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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兔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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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SENGO HUNG]RedMary - 紅衣瑪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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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9:05:49 |只看該作者
  『宣判火刑,那麼故事就結束了不是?』

  岳納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鬍渣。

  少年走到蠟像法庭的出口打開了門。

  『還有後續,在這之前,必須先提到她在這二十一次審判過程中發生的一
些事情。』

  少年帶著岳納珊走出蠟像法庭的房間,他們來到通往三樓的圓形迴廊,越
接近三樓,迴廊越趨黑暗,迴廊四周掛著一幅幅瑪莉的畫像,青碧的眼睛彷彿
訴說著不同宿命的悲哀。

  『在這二十一次審判過程中,由於瑪莉‧梅林原本的家被當做犯罪現場,
於是村民將村長原本的家暫時挪用為瑪莉‧梅林的監牢。』

  少年打開三樓的門,強烈的光芒照耀了進來,一時之間,岳納珊幾乎張不
開雙眼。

  『該死,我最討厭來這裡了,有夠傷害眼睛的。』

  少年試著張開眼睛適應光線。

  『這裡是村長家的頂樓,這裡是這棟房子裡唯一有窗戶的地方。』

  『我看到了。』岳納珊半張著眼睛。

  三樓裡只有一條長廊,長廊盡頭有著一扇約二百公分高的玻璃窗,太陽正
好對著這個位置,岳納珊這才注意到,身後畫像的眼睛全都注視著這扇門。

  『最裡面那間上鎖的房間就是牢房。』

  少年適應了光線,熄滅了手上的電燈。

  『這二十一次審判長達一年,由於村民們的意見分歧,瑪莉‧梅林只好暫
時的隔絕在這裡;由專人監視並提供三餐。』

  少年與岳納珊走到最裡面上鎖的房間前,房門上裝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
鎖,門把上還纏著一條姆指粗的鐵鍊。

  『這裡面是放了什麼貴重物品嗎?』

  岳納珊揉著還不太適應的眼睛。

  『不是,那是因為瑪莉‧梅林曾經踹開這道門二十幾次。』

  少年拿出鑰匙開始解開門上一道道的鎖。








  夏輕輕推開三樓那扇門,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涼風,三樓只有一條長廊,長
廊盡頭有著一扇玻璃破光的窗戶,窗戶底下有著水漬。

  與樓下不同的,在於那種不明究理的寂靜感,不明究理的寂靜感帶來的是
一股不安。

  夏走到窗邊,涼風吹襲,剛好可以看見湖彼岸的黑色大屋。

  『第一個是父親,』

  童謠式的歌聲響起。

  夏猛然回頭,窗旁的房間門半開著,房間裡一片漆黑,只能看見一張破舊
的沙發背對著夏,一隻細白柔軟的手靠在沙發的扶手上。

  『開腸剖腹掏空肚子;』

  童謠式的歌聲繼續唱著,

  『第二個是母親,剝下人皮塞進肚子;
  第三第四是弟弟,旋開小洞看看靈魂;
  第五第六是弟弟,手腳交換頭顱交換;』

  歌聲頓了頓。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嘰咕嘰,裂開了;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嘰咕嘰,斷掉了。
  心臟拿過右手小腸拿過左手,放下頭顱放下肝臟,
  瑪莉拿起藍色的眼珠在看著。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嘰咕嘰,裂開了;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嘰咕嘰,斷掉了。
  肺臟拿過右手腎臟拿過左手,放下舌頭放下鼻子,
  瑪莉割下掛著耳環的左耳朵。

  瑪莉阿,瑪莉阿,
  穿著紅衣的瑪莉,留著金色長髮的瑪莉,戴上割下的耳環。

  瑪莉阿,瑪莉阿,
  穿著紅衣的瑪莉,有著綠色瞳孔的瑪莉,收下挖出的眼珠。

  瑪莉阿,瑪莉阿,
  穿著鮮血沾紅衣服的瑪莉,拿起鋸子與菜刀轉過身,
  拿著空洞的沒眼睛頭顱,出現在你家的院子裡。』


  『妳是誰?』

  夏聽到這裡,忍俊不住提了個疑問。

  『只是個路過的民俗學者,吃飽了,坐在這裡休息。』

  沙發上的女人坐著,依舊背對著夏。

  『妳也是來這裡找關於“紅衣瑪莉”的資料嗎?』

  夏轉身面對著沙發。

  『不,不是,我只是回來故鄉看看而已,』沙發上的女人坐著一動也不動
。『你是聽到剛剛的童謠才這麼猜的吧?』

  『是的,雖然開始的地方跟我所知道的童謠有小小的不同,但是後面就完
全相同了,』

  夏試著從身後的背包拿出筆記本。

  『恕我冒昧,您說這裡是妳的故鄉,可以問問妳,這個村莊與“紅衣瑪莉
”有什麼關聯嗎?』

  『三個眼睛,四隻手,』

  沙發上的女人輕聲唱著,

  『兩個頭顱,三隻腳,
  這裡是奇妙的小村莊;
  一個身體,兩顆心,
  沒有軀殼,怪聲音,
  這裡是我懷念的故鄉。』

  聲音頓了頓。

  『這裡就是“紅衣瑪莉”故事發生的地方,也是她的出生地。』








  少年打開了房門做了個“請”的動作,岳納珊踏進房間裡,房間四面的牆
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句,裡面只有一張破沙發,一床像是沾著血跡的被褥,一
個壁櫥,沒有任何一個窗戶。

  『這裡就是瑪莉‧梅林的個人牢房。』

  少年走到其中一面牆壁旁。

  『瑪莉‧梅林在這一年裡,沒事就把自己編的童謠寫在牆壁上;偶爾,半
夜起來,踹破大門想逃跑;根據當時的記錄,至少要十個壯漢才能把她抓回來
。』

  岳納珊四處看著牆壁上的童謠,有的寫著去湖畔玩耍的事,有的描述自己
扮演兩個人的對話,有一些則像孤獨的喃喃自語。

  他注意到這麼一句。

 “聲音是奈梅爾,晚上出現的奈梅爾,綠眼睛的梅爾,月下舞動的奈梅爾”

  『這些童謠的內容,多半是她在描述村莊裡的生活樣態,加上瑪莉‧梅林
受過相當程度的教育,這些童謠還保有一些文學價值。』

  少年指著一面牆壁上的童謠,內容相當的熟悉。

  『剛剛對夏的推測否定的太快了。』

  岳納珊心理這麼想著,剛剛的瑪莉‧梅林,與後來出現的瑪莉,相同的青
碧眼珠,相同的金色頭髮,瘦弱蒼白的皮膚,再加上令人熟悉的童謠,說她們
沒有血緣關係還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岳納珊不禁搖搖頭。

  少年帶著岳納珊走出了房間。

  『不過,就在執行火刑的前一個月,一個姓維格的婦人來到我們村裡,她
是琳恩‧薩茶的遠房親戚,由於她與他的丈夫結婚多年一直生不出小孩,想領
養個小孩疼愛;但是,當這位維格夫人來到這裡,她所見到的是一宗無法想像
的慘劇。』

  他們轉向走下迴廊。

  『這位維格夫人在傷心之餘,得知了在牢房裡的瑪莉‧梅林這件事,於是
在村長的許可下,維格夫人進了牢房與瑪莉見面。』

  『也許是同情心使然,這位維格夫人相信了瑪莉‧梅林,並且付給大筆金
錢安置瑪莉‧梅林的弟妹,同時向村長提出了想收瑪莉‧梅林為女兒的想法。


  岳納珊與少年下了迴廊,來到二樓的長廊。

  『結果如你所知道的,瑪莉‧梅林變成了瑪莉‧維格,從此與我們的村子
斷了消息,只留下那棟曾經囚禁過她的黑色大屋在湖的彼岸。』

  少年回到櫃台拿起剛剛看到一半的漫畫繼續讀著,岳納珊走出黑色大屋,
拿起一根煙點燃。








  『這裡就是“紅衣瑪莉”故事的發生地呀…』

  夏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很難以相信嗎?』沙發上的女人手指微乎其微的抖動著。

  『不過,這是事實,這裡就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雖然現在看起來如同廢
墟一般。』

  夏思索了一會兒。

  『你可以到湖彼岸的那棟黑色大屋去看看,那裡應該有你想知道的東西。
』沙發上的女人喘了口氣。

  『抱歉,我累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謝謝。』

  夏輕聲向她道謝。

  沙發上的女人沒有回應,夏放輕了腳步,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出了破爛的黑
色大屋。







  『真是個幸運的傢伙。』

  奈梅爾踢開腳邊還在淌血的小孩頭顱,握緊放在沙發邊上的手,吃力的慢
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的兩腿微抖,奈梅爾一跛一跛的走到破掉的窗戶前。

  外面的天色逐漸灰暗,湖畔通往森林的路上,可以看見兩個逐漸離去的男
子身影。

  『時間不多了,』奈梅爾舉起沒有血色的右手看了看,青藍的血管脈動。
『該把兩個戒指都拿回來了。』

  說完,奈梅爾一步步隱沒入黑色大屋的長廊裡。





其四十六   ●寄放在墓地的東西



  伏爾塔瓦河流過的一個小城,小城郊區河畔就是一片廣大的墓園,墓碑錯
落在每個角落。

  一個穿著黑色長大衣的中年男人坐在一條板凳上;他戴著一副墨鏡跟一頂
寬邊帽,手上拿著一束紅玫瑰,一手還一邊讀著馬太福音。

  下午的氣候帶著淡淡的涼意,不遠的地方,正有著群人在舉行葬禮。

  中年男人闔上馬太福音,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我夢見了維格夫人。』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中年男人張開了眼睛,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女人就坐在板凳的彼端,帽紗蓋
住了她的臉龐,僅僅露出一段白色的脖頸與鮮艷的嘴唇。

  『午安,維格夫人說了些什麼呢?』

  中年男人把馬太福音放在一旁。

  穿著黑衣服的女人側了一下頭。

  『她走進牢房裡,跟我一起坐在床舖邊,她跟瑪莉談起琳恩的一些事,她
們聊的很愉快,瑪莉說了很多我的壞話,夫人只是輕點著頭,然後,瑪莉哭了
出來,說著她不想死,夫人輕撫著她的頭一句話也不說。』

  女人沉默了一倘,『夫人起身離開牢房,我窩在角落裡,看見瑪莉的竊笑
,我分不清那是她的笑容還是我的笑容。』

  中年男人拿下墨鏡,長嘆了口氣。

  『那個瞬間,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感受到被救贖的感覺。』

  女人看了看前方的墓碑,青綠的瞳眸慢慢的轉了過來。

  中年男人咽下喉頭的唾液,握著玫瑰花的手發抖。

  『言歸正傳,為什麼夏綠蒂會在澳洲?』

  『財團在夫人妳例行性暫時消失後,發生了財務危機,雖然事情在短期內
獲得解決,不過有一部份反對勢力也趁機抬頭,有一些手段更激烈的股東,主
張廢止“深夜契約”的使用條款,甚至…想要除去夫人您。』

  中年男人放開握著玫瑰花的手。

  『為了保護夫人您,小的自作主張,將您送到國外以避開反對勢力,直到
近年來他們找到夏綠蒂之後,由於發現您尚未醒覺,因此,他們採取別的方式
處理───防礙您的醒覺───。』

  『難怪,我發現這次的時間少了這麼多。』

  女人舉起左手,拿起一顆石頭朝前丟去,正好打中前方的墓碑。

  『他們定期為夏綠蒂注射皮質類固醇與環孢素,增加夏綠蒂對您的抗排斥
現象;同時加上大量恩多芬來麻痺夏綠蒂的知覺;並且追蹤夏綠蒂的行動,直
到,夏綠蒂與夏為光的見面讓您醒過來為止。』

  中年男人再咽下喉頭的唾液。

  『夏為光,我一開始還以為那是個像艾略特那樣想害死我的人吶…』

  女人再拿起一顆石頭朝前方的墓碑丟去。

  『不過…』女人拿起一顆石頭,用力的朝前方的墓碑丟去,力道大得把墓
碑擊碎了一角。

  『他知道太多了…』

  中年男人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前一個瑪莉怎麼會被作成標本?』

  女人雙手交握放在腿上。

  『有一部份的人知道了您的事‧‧‧您不曾死亡的事‧‧‧』

  中年男人拿著手帕擦拭著冷汗。

  『想變得跟我一樣?』

  女人慢慢站了起來,她走到被擊碎了一角的墓碑前,墓碑上寫著

  “恩格爾‧曼菲士”

  “一八五一到一八八四”

  『我倒想起了恩格爾這個傻瓜,』女人冷冷的看著墓碑。『笨到想騙走我
的財產,害我花了一天時間慢慢把塗滿噬肉菌的石頭塞進他的腦袋裡,癢痛得
受不了的他,拼命撞眼前的石板想求死了斷。』

  女人轉身。

  『把戒指給我,我來處理這些人。』

  中年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非常慎重的遞給了女人;女
人打開了盒子拿起放在盒子裡的半月形透明戒指。

