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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典心]財神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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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4:01: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簡介)

  寶寶是京城錢府的四姑娘, 府裡的人疼著她、寵著她,全將她捧在掌心裡呵
護著,但,這麼可怕的男人,竟是她未婚夫!? 頭一次見面,他拿出刀子,霸道
的絞走她一綹發, 當著兩家父母面前,宣告她已經被他訂下。從此之後,只要別
人一提起他,她就瑟縮不已; 這樁婚事躲都躲不掉,自個兒遲早是要嫁他的……
但是,她真有勇氣跟這高大嚴酷的男人共度一生嗎?她好怕好怕他呢!
  齊嚴是北方商業巨擘,手腕高超,點石成金, 他的財富與權勢令人津津樂道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那命帶富貴的未婚妻。 究竟,他選她為妻,是因為她
所能帶來的財富,還是她的人?


    (楔子)


  一夜的寒風,讓錢府的藍色琉璃瓦上,結了厚厚的霜。

  偌大的錢府,從外頭看來,是北方大宅的厚壁一局牆,但府內卻是亭台樓閣,
雅致得有如南方庭園。

  入秋之後,丫鬟們格外忙碌。

  冬裳的銀兩撥了下來,織紡師傅們來量過尺寸,隔沒多久,簇新的衣裳送進府
裡。丫鬟們就捧著精緻美麗的毛衾、毛裘,替自個兒主子穿上。

  大姑娘、二姑娘做的都是毛裘,只是顏色略有不同;三姑娘則是取紅狐的毛皮
,縫了套獵裝,馳騁馬上時,就像團烈火似的,沒有哪個男人追得上的。

  至於四姑娘錢寶寶的冬裝,照例由府外送來。

  兩個丫鬟捧著錦盒,經過曲折長廊,來到珊瑚樓。

  推開雕花雙扇門,一陣暖暖的空氣襲來,讓人格外舒服。

  錢府的宅屋,地板下都導了溫泉流過,即使屋外寒冷,屋內卻仍暖得像春天,
就算裸足行走,腳心也是暖呼呼的。

  「寶姑娘,冬裳送來了。」錦盒上紮著綢帶,被捧入花廳。

  廳內的軟榻上,倚臥著一個絕色女子。

  錢府的姑娘們,都有著驚人的美麗,她也不例外。錢寶寶的五官清麗而精緻,
眼波柔如春江,彷彿隨時都蘊著淚,讓人心疼極了。

  而除了美貌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雪白頸項間,那副金光燦爛的富貴鎖。

  無論是人,或是那副富貴鎖,可都是無價之寶啊!

  錢寶寶眨了眨眼兒,從軟榻上坐起,視線落在錦盒上。

  「拆開來看看。」她輕聲說道,聲音又嬌又軟。

  丫鬟們應了一聲,迫不及待的解下綢帶,急著要瞧瞧,今年送來的是哪種款式
的衣裳。

  錦盒一開,所有丫鬟同聲讚歎。

  那是一件美麗至極的披風,分內外兩色,外白內黑,無論哪一面都是毛色豐潤
,令人驚艷。拂過肌膚時,像是暖暖的春風,但穿在身上,卻又格外保暖,能抵禦
隆冬風雪。

  「寶姑娘,您來試試吧!」貼身丫鬟捧起披風,伺候著她穿上,還仔細的繫上
軟綢繫帶。

  披風依她的身段剪裁縫製,毛色精純,找不到半根雜毛,而且手工細密,黑白
兩色毛皮接縫處,看不出縫痕。這樣的披風,僅做單面就讓人咋舌了,更何況還做
到雙面!

  「好美!」寶寶低聲說道,白嫩的小手,滑過豐潤的毛皮,愛極了這件新披風


  「齊公子真有眼光呢!每季送來的衣裳,都格外適合寶姑娘。」一個小丫髻說
道,羨慕寶姑娘還沒過門,未婚夫婿就如此費心呵護,等到真的娶過門,那肯定是
捧在掌心裡疼著、寵著。

  披風上的小手,驀地僵住,絕美的小臉也變得萬分慘白。

  貼身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將食指擱在唇上,噓了一聲。

  小丫鬟咬著唇,縮縮腦袋,不曉得是哪裡說錯話了。不過是提起了齊公子,為
何寶姑娘像是聽見什麼惡鬼似的,全身抖得厲害?

  她嘟嘟噥噥著,捧起錦盒,正準備要蓋上,卻發現裡頭還擱著其他東西。

  「啊,錦盒裡還放著一張紙。」小丫鬟驚喜的喊道。

  會是什麼呢?齊公子寫的情書嗎?

  貼身丫鬟蹙起眉頭,將錦盒捧了過來,謹慎的開口。

  「寶姑娘,看樣子是張信箋。」

  寶寶瞪著那張紙,臉色蒼白,彷彿躺在錦盒裡的不是一張紙,而是一條毒蛇。
她頻頻深呼吸,凝聚勇氣,半晌後才伸出顫抖的小手,拾起信箋。

  薄紙上頭只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筆勢宛如銀鉤鐵畫,力透紙背。

  我近日內迎娶你過門。

  連字裡行間的口吻,都如他的人一般強硬霸道,容不下轉圈的餘地。

  她眼前一黑,小手鬆開,信箋輕飄飄的落了地。

  「啊,寶姑娘!」丫鬟們驚叫,手忙腳亂的接住軟倒的寶寶。

  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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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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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4:01: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齊仁有一妻一妾。

  一打的妻,一打的妾。

  話說北方齊家,可是一等一的豪門巨富。上至北荒,下到南蠻,各省都可見到
齊記錢莊的分號。

  前任的當家齊仁,過得比皇帝老子還要闊氣,錦衣玉食不說,還愛拍花惹草,
在女人堆裡廣佈甘霖。他一生風流,娶回府裡的妻妾就有二十四個,更別提流落在
外,族繁不及備載的情人們。  七年前,齊仁歸西,接替當家寶座的,不是齊家長
子齊濤,而是排行第五的齊嚴。

