,“你快把我嚇死了!”
  藍雨萍抬起頭看著江振,他在發抖,但還是緊緊抱著她,“你怎麼了?已經沒事了。”她居然安慰起他。
  “我……我還以為你就要離開我了!”他把她的臉摸了又摸,才能確定她還是活著的,而且就在他的懷抱之中。
  “我在這兒啊!”難道他的發抖,是因為擔心她嗎?就像七年前一樣,她在學校跟他玩了一場捉迷藏,當他找到她時,他也是這樣發抖著抱住她。
  江振威不說一句話,捧起她的臉龐狂吻,親過她的眉手、鼻梁、臉頰和下顎,最後則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嘴唇,輾轉吸吮,宛如離別之吻,充滿不舍和憐惜。
  藍雨萍在這個吻中,嘗到了自己鹹鹹的淚水,她明白這是為什麼,因為他就要走了,她懂,她早就懂了。一等到這任務結束,他再沒有留下的理由,所以這是最後一吻,所以他吻得充滿傷感,她怎麼能不懂呢?
  “別哭……”江振威心疼地吻去她的眼淚。
  藍雨萍搖頭,刻意輕松地說:“我只是太高興了,他終於被抓走了,從此以後我不用再擔心受怕了。”
  江振威何嘗看不出她的情緒,但是他沒有資格擁住她,要求她嫁給他,圈住她一輩子的笑與淚。他從來都配不上她,從他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知道了。
  除了警察,星光唱片公司的人也趕到了,車聲和人聲湧進別墅裡,江振威放開了她,轉身面對所有人的驚慌和疑問,說明了事情的一切經過。
  警察要求他們到分局做筆錄,一陣混亂之中,江振威和藍雨萍的手被分開了,眼光也不再相聚,他們都明白,接著就是分離了……
  ****
  機場,星光唱片的人員為亞洲保全公司聽保鏢送行,場面是歡欣中帶有離愁。
  李奇樺再次把江振威叫到一邊,逼問道:“你真的不為她留下來?大不了台灣的分公司和香港的總公司調換過來就成了,香港那裡我會幫你撐著的。”
  江振威也再次歎氣,他不知跟李奇樺說過多少遍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們這種沒有明天的人,有什麼資格談感情?”
  “沒有明天,更該把握今天啊!而且你都干到董事長了,你根本不必親自出任務的!”李奇樺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困難。
  “她有大好前程,我配不上她。”他永遠也不敢去愛她……
  “配不上?七年前你說配不上,現在還是說配不上,老是這句台詞!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打開心結?”李奇樺都快氣瘋了。
  江振威拍了拍他的肩膀,“愛一個女人不一定要擁有她。”
  “如果她只是想被擁有呢?”李奇樺認真地看著他說。
  江振威的心弦震動了一下,但理智很快恢復過來,他要自己硬著心腸說:“沒時間了,我們該跟他們告別了。”
  李奇樺不再多說了,江振威實在固執也太盲目,看不出藍雨萍所需要的是什麼,那他這個局外人又能如何干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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