  『血腥的半月呢?』

  女人戴上了戒指。

  『目前還在奇德納先生那裡保管著。』

  中年男人摘下寬邊帽,蓋住身旁的馬太福音。

  女人踏著恩格爾的墓誌銘。

  『你走一趟吧,就告訴他“紅衣瑪莉來了”。』

  中年男人抬頭看了看女人,女人正側著頭思索著。

  『此外,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說…』

  中年男人臉上滿佈著焦慮的神色。

  『說出來。』

  女人抬高下顎,姿態顯得有些高傲,從帽紗下隱約可以看見一對青碧的眼
睛。

  『前一個瑪莉…莎夏…生的是一對異卵雙胞胎…』中年男人雙手交握蓋住
臉孔。

  『在您出生後五分鐘,莎夏生了另外一個小男孩。』

  『阿!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放聲大笑,聲音悽厲而尖銳,她摘下頭上的帽紗,金色的長髮從而披
垂在黑色的衣衫上,綠色的眼眸青碧,白色的皮膚透著薄霧般的藍線。

  『非常的有趣,那麼,另一個我叫做什麼名字?』

  中年男人戴上墨鏡與寬邊帽,把馬太福音收進暗袋裡。

  『他一出生就被史丹利帶走,史丹利為他命名為巴福爾德。』

  他向著女人鞠了個躬。

  『我該回去了,夫人,再不回去,有人會懷疑。』

  中年男人轉身朝著墓園的出口走去。

  『夫人,請多加小心,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一陣風吹起,奈梅爾的金色頭髮隨風揚起,她閉上眼睛然後再輕輕張開;
中年男人已經離開墓園,她輕嘆了口氣,回到長條板凳坐了下來,從袍子裡拿
出一個嬰孩的頭顱,拿出湯匙捅破他柔軟的頭蓋骨,一匙一匙的吃著腦髓,奈
梅爾挖下藍色的眼珠,放進嘴裡,輕輕的咬破,鮮紅的血液弄髒了奈梅爾的臉
頰。


其四十七   ●醒不過來的夢



  滴水答答的聲響,惹得瑪莉雙眼圓瞪,眼底下的漆黑眼袋訴說著不眠的痛
苦。

  潮濕的棉被,讓她的身體黏膩騷臭,她的心裡充滿著不平與怨懟,這幾年
來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奈梅爾怎麼了嗎?妳睡不著嗎?』躺在一旁的亞爾文起身問道。

  瑪莉不答腔,只是用力拉扯著棉被。

  亞爾文看她不答腔,只好下床,走到茶壺邊倒了杯水,輕輕的拿到床邊的
檯子上。

  『喝杯水吧?喝完應該會好一點。』

  亞爾文蹲在床邊,他伸手想握住瑪莉毫無血色的手。

  『走開!!!!不要叫我那個名字!』

  瑪莉用盡力氣大吼,並且把杯子揮向地上。

  嬰兒的哭聲跟隨著響起,亞爾文顧不得生氣的瑪莉,跑到嬰兒床邊抱起嬰
兒哄著。

  『妮可乖,妮可乖‧‧‧‧』

  亞爾文忙得手忙腳亂,嬰兒的哭泣聲尖銳而刺耳,杯子落地,灑了一地的
水。

  瑪莉皺著眉頭。

  “為什麼這場惡夢醒不過來?”

  她這麼想著,眼角流下一行淚水,在床上蜷曲畏縮著。







1885/契斯基庫倫隆的下水道/



  瑪莉不發一語吃著黑麵包,她啜飲了一口旁邊的牛奶,微微的酸味讓她皺
著眉頭。

  亞爾文看瑪莉在吃著早餐,便拿起身旁的布包,抱起嬰兒。

  『我去工作了,妮可我送去給商店街的曼德森太太帶。』

  瑪莉沉默,兩眼呆滯。

  亞爾文搖搖頭,轉身走離這個下水道的密室,腳步聲喀噠喀噠的逐漸消逝


  瑪莉放下了略帶酸味的麵包,斜眼看了看門後深邃而漆黑的下水道,她起
身,關上了門拉上木栓,從床舖底下翻起了幾本書,幾本旅遊的書、小說,一
本沒有寫標題的日記。

  瑪莉躺在涼涼的被褥上,一頁一頁翻著,書裡詳細描繪旅人的所見所聞;
美麗的景色,蔚藍的海岸,日落黃昏的都市;一個又一個富麗而堂皇的憧憬,
與她現在所待著的潮濕地下道,兩種迥然不同的感受激烈地在她心裡迴盪著。

  “千萬不能離開這個下水道”

  亞爾文每天都會慎重其事的交待瑪莉。

  “由於警察依舊在追尋著當時殺死喬許的人,尚未洗脫罪嫌的妳還在通緝
中”

  瑪莉把書擱在胸前,靜默了一倘。

  “如果非要在下水道裡走動,那麼一定要彎著腰行動,這是奈梅爾交代的


  “如果妳願意讀這本日記”亞爾文雙手捧著一本沒有寫標題的日記。

  “這本日記會幫助妳知道更多這幾年發生的事”

  瑪莉拿起沒有寫標題的日記,久久不語,她撕開日記邊的蠟封,翻開了日
記,在薄暗昏黃的油燈下閱讀著。





  日記跳著敘述著奈梅爾的生活,有時是一天,有時是一個多星期,記錄的
內容多半是些光怪陸離殺人事件,夾雜著些匪夷所思的食人過程,偶爾,會提
到瑪莉所做的一些事。

  隨著時間逐漸拉長,跳躍敘述的次數逐漸減少,奈梅爾的生活描寫的越來
越清楚;週一到週四都一直在寫信跟某個管理財務的公司聯絡;週五吃小孩,
沒有小孩的時候會吃幾個大人;週六會跟亞爾文上街買自己需要用的東西;週
日則躺在床上一整天,反而是瑪莉對這段時間一點記憶都沒有。

  “我就是妳,但是妳卻不是我”

  在接近今年初的一篇日記這麼寫著。

  “我就是妳,但是妳卻不是我,瑪莉終究是瑪莉,而我卻只是個永遠的客
人,我能幫助的,是幫瑪莉帶來暫時的無憂無慮,幫瑪莉解決煩惱的根源,幫
瑪莉去除虛偽的人生,”

  瑪莉翻到下一頁。

  “維格,這是個赦免我過去罪惡的名字,我承諾過給我這個姓氏的人永遠
的繁榮,”

  瑪莉吞下了口水。

  “只是妳無法了解維格對妳的涵義,權力與欲望的激流把妳帶到了僻靜的
小鄉村,但是,維格這個名字卻無法給妳安穩的生活。”

  瑪莉深深的呼吸了口氣

  “維格是什麼?

  它的最初只是個地方的望族,因為我的承諾,我把它銀白色的徽章染上黑
紅色的血污,維格家族在過去的時代裡,參與了戰爭,經歷了殖民,我把毒品
與人命變成了無法計算的龐大財產,奈梅爾‧瑪莉‧維格,這是個值得炫耀的
名字,雖然帶著那麼些血臭。”

  瑪莉思索了一會兒,學生時代校長關愛的眼神,艾略特那異常的憎惡之心
,還有一些陌生的黑衣訪客,一些過往發生的瑣碎事件逐漸的合理。

  “瑪莉是什麼?

  我實在無法告訴妳,妳們是什麼,我們那悲劇似的人生有如交錯生長的樹
木一般,彼此依賴卻又緊緊勒著對方的頸項。”

  瑪莉揪著眉頭。

  “至少,當妳看到這本日記的時候,那就表示妳已經從月光下漫舞的惡夢
裡解放了,謝謝妳,我可憐的孩子。”

  後面的數頁一直到書本的最後都是一片空白,瑪莉一臉呆滯,她無法相信
過去幾度在生死邊緣繚繞的自己,竟然因為幾頁簡短的說明,獲得了自由。

  如釋重負帶來的卻是一種沒有責任的空白壓力。




  白色的蠟燭火燄在玻璃燈罩裡晃動著,瑪莉面對著桌上的烤魚發愣,她兩
眼無神的直視著。

  『不合妳的胃口嗎?』亞爾文小聲的問道。

  瑪莉抬起頭看了看亞爾文,亞爾文兩頰消瘦,沒刮乾淨的鬍渣佈滿臉頰,
黑色的眼袋訴說著失眠的症狀。

  『奈梅爾…是個怎麼樣的人?』

  瑪莉握著桌上的叉子問道。

  亞爾文深吸了口氣。

  『她是個捉摸不定,冷靜,自傲的女人,』他拿起刀叉切開桌上的烤魚。
『她主觀而且獨裁,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否定她的決定;在她的眼裡,我們不過
是她的食物罷了。』

  亞爾文切了塊魚腹肉放進瑪莉的盤子裡。

  『食物嗎?』

  瑪莉握著叉子翻動、戳刺著魚腹肉,魚腹被戳刺得七零八落,變得難以下
嚥。

  『那麼她對食物又是怎麼樣的心態呢?為什麼可以願意跟食物上床?』

  亞爾文無法回答,瑪莉叉起一塊破碎的肉,放進嘴裡一口一口咀嚼著,眼
神裡透著渾濁的綠色亮點。





  亞爾文躺在空蕩的床上,妮可則在房間彼端熟睡著,身旁的瑪莉傍晚出去
一直到深夜都沒有回來。

  『該不會是被警察抓走了?』

  亞爾文略略的焦慮起來,他走到門旁的衣架想拿斗篷。

  正當這個時候,身後的門輕輕的被推開。

  瑪莉穿著黑色的斗篷,拉著一台平台拖車,拖車上放著鏟子、黑布團、帶
血的鋸子,臉頰上沾了些泥土,雙手滿是土塊與血污。

  『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亞爾文拉著瑪莉冰冷的手,輕輕撥去上面的髒污。

  瑪莉緩緩抬頭看著亞爾文,一種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感覺隨著瑪莉抬頭,爬
上他的胸襟與頸脖。

  『沒有阿,我只是跌了一跤而已。』

  瑪莉渾濁的綠色瞳眸帶著深而厚的壓迫感,勉強的笑容帶著一抹詭譎的氣
氛。

  『對了,亞爾文,我想把旁邊的那個空間隔成工作房,可以嗎?』

  『……如果這樣妳會高興一點的話,那麼就隔間吧。』

  亞爾文有點唯唯諾諾的回答著。

  瑪莉微笑著把拖車拉進隔壁的空間放著,然後拿起水洗著自己身上的髒污
,亞爾文則愣在一旁,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插不上手,任由它不斷的蔓延著。

  亞爾文感受到一股彷如無數螞蟻攀上腳踝的惡寒。





  聖誕節即將來到,街道上彌漫著熱鬧而帶著淡淡狂熱的節慶氣氛,亞爾文
工作結束之後,在街上買了點食物還有禮物,轉到街角的曼德森太太家接妮可


  『你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曼德森太太把妮可抱給亞爾文。

  亞爾文搖搖頭。

  『最近常常有支離破碎的屍體出現在城外的小溪,而且全身還都無法湊齊
。』

  曼德森太太圍起頭巾。

  『你一個人住而且還帶著小孩,凡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亞爾文尷尬的笑了笑,轉過身,表情一沉臉色凝重。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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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9:06:38 |只看該作者
  昏黃的油燈搖逸著,工作房傳來鋸齒聲;頭蓋骨被翻開的聲音,斧頭一鑿
一鑿的敲打,瑪莉拿起一隻鑷子夾起藍色的眼珠,放進一旁的玻璃瓶裡;她拿
起一張沾著血跡的紙,在紙上寫下時間與一些簡單的注釋,牆上掛著一具具用
鐵勾穿破後腦杓的屍體,屍體被切的支離破碎、模糊難辨;雖然血流的滿地都
是,但是比起來,藥劑的味道更加濃厚。

  她的眼袋有著深而濃的黑色,眼神裡透著一絲絲執著;瑪莉放下手上的工
具,走向牆角坐在一堆屍體上翻著一本厚厚的筆記;筆記裡寫滿了密密麻麻的
人體解剖概念,她把沾滿血污的右手靠在臉頰邊思索了一會兒,瑪莉走向放著
工具的檯子,拿起手術刀看了看,最後她挑了把切骨用的鋸刀。

  吹熄了油燈,沒有腳步聲的走向隔壁房。

  隔壁的房間裡,床舖上的亞爾文一動也不動,角落的搖籃裡妮可正喃喃的
說著夢囈。

  瑪莉一步一步的靠近搖籃,綠色而青碧的眼珠在昏暗的房間裡閃爍著;她
站在搖籃邊,用手撥開妮可額旁的金色頭髮,滑嫩細白的皮膚,兩塊茵紅的臉
頰,瑪莉從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憎恨的感覺。

  她握緊手上鋸刀。

  『妳想殺死我嗎?瑪莉。』

  小小的嘴唇輕輕的開合著,妮可緩緩的張開雙眼。

  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像蛇一樣攀上瑪莉的頸項,那雙青碧而令人畏懼的綠
色雙瞳正瞪著她,這條蛇緊緊的勒著瑪莉的呼吸,瑪莉用手摀住自己因為訝異
而張大的嘴,握著鋸刀的手抖動個不停。