  齊家順利換了當家,沒有上演兄弟園牆的戲碼。而齊嚴的高超手腕,更杜絕了
其他錢莊虎視既耽等著瓜分生意的念頭。

  齊嚴深具商業霸主的遠見,他不只專營於錢莊,更將版圖擴展至水運、陸運、
紡織,甚至珠寶的生意上頭,七年下來,齊家聲望更加顯赫。

  如今,他凌厲的目光,由波雲詭譎的商場,掉轉至京城錢府。

  是該成親的時候了。

  「我反對!」

  京城外的齊家別業裡,傳來一聲呼喝。

  俗大的廳堂內,衣飾華麗的女子喊道。她身段豐腴得極為勻稱,有著上揚的鳳
眼,炯然有神,美麗而充滿豪氣。

  廳堂內氣氛很僵,僕人們躡手躡足,輕輕將熱茶擱下,就恭敬而迅速的離去,
重不敢久留。

  主位上的齊嚴默不作聲,一旁的司徒莽倒先開了口。

  「主子成親,你有什麼好反對的?」他啜著酒,懶洋洋的問道。

  「娶她入門,只會給咱們添麻煩。」

  「添麻煩?」

  「對!」

  「這倒怪了,娶她的是主子,當她丈夫的也是主子,哪裡會麻煩到你?」

  「你不想想,錢寶寶跟她頸子上的黃金富貴鎖有多棘手,娶了她進門,只怕齊
府永無寧日。」君莫笑杏眼圓瞪,睨著司徒莽。

  他們同為齊嚴的左右手,在商場上合作無間,但很多時候,她恨不得揮出拳,
捧掉這傢伙的慵懶笑容。

  司徒莽恍然大悟。

  「喔,對了,我幾乎要忘了,她可是個富貴人兒。」

  齊嚴與錢府四姑娘的婚約,是多年前訂下的,兩家同為巨富,婚事自然受人矚
目,只是天下人關注錢寶寶,是另有原因。

  據說她從小就生得粉雕玉琢,惹人憐愛。十幾年前二個點石成金的商場老手,
曾在錢家住了半年,將畢生絕學傳授給錢金金;還因為喜歡寶寶,特地拿出這副能
吸引錢財、引來富貴的富貴鎖,慎重的替她戴上,注定今生要大富大貴。

  富貴鎖是否當真帶來富貴,這點不得而知,但以訛傳訛,傳說愈來愈離譜,貪
財者都在流傳著,說是得了富貴鎖,就等於有了聚寶盆,可以一生享用不盡。

  「什麼富貴人兒?該是麻煩人兒吧!」君莫笑哼了一聲。「但些年來,想搶奪
富貴鎖的人,多得無法計算。要是真娶了她,咱們不但要仔細伺候,還要保護她不
被搶。」

  齊嚴的俊臉上,洩漏一絲厭惡。

  「齊府應付得來。」他冷淡的說道。

  君莫笑不放棄。

  「再說,娶她入門,對齊府沒有助益。」

  司徒莽嘖嘖了兩聲,伸出食指,在她眼前左搖右晃。

  「此言差矣。錢府是京城大戶,有權有勢。娶了錢寶寶,對咱們主子來說,可
是樁穩賺不賠的生意。」

  「不要跟我唱反調!」她氣憤的喊道。

  司徒莽聳肩,又倒了一杯酒,慵懶的灌進嘴裡,眼中笑意盎然,以逗她為樂。

  廳堂上火藥味十足,主位上的齊嚴,總算開了金口。

  「明日入京城,先處理錢莊的事,再去錢府。」他冷淡的說道。

  還是要去錢府?!

  君莫笑重重的一跺腳,眼中燃起怒火。

  「你非要娶她不可?」

  濃眉揚起,黑眸中閃過難解的光芒。

  「我跟她有婚約。」淡漠的口吻,彷彿此刻在討論的不是婚姻大事,而是雞毛
蒜皮的小事。

  「但天下人都在傳言,說你要娶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頸上的富貴鎖。」

  他沒有回答,冷冷的掃來一眼。

  君莫笑、心頭一凜,緊咬著唇,知道自個兒太過放肆了。

  要是平日,瞧見齊嚴這種神色,她肯定住嘴不再說話,但唯獨這件事,她不能
不吭聲。

  「到底,你挑上的是人,還是鎖?」她追問。

  齊嚴站起身來,逕自往門外走去,一陣冷風揚起黑袍,像極了鷹梟的雙翼,令
人膽寒。

  他沒有回頭,冷淡的拋下一句回答。

  「不關你的事。」

  * * *

  錢府的紅漆大門,為了迎接貴客而開。

  府內氣氛緊張,奴僕們忙著分內的事,還分神眼觀四面,伸長了脖子,想瞧瞧
能讓金金姑娘親出口接見的男人,究竟是如何的不凡。

  談了一整個晌午,將齊錢兩家的合作生意都談妥,財務總管錢叔出來傳話,要
廚房備妥酒菜,招待客人用膳。

  一個小丫畫在廳堂外偷偷觀了一眼,便提著裙子,急忙穿過迴廊,奔回珊瑚樓
通風報信。

  「寶姑娘、寶姑娘--」她撲進珊瑚樓裡,嘴裡還在迭聲喊著。

  花廳裡頭,寶寶正在翻閱商冊。

  「發生什麼事了?」絕美的小臉上充斥疑問。

  小丫鬟喘了喘,好不容易順過氣兒,才能繼續說話。「寶姑娘,齊家的人來了
!」

  站在一旁伺候的貼身丫鬟,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幾年來,齊府的人每個月都來,咱們都習以為常
了。」

  小丫鬟用力搖頭。

  「這回不同啊!」

  「哪裡不同?」

  「他們的當家親自上門了。」

  寶寶臉色一白,整個人僵住了。

  齊嚴來了?他真的來了?!

  小丫畫跑到桌前,將偷看到的情況,一股腦兒的說出來。

  「您沒瞧見,齊公子好高大啊,簡直就像巨人似的,差點把咱們的門框給摔壞
了。」她誇張的嚷道,雙手在半空中揮啊揮,忙著形容齊嚴的高大健碩。

  其餘的丫童們瞪大眼睛,對未來姑爺都好奇極了。

  小丫髻像說書人似的,比手劃腳,嘴上也沒歇著。

  「他只帶了兩個人來,但那氣勢啊,就連千軍萬馬都比不上。錢叔在他面前,
也是恭恭敬敬,一聲都不敢吭。」

  擱在商冊上的小手,慢慢扭成十個白玉小結。

  她早該知道,齊嚴是說到做到的人,會在錦盒裡擱那張信箋,就代表他已經決
心要娶她過門。

  該來的還是要來,她終究必須嫁他為妻--

  丫鬟還在說著。「有啊,齊公子有一雙好冰冷、好嚇人的眼睛,黑得見不到底
似的,廳堂裡送茶的人,被他這麼一睨,腿都軟了,差點沒跪下來。」

  寶寶開始顫抖了。

  她記得那雙眼睛。

  當年她只有九歲,還是個小女娃兒,齊嚴剛瞧見她,就用那雙黑眸緊盯著地。
半晌後他拿出刀子,霸道的割走她一縷發,當著兩家父母面前,宣告她是他定下的
妻。

  從此之後,只要有人提起齊嚴,她就瑟縮不已。

  想到必須跟齊嚴結髮,做他的妻子,她眼前又是一陣昏黑,身子再度搖搖欲墜


  只是,事到如今,嫁不嫁可由不得她。

  齊嚴是商業巨擘,手腕高超。既然兩家遲早會是親家,大姊哪裡會放過這大好
機會?打從數年前起,兩家就合資做了不少生意。到了如今,兩家的事業已是盤根
錯節,分都分不開了。

  她要是不嫁,爹娘顏面無光,大姊饒不了她,齊嚴也肯定不會放過她--

  嗚嗚,但是她好怕好怕他呢!

  想到必須面對他,她就顫抖不已。那個男人會不會又拿出刀子,割她的頭髮,
她要嫁給他嗎?她真的必須嫁給他嗎?

  正在煩惱著,珊瑚樓外傳來腳步聲,金金的貼身丫鬟,在樓外福身行禮。

  「啟稟寶姑娘,大姑娘有令,請您過去大廳一趟。」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頭洶湧的恐懼,雙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

  「大姊應是在商量商業要事,為何要找我過去?」

  樓外傳來回答。

  「大姑娘請您去與齊公子見面,商談迎娶事宜。」

  咚!

  珊瑚樓內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丫鬟們的驚叫聲。

  「啊,寶姑娘又昏倒了!」

  低沈陌生的聲音,穿透層層黑霧,滲進她的神智。

  「她怎麼了?」聲音好近,在她頭頂響起。

  大姊的笑聲傳來。

  「沒什麼,只是暈了。」

  「身子這麼差,怎麼能做齊家的少夫人?入了齊府,可有不少事等著她做呢!
」女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敵意。

  大姊輕柔的聲音裡,仍舊帶著笑。她話鋒一轉,淡淡的問了一句。

  「君姑娘,你負責的寶喜坊,近來營運如何?珠寶生意作得可還順利?」

  那女人立刻住了口,像被剪了舌頭似的,不再作聲。

  談話聲愈來愈清晰,寶寶逐漸清醒,眼睫顫動,輕輕呻吟一聲。

  「看樣子是要醒了。」金金轉頭,吩咐身旁的丫鬟。「去把二姑娘的清醒茶端
來。」

  「不用了。」她掙扎著開口,不想喝那苦得嚇人的藥茶。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個兒已被扛入大廳,一群人繞著軟榻,全盯
著她瞧。

  其中,那個最高大的男人,雙眸銳利,輕易捕捉到她的視線,凝神望著地。

  他看向她的那一眼,當真是驚、心動魄,漆黑的眸子迸射深邃的光芒,令人戰
慄。那雙漆黑的眼睛,有些似曾相識,靠得她好近好近。

  齊嚴!

  寶寶低喊一聲,所有的事情,全數又湧入腦中。她想起了婚事、想起了齊嚴,
嬌小的身子再度往後一倒。

  「她又要昏倒了。」司徒莽說道。

  黝黑的大手倏地伸來,扣住她的下顎。

  「醒著。」齊嚴沈聲說道。

  她貶著雙眼,全身僵硬,努力保持清醒。

  司徒莽微微一笑,打量著寶寶。「你別嚇著她。」

  齊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他變得很多,跟她印象中的冷漠少年完全不同。純然男子的高大體魄,如刀劍
般凌厲的氣勢,都讓她陌生而膽怯。倒是那雙眼睛,還是一模一樣的,冷漠傲然,
讓人看不穿。

  金金端起茶碗,優雅的將茶湯吹涼。「別又昏了,見到自個兒丈夫就昏倒,這
可不像話。」

  丈夫!?

  那兩個字,讓寶寶開始發抖。

  「你的披風呢?」頭頂傳來低沈的聲音。

  「嘎?」

  「那件被風呢?」

  她想起來了。「我--今天還暖--所以我就--」

  齊嚴臉色一沈。

  「你不喜歡?」

  「不是!」寶寶脫口否認。

  她的話語,沒有取悅他,黑眸中仍是充斥著冰寒。

  齊嚴極為緩慢的低下頭來,靠近她的小臉。近到她能在他的眼睛裡,看見自個
兒的倒影;近到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刷過她的肌膚。

  嗚嗚,不要靠得那麼近啊--

  寶寶努力後退,縮到軟榻的邊緣。

  他沒有放過她,黝黑的大手往前伸,扯住她的衣領,往下一拉。

  「啊!」她低叫一聲,粉臉因羞窘而泛紅,藏在衣領內的富貴鎖,出現在眾人
眼前。

  齊嚴扯過她的纖腰,單手抱住,制止她可笑的掙扎。另一隻手則握住黃金富貴
鎖,濃如黑墨的眸子,緊緊瞅著。

  她慢慢的停止掙扎,抬起小腦袋,觀著他專注的神情。

  原來,旁人的傳說是真的,齊嚴娶她為妻,為的也是這個鎖。要不然,他為什
麼瞻著富貴鎖瞧了半天,彷彿這個鎖很重要似的?

  某種說不出的感覺襲上、心頭,她胸口悶悶的、疼疼的。頭一次覺得,這個從
小戴慣了的富貴鎖,變得好沈重好沈重--

  「何時成親?」金金問道。

  「三天後。」

  司徒莽補充。「齊府在京城外有座別業,一切早已佈置妥當,即刻可讓新人成
親。」

  啊,這麼趕?

  金金蹙起眉頭,瞄一眼沮喪得說不出話的妹妹,繼續詢問細節。

  「那麼,何時開桌擺宴?」

  兩家都是富甲天下,要宴請的賓客,就算七折八扣,起碼也有數千人。京城內
外已在傳聞,這張喜帖叫價高達一萬兩黃金。

  入得了席,能見得新娘一面,就算是祖宗三代都沾了光,等著送錢來巴結的人
,可是多得數不完。到了擺喜宴的時候,禮金收齊了,只怕用來修城牆都還有剩。

  「不用設宴。」齊嚴冷淡的說道。

  這點金金可不同意了。

  「這怎麼行!寶寶是嫁給你當正室,可不是偏房,怎麼如此委屈?!」她俏臉
一凝。

  「不擺宴席,末必是委屈。擺桌設宴,只是折騰新人。」

  「不成,那總也要昭告天下。我家的姑娘可不是見不得人的!」更重要的是,
她可不能放棄收取禮金的大好機會。

  齊嚴掃來一眼。

  「我就是不讓她見人。」

  他這麼嫌惡她,覺得她難以見人嗎?那麼,又為什麼要娶她?二難道她只是富
貴鎖的附屬品?