  『妳在做什麼!瑪莉!』

  亞爾文從床上驚醒,他推開瑪莉,抱起搖籃裡的妮可,躲向房間的一角,
房間裡的油燈火燄隨之而晃動著。

  瑪莉的神色從恐懼轉為兇惡。

  『亞爾文,把那個小鬼給我!她就是那個奈梅爾!』

  『瑪莉妳鎮定一點!奈梅爾根本就是妳自己人格分裂,妳懷孕之後,好不
容易精神變得比較穩定,怎麼現在又變成這樣,竟然還拿刀想傷害自己的小孩
!』

  亞爾文緊抱著妮可,妮可張大青綠的眼珠咯咯的笑著。

  『把那個小鬼給我!』

  瑪莉握緊著鋸刀砍了過來。

  亞爾文閃過鋸刀,抱緊著妮可踢開房門,往著廣大的下水道衝去;瑪莉提
起油燈,握緊鋸刀,也朝著下水道跑了過去。

  交錯縱橫的下水道裡,亞爾文彎著腰拼命的奔跑著,腳下的污水潺潺流動
,空氣中漂浮著薄薄的血臭味,不遠的地方傳來著熟悉的歌謠聲。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嘰咕嘰』

  亞爾文背肌聳立,那聲音彷彿只是狀聲詞而不是歌謠。

  『心臟拿過右手小腸拿過左手』

  聲音靠近了點,亞爾文在水道分岔的地方轉了個彎,努力的往前跑去。

  『裂開了』

  亞爾文加快了腳步,想要躲開如鬼魅般迴盪在下水道的歌聲。

  『斷掉了』

  懷中的妮可卻咯咯不停的笑著,氣氛詭譎的令亞爾文直發抖。

  『瑪莉阿瑪莉阿,穿著鮮血沾紅衣服的瑪莉』

  聲音彷彿從身後傳來,亞爾文猛然地跌了一跤,幸虧他即時轉身妮可才沒
有受傷,他仔細看了看水裡,那是妮可的兩隻鞋子,鞋帶長長的綁著兩端,正
好纏住了亞爾文的腳踝。

  『拿著空洞的沒眼睛頭顱,出現在你家的院子裡』

  紅色的身影從黑色的下水道深處浮現,閃亮的鋸刀,渾濁的綠眼珠,白色
的面容透著冷靜而憎惡的表情。

  『奈梅爾從何而來?奈梅爾又將往何處去?』

  瑪莉踏前一步,亞爾文緊擁著懷中的妮可向後爬了幾步。

  『我要親手解開這個謎團,就從這個女孩作個開始與結束。』

  瑪莉向前踏了一步高舉雙手緊握的鋸刀,亞爾文咬緊牙關用力閉上眼睛,
妮可戲謔般的笑著,笑聲回蕩在下水道的空間裡。

  金屬落水的聲音取代了笑聲。

  亞爾文等了一倘,感覺不到應該有的劇痛,他慢慢的張開了眼睛。

  眼前的瑪莉停下了動作,手上的鉅刀斷成兩截,頸項的地方有著一條明顯
的血線,從血線的地方一點一點的綴著紅色的珠子,瑪莉瞪大著雙眼,雙手微
微顫抖著,她輕碰了脖頸的傷口,鮮血染紅了去碰觸的手,瑪莉試著轉過頭想
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啵叩』

  才轉到一半,瑪莉的頭顱隨著轉頭而掉了下來,從頸項血管裡噴出的鮮血
,染紅了她的衣服染紅了下水道四壁,錯愕與無法置信寫在瑪莉那瞬間的表情


  她的頭顱就這樣落入水中,載浮載沉的被水沖走;身體維持著轉身的動態
靠著牆坐了下去。

  亞爾文無法理解發生了甚麼事情,為什麼會如此轉變,他站了起來抱著妮
可,頭也不回的朝著出口跑去。

  一條鋼琴線沾滿了茵紅色的鮮血懸在剛剛亞爾文跌倒的地方前,就這樣,
在黑暗中閃爍著。





其四十八   ●市區裡的黑色墓碑



  『不要抽煙好不好?』夏推了推眼鏡。

  岳納珊笑了笑對著煙灰缸用力捻熄手上的煙,兩個人短暫對話過後,持續
一臉呆滯的坐在透明玻璃圍繞的會客室裡。

  岳納珊與夏為光過了中午之後,就來到位在義大利米蘭市區中心的兩棟高
度玻璃帷幕大樓,這裡是維爾格的歐洲行政管理兼任研究中心,維爾格現任的
總裁史坦利‧M‧維格每週都會到這裡兩次,夏為光預定趁此機會直接與現任
的總裁史坦利見個面。

  由於在參觀過下水道之後,沒有任何收穫,兩人便提早行程前往義大利的
維爾格歐洲中心;他們搭飛機到達時已經是當地的早上,到大樓時已經接近當
地的下午。

  『不知道他們會議還要多久?』

  岳納珊站了起來,在會客室裡走著,東碰碰雕像,西摸摸桌子。

  『至少要再一個小時吧,我們來的時候,櫃台小姐說他們才剛剛開始』

  夏吸了口氣靠在沙發上,他手上握著筆記本與數位錄音機。

  岳納珊看了看手錶,指針正指著羅馬數字V,他倒著算算了時間,已經經
過了三、四個小時,他再轉頭看看會客室外面,剛剛在外面櫃台小姐已經不在
位置上,警衛也不在門口站著,會客室外的挑高大廳一片空蕩,岳納珊拿了根
煙咬著。

  『我去外面上個廁所?』

  岳納珊咬著煙不自然的對著夏笑了笑。

  夏聳聳肩表示贊同,他正顧著弄著自己的數位錄音機。

  岳納珊拉開玻璃門,朝著位在櫃台另一側的廁所走去;挑高大廳靜無人聲
,外面的橘色夕照染紅了灰白色的大廳,一股淡淡的不協調感佇足在岳納珊背
脊不散。

  『喀嗤喀嗤喀嗤喀嗤』

  岳納珊猛然回過身去,嘴邊的煙朝著地上掉落,他掏出上衣槍套裡的左輪
,雙手握槍眼睛與準星呈一直線,手指放在板機內,雙眼透著厚厚的肅殺氣氛


  『那個東西應該是違禁品吧?建議你寄放給櫃台。』

  巴福爾德半舉著雙手站在櫃台邊。

  他穿著白色的西裝襯衫上面罩著一件黑短背心,鮮艷的紅色領帶顯得非常
不相稱。

  岳納珊吐了口氣,緩緩放下槍關上保險。

  『這個是個假玩具,玩具應該要隨身收好吧?』

  他把槍放回上衣的槍套裡。

  『看起來不太像玩具。』

  巴福爾德聳肩,拿起櫃台上的電腦鍵盤敲了敲,鍵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
』的響著,他勉為其難的笑了笑。

  『你們等很久了是嗎?』

  他整了整領子拉了拉領帶。

  『史坦利先生今天有個相當重要的會議,可能要開到很晚,兩位如果不介
意,我請兩位到樓上的圖書研究室稍候,如何?』

  巴福爾德揚起眉毛,綠色的眼珠閃爍著。

  『貴公司的圖書研究室?裡面不是放著許多機密與不可告人的文件嗎?』

  岳納珊撿起掉在地上的煙。

  『難道你不怕你們的秘密被兩個半調子洩露出去?』

  『奈梅爾從何而來?奈梅爾將往何處去?她與瑪莉又是什麼關係?』巴福
爾德笑了笑。『兩位來到這裡不就是為了解開這個謎團?』

  他走到櫃台右後方的電梯,伸手按了向上的按鈕。

  『況且,這算是兩位當誘餌活著的獎賞吧?』

  表情透著薄薄的詭譎。

  夏背著背包從會客室走了出來,等待了許久看不到人回來的他,走出來想
找岳納珊。

  『什麼意思?』

  岳納珊咬著煙,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夏為光先生?好久不見了。』

  電梯向上的燈亮著,清脆的單音響起,巴福爾德走進電梯裡站在按鈕前,
他刻意忽略岳納珊的問題。

  『夏先生,史坦利先生今天有個相當重要的會議必須開到很晚,想招待兩
位到樓上去等待,不知道兩位介不介意?』

  岳納珊用力咬著煙,無可奈何的走了進去。

  『不會,不會,那就照你們的意思吧。』

  夏背著背包跟著進了電梯。

  電梯輕輕闔上,巴福爾德站在按鍵前,夏站在他的左側,岳納珊則站在巴
福爾德身後瞪著,電梯上紅色的數字一個一個轉換著,從個位數慢慢轉變為十
位數,僵硬的氣氛充滿整個電梯。

  夏深吸了口氣。

  『貴公司大樓還真的蠻高的。』

  他試著找個共通的話題。

  巴福爾德抬頭看著樓層顯示的數字。

  『身為維爾格的歐洲行政管理兼任研究中心,相對的,當然必須與它的氣
度成正比。』

  他吐了口氣。

  『所以維爾格選在這裡,蓋了兩棟黑色玻璃帷幕的大樓。』

  『遠遠看真的是蠻特別的,矗立在古蹟中的現代化大樓。』夏展露著微笑


  『夏先生知道嗎?』巴福爾德轉過頭看著夏。

  『外面傳言,我們大樓裡從事著人體實驗,有人說晚上路過,偶爾會聽到
樓上傳來呻吟與慘叫聲,所以,有人稱呼我們這棟大樓為“市區裡的黑色墓碑
”。』

  他邊說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夏吞了吞口水,岳納珊不以為意的搔了搔頭,巴福爾德緩緩轉頭看著眼前
的電梯按鍵。

  『貴公司今天下午怎麼人都跑光了?提早解散公司嗎?』

  岳納珊雙手抱胸靠著電梯問道。

  『今天下午的會議非常重要,除了相關的部門外,其他人都強制提前下班
,』巴福爾德的瞳子慢慢移到左眼角。『不過,這應該對兩位的行程沒有太多
影響吧?史坦利先生將在會後與兩位見面。』

  清脆的單音再次響起,電梯門緩緩的打開,岳納珊抬頭看了看電梯顯示的
數字『87』,從夾縫中出現的是個中世紀裝潢的紅色房間,痛苦表情的雕塑與
雕花四處綴飾;一排一排的書架堆放著各式各樣的書本;最深處的地方放著一
張書桌,一盞插電的黃色桌燈,一張四腳的木頭椅子,一台像是監視器的電視


  若不是書桌後的全景玻璃窗,整個房間看起來彷若一間位在地下的老舊資
料室。

  岳納珊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他打開像是監視器的電視,裡面正照著一個
像是會議室的地方。

  夏走到書架旁伸手想拿本書,卻不知道從何下手,架子上所有的書背上都
沒有書名,有的甚至只有用薄薄的資料夾夾著。

  『這裡所有的藏書,都是在市面上沒有被出版的調查文件,』

  巴福爾德的聲音從夏眼前的書架後傳了出來。

  『許許多多不應該被批露的故事,不應該調查的現實事件,不能被知道的
論文;諸如此類的文件,通通被維爾格以各式各樣的手段集中到了這裡。』

  他拿起一本書繞過書架遞給了夏,書的封面貼著一張黃色的標籤紙,上面
寫著“與惡魔一紙契約”。

  『這一本,可以稍稍解釋我們維爾格與那位小姐的關係。』

  巴福爾德拉了張椅子到書桌前請夏坐著,他轉身慢慢的走進電梯裡,按了
向下的按鍵。

  『對了,如果兩位有空,一個小時後可以透過電視看看會議的進展,我先
告辭了,還有許多工作在等著我。』

  電梯緩緩關上,夾縫中的光線被一道由上而下的黑暗取代,而電梯門就像
是消失在黑暗的彼端,幾乎看不出來那裡有一道門。

  『你有沒有覺得巴福爾德那個人怪怪的?』

  夏雙手捧著書本,眼睛從下滑的眼鏡框上緣看著岳納珊。

  『不予以置評,』岳納珊盯著電視說道,『因為,他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

  夏推了推眼鏡,翻開了巴福爾德給的書籍,第一頁用英文寫著。

  『與惡魔的一紙契約』

  他翻開了下一頁。


  『記錄人:恩格爾‧曼菲士。

  那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經驗,不可思議的不是事情的過程,而是我還活著
這件事。』


  夏輕輕翻開了下一頁,岳納珊則輕觸著下巴的鬍渣思索著。


其四十九   ●與惡魔一紙契約



  『我家住在波爾多,所擁有的不過是釀酒用的葡萄園,久了也累積一些可
觀的財富;我的生活從莊園裡的一杯紅茶開始,雖然稱不上悠閒,但是倒也落
得輕鬆自在。』



  夏推了推眼鏡。



  『一天,我拿著書在莊園裡讀著,一邊喝著紅茶,涼涼的微風吹過著我的
頭髮,夾雜著一絲淡薄的藥水味,我轉頭朝味道飄來的方向看去,一絲金色的
髮絲掠過我的眼前,在風沙與塵埃的來處,是莊園邊的樹林,那裡佇足著一位
黑衣女人,一旁還跟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的白人小女孩。』



  夏抬起頭看了看直盯著電視的岳納珊,岳納珊斜眼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
看著電視。

  夏開始有著不好的預感。



  『黑衣女人說她是來找我的父親,她的雙眼碧綠,金色的頭髮隨著薄薄的
風飄搖,那是一種我不曾看過的美感,不屬於人世間的美感,我的身上汗毛直
豎。』



  夏嚥下了口水,同樣的形容字詞他已經看過了無數次,雙眼碧綠、金色頭
髮已經與他所知的某個人畫上等號。



  『我請傭人帶著她進了房屋去找父親,而小女孩則獨自坐在我面前的凳子
上,一語不發,我沒理會她,我只是靜靜的讀著我的書,一邊享用著我的紅茶
。』



  夏翻開了下一頁。



  『睜開眼,我見到夕日黃昏,我看著書睡著了,小女孩已經不見了,我回
頭看看自己的家,漆黑,原本應該忙碌著準備晚餐的曼菲士家,這會兒好像沒
有人住的空屋,寂靜,聽不到任何聲響,我抬頭,位在二樓的餐廳閃著微乎其
微的燭光,我起身走進家中,從陽光還照得到的地方拿了盞油燈,一步一步走
上二樓。我聽見開朗的說話聲,父親嚴厲的談吐聲,許許多多不同口音的人在
二樓深處的餐廳悉悉數數的談論著些什麼。

  走到了餐廳門前,我的腳步卻微乎其微的抖動了起來,面對這些嬉鬧的聲
音,我卻彷彿遇見不可測的恐懼般害怕。

  “你在等什麼?”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我猛然回頭,一隻白而纖細的手擦過我的
鼻稍,她打開了我眼前的門,嬉鬧交談的聲音嘎然靜止,我看見一群穿著黑色
披風的男人,他們的胸口或衣襟都別著一個鮮艷的紅色徽章,小女孩就坐在最
深處的椅子上。

  “自己找個地方坐吧”

  女人如是說,我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她正是來拜訪我父親的那位黑衣女人
,冷徹的表情,嚴肅的面容,我顛簸著腳步在牆角的地方拉了張椅子,攤倒在
椅子上。

  “諸位契約者,在經過討論後,願意與敝人續約嗎?”女人繞過男人們的
身後,走向小女孩所坐的椅子後方。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維爾格的這筆財產,是各位的祖先與諸位所努力掙
得的,只是,為了公平起見,我必須用一個方式來均分這筆財富。”

  “每二十到三十年由我提出換約的動作,諸位契約者則可以自由的向銀行
提領自己分配到的金錢,只是各位必須為維爾格效力十年,絕對,絕對的服從
我所指示的命令,不論是怎麼樣的工作。”黑衣女人側著頭看了看男人們。

  “這次有許多生面孔,諸位的父親或爺爺是被嚇到了嗎?”黑衣女人走到
其中一位男人身後,手指在他的頸脖間游走,像似螞蝗般蠕動著。

  “別擔心,所謂的契約只是蓋蓋章而已。”

  黑衣女人露著一個輕鬆的微笑,

  “但是如何證明各位有與我契約的決心,可能會需要一點手段,畢竟也有
不少人拿到了錢就不見了。”黑衣女人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甩了甩金色的頭
髮,幾個男人微微的抖動著,椅子嘎啦作響。

  “如果以為吃吃腦子就是嚴苛的考驗,那麼各位未免太小看這份契約,這
份契約所可以為各位帶來的是一筆無法以筆計算的財富,相對的,我需要看到
各位能為它犧牲表現的絕對忠誠。”黑衣女人彈響了手指,小女孩從椅子上站
了起來,站到桌面上,走到桌子中間。

  “我要你們,吃了她。”黑衣女人抬高鼻子看著眼前的男人們。

  周遭寂靜,黑衣女人的要求,太令人無法接受,小女孩則一臉呆滯,面無
表情。

  黑衣女人等了一倘,她起身將披風拿在手上,朝著門口走去。

  “真的吃了她,我們就可以拿到那筆錢嗎?”我朝著聲音的彼方看去,那
是我那被人稱為仁慈莊園的主人,那是我的父親,他正在發抖。

  “絕無戲言,”黑衣女人露著潔白無瑕的牙齒說道。

  話還沒說完,父親已經咬住了小女孩的肩膀用力撕咬下一塊肉,劇痛讓小
女孩尖聲吶喊、哭叫,隨著這淒厲的叫聲響起,男人們彷彿失去理智般,紛紛
撲向桌子上小女孩,用著牙齒一口一口撕咬著無助的小女孩,手臂被一個中年
男人連肩牓扯下,大腿咬得稀爛,腸胃拖扯了整桌,還溫熱的血液遍灑整個餐
廳裡,男人們面目猙獰的啃咬著小女孩身上的每一處,她的五官破碎,臟腑殘
破,甚至連骨骼都被咬斷,乳白的骨髓混著鮮紅的血濺到我的臉頰。

  我只是緊摀著口鼻,雙腳放在椅子上,深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響被注意到。

  不知過了多久,小女孩的屍體被二十幾個人吃得殘破不全,黑衣女人拍了
兩下手,一個面貌清秀的小男孩拿了一疊文件進來,放在滿是血跡的桌上,每
個男人面前都分到了一張,黑衣女人取下了左右手上的戒指,接合成一枚戒印
,用小女孩的血跡在每個人面前的文件上蓋了個印,每個蓋完章的男人歡天喜
地,小心翼翼的捲起文件,向女人行禮後紛紛離去。

  父親起身整了整衣衫,離開了餐廳,留下我跟黑衣女人,彷彿一切都沒有
發生般的正常。

  “妳是誰?”我的聲音顫抖著問道。

  我的眼神看向著破碎的屍塊與鮮血,不可置信的轉向眼前的黑衣女人。

  “我是誰?我只是一個坐在維爾格頂端的雕像。”

  “我工作是為維格賺進更多更多的金錢,為維格尋找有用的人才,用金錢
與恐懼做契約,這不只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我允諾維格的願望。“

  “我的名字叫奈梅爾,“

  黑衣女人轉過身來。

  “是個帶著金錢與人作交易的惡魔。”』




  夏闔上書,他感受到腹中激烈的反胃感。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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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9:07:04 |只看該作者
其五十   ●當綠色瞳孔睜開時(上)



(在夏與岳納珊到達維爾格總公司的三小時前)



  夏綠蒂緩緩的張開眼睛,劇烈的頭痛襲上她的後腦。



  她正在一架靜止的飛機上,機艙裡空無一人,幾件外套還雜亂的扔在座椅
上,沒吃完的餐點還放在桌面,四周卻滿是匆忙離去來不及收拾的行李,打翻
的水弄濕了地板。

  夏綠蒂摸了摸自己發冷的手臂,發現自己穿著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白色連
身洋裝,就好像睡了許久一般的不舒服,頭痛陣陣的刺激著她。

  『這是飛機上?』

  夏綠蒂按著微痛的額頭,對著小小的窗戶打量著,她對自己身上發生過的
事一片空白,四肢極度痠痛,脖頸就像劇烈運動過的僵硬,夏綠蒂試著站起來
,微微顫抖的雙腳幾乎無力支撐,夏綠蒂身軀搖晃。

  一隻手從後面扶住重心不穩的夏綠蒂。

  『如果累就別勉強自己。』

  那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夏綠蒂回頭,一個金髮綠眼的年輕男子正攙扶著她瘦弱的身體,他穿著白
色的西裝襯衫上面罩著一件黑短背心,鮮艷的紅色領帶顯得非常刺眼,雙眼還
不停打量著四周圍。

  『我還在想,派去接妳的五個人怎麼都沒有回報,自己來到這裡,反而先
看見妳了。』

  年輕男子鎮靜的說著雙手卻還微微的發抖。

  『奈梅爾小姐,史坦利先生請妳務必出席今天的續約會議。』

  『誰是奈梅爾?』夏綠蒂用力挺直了身驅,甩開年輕男子的手。

  『史坦利我認識,但是,奈梅爾我卻從來沒有聽過。』

  年輕男子頓了頓。

  『那麼…您現在是夏綠蒂小姐嗎?』

  『不但現在是,將來也是;你是誰,史坦利公司的員工嗎?』

  夏綠蒂拍了拍剛剛被攙扶的肩膀,她用力的按揉著自己的額角說道:

  『你有阿斯匹靈嗎?』

  年輕男子在上衣口袋裡摸索了一倘,拿出一罐阿斯匹靈遞給夏綠蒂。

  『我是維爾格的員工,可以算是…私人秘書吧?』年輕男子順手遞了張名
片。

  夏綠蒂接過阿斯匹靈,名片連看也不看的就向椅子扔去。

  『可以幫忙倒杯水?』

  年輕男子勉強笑了笑,拿起在桌上的紙杯朝著廁所旁的飲水器走去,夏綠
蒂拿著藥罐坐了下來,年輕男子走到飲水器前,將杯子靠近出水口按下溫水的
按鈕;年輕男子注意到他的腳步有踩著水的聲音,低頭一瞧,一灘紅黑色的液
體正從他身後的廁所緩緩竄流而出;他放下杯子轉身打開廁所。

  一股血的鐵臭味迎面而來。

  『原來,五個人都在這裡呀…』

  年輕男子用食指輕觸著眼角,表情有點無奈。

  五個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彪形大漢,四肢身體被拆解、分割,硬被塞
進一個人空間大小的廁所裡,裡頭滿是碎肉屑與發臭的鮮血,戴著墨鏡的頭顱
與破碎的肢體、手臂堆疊。

  年輕男子伸手摘下其中一顆頭顱的墨鏡,瞪大的眼珠,半張的唇齒,尚在
抽搐而扭曲的面顏,臉上的表情還留著瞬間的錯愕與恐懼,很顯然他們對於自
己所發生的遭遇,恐怕沒有太多的了解,在還不知道狀況下的瞬間死亡。

  年輕男子沒有太多訝異與驚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撥了撥他金色的頭
髮,不動聲色地關上了滿是血污的狹窄廁所,抽了幾張衛生紙擦拭弄到血汙的
手;他把一包白色的粉末緩緩倒入水中,不一會兒水再次變成透明,只是汎一
種半透明的青藍,然後把斟滿八分滿的水杯端到夏綠蒂面前。

  夏綠蒂連聲謝謝也不說就直接拿起水杯,她吞下藥錠將水一飲而盡。

  『好點了嗎?』

  年輕男子抬高頭問道。

  夏綠蒂斜眼瞪著姿態變高的年輕男子。

  『注意你的態度,只是個私人祕書,姿態倒蠻令人…令人…?』

  她的雙眼突然開始暈眩,她的四肢使不上力氣,在夏綠蒂的眼睛裡世界正
胡亂地旋轉著。

  『請原諒我用這樣的手段運送妳,畢竟,妳還是相當的危險。』

  年輕男子一手扶著夏綠蒂的背,一手穿過她的兩隻白皙的腳膝,就這樣抱
起她朝著機艙外走去。

  『請容我正式介紹自己,我的名字是巴福爾德‧M‧維格,就血緣上來說
,可以算是妳的雙胞胎弟弟。』

  機艙外停著一台黑色的加長型轎車,轎車旁站著幾個身材壯碩的黑西裝男
子,他們看見巴福爾德走了出來之後,便上前急急忙忙的接過巴福爾德手上抱
著的夏綠蒂,就在將夏綠蒂交付給黑西裝男子之前,巴福爾德靠近她的耳際說
道。

  『請原諒我,我親愛的姊姊,我們的會議需要的,不是妳,而是,妳。』

  巴福爾德撥開夏綠蒂被金色的頭髮遮掩住的半邊臉龐。

  一顆怒視著的青碧眼珠正惡狠狠的瞪著巴福爾德訕笑著的臉孔。

  巴福爾德手指輕觸自己的嘴唇,給了青碧眼珠一個飛吻。

  黑西裝男子將夏綠蒂送上轎車,巴福爾德坐進前座,拿起手帕擦拭著自己
滿是冰冷汗水的額角,他的左手微抖,雖然表情一如往常鎮定。





其五十一   ●當綠色瞳孔睜開時(下)



  夏將書的內容告訴了岳納珊,岳納珊只是一直弄著自己的鬍渣,不斷的不
斷的思考中。

  『如果我們可以這麼輕易的取得這些資料,那麼一開始就應該給我們了,
不是嗎?』岳納珊打開銀色的煙盒子說著。

  『很顯然,我們的動作,是在某人監視下的劇本,甚至,是誘餌也不一定
。』

  他拿起一根煙放在唇邊。

  『這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幾個殘酷的殺人案件嗎?』夏提出他的質疑。

  『再者誘餌是為了釣什麼東西?』

  這句話剛說完,夏立刻想到了一樣東西,一樣東西確實值得用誘餌騙取的
東西。

  『抱歉,讓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久候了。』

  就在夏與岳納珊的討論尚未有結果前,巴福爾德的聲音從監視器的電視裡
傳來。

  『今天續約會議的主角已經到了。』

  夏與岳納珊靠在小小的監視器前,注意著這會議的發展。






  會議室裡擺著一張圓形的長桌,唯一的一盞燈就在長桌上亮著,四周像是
被黑暗吞噬而下,什麼東西都看不見。

  長桌四周擺著三十一張椅子,椅子高而長,椅背的頂端都刻著一個羅馬數
字,從一到三十一,以逆時針遞增的方式圍繞著長桌,三到三十一的位置上都
已經坐著人;有的是年齡頗大的老頭子;有的則是正在青壯的中年人;有的像
是過了更年期的婦女;有的拿著手機講話;有的戴著老花眼鏡看著手邊的資料
;有的正在用粉撲補妝。