  寶寶咬著唇,沒有出聲,只覺得富貴鎖又沈重了幾分,壓得她胸口發疼。

  沒人留意到她眼中的難過,討論仍在進行。

  「你希望儀式從簡,這也可以。但無論如何,設宴這步驟不能省。」金金很堅
持。

  齊嚴面露不耐。「那就交由你去處理。」

  「那禮金怎麼辦?」

  「交給你。」

  金金雙眼發亮。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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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齊、錢兩府的喜宴,足足擺了七日。

  這段期間,京城熱鬧極了,東市最奢華的春日樓,讓錢府包下,大擺宴席,各
地貴客紛紛趕來,日日川流不息。

  喜宴擺得熱鬧,收足了禮金,婚禮卻進行得頗為低調,只知道喜宴期間,齊、
錢兩府花了大筆銀兩,租下一道城門,嚴令城門千尺之內淨空,人車全不得接近。
無數的嫁妝,以及那頂精緻的花轎,就由這兒出了京城,送到齊府別業。

  寶寶穿戴著鳳冠霞帔,心裡忐忑極了。

  喜帕遮住了視線,祝賀的聲音不絕於耳,四周像是有著許多人,她看不見,只
知道自個兒的心跳得好快,冷汗也流個不停,汗濕的小手,緊緊揪著紅綢裙。

  徐緩的腳步聲傳來,輕盈的蓮步,來到她身旁停住。

  「等會兒入了廳,就要拜堂了。」金金的聲音,透過喜帕傳來,還費心的整理
著霞帔,對這場婚禮重視極了。

  「謝謝大姊。」寶寶輕聲說道。

  金金淺笑,隔著喜帕,悄聲問道:「害怕嗎?」

  寶寶用力點頭,鳳冠差點被晃下來。

  「別怕,要不是看他有心,知道他會好好待你,我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金
金微挑著眉,看向站在大廳中的偉岸男子,知道他肯定已等得不耐煩了。

  這個男人,甚至不肯等錢府長輩從四川回來呢!好在婚事是多年前就訂下的,
父母也都開明,只是派人回來,說了一切交給金金處理即可。

  寶寶咬著唇,克制著逃走的衝動,全身虛軟的被送進大廳,腦子裡已是一團混
亂。

  她也知道齊嚴有心。

  只是,他的、心,是用在她的人上,還是用在這副富貴鎖上?要是她能找到法
子,解下富貴鎖,她是不是就不用嫁給他了?

  正在胡思亂想著,大姊鬆了手,她涼涼的小手,被送進齊嚴的掌握,被他緊緊
握住。

  寶寶全身一震,又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要不是出嫁前,被灌了一大壺的清醒
茶,嘴裡還有苦苦的味道,這會兒她肯定又要昏了。

  凌厲的目光,即使隔著一層喜帕,還是銳利得讓人無法面對,她低垂著小臉,
察覺他熱燙的大手,略略緊了一些。

  她的顫抖,似乎讓他很不高興。

  在眾人的喧鬧中,她迷糊的完成一切禮儀,再由丫鬟們簇擁著,送入新房,像
尊瓷娃娃似的擺上木雕大床。

  幾位賓客們也跟進了新房,嘴裡嚷著賀詞,還搶著敬酒。不過礙於新郎陰騖的
表情,以及擺明了不耐煩的臉色,沒人敢鬧洞房,很識時務的迅速告辭,就怕留得
久一些,妨礙了無價春宵。

  幾個丫發擺上甜湯、甜糕,而後走向新娘,準備卸下鳳冠與嫁衣。

  齊嚴突然開口。

  「退下。」

  丫鬟們呆了一會兒。「呃,齊爺,奴婢必須給夫人更衣。」

  「我來就行了。」醇厚低沈的聲音裡,有著絕對的權威。

  啊,齊爺要親自替新過門的夫人更衣?!

  眾人臉色一紅,不敢違逆,匆匆福身行禮,也告退離開。

  屋內岑寂,只剩寶寶凌亂的呼吸聲。她揪緊絲裙,小腦袋垂在胸前,不敢抬頭
,身子又開始打顫,整張木雕大床,被她震得搖搖晃晃。

  「你會冷?」齊嚴擰起濃眉。

  啊,他又生氣了嗎?

  寶寶深吸一口氣,勉強搖頭。

  「我--我--沒有--」

  低沈的聲音再度響起。「那麼,你的顫抖,就是因為怕我了?」

  那冰冷的語氣,讓她瑟縮了一下。心兒正在七上八下的時候,喜帕一掀,屋內
燭火通明,齊嚴銳利的目光,像兩把火似的,烤紅她的粉頰。

  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容,讓她呼吸一窒,無底的黑眸默默瞅著她,被他仔細端詳
過的肌膚,都像是煨了火,又燙又熱。

  她成親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黝黑的指掌,滑過粉嫩的雙頰,粗糙的指帶來異樣的刺激,讓她覺得有些酥癢
,臉兒瞬間就紅了。

  他的手沒有逗留,繼續往下滑,落到她頸間,迅速解開霞被。

  「啊,齊公子,請住手!」她驚慌的低喊,卻違抗不了他的力量,領口的繡圈
兒,沒三兩下就被卸開,連鳳冠都被取下,烏亮的髮絲流瀉,襯得她無辜的模樣,
更加楚楚可憐。

  濃眉一挑,俊臉上閃過不悅。

  「齊公子?」

  她這才想到,兩人已經拜堂成親,自個兒必須改口。

  「呃,夫君。」她細細低語,垂著小腦袋,努力適應陌生的字句,沒有察覺,
他深幽的黑眸裡,閃過一絲火苗。

  齊嚴的手沒有停,解開衣襟後,探握住她頸間的黃金圈兒。這一回他看得格外
仔細,將黃金打造的鎖圈,反覆看了數遍。

  寶寶望著他的大手,心兒像被針刺著,傳來一陣淺淺的疼。

  即使成親了,他先看的,還是這個富貴鎖--

  縱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做齊嚴的妻子,但是一想到在他眼中,她僅僅是這副鎖
的附屬品,一顆心就不由自主的感到疼痛。

  「解不下來?」他問道,黝黑的手摸索著鎖扣,濃眉緊擰著。

  「不能。」

  「試過嗎?」

  她點頭。「鎖製作得太過精巧,一旦扣上就解不下,京城裡的巧匠全都束手無
策。後來,是大姊說這鎖很美,就這麼戴著也無妨。」

  其實,這副鎖精緻華麗,是件不可多得的美麗首飾,要不是不時有歹人覬覦,
容易引來麻煩事,就這麼佩戴著,倒也賞心悅目。

  這回,濃眉擰得更緊,黑眸中也迸出怒氣。他擱下富貴鎖,轉身離開床榻,解
開身上的新郎裝束,背對著她的身影,更顯得高大攝人。

  寶寶眨著眼兒,瞪著他的背影發愣,雖然察覺他在生氣,卻不知道他在氣收件
麼。

  她解不下這副鎖,讓他很不高興嗎?

  等到黝黑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全暴露在燭火下,寶寶才赫然發現,他-
-他在脫衣服!

  老天!

  寶寶驚喘一聲,砰的一聲往後倒,手忙腳亂的躲進大床裡,粉臉羞紅。她思緒
亂轉,想起出嫁前,三姊說過的,夫妻之間的親蔫事兒。

  男人跟女人,真的會那麼親密嗎?只是想像,她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呃,夫君,我、我不睏。」寶寶可憐兮兮的說道,往床角縮去,極力想拖延
時間。

  齊嚴走回床邊,放下紅紗帳,那體魄黝黑結實,處處蘊滿力量。銳利的視線變
得更燙、更熱,滑過她粉嫩的肌膚,以及嬌弱的身子。

  「我也不睏。」他徐緩的說道,陡然出手,握住她的腳踝。

  「啊!」

  她覺得腳兒一軟,被他握住的地方,還燙得像火燒。

  「啊,放手!不、不要--」她又踢又蹬,想甩開箝制。

  哀求聲還沒告一段落,紅繡鞋跟羅襪先飛了出去。

  寶寶花容失色,被拉倒在軟軟的被子上,柔潤的肌膚上都是汗水。「齊公子-
-不、不、相公,請讓我先更衣,然後再--」她喘息著哀求。

  「我正在幫你。」他淡淡的說道。

  「幫我?」

  「脫衣裳。」

  寶寶倒抽一口氣。

  啊,齊嚴要脫她的衣裳?屋內這麼亮,他就要--他們就要--

  「呃,不行啊,那個、那個燭火--」她哀求著。

  他不理會,粗糙的雙手,滑過嬌嫩的肌膚。

  「求求你。」她又羞又怯,卻又抗拒不了他的力量,急得快哭了。

  他眸光一凝,居高臨下的俯視懷裡的小女人,她哀求顫抖的模樣,意外的勾起
他內心珍貴的仁慈。

  黝黑的大掌解下她的耳環,朝著燭火彈指。瞬間,燭火被滅,屋內陷入昏暗,
只剩淡淡的月光。

  黑暗中的男性身軀,看來更加高大懾人。他伸出手,黑眸閃亮,像狩獵中的野
獸。

  「過來。」

  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說什麼也不肯自投羅網,白嫩的小手還揪著衣裳,一雙
眼睛貶啊眨的。

  他雙眉一擰,手卻沒有閒著。

  嘶--

  紅嫁衣也飛了出去。

  「大姊,救我!」寶寶本能的喊道,不斷掙扎,木雕大床晃個不停。

  嘶--

  又是一聲。

  貼身的綢衣成了破布,輕飄飄的滑下床榻。

  「啊,不要啊!」她顧不得搶救衣裳,手腳並用的往床角爬。還沒碰著床柱,
她腳踝一緊,整個人又被拉回來。

  紅紗帳後熱鬧得很,滿床玩著老鷹捉小雞。有好幾回,小腦袋探出紅紗帳,焦
急著想求救,但水唇還沒喊出聲,又被拉了回去。

  折騰幾回下來,他毫不留情,把兩人的衣物全拋下床去,寶寶嬌嫩的身軀上,
只剩一塊小得可憐的兜兒,粉潤的肩、纖細的腰、修長的腿兒,全暴露在月光下。

  「你還想喊誰來救你?」齊嚴嘲弄的問道,雙眸如火,用發尾刷過細嫩嫣紅的
肌膚。

  嗚嗚,可惡啦,他欺負人!都被他剝光了,她哪裡還能見人?

  寶寶累得直喘氣,但肌膚上又酸又麻的刺激,引發她一陣戰慄,要不是死咬著
唇,說不定還會喊出羞人的低吟。

  「放開--唔--我--」

  他吮住她紅嫩的舌尖,吞嚥她的驚呼,黝黑的大掌更是毫不客氣,揉握柔嫩的
身子,引發陣陣戰慄。

  寶寶羞紅了臉,卻又抵抗不了,全身酥酥軟軟,只能斷續嬌喘,聲音又柔又膩
,教人銷魂。

  月色明亮,當他赤裸精壯的身軀,展露在她眼前時,她羞得幾乎無法呼吸,迅
速閉緊眼兒。

  齊嚴每個霸道的舉動裡,都有她不瞭解的溫柔。他結實的身子,壓住她的每一
寸肌膚,在她身上撩起陌生的浪潮。

  「你要什麼?」她小聲的問,迷迷糊糊的感覺到,他最熱燙堅硬的一處,緊抵
著她最脆弱柔軟的那兒如果他要的只是富貴鎖,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

  月光之下,那張嚴酷的俊臉上,浮現一抹蠱惑的笑。笑容軟化了戾氣,他不再
冷酷,反倒顯得俊美且誘人,她瞬間看得有癡了。原來,他是會笑的啊!

  她、心頭一暖,恐懼一點一滴的融化--

  「我要你。」他低聲說道,熱燙的唇封緘了她,霸道的汲取她的甜美,闖入她
的柔嫩。

  那麼富貴鎖呢?他不是要鎖嗎?

  她沒有機會再發問。

  紅紗帳晃啊晃,映著月色,帳內一雙人兒交纏起伏,讓深夜漾滿濃濃春意。

  * * *

  第二日,天還沒亮,她就被搖醒。

  「梳洗,準備出發。」齊嚴冷淡的說道,轉身離去,昨晚的溫柔,到了白晝就
半點也不剩。

  寶寶迷迷糊糊的,在丫鬟伺候下梳洗用膳,而後被送上馬車。

  晃了兩個時辰後,讓清晨的冷風一吹,瞌睡蟲全開溜後,她才比較清醒。

  齊家的重鎮不在京城,而是在北方的雙桐城,那兒終年寒凍,原本是不毛之地
,是齊家在那兒挖出金礦,才吸引人群,聚鎮為城。齊家三代,靠著金礦經商,遂
將雙桐城經營為北方第一商城。

  齊嚴此次來京城二來是為了京城商務,二來則是為了成親。

  她縮著身子,蜷坐成一個小球兒,柳眉輕蹙。

  唔,不論怎麼想,她總是覺得,經商是他的重點,迎娶她只是「順便」罷了。

  煩惱了一會兒,她翻出陪嫁的書箱,想打發時間。書箱是沈香木雕,四角包以
白銀,打開箱銷後,裡頭擱著十來本彩線繡本,每本都美輪美奐,讓人愛不釋手。

  這是什麼書呢?為什麼三姊送給她時,笑得那麼神秘古怪?

  她好奇的打開繡本,視線掃過書頁,精緻的繡本上,繪著男男女女,全都成雙
成對,纏成麻花棍兒。她湊近小腦袋,想看得仔細些。

  轟!

  嬌嫩嫩的粉臉,瞬間著了火。

  哇,這是、這是--

  小手慌忙的又把書蓋上,等到粉頰上的火滅了,才又慢慢的掀開,又羞又怯看
著繡本上華麗細緻的圖案。

  轟!