  在所有位置的前面都擺著一個透明的玻璃高腳杯,裡面都斟滿了纓紅如血
的紅葡萄酒。

  『抱歉,讓遠道而來的各位久候了。』

  巴福爾德出現在會議桌號碼寫著“二”的椅子前說道:

  『今天續約會議的主角已經到了。』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燈光鈕,會議室黑暗的一角被聚光燈照耀,一張椅背上
寫著“零”的椅子,一個金髮女子低著頭垂披著頭髮,穿著薄得不能再薄的白
色連身洋裝,衣服上還有著些許淡褐色的污漬,攤在座椅上一動也不動。

  『就是這個女人嗎?』三號的年輕人靠近四號的老頭子問道。

  『好像不是耶。』四號的老頭子瞇了瞇眼。

  『個頭有這麼嬌小嗎?』十一號的鬍子老頭說著。

  『神吶,希望今天不會再發生那些事,平安的續約就好!』二十五號的老
婆婆不停的劃著十字。

  『整個企業就是她在掌權?』二十九號的年輕男子露出狐疑的表情。

  四周交頭接耳的聲音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沒錯,她就是妳們所想的人;我們佈了點線索,刻意讓她自由行動,像
釣魚一樣,慢慢的,把她帶來了各位面前,噢,請放心,鎮定劑的藥效大約十
二小時,。』

  一個表情嚴肅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帶著一根黑色的拐杖,雙手套著白色
的手套,身上穿著連身大衣,巴福爾德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史坦利,目前實質掌
握維爾格實權的男人。

  在史坦利的後面跟著一個帶著細框眼鏡拿皮箱的男人。

  還有一個高約一百九十公分幾乎快把西裝撐破帶墨鏡的黑人。

  『根據契約規定,應該不能帶外人進來吧?』五號的中年人開口說道。

  『我可以原諒你的莽撞,剛剛說的話我就當做沒聽見。』

  史坦利狠狠的瞪了五號的中年人,他摘下手套放在桌上很自在的坐了下來
,帶進來的兩個男人就站在他座位兩旁。

  史坦利把手擺向帶著細框眼鏡拿皮箱的男人。

  『這位是瑞士蘇黎世銀行,負責管理深夜契約與維爾格資產的負責人,赫
可葉‧提爾斯。』

  他接著把手朝向一百九十公分幾乎快把西裝撐破帶墨鏡的黑人。

  『這位則是我的私人保鑣。』黑人展露了個硬梆梆的笑容。

  『今天,嚴格來說,不是續約會議。』

  史坦利雙手手指在腰際交握翹著二郎腿。

  『是解約會議,深夜契約的解約會議。』他露出一個狡獪的笑容。

  漆黑的會議室一陣騷動。

  『各位投資人無須過於擔心,這並不是說,從此維爾格就不提供資金與合
約給各位,相反的,我們要把契約的自主權還有人性的尊嚴還給各位。』

  史坦利抬高下巴說道。

  『什麼意思?』三號的年輕人問道。

  史坦利彈響了一下手指,巴福爾德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鈕,會議桌上方的燈
光熄滅,在史坦利的身後降下一堵寬大的投影布幕;映照在布幕上的,是個金
髮碧眼眉心深鎖的女人,下面用英文拼著“1956 蒂雅‧M‧維格”。

  『各位都知道深夜契約是什麼吧?那是個血腥,而且不顧人性尊嚴的殘酷
契約。』

  史坦利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紅葡萄酒。

  『接受了契約之後,還必須要為維爾格效力、工作,即使身負數億資產,
但終究只是被金錢奴役的富翁而已;尤其甚者,還必須為了這些錢做些黑暗而
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向著九號的老人舉杯致意,九號的老人只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我死也不要再喝一次加了眼球的葡萄酒。』八號的中年人搖搖頭。

  『這一切,都是我們偉大的奈梅爾小姐所訂定的規矩。』

  史坦利轉身向黑暗深處的奈梅爾舉杯。

  『在座應該有一部份的人看過這位小姐。』

  史坦利坐了下來。

  『蒂雅小姐在妮可小姐消失三十七年之後出現,她並沒交代清楚這中間事
情的緣由,在我們企業裡,由我的父親所帶領的血統擁護者那一派,簇擁而成
了維爾格的領導者,當然在血腥的儀式之後,她處理得亦相當不錯,只是,讓
來路不明的人擔任公司的領袖,實在難以服眾;只因為她手上有著戒印,只因
為她可以簽名簽得一模一樣。』

  史坦利彈響了手指,布幕上的照片變成另一個金髮碧眼眉心深鎖的女人,
下面用英文拼著“1977 莎夏‧M‧維格”。

  『蒂雅小姐在這之後又再度消失無蹤,二十幾年後再度出現一個來路不明
的女人,莎夏;只因為她手上有著戒印,只因為她可以簽名簽得一模一樣,再
度又接管了維爾格;只是在這之後,公司發生了財務危機,當公司因為需要而
前去請莎夏回來接管公司時,我們見到的是個正要臨盆的孕婦,她拒絕了我們
的要求。』

  史坦利攤了攤手。

  『囂張的女人,即使懷孕依舊是如此。』

  『所以我說:何不給她點教訓?』十三號的白鬍子老頭佇著拐杖說著。

  『沒錯,塔洛維齊先生,當時你這句話,讓全體會議的參與者精神振奮,
』史坦利將手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我們先偷走了她其中一個小孩,接著,
在她過了十幾年心情平靜之後,把她面前把她老公做成標本,把她的連體嬰小
孩做成標本,然後把懷了第三胎的她跟她肚子裡的小孩,活生生地做成標本。


  『然後問題來了…』二十一號的胖老頭按著頭說道。

  『我們殺死她之後,才知道整個契約的全貌,』史坦利再次彈響了手指,
布幕上出現了一些規定的條文。『深夜契約的解約與維爾格資金的自由運用,
除了兩個戒印之外,尚需下一個契約繼承者二十歲以後的簽名,再不然,就是
過了百年以後自動解約;所幸,在各位契約者的大力幫助之下,我們渡過了這
個難關,同時,我們也到處尋找被血統擁護者那派送出國養大的小孩,為得不
是契約那微薄的金錢,而是永遠的擁有維爾格的立業資金。』

  史坦利輕拍了兩下手,布幕上出現了夏綠蒂的照片。

  『我們在三年前,在澳洲收購學校的同時,發現了這個嬌生慣養的女孩,
經過幾次的接觸之後,我們可以確定,這個女孩就是莎夏所遺留下來的唯一一
個女兒;過往,據看過蒂雅小姐與莎夏小姐的幾個人說明,這兩個人在當時,
說話的樣貌,表現與神情,幾乎是一模一樣;但是,之後的表現卻判若兩人,
夏綠蒂也是這樣。她的簽名卻完全不符合契約上需要的簽名方式,她對維爾格
完全不了解,她的身邊也沒有那兩個戒印,為什麼要指定這樣的人主持契約著
實讓我們思索了許久…』

  『直到,我們從她的家庭醫師身上知道她為惡夢所苦,直到,我們看到她
的家庭醫師告訴我們,關於她體內一顆良性腫瘤的事。』

  史坦利彈響了手指,布幕上出現了一張下腹部的正面側面的X光片,一團
黑色的不透明物在子宮的深處附著在子宮壁上,它的形狀就像一個無蒂的蘋果
上下顛倒著,如果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發現許多細絲從不透明物連接到脊髓。

  『這是什麼?』二十七號的中年婦人問道。

  『這是一個難以置信的秘密。』

  史坦利攤了攤手。

  『但是,如果與血統擁護者那派所相信的一個迷信,還有每次續約會議上
看到的那個“女人”,可以試著做些機率不高的假設性質思考…』

  他伸出食指與姆指靠著自己的眉心。

  『血統擁護者那派相信,每隔二十到三十年,傳說中的魔女,奈梅爾會降
靈到有純種維格血統的人身上;在我看來,只是很單純的迷信。不過,還記得
被拆解得支離破碎的莎夏小姐嗎?我們在她的靠近子宮處的腰際脊椎骨上發現
了兩個不明作用的小孔;她的兩個小孩也有相同的現象,至於實質用途則就不
太容易了解;不過,在一次與她的心理醫師訪談之後,我們在莎夏過去的醫療
記錄裡也發現有相同的夢魘與心理問題存在,於是,我們試著做了幾個推斷。
』史坦利稍微皺著眉頭。

  『第一個思考,奈梅爾這個亡魂,不斷的附身在小女孩身上;很顯然,這
是個笑話。第二個思考,奈梅爾是一種遺傳上的記憶錯誤因子;但是這一點,
由於無法解釋週期性復甦的理由,因此被否決。第三個思考,奈梅爾是確實存
在,但是不是以我們所知道的型式。』

  『可以說更清楚一點?』三十號的老人靠著椅子說道。

  『可以假設說,奈梅爾是確實存在的,但是,可能只有部份器官;比方說
,只有腦存在,而且採取一種類似寄生的方式存在於宿主身上;然後在人的成
長週期趨於緩和時,出現,或者說取代原本在運作的大腦,有點像是,喧賓奪
主的客人?』

  史坦利看了看站在二號位置的巴福爾德。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像蘋果的腫瘤就是奈梅爾?』十一號的鬍子老頭說
道。

  『礙於血統擁護者那派積極的保護,我們無法更進一步確定那是什麼;但
是我們用了些關係與夏綠蒂的醫師合作,一方面試著以抗排斥的藥物壓抑週期
性的復甦,另一方面透過她每週與心理醫師的見面,想透過潛意識催眠了解些
什麼,可惜的是這三年來一無所獲;只知道那些抗排斥的藥物確定起了點作用
,我們親愛的奈梅爾小姐直到最近中斷藥物的使用才出現;如果勉強猜測,那
個像蘋果的腫瘤應該就是奈梅爾,雖然我們不知道她如何從蒂雅移轉到莎夏,
然後從莎夏再移轉到夏綠蒂身上,也許是手術或是某種技術吧?』

  他搖搖頭。

  『不過,這幾年的追查與追蹤帶來了另外一個機會。』

  史坦利身旁那個帶著細框眼鏡的男人走向前,從皮箱裡拿出厚厚的文件,
看著文件推了推眼鏡。

  『假設我們的契約當事人是個沒有行為能力的人…』

  『簡單的說,如果奈梅爾只是個有思考能力的腫瘤,那麼契約基本上是無
效的。』

  史坦利打斷了那個帶著細框眼鏡男人的說明,他抬高了頭表情非常的得意
,坐在會議桌下的人們,有的露出得意的表情,有的與身邊的人交頭接耳,巴
福爾德則半張著眼睛思索著什麼。

  『你們,要拿什麼跟我交換?』

  尖而細的女人聲音迴響在偌大的會議室,會議室被聚光燈照耀黑暗的一角
,椅背上寫著“零”的椅子。

  一個金髮女子垂披著頭髮,薄得不能再薄的白色連身洋裝,衣服上還有著
些許淡褐色的污漬,金髮女子非常、非常緩而慢的抬起頭來,金髮蓋著她的雙
眼,聚光燈讓她的面容有著明顯的反差,黑與白交錯,偌大的會議室寂靜,一
顆青碧的眼珠,緩緩的、緩緩的,從黑暗裡浮現,眼白的部份纓紅,紅綠交錯
的眼神充滿著恨意。

  『就用你們一人一條命吧?』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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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9:09:16 |只看該作者
其五十二  ●殺戮



  瞬間,坐在椅子上的奈梅爾已經不見。



  一隻白皙的手從椅子後抓住三號年輕人的脖頸,尖銳的指甲深深地戳進脖
頸裡,

  『喀拉』

  骨折的聲音隨後響起,他張大著眼睛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眼前的世界
旋轉,然後上下顛倒,年輕人的頭顱由上而下逆時針掉了下來。

  四號的老頭子,正要起身,一陣血腥的香水味靠近他的身邊。

  『嗨』

  金色的頭髮斜側著臉背對著他打了聲招呼,隔壁五號的中年人正不停的顫
動著,他的臉皮被撕下一塊,肚皮上被戳了個大洞;奈梅爾正握著他的心臟,
鮮艷的血液染紅了中年人桌前的文件,也染紅了奈梅爾的白色洋裝,她拿起桌
上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巴福爾德二話不說朝著會議室門口奔去。

  黑人保鑣右手伸進胸襟準備掏槍,史坦利同樣朝著會議室門口奔去,二十
九號的年輕男子已經奪門而出。

  『嗨』

  聲音從黑人頭上的一片黑暗傳來,洋裝裙擺的蕾絲輕碰著他的光頭,一些
重量壓在肩膀上,下一瞬間,手指已經穿過眼球用力勾住黑人的眼框上緣,黑
人哀號,過度的拉扯開始產生撕裂,黑人的頭皮就這樣硬生生的被剝了下來。