  她把書蓋上,頻頻喘著氣兒。

  這回她可看仔細了,書上的男女,或坐或站或臥,全在做著「那件事」,羞得
她雙頰通紅,幾乎要冒出火來。

  唔,只是,她沒看錯吧?那個男人,真的把那女人擺弄成那姿勢?那樣不會受
傷嗎?

  基於強烈的好奇、心,她壓下羞赧,又悄悄翻開書。

  齊嚴撩開車簾,看著小妻子抱著一本書,不斷重複臉紅與偷瞄的動作。

  「在看什麼?」高大的身軀一出現,原本寬敞的車廂,立刻變得狹隘。

  她驚喘一聲,手忙腳亂的想收起繡本,卻失手掉落,她先前研究得最久的那一
頁,就這麼大剌剌的翻開在他面前。

  一陣沈默。

  齊嚴挑起濃眉,從羞得想跳車的寶寶,看到眼前的春宮圖。

  「哪裡來的?」

  「三姊送的。」她小聲的說道,雙手揪著絲裙。「我、我可以派人把這些書送
回去的。」他會不會覺得,她不知羞恥?!

  「不用。」

  「啊?」

  寶寶抬起小腦袋,詫異的看著他。

  「用不著送回去,你收妥就行了。」他淡淡的說道,黑眸深處,閃過火苗。

  她愣愣的點頭,抱起繡本,全塞回書箱裡。

  被逮著偷瞧春宮書,原本以為齊嚴會火冒三丈,要不,至少也會數落她一頓,
沒想到他竟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是她太羞澀,還是他太過開明?

  正在疑惑著,她陡然腰間一緊,嬌小的身軀跌入他的懷抱。

  「夫君。」她低喊一聲,赫然驚覺,齊嚴非但摟住她,大手還在到處亂摸,哪
兒都不放過。

  他擰著眉,一臉不悅。

  「怎麼穿得這麼單薄?」

  「呃,我不冷。」剛剛瞧了那些書,她羞得全身發燙呢!

  「飄雪了,把被風拿來穿上。」

  聽他這麼一提,她才陡然發現,窗外已經大雪紛飛,飄起今年的第一場瑞雪,
車廂內溫暖,外頭卻冷極了。

  「是。」她點頭,想要起身,他卻不允許,抱得牢牢的。

  男人的體溫既熱又暖,把她包圍在其中,暖得幾乎要冒汗,壓根兒不需要什麼
披風了。

  寶寶有些僵硬,水汪汪的眼兒,偷偷*瞄,恰巧跟那雙深邃的眸子碰個正著。
她、心兒一跳,立刻又垂下小腦袋。

  「還疼嗎?」他突然問道,灼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耳。

  「啊?」她反應不過來。

  齊嚴沒回答,濃黑的眸子瞅著地,粗糙的指掌,滑向她嬌嫩的大腿內側,揉著
酸疼的肌肉。

  力道適中的揉撫,舒緩了酸疼,昨晚的酥癢難耐,伴隨他的舉止,再度襲來。
她咬著嫩唇,粉臉嬌紅,小腦袋用力搖晃,說不出話來。

  「我沒傷著你吧?」

  小腦袋搖得更用力。

  「你昨晚很疼。」他徐徐說道。

  寶寶從髮根到腳趾頭,全羞成了粉紅色。

  昨晚,她又昏了過去,這回卻不是害怕,而是因為他對她做的那些事--

  想起昨夜的親暱,寶寶就羞得想挖個地洞,把自個兒理進去,永遠都別出來見
人。

  原來,夫妻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她的頸間,還有他激情的吻痕;她的耳畔,還記得他的喘息;她的眼、她的唇
、她的身子,都被他烙上印記--

  想著想著,她的頸子又有些酥癢了。

  呃,啊,這不是幻覺,齊嚴正在哈著她的頸子!

  「呃,夫君--」她驚慌的低喊著,又閃又躲,不斷縮著脖子,但是不論地躲
到哪兒,就是難逃「虎口」。

  他箝握住她的纖腰,啃過雪嫩的肌膚,用的力道不輕不重,沒有留下傷痕,卻
令她顫抖不已。

  嗚嗚,他是餓了嗎?不然為何總愛哈著她?

  寶寶扭著身子,笨拙的想避開,雙手用力一推,沒能推開他,自個兒卻失去平
衡,整個人往後跌去。

  咚!

  好痛!

  她呻吟一聲,後腦撞上車梁,疼得頭暈眼花。

  車外傳來男人的輕笑,不知道已經在外頭聽了多久。

  「主子,咱們到了,您跟夫人要不要換個地方再繼續?」

  此話一出,外頭響起悶悶的笑聲,全都聽出了弦外之音,以為新婚夫妻不耐車
程無趣,正在裡頭忙著。

  齊嚴哼了一聲,撩開車簾,銳利的目光四下一掃,悶笑聲瞬間消失,就只剩站
在車廂外的粗獷男人,仍掛著不知死活的笑。

  「主子,打擾了嗎?」司徒莽偏頭望著跌趴在地板上的寶寶,笑意更深。

  「閉嘴。」齊嚴冷冷的說道,單手一伸,就將她拉了起來。「摔傷了嗎?」

  「沒有。」她搖頭,克制著不去摸後腦,更不敢說自個兒摔得好疼。

  他面無表情的點頭,躍出馬車,站定後才轉身,朝她伸出手。

  寶寶提著絲裙,小心翼翼的走到車邊,扶著他的手臂想下車。但是車廂實在太
高,她試了一會兒,還是踏不到地,有些發窘,只能可憐兮兮的抬頭,向他求救。

  「夫君,我--啊!」

  不耐她媲美龜速的動作,齊嚴接掌主控權,虎掌握住她的纖腰,將她凌空抱了
起來。

  她驚慌的喊道,連忙抱住丈夫的頸項,嬌軀貼得緊緊的,就怕他會失手將她摔
傷。

  軟玉溫香偎在懷中,齊嚴雙眸一亮。他舉高她,極為緩慢的放下她,雖然隔著
幾層衣衫,但她的柔軟貼熨在他的堅硬上,一寸寸的往下滑,簡直像要摩擦出火苗
來。

  雙腳一落地,寶寶就急著要逃走。他卻不放人,還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也不
管她是不是羞得想躲起來。