  九號的老人嚇得失禁,十一號的鬍子老頭拿起手機正要求救。

  『喀拉』

  拿著手機手臂已經骨折,還來不及哀號,手機已被踩的粉碎,一隻手扣著
他的頭頂。

  『有時間求救,』

  奈梅爾稍稍用力,鬍子老頭的頭顱整整前後迴轉一百八十度。

  『不如學學年輕人站起來逃亡。』

  巴福爾德跑出會議室,隨即用力的關上門,反鎖上會議室,史坦利一時停
不下腳步,撞上了門。

  『你在幹什麼!』

  史坦利氣急敗壞的說道。

  十三號的白鬍子老頭佇著拐杖一步一步的逃跑著,他身後的奈梅爾帶著一
身鮮紅慢慢的靠近他。

  『我只給她下了一半的劑量,同時在會議開始前加了點腎上腺素!』

  巴福爾德用力頂著門說著。

  史坦利朝著門用力踢了一腳。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我對你做過‧‧‧什麼?』

  史坦利想到了些他對巴福爾德做過的事。

  他身後的白鬍子老頭正被奈梅爾殘酷的撕扯著手臂四肢。

  『我很早就知道我的母親是莎夏。』

  巴福爾德使盡力氣頂著門。

  『我也很清楚你只是為了私人理由而扶養我,當做犧牲品也好,當做棋子
也好,我沒有奢望你可以平安的養大我,但是我心裡的憎惡,隨著我的了解越
來越清楚可見;我不是棋盤上的棋子,既然你這麼愛維爾格,那麼你就為它犧
牲吧!』

  『我…』史坦利還沒說完,奈梅爾飛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後腦杓。

  『嗨,好久不見,』接著她像狂人似的,把史坦利的頭對著門猛敲,力道
大到在門上留下凹痕,史坦利的頭滿是破孔、血漬,黑而濃的血從眼鼻口不斷
冒出。

  『你想要維爾格所有的錢?』

  奈梅爾張大了眼睛,表情真摰而可愛,史坦利發抖顫動幾近無法思考。

  『磅』

  還沒等到他的答案,史坦利已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朝著門推去,整個頭顱
破碎,腦漿四散,脖頸的鮮血遍灑整個雙開門,無頭的屍體癱軟的倒了下去。

  二十一號的胖老頭看了看二十五號的老婆婆;二十七號的中年婦人昏死在
桌前;三十號的老人雙手發抖握不住來電的手機。

  金色的頭髮在湧著鮮血的屍體旁依舊閃耀,鮮艷血紅的眼白,青碧而近乎
藍色的瞳眸,在一片紅色的血水裡發光著,奈梅爾微笑,露出白尖而銳利的牙
齒,臉頰上滿是血漬,她惦著腳尖,兩手舞動著裙擺,在血泊裡抬高頭笑著,
狂妄而情緒高張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在小小的監視器前,岳納珊看得目瞪口呆;夏對著空垃圾筒嘔了半天。

  『有時間嘔吐,不如想辦法離開。』

  岳納珊吐掉嘴邊的煙蒂,檢視自己身上帶的子彈數量。

  『遇到那種鬼東西,還不知道這爛槍有沒有用呢‧‧‧』

  他看了看手錶,指針指著羅馬數字VII。

  夏雖然不甘願,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叮』

  電梯的聲音響起,夏很自動的躲到桌子底下,岳納珊靠到書架後,將槍上
膛。

  電梯的門打開,一個人的腳步聲響起,同時還伴隨著微弱的喘氣聲,朝著
夏所躲藏的桌子走來,就在腳步靠近書架的瞬間,岳納珊雙手握槍,瞄準了來
人的頭。

  『違禁品已經建議過你應該寄放給櫃台。』

  巴福爾德滿頭冷汗,半舉雙手。

  『來也不會出個聲音。』

  岳納珊槍口朝上,再度拿出他的煙盒拿出他的煙叼著,夏從桌下探出半個
頭窺探著,岳納珊揮揮手,夏才從桌下爬了出來。

  『都看到監視器上的事情了?』

  巴福爾德走到桌邊,轉了轉桌上監視器,監視器上畫面轉換到幾個不一樣
的地方;有滿是血漬打開的雙開門;有剛剛關起來的電梯;有還在加班的辦公
室。

  『其實一開始,史坦利打算你們來了之後,就處理掉你們。』

  他拿出一串鑰匙打開抽屜,抽屜裡有把槍,有散落的子彈,有幾具對講機


  『那麼為什麼你不動手呢?』

  岳納珊舉槍作勢要瞄準巴福爾德的頭。

  『因為我改變了計劃,我原本就是為了私人理由才利用你們。』

  他轉了轉桌上監視器,剛剛還在加班的辦公室,走進來一個紅衣女人,一
個走上前去的男人隨即噴出大量的鮮血。

  『而且現在靠我一個人恐怕也逃不出去。』

  巴福爾德敲了敲螢幕,他把子彈裝進槍裡,走到電梯邊,拿出鑰匙打開在
電梯邊的控制盒,用力按下緊急停止鈕。

  『那麼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如你所說,我們不過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嗎?』岳納珊將煙放在嘴邊。

  『我並不奢望你們能相信我,』巴福爾德別過頭來。『你們也可以試著自
己從樓下大門離開,只是,我無法保證你們不會遇到那女人。』

  『我們並非不能相信你,』

  夏背上背包。

  『只是我們也想了解事情的全貌,如果我們也有所了解,並非不能協助你
。』

  巴福爾德沉默了一倘,他走到這層樓的逃生門前,用鑰匙鎖上向下的出口
,接著走到書架邊拿了張樓面簡圖出來,攤開在監視器前的桌子上。

  『這棟大樓共有九十層,我們所在的圖書室在八十七樓,會議室則在六十
五樓,剛剛會議室發生事情時,六十六樓的珊曼莎可能按下緊急事態的控制鈕
,大樓已經自動拉下一到三十樓的隔間鐵門,唯一能離開大樓的,只剩下在九
十樓與這棟樓連接相鄰隔壁樓的專屬通道“雅各的天梯”,但是,由於這個通
道的開關控制閥在通道內側,於是我們其中之一必須先到中央樓層管制室內,
打開門的臨時開啟控制鈕,另一組人必須先到“雅各的天梯”前等待,然後用
對講機通知在中央樓層管制室的那組人按鈕,按下鈕之後“雅各的天梯”會開
放通過三十秒,只要在這三十秒內通過從內部切換控制閥就可以了。』

  巴福爾德拿起一具對講機遞給了夏。

  『轉到調頻五,按下鈕就可以跟我通話。』

  『我只有一個問題,在電梯暫停使用的狀況下,所以必須走樓梯去?』

  夏轉著對講機,對講機發出吵雜的雜訊聲音。

  『沒錯,』巴福爾德脫掉背心,拉掉領帶。『這也是保險的作法,避免電
梯打開時,意想不到的驚喜;而且如此一來,奈梅爾的行動將被限制在兩條向
上的安全逃生梯。』

  『另一個問題,』岳納珊點燃嘴邊的煙。『中央樓層管制室在哪一層樓?


  巴福爾德臉色一沉。

  『六十四樓…』

  岳納珊深吸一口煙。

  夏抓了抓頭。

  巴福爾德摸摸自己的鼻子。

  『誰去…』

  夏略吞吞吐吐的說出這句話。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面面相歔。





其五十三  ●非人



  『喂,這裡是夏為光,我已經到九十樓了。』

  對講機裡傳出夏的聲音。

  岳納珊拿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鈕。

  『這裡是岳納珊,收到,你找到通道入口之後再通知我們。』

  巴福爾德拿著警衛用的黑色手電筒,照著在緊急照明下不甚明亮的紅色樓
梯間,岳納珊緊握著槍跟隨在後;鮮紅深遂的樓梯間深處,不時傳來門的碰撞
聲,傳來腳步的回響,傳來風的穿梭聲,偶爾,傳來人的悽厲哀號聲。

  『說真的,我還是無法信任你。』

  岳納珊槍口朝上。

  『所以,我寧可讓夏一個人上樓,也要跟著你。』

  『沒辦法,我早就預料會有這樣的結果。』

  巴福爾德用手電筒照了照幾處陰影。

  『即使我已經把防彈背心跟槍都交給他,還是無法取得你的信任。』

  『不談我們對你的信任問題,』岳納珊吐去嘴旁的煙蒂。『基本上,有沒
有這個方法以外的逃生方法?』

  巴福爾德停下腳步,想了一會兒。

  『應該還有兩個方法。』

  岳納珊摸摸自己的鬍渣。

  『何妨說來聽聽,說不定比現在這個方法輕鬆或有效。』

  『其中一個方法,』巴福爾德伸出空著的右手食指。『你的改造槍火力應
該不小,用我們的兩把槍,跟奈梅爾拼看看。』

  岳納珊看了看自己的槍,眉頭糾結。

  『另外一個方法呢?』

  『另一個方法,』巴福爾德再伸出空著的右手中指。『在三十一樓樓梯間
有工具儲藏室,裡面有千斤頂跟大鐵鎚,我們一扇一扇把隔間鐵門打開,然後
從一樓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這個方法,只要奈梅爾沒有來打擾我們,天亮之前
應該可以逃得出去。』

  岳納珊搖搖頭,兩人繼續往下面的階段走去,他們經過七十樓的安全逃生
門,巴福爾德關起手電筒,岳納珊槍口朝下,兩個人放輕腳步,一步一步的小
心通過。

  『越來越接近了,』通過安全逃生門階段的巴福爾德表情嚴肅。『從六十
七樓開始,逃生梯的位置會變成在樓層的對面,因為這幾樓主要是公司高層主
管的辦公室,一般除了電梯之外,逃生梯只有往上及往下各一條,因為平常就
沒有什麼需要設置。』

  岳納珊吞了吞喉間的口水。

  『所以,』巴福爾德握緊黑色的警衛用手電筒。『最好的狀況是,奈梅爾
上樓,然後在別的樓層與我們錯過,在她到達夏所在九十樓之前,我們打開通
道,坐電梯趕到九十樓;相反的狀況是,奈梅爾依舊在六十七到六十四的樓層
間…』

  六十七的羅馬數字,緩緩地緩緩地從鮮紅燈光陰影裡浮現,沉重的安全門
半開,門旁的隙縫裡幽深闇黑。

  『這層是員工辦公室,就是剛剛有個血濺出來的男人所在的地方。』

  巴福爾德輕輕的拉開了門。

  『天…』

  岳納珊張大了眼睛。

  門裡,是個紙張四處散佈的辦公室,紅色的鮮血遍灑及天花板,玻璃隔間
染得一片紅,通風口下幾張紙還帶著幾滴紅色的血漬飛舞著,正中央的通道躺
著幾具肢離破碎的身體,手腳頭身四散,地毯上濕黏的血緩緩透滲出來,日光
燈管剩下沒有幾具在正常運作,忽明忽暗的燈光,交錯的亮暗空間,紅色的鮮
血,黑色的碎肉,白色的牆壁,透明的玻璃。

  然而,岳納珊與巴福爾德還是得硬著頭皮通過夾在這四色中間漫長的中央
通道,觸目所及的是在玻璃隔間裡,幾具還在抽動著的屍體,模糊不清的工作
識別證。

  巴福爾德拿著手帕摀住自己的口鼻,岳納珊則不可置信的看著屍體上的傷
口。

  『天,那傷口不是用工具切割的痕跡,那很顯然是硬被撕扯下來的…』

  岳納珊停下了腳步喃喃自語。

  『嗯,我也看到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最好趕一下時間。』

  巴福爾德摀著自己的口鼻,聲音低沉而有點不耐,他推開安全門,在岳納
珊通過後輕輕帶上門。





  在六十六樓的史坦利辦公室裡看到,珊曼莎坐在椅子上,她的嘴被整個撕
裂開來,白色的牙齒與粉紅色的牙齦混雜在口中,面容爛糊分不清眼鼻的位置
,但是眼鏡卻依舊好端端的掛在臉上,桌上滿是掙扎時留下的指甲油痕跡。





  在六十五樓的會議室裡看到,斷頭與苦痛表情的屍體圍著桌上肥胖的黑人
呈祈禱狀,黑暗會議室裡的深處,寫著零數字的椅子依然在黑暗中亮著。






  轉瞬間,兩人拖著疲憊的精神,六十四的數字,橫陳在眼前。

  『這裡是夏為光,我已經在通道前準備很久了。』

  對講機裡再次傳出夏的聲音。

  岳納珊拿起對講機。

  『這裡是岳納珊,收到,你那邊有異狀嗎?』

  『這裡一切正常。』

  夏的聲音微微顫動。

  『那麼靜候我們通知吧,就這樣。』

  岳納珊對講機說道,他轉身面對著巴福爾德。

  『走吧,就差一點點了。』

  巴福爾德雖然臉色泛白,但是仍舊勉力的點點頭;他輕輕的拉開安全門,
房間裡黑暗,青而深藍的天空,白而淡紅的月亮,月光從大片落地窗裡照了進
來。

  最深處的地方是一排監視器與儀器,應該有人坐著監視的椅子空蕩,一旁
的電梯半開,向上的按鈕亮著,很顯然是瞬間停止在巴福爾德鎖上的時刻。

  兩人走到儀器前,巴福爾德接過岳納珊遞上的對講機。

  『這裡是巴福爾德,我現在要打開通道,你準備好了嗎?』

  『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夏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回答。

  『現在。』

  巴福爾德神情嚴肅的按下按鈕。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響起聲音。

  『我已經把門打開了,就等你們上來囉。』

  岳納珊喘了一口氣。

  『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困難重重嘛。』

  他笑了笑,轉開左輪的彈夾檢視著槍裡的子彈。




  『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

  岳納珊瞪大眼睛,看了看在儀器前的巴福爾德,巴福爾德猛力搖搖頭;
岳納珊轉身,巴福爾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一團不規則的影子被月光映照、拉長。

  『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

  那是牙齒咬合的聲音,聲音從深處天花板的方向傳來。

  白而淡紅的月光漸亮,女人的身影從黑暗中逐漸浮現,一個無法相信的
畫面,出現在現實的眼前。

  奈梅爾用雙手扣著輕鋼架,她的雙腳赤裸同樣也扣著輕鋼架,衣服塗抹
著剛剛染上的斑駁玫瑰紅血漬;金色的頭髮由上而下披垂著,給人一種彷若
重力錯置的感覺;奈梅爾掛在天花板上看著在地上的巴福爾德與岳納珊,她
的臉色青白青筋爬滿額頭,她的嘴角沾滿黏稠的鮮血,牙齒深白,口裡還有
顆眼球含著;瞬息,眼球被奈梅爾咬破,眼白的汁液濺出,巴福爾德的心跳
亦加劇,岳納珊正在檢視子彈的手抖得厲害。

  奈梅爾的瞳孔收縮然後放大,綠色的眼珠像夜晚叢林裡的大貓。

  她開始從天花板上的那端奔跑了過來。




其五十四  ●紅衣瑪莉



  『跑!!!』

  岳納珊在瞬間第一個反應,大聲喊出了這句話。

  錯愕與訝異中的巴福爾德,聽到這句話,毫不猶豫的馬上衝向半開的電
梯。

  『磅!磅!』

  岳納珊連扣了兩下板機。

  天花板上的奈梅爾像鬼魅般遊移著青碧的眼珠,左而右的閃躲過岳納珊
的射擊,細而長的白色手指,尖而利的紅色指甲,滿是血污的紅色衣裙,帶
著狂妄的笑容,飛撲了過來。

  岳納珊直覺反應,向著左邊做了個側翻滾,止不住動作的奈梅爾停在儀
器與監視器上。

  岳納珊額角滿是冷汗,大口大口的呼吸,但是緊握著槍枝的雙手依舊無
法放鬆,緊繃的手指扣不下板機;在電梯裡的巴福爾德拿著整串鑰匙,試著
找出打開電梯鎖的那一把,焦急的思緒慌亂的雙手,他對著控制盤下小小的
鑰匙孔努力著。

  『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

  牙齒咬合著聲音,令人不寒而慄。

  奈梅爾緩緩轉頭朝向在地上的岳納珊,歪斜著頭,眼神空泛彷若在思索
著什麼似的。

  忙亂之中,巴福爾德找到鑰匙,打開了電梯鎖,探頭出去,只看到奈梅
爾盯著地上的岳納珊,岳納珊拿著槍一動也不動。

  『快點!』

  巴福爾德按下九十的鈕,壓著開門鈕,岳納珊不假思索起身奔向電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奈梅爾看到岳納珊起身,縱聲大笑,也朝著電梯奔去。

  看著血紅色的飄動裙擺,巴福爾德狂按著關門鈕,岳納珊看著即將關上
門,加快了速度,跨大了腳步,咬緊牙關,奮力的朝著電梯門縫一跳,從將
關起來的門縫間,看到的,是一雙在黑暗中閃爍著紅光的眼珠。

  『喀鏘』

  電梯的門關了起來,岳納珊整個人重重的撞進了電梯裡,額頭上滿佈著
汗珠,紅色的儀表版數字緩緩增加著;巴福爾德瞪大著眼睛不停的按著關門
鈕,手指顫動,緊咬著下唇,雖然前一秒還在眼前的奈梅爾,在這一秒已經
相隔遙遠。

  岳納珊伸手摸索著自己胸前的煙盒子,拿出一根煙試著擺在嘴邊,顫慄
的手抖動得厲害,煙還沒靠近唇瓣,就被顫落在地面,岳納珊閉上眼睛深深
的吸了一口氣,心跳的聲音大得使他的左手抖動著,巴福爾德則努力緩和著
自己的呼吸。

  電梯裡,除了兩個人的呼吸聲,靜靜的響著機械上昇聲,紅色的數字遞
增。






  鮮紅色的視野映照在她的眼前,一些片段的畫面閃動。

  一首童謠歌聲扭曲變調。

  男人被剖腹取出內臟塞進一個女人。

  拿槍的警衛還在掏槍就被撕下臉皮。

  在哭的嬰兒被咬下脖頸間的一塊肉。

  逃亡的男孩回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斧頭。

  黑色的針線穿過一張嘴唇的上下緣,穿過一隻沒有眼皮的藍色眼珠。

  微笑的嬰兒被緊緊掐住脖子。

  狹長的會議桌上站著的小女孩被一群人分屍吞食。

  蘋果染上紅色的鮮血。

  撐大的肚皮。

  張著極大的嘴被撕開裂到耳根。

  蒼蠅飛舞貪婪的嘗啜著鮮血。

  佈滿鐵鏽的鐵處女。

  血紅色的逆十字架。

  黑暗中的綠眼珠。

  吶喊、尖叫、錯愕、咒罵。

  無窮無盡的黑暗與死亡。

  不可思議的語彙與形容詞交錯出現,語彙與形容詞都訴說著,那,穿著
鮮紅衣服的女人、抽著淡煙的女人。

  金色的頭髮,碧綠哀傷的眼珠;一個全裸的女人吻著一個男人,抬起頭
,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瞳孔縮小,拿起燭台往男人的額頭猛力一敲,鮮血噴
濺,男人掙扎,他在女人的髮根抓破了道傷口。

  女人開口說道,

  『我的名字叫做』

  金髮的女人坐在屋頂說道,

  『叫做』

  站在黑街的小巷說道,

  『叫做瑪莉』

  在下雨的屋頂說道,

  『叫做奈梅爾』

  『叫做瑪莉‧奈梅爾,』

  一個小女孩對著如鏡子般的湖泊說著,

  『我就是妳的一部份。』

  小女孩天真的笑著,湖泊卻慢慢變成一片鮮紅。

  眼前一黑。


  『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喀嗤』


  牙齒咬合著,辦公室裡寒冷的空調,讓穿著薄衫的夏綠蒂咬著寒顫,身
上的衣服鮮紅而濕漉,她擁著自己的手臂搓揉著,四處張望著的夏綠蒂找不
到任何避寒的東西,腦袋暈眩,她發現自己的雙臂僵硬而紅腫。

  電梯的按鈕在黑暗中閃亮著,她走了過去,像是看見燈火的蛾,不假思
索的按了向上與向下的按鈕,一具向上的電梯隨即來到。

  夏綠蒂走了進去,試著按了按每個樓層的按鈕,但是都毫無反應,最後
亮起的,是寫著九十的數字。

  夏綠蒂坐在電梯地上,靜靜的不發一語,她摸著自己的雙腿,僵硬的肌
肉隱隱作痛;她的眼皮沉重,從如鏡子般的四壁裡,她看到自己的眼睛纓紅
,原本白色的衣服也是一片褐紅,米白色的電梯地毯被染紅了一角。

  她閉上眼睛,沉重濃厚的睡意蓋過疲倦,嘴邊卻開始哼唱著莫名的童謠
歌曲,像是被別人借用一般,輕輕的伴隨著機械上昇聲,紅色的數字遞增。









  夏站在通道裡,面對著整層樓,正好可以看見電梯;一手壓著開門鈕,
一手緊握著巴福爾德給的手槍,略帶橘黃色的照明,昏暗的角落,沒有人的
桌椅,用到一半的筆還扔在桌上,讓整層樓呈現出一種詭譎的氣氛。

  通道是一個呈圓筒狀的玻璃建物,從上方流洩而下般綴著月光,可以清
楚的看見腳底下的兩條黑色鋼筋,還有更底下的幾盞微弱燈光,玻璃透明而
澄徹;若不是那兩條貫穿而過的黑色鋼筋,就彷彿置身於日光燈管之中,更
像是走在空中般虛幻的不自在。

  夏背著沉重的防彈衣背心略感不適。

  『喀鏘』

  電梯門打開,夏伸長脖子張望著;巴福爾德與岳納珊無精打采的走出來


  『你們還好吧?』夏還緊握著槍問道。

  『不太好,』岳納珊摸著鬍渣說道。

  『我們遇到了那位小姐。』巴福爾德從胸口的口袋拿出手帕擦拭著臉頰


  夏看了看他們。

  『噢,至少你們全身而退不是嗎?』

  岳納珊輕吐了口氣,巴福爾德整了整領子,他們彼此看了看。

  『是阿,全身而退呢,毫髮未傷呢!』

  岳納珊笑了笑,順手拿起他的煙盒子,將煙放上唇邊。

  『如果你們聊完了,那麼我們就趕緊離開這棟大樓吧?』

  巴福爾德恢復他的表情。

  夏拉了拉他的背包。

  『請問,在另一台電梯裡的,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他指了指巴福爾德與岳納珊身後。

  巴福爾德與岳納珊雙雙轉身,另一部電梯上紅色的數字緩緩增加,從八
十一變成八十三。

  『你覺得會是人嗎?』岳納珊嘴邊的煙咬得死緊。

  巴福爾德二話不說,朝著通道跑去;岳納珊吐去嘴邊的煙,開始朝著通
道跑。

  從八十三變成八十五,夏看著兩個奔跑過來的人不明白所以然。

  從八十五變成八十七,岳納珊伸手準備拿出他的左輪。

  從八十七變成八十九,巴福爾德前腳跨進通道裡。

  從八十九變成九十,岳納珊滑進通道裡轉身掏槍。

  九十的數字亮起。


  『喀鏘』



  電梯門打開,夏放開壓著開門鈕的手,岳納珊雙手緊握著左輪,巴福爾
德轉身看著電梯。

  電梯門裡卻是一片漆黑,幽闇深沉。

  『啪』

  電梯裡的燈光閃了一下,似乎有個人影。

  『啪』

  有個長髮的人影。

  『啪、啪』

  垂放的雙手,濕漉的衣著貼在細瘦的身驅上。

  『啪』

  電梯裡的燈光不在閃爍,一個金髮女人低垂著頭,面容被頭髮遮蓋而一
片漆黑,濕漉的衣著鮮紅,血漬佈滿白色的手臂,細而尖的手指,她緩緩的
抬起頭來;白而尖的牙齒,纓紅的眼睛,碧綠的瞳子,伴隨著一個不可思議
的笑容;那是一個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物,熟悉的,死亡童謠。

  夏為光、岳納珊與巴福爾德,彷若踏入一個血腥的童話場景。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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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9:10:09 |只看該作者
  還不等夏有動作,巴福爾德已經按下關門鈕,岳納珊拉住夏的手臂朝著
通道另一端跑去。

  『啪、啪』

  電梯裡的人影已經消失,一道鮮紅的影子朝著通道奔來;通道的兩側金
屬門才正緩緩的關上,巴福爾德轉身,奔跑的岳納珊,被拉了一把卻還呆愣
著的夏為光,靠近而來的鮮紅影子。

  『鏗』

  巴福爾德轉身滿頭的冷汗,岳納珊大口大口呼吸,夏一時腿軟跪了下來
,金屬門就在千鈞一髮關了起來。

  『磅!』

  巨大的撞擊聲從門的另一端傳來,金屬門的門縫凹陷,出現了一道大約
三指寬的裂口。

  夏還不明所以然,岳納珊已經跑過來用雙手從背後把他架了起來,巴福
爾德再度轉身加大步伐朝著通道另一端狂奔。

  從裂口裡的黑暗之中,一隻青而綠的眼珠,由左而右的張望了一下;隨
即,從裂口穿出八根指頭,伴著金屬的扭曲聲開始用力的撐開著那扇門。

  巴福爾德衝到通道另一端,掏出口袋裡那一串鑰匙,再次對著小小的鑰
匙孔奮鬥,焦急的岳納珊站在一旁拿著槍裝填子彈,夏翻著背包想找出自己
的行動電話。

  金屬的扭曲聲漸大,三指寬的裂口慢慢的擴張開來,彷如跨越童話與現
世的藩籬般;從八根指頭中黑暗出現的,是張沾滿血污的臉,金屬門被用力
的推開,從後面吹來的風,把她金色的頭髮吹的四散飛揚,口中還喃喃地唱
著歌曲。