  這幕好戲,別人看得臉紅心跳,君莫笑可看得刺眼。

  「爺,鄰近幾鎮的錢莊負責人,都在屋內等著了。」她走上前,執意棒打鴛鴦
,還冷冷的睨了那小新娘一眼。

  「先用膳,再讓他們到大堂來。」齊嚴說道,舉步往大門走去。

  寶寶這才發現,馬車早已駛進一處院落,他們正站在宅子前方。四堵高牆,將
這楝宅子圍在中央,宅邸內沒有花圃、沒有樓閣,每楝建築都高大而冷硬。

  「今日在這裡歇息,明日才會繼續趕路。」司徒莽主動為她解釋,粗獷的大臉
上露出友善的微笑。

  她回以微笑,雖然被齊嚴扯著往前走,還是努力轉過小腦袋發問。

  「我們何時會到雙桐城?」

  君莫笑插嘴。「要是日夜兼程,三天就可以到達,只是這會兒拖拖拉拉,只怕
要浪費一旬的時間。」

  從前往來京城與雙桐城之間,都是疾車快行,不浪費半點時間。但是這回齊嚴
竟下令,車速不得過快,平白耗費了數日。

  司徒莽伸出食指,對她搖了搖。她卻哼了一聲,撇過頭來。

  這間宅子的總管,以及眾多丫鬟、僕人,知道剛剛成親的主人,將要在這兒落
腳,老早就在門前列隊等著了。

  「這兒是哪裡?」她低聲問著丈夫。

  「齊家的別業。」

  「唔,我是問,這處別業是否有什麼名稱?」進門的路上,她只瞧見,門楣上
頭,以蒼勁的書法為底,大大的刻了「十、六」二字。

  齊嚴看了她一眼。「這裡就是十六。」

  「啊?」

  十六?這是什麼?編號嗎?

  雖然老早就知道,齊嚴是個實事求是的人,但她萬萬沒想到,他竟嚴重到這種
地步,甚至不願意替別業取名,一律以數字稱呼。

  「呃,這座宅子沒有名字?」寶寶不死心。

  「沒有。」

  「那麼,京城旁的那座府邸是--」

  「十七。」

  他拋下回答,邁開步伐,走入別業,不再理會她。

  寶寶站在原處,仰高了頭,瞪著門楣上的兩個大字,久久說不出話來。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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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4:0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舟車勞頓,走走停停,一旬之後,車隊才駛入雙桐城。

  連日的疲勞,讓寶寶又困又累,當齊嚴將她抱下馬車時,她甚至沒能睜開眼睛


  齊府的所有僕人,全在屋外列隊迎接。他們老早就聽見主人大婚的消息,屋內
屋外,到處大紅色的剪紙,讓死寂的宅院,也沾了幾分喜氣。

  「主人,城裡錢莊的--」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前來,恭敬的報告近況。

  齊嚴冷眼一掃,對方立刻閉嘴,不敢再吭半聲。

  「唔,我們到了嗎?」她迷迷糊糊的問,小臉埋在他懷裡,汲取好聞乾爽的男
性氣息。連日的接觸,讓她的恐懼轉淡,逐漸能接納兩人身體上的碰觸。

  「沒事。你繼續睡。」他低聲說道,抱著她穿堂過廊迅速回到臥房。

  她慵懶的打了個阿欠,沒發現自個兒已經離開齊嚴的懷抱,被擱進暖暖的被窩


  四周安靜了一會兒,直到房門悄悄被打開,細碎的腳步聲、交談聲,像蜜蜂似
的,嗡嗡嗡的盤桓不去,騷擾她的好夢。

  寶寶蹙起眉頭,睜開一雙迷濛的眼睛,赫然發現,一大群女人圍在床邊,瞪大
了眼睛,全等著她醒來,齊嚴則是不見蹤影。

  「啊,醒了醒了。」一身紅衣,編號「八」的女人嚷道。

  「你吵到她了。」編號「十五」哼了一聲,還走過來,替寶寶蓋上被子,就怕
她著涼。

  「我才沒有!」

  「有!」

  寶寶揪緊錦被,瞪大眼睛,望著滿屋子的娘子軍。

  眼前這些女人,有的美艷、有的秀麗,風姿打扮各有不同,唯一相同處,是她
們的衣襟上,全都別著紅色的牌子,上頭都寫有編號。

  「睡得還好嗎?路上沒累著吧?」編號三十二,和顏悅色的問道。

  頭戴鳳簪,編號「十二」的女人,排除障礙,擠到床邊,迫不及待的拉起寶寶
的手。

  「別怕別怕,我是娘啊,來,乖,喊一聲『娘』。」

  還來不及說話,另一邊又有人嚷起來了。

  「就你是娘,難道我們都不是?」

  寶寶看向左邊,瞧見發聲喊話的,是身穿紅襖,編號「十」的美艷婦人。

  「哎,別誤會,咱們姊妹同輩,她喊誰不都一樣?」

  寶寶看向右邊。

  「那也不能讓你佔了頭籌啊!」

  寶寶再度看向左邊。

  「別爭了,咱們圍個圈,誰也別吃虧。」娘子軍中有人提議,引來附議聲。

  噢,她的頸子好酸!

  早就聽過傳聞,齊嚴的父親風流成性,娶了一打的妻,一打的妾。滿屋子的妻
妾加一加,她可足足有二十四個婆婆吶!

  親眼見著滿屋子的女人,寶寶才能體會,齊嚴肩上的責任有多重。

  他並非長子,卻優秀過人,一肩擔起重責大任,即使要奉養的人數,比其他大
戶人家多了好幾倍,他仍是一聲不吭,經營得有聲有色。

  富貴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可不少,銀子就像倒水那樣花出去,要不是齊嚴生財
有道,即便是挖金礦起家的齊家,只怕也老早就被吃垮,哪能到如今還呼風喚雨、
吃香喝辣?

  作為這麼一大家子的當家,實屬不簡單。要當他的妻子,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
百事。