  巴福爾德插進鑰匙向左轉了一下,金屬門打開傳出油壓機件的聲音;巴
福爾德硬是用全身的力氣,把門提早拉開;夏來不及拿起背包,就被岳納珊
揪住衣後領,硬是往打開的門縫鑽了進去,巴福爾德也隨後跟著進去。

  『接著往哪邊走!』岳納珊大喊。

  他們在一片漆黑的樓層裡,只看見一扇發著綠光的逃生門,巴福爾德來
不及說明,就往逃生門跑去,岳納珊與夏只得跟著進了逃生門。

  巴福爾德進逃生門之後便往上走。

  『你上去幹嘛?』岳納珊看巴福爾德往著上面走問道。

  『頂樓的天台有垂直昇降機!昨天有工人來洗窗戶!』

  巴福爾德一邊大喊一邊奔跑往上。

  『這一棟大樓最高的幾層樓沒有電梯,用垂直昇降機直接到一樓比較快
!』

  岳納珊與夏沒再多問些什麼,時間緊迫不容半點思索與猶豫,只得跟著
往上。

  頂樓的安全門沒有鎖上,寬闊的頂樓滿是管線,幾具燈光錯落的亮著;
藍色的垂直昇降機就掛在天台的另一端,被強而快的風吹動而搖晃著。

  巴福爾德一上天台就朝著昇降機跑去,岳納珊與夏緊緊跟隨著。

  穿過地上複雜的管線,眼看著,藍色的垂直昇降機就在眼前。

  『碰磅!』

  身後突如其來巨大的聲響,讓岳納珊與夏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了看,安
全門被踹開冒出點點火花,整個門連著接合牆壁的地方被踹斷,結結實實的
倒在地上。

  白色的腳踝滿佈著青藍的血管,金色的長髮,血濕的衣裙,逆著風飄蕩
著,她的頭不規律的抽動著,她的表情在錯落的光線下不甚清楚。

  『所以,這就是,紅衣瑪莉的由來阿…』

  夏看著紅色的人影不自覺的說出這句話。

  『還愣著幹什麼!趕快過來呀!』

  巴福爾德大喊,他已經站在昇降機上,手上還握著控制盤。

  『快走!』

  岳納珊對著夏大喊,拿出左輪,毫不猶豫的朝著開始奔馳過來的紅色影
子連開數槍。

  奔馳過來的紅色影子,無視於岳納珊的威嚇,輕而易舉的避開他的射擊


  下一瞬間,纓紅的眼睛,就在岳納珊的面前不到二十公分處。

  再瞬間,岳納珊持槍的右手,手掌內側、手肘與手臂的一條皮已經被撕
開一大段;槍掉在地上,就落在夏的面前;岳納珊還來不及哀號,奈梅爾已
經站在昇降機上,巴福爾德被掐著脖子,手上的控制盤被踩在地上,而淡紅
色的月亮就在她身後亮著。

  她的頭依然不規律的抽動著,童謠依舊唱著,只是唱得錯誤而變調。

  『裂開了…斷掉了…

  心臟拿過小腸拿過左手…放下頭顱…拿起藍色的眼珠…

  裂開了…肺臟拿過右手…

  放下舌頭鼻子…割下掛著耳環的耳朵…

  瑪莉阿…穿著紅衣的瑪莉…金色長髮的瑪莉…戴上耳環‧‧‧

  綠色瞳孔的瑪莉…挖出的眼珠…

  瑪莉…鮮血沾紅衣服…的瑪莉

  拿起…菜刀轉過身…

  拿著空洞的沒眼睛頭顱 出現在…』

  她慢慢轉過頭看著被掐著脖子的巴福爾德。

  『妳是夏綠蒂嗎?才一會兒不見,妳的頭髮變短了…』她把巴福爾德拉
近。

  『時間…不夠了,我非常,非常的,想睡覺。』

  纓紅的眼睛飄移著,巴福爾德快喘不過氣。

  『就在殺死這幾個人之後…』

  『生命就是生命…再醜陋都是造物主所賜予,不過造物主沒想到的…他
做出來的是隻怪物吧??』

  巴福爾德緊抓著奈梅爾握住自己脖子的手說道。

  『怪物?』

  纓紅的眼睛變得更加鮮紅。

  『妳說我是怪物?』

  『從某方面來說,我也是,跟怪物同一胎出生。』

  巴福爾德試著用力扳著奈梅爾的手指。

  纓紅的眼睛看了看月亮

  『漫舞在月光下,輕躍過黑暗中,』

  一手轉從後腦杓掐著巴福爾德,一手摟著巴福爾德的腰際。

  在小小的昇降機上一步一步跳著慢舞。

  『深紅色的衣裳血紅色的瑪莉,肉膚色的螻蟻只是我的食物。』

  她輕輕的吻了一下巴福爾德的嘴唇。

  『我不玩了,該是我睡覺的時候了…』





  就在她發鬆手的瞬間,巴福爾德從身後緊抱著奈梅爾,大喊著。

  『射她!快!』

  奈梅爾別過頭。

  『磅!』

  子彈在她的左額角留下一個清楚的圓形彈痕。

  是誰開的槍?




  夏的手不停的顫抖著,硝煙從他手上的槍口不斷冒出;在他身後的岳納
珊按著右手滿額的冷汗,滿地的鮮血與散落地上的子彈。

  纓紅從奈梅爾的眼睛退去,慢慢的自額角冒出,她的腳步搖著擺著,原
本就已經不斷搖晃的昇降機螺絲鬆脫,就在這一瞬間開始墜落;緊抱著奈梅
爾的巴福爾德並沒有跳出來,只是死命的抱著奈梅爾,就好像,要與她一起
消失在世界上一般。

  瞬間,一陣鋼索急速的抽扯聲。

  隨之而來的消失、毫無預警的消失、消失在黑暗中。








  等到夏回過神來,他的身邊已經站滿了警察,忙碌的四處穿梭著。

  他坐在大廳外的門口,停了數十部救護車,救護人員身上到處沾著血污
忙進忙出。

  夏手上的槍不知何時被取下,他的背包放在身旁;而岳納珊整隻手被包
紮起來站在不遠的地方,身邊站著的警察在問著他一些事;不過,很顯然的
,語言不通,警察搖頭擺手拿著語言翻譯機手忙腳亂,岳納珊看到夏醒了過
來,便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還好吧?』岳納珊問道。

  夏點點頭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岳納珊用左手遞了杯熱奶茶給夏,夏靜靜
的喝著。

  一具支離破碎的昇降機被機具吊起,夏想起了些東西。

  『巴福爾德呢?』

  岳納珊指了指遠處一個躺在擔架上的人。

  『巴福爾德很好運,在七十樓的地方有個平台,昇降機落在平台上。』

  他拿起一根煙抽著。

  『被昇降機的碎片刺穿胸口、大腿,現在意識不清,死不了的。』

  一些醫護人員抬著一堆堆手腳頭顱,血跡斑駁的走了出來。

  『其他的人,就沒那麼好運了,單單是把拼湊屍體就不知道要花多久了
。』

  岳納珊吐了口煙。

  『眼珠被挖出來的,四肢不齊全的,整個嘴被撕碎的一堆。』

  『你可以不用告訴我那麼多。』

  夏剛剛喝的奶茶差點噴出來。

  『那,那個女人呢?』

  『那個女人,』岳納珊深吸了口煙,長長的吐了出來。『那個女人的指
紋到處都是,但是,』他側著頭看著夏說道。『兩棟大樓都搜過了,警察也
問了,就是連個渣都沒有。』

  岳納珊把煙扔到地上。

  『警察說,當他們到七十樓的平台時,只看到巴福爾德躺在碎片中,身
上滿是鮮血,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那個女人?』夏說道,『我明明記得,我拿起落在我面前的槍,
開槍射中她的頭‧‧‧』

  『那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已經不知道了,』岳納珊觸著自己的右手,劇
痛提醒著他這是事實。

  『總之,我會繼續追查下去,你呢,就回家洗澡好好睡個覺,忘了這一
切吧!』

  夏打開筆記本。

  『忘了這一切?我希望可以忘得掉,如果可以的話。』

  他提起筆,寫下“奈梅爾說不定…”

  他的背脊聳然,就好像有人從遠處看著他一樣。





其零  ●某天的下午茶



  夏為光帶著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女生坐在咖啡店裡,他們一邊啜飲著微
甜的咖啡一邊聊著天。

  『喀啷』

  店門打開,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看見坐在角落的夏為光,
伸手打了招呼,走了過來摘下他的墨鏡,墨鏡下是一雙深褐色的雙眼。

  『好久不見,從前幾年那件事之後,就沒有再聯絡了,要喝點什麼嗎?


  男人搖搖手,夏為光帶著微笑說道。

  『這是我以前的朋友,岳納珊‧亞伯拉罕。』

  然後他摸摸旁邊小女生的頭說道。

  『這個小朋友是我的姪女,戴安娜,今年要去法國當交換學生。』

  小女生染成棕褐色的頭髮綁著馬尾,不太好意思的點點頭。

  『我只是剛好來一趟台灣,』岳納珊從胸口的口袋拿出一張透明藍的一
點四四吋磁碟片,放在桌上。『順便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這個是什麼資料?』

  夏為光拿起透明藍的一點四四吋磁碟片,上面並沒有貼著任何標籤。

  『是巴福爾德從維爾格裡拷貝出來的資料,關於“那個女人”的。』

  岳納珊習慣性的拿出他銀白色的煙盒子。

  『說到“那個女人”,後來有查到什麼東西嗎?』

  夏為光收起磁碟片。

  岳納珊看了看插不上話的小女生,夏為光點點頭表示沒有關係。

  『“那個女人”,維爾格的記錄是這麼寫的;兩個腦波,其中一個是從
腹部發出來的,那個腦波有點像是在睡眠作夢的感覺,於是他們推論,在夏
綠蒂體內,有兩個大腦,一個寄宿在子宮內璧裡;可能採取其中一邊睡眠,
其中一邊就清醒的作用方式,』

  岳納珊喝了喝桌上的開水。

  『一個清醒,另一個就睡眠;這一點,可以從夏綠蒂的信用卡簽名看得
出來;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簽名筆跡,一個是比較緩慢,很淡而和緩的筆觸
,另一種筆觸卻是急迫而且用力的。』

  『除此之外,維爾格他們以湖緣村的雙胞胎現象與過去歷史的記錄做了
更不可能的推測:一開始的瑪莉‧梅林,是個雙胞胎,她的姐姐或是妹妹,
是被包在她的體內存活下去,不知道怎麼的,她可以借用瑪莉‧梅林的身體
,同時更可以藉由母體生育,轉移到下一個人身上;這主要的原因,恐怕是
多出來的那對基因所造成的問題;所以第一胎都是女的,都是金髮碧眼的女
人。』

  岳納珊玩著煙盒子。

  『但是,隨著基因的不斷混合,下一個瑪莉的身體排斥性越來越大,維
爾格試著用藥物來控制排斥現象,就像奈梅爾醒來去吃小孩的腦一樣,幫她
補充足夠的腦內麻藥物質;結果雖然是成功,但是在無意中,卻延長了奈梅
爾的活動時間,大樓的慘劇就是這樣發生的。』

  『那麼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訊息嗎?』

  夏為光喝了口咖啡。

  岳納珊拿起一根煙叼在嘴邊。

  『那天後來,在一樓的花圃裡找到一個四肢粉碎性骨折,臉部破碎的金
髮女人,由於從過高的地方摔落,肉塊分散在整個花園裡,她的身份不詳,
勉強從幾個拼湊起來的頭骨來推斷…』

  『結果?』

  夏為光再喝了口咖啡,小女生已經坐著昏睡過去了。

  『她的左額角有個像是彈痕的圓形孔,就當做是她吧?』

  岳納珊攤了攤手。

  『總之,我所知道的故事說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磁片,帶著你家小女
孩回家吧!』

  他起身帶上墨鏡,拿了張名片給夏。

  『如果有事就撥電話給我,我能幫的,我就儘量幫。』

  岳納珊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出咖啡店,留下夏與戴安娜坐在冷清的店裡








  夏回到自己獨自居住的小公寓裡,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他打開電腦,把磁片放了進去,一點四四的大小裡塞滿了文字檔,夏嘆
了口氣,起身拿了幾件換洗衣服,走進浴室裡,一天的疲累,讓他想好好的
放鬆與休息。

  浴室裡的鏡子正好對著氣窗,洗澡的熱水霧濕了鏡子。

  他拿起牙刷刷著自己的牙齒,漱口,順手抹了抹霧濕了的鏡子;身後的
氣窗,高掛著青藍發白的月亮,可以看到都市繁華的景致,可以看到遠處一
個女人站在樓下;她穿著黑色的大衣站在月光下,她,有著一頭漂亮的金色
頭髮。

  看到這裡,夏連忙關上氣窗,走到家門前把大門與鐵門鎖緊,他彷彿聽
到了一首童謠,一首再也熟悉不過的童謠,尤其,歌聲彷彿正伴著上樓的腳
步聲,響蕩在他家樓梯間。

  『是錯覺吧?』

  夏打開電視這麼安慰自己,雖然,腳步聲已經停在他家的門口前。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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