  寶寶放開錦被,優雅的滑下床榻,在娘子軍前盈盈福身。

  「媳婦寶寶,見過各位娘親。」

  「唉啊,別多禮,快起來。」娘子軍們、心花怒放,七手八腳的將新媳婦扶起
來,一番評頭論足後,不禁連連讚歎。

  「瞧瞧這臉蛋、身段,美得讓人心都酥了,也難怪齊嚴迫不及待,等不得那些
禮俗,急著要把你娶進門。」

  寶寶粉臉一紅,沒有答話。

  提起過度倉卒的婚禮,有人就不禁抱怨。

  「他也真是的,逕自就在京城解決了,也沒讓咱們這些長輩去觀禮。」

  錢府由金金出面,齊家有齊嚴作主,兩人都是發號施令的人物。兩家的長輩,
在這場婚姻大事上頭,全都插不上手。

  編號「二」擠到最前頭,將一個紅絨錦盒遞過來。

  「來,瞧瞧這個,我給你帶了見面禮。」

  寶寶輕聲道謝,打開盒蓋。

  錦盒裡靜靜躺著一串珍珠項鏈,粒粒個大色純,大小如一,顯得格外珍貴。這
是南珠中的極品檀珠,上面還有淡淡香氣。

  「但可是咱們寶喜坊裡頭,最圓潤的一串珠子。」

  眼見有人端出禮物,娘子軍們立刻發動攻勢,各類的金銀珠寶,全一股腦兒的
住她懷裡塞。

  「來,讓娘替你戴上。」

  為了戴上珍珠項鏈,黑亮的發被盤了起來,露出黃金富貴鎖。

  眾人又是一陣驚歎。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富貴鎖?」

  「真能集聚財富嗎?」

  「也難怪齊嚴的算盤撥得真厲害,有了這個富貴鎖,咱們齊家--」還沒說完
,說話的人已經挨了一拐子。

  寶寶、心口一痛,卻仍僵著嘴角,擠出微笑。

  早就知道,他娶她是為了富貴鎖。只是親耳聽見,遠比臆測來得傷人--

  眼見氣氛有些癡,她壓下心裡的難受,轉移話題。

  「呃,娘,我想請問,這是什麼?」她指著娘子軍們衣襟上的紅牌子,一臉困
惑。

  「喔,這個啊,府裡家大業大,人口眾多,齊嚴說了,他記不起名字,就一律
發了牌子,標明排行順序,也好辨認。」

  「每個人都有嗎?」她又問。

  「是啊,人人都不缺。」

  寶寶偏著小腦袋,為這詭異的規矩蹙眉。

  她開始能夠理解,齊嚴的想法了。

  他是天生的商人,實事求是得接近無情,除了賺錢之外,不會多花一分心思,
更不可能有閒情逸致,為屋子題上雅號。為了省事,索性連人名都懶得記,除了左
右手外,其餘一律也以編號稱呼。

  難道齊嚴的的腦子裡,除了數字,就容不下其他?

  那麼,他是不是也即將把她列入編號呢?

  雙桐城位處北方,是以巨石築成,雄偉而龐大,比起京城的富麗堂皇,更顯得
嚴酷冰冷。

  入冬之後,大雪不停,整座城銀妝素染,一片雪白。

  寶寶花了很長的時間,穿過長長的走廊、寬闊的中庭、前院,才到達齊府的大
門。小腦袋探出大門,毫不訝異的在門楣上頭,看見同樣蒼勁的筆法,刻了個「一
」字。

  她若有所思,走回齊府主樓。

  「夫人,晚膳備妥了。」丫鬟福身。

  這丫鬟也不例外,衣襟上別著牌子,編號「三十二」,伶俐討喜,才被派來主
樓伺候著。

  「外頭天冷,等爺回來,就先把熱湯端上來。」寶寶吩咐著,斂著絲裙,在窗
邊坐下。

  仔細觀察下來,地逐漸理出了個概括,看出府內的牌子,是以顏色區分等級。

  紅色的牌子,是二十四位娘專用的,地位尊貴。

  粉紅色的牌子,則是妻妾們的孩子,是齊嚴的兄弟姊妹。除了年幼的,其餘大
部分不住在齊府,全被他分派出去,在各處任職。

  丫鬟、僕人們,衣襟上則是藍色的牌子,人數眾多。

  這幾色名牌是齊府的辨識證,齊嚴下了令,沒有佩戴牌子的人,一概不許在府
內出入。

  這情況讓寶寶彆扭極了,入府幾天,每回聽到他以醇厚的聲音,叫喚著某個人
的編號時,她就覺得不舒服。

  店舖、屋子也就算了,每個人都有名有姓,又不是牲口,怎麼可以拿來編號呢


  門被推開,高大的身軀踏入屋內,伴隨一陣風雪寒氣。

  「夫君萬福。」寶寶斂裙福身.一走上前來,親自為他解下皮氅。

  齊嚴拍下肩上的白雪,任白嫩的小手,軟軟擱在胸前,解開皮氅的繫帶。漆黑
的眸子,掃過空蕩蕩的桌面。

  「用過晚膳了?」

  「沒有。」

  「怎麼不用?」

  她微微一笑。「我在等你。」雖然過了用餐時間已久,她仍堅持要等他回來。

  齊嚴雙眸閃動,不動聲色,一撩衣袍,逕自入席。

  丫鬟按照吩咐,先端上熱湯,等到湯盅見底,才陸續端上精緻可口的膳食。

  寶寶挾了塊白斬雞腿,克盡妻子的職責,為他布菜。

  「昨日娘親們找我去,告訴我許多事。艷娘還說,你愛吃這個。」雖然家財萬
貫,他偏愛的吃食卻很簡單。

  「誰?」他擰眉反問。

  屋裡人太多,他水遠認不清,父親娶回來的鶯鶯燕燕,哪個人是哪個。

  「來由自江南的那一位。」

  他瞇起眼睛,努力思索。半晌後猛一甩頭,乾脆放棄。

  「算了。」

  「十三娘。」她提醒道。

  黑眸一閃,恍然大悟。

  她歎了一口氣,擱下筷子。「你不可以將家裡每個人都編號的。」

  「很方便。」

  「但是太過不近人情。」

  他沒有說話,顯然懶得跟她討論這件事。

  寶寶垂下眼睫,沒有繼續追究,柔順的住了嘴,一雙晶亮的眼兒,卻格外閃亮
,不知在盤算什麼。

  軟嫩的小手端起酒壺,為他斟酒。

  此路不通,她並不心急,不著痕跡的換了個話題。

  「夫君,我想請問,哪一位是你的娘親?」她仔細觀察過,卻還是分辨不出,
齊嚴的五官究竟是像誰。再說,他對二十幾位夫人都一視同仁,恭敬有禮,卻冷淡
疏離,她壓根兒猜不出,他的生母究竟是誰。

  齊嚴扣住酒杯,面無表情。

  「都不是。」

  「啊?」這個答案,倒是她沒猜著的。

  「我是被從府外帶回來的。」他簡單的說道,彷彿事不關己。

  他的生母既不是妻,也不是妾,而是他父親在外頭的情人。他是私生子,因為
自小難掩的才華與天賦,父親才對他格外寵愛,鎮日帶在身旁,培養做接班人。

  寶寶咬著紅唇,說不出話來。

  他這麼驕傲,就算是生母的離棄曾帶來傷害,那強烈的自尊心,只怕也容不得
旁人的同情與憐憫。

  也難怪他訂下的規矩,冷硬得不近人情,在他的生命裡,從來就只有責任,容
不下半點溫情。

  她鼓起勇氣,握住他的大手。

  齊嚴的視線從軟嫩的小手,挪移到她的臉上。

  幽暗的眸光,讓她、心頭一熱,粉臉驀地變得嫣紅,連忙迅速轉開視線。成親
至今,她雖然仍舊羞怯,但已不再無知,能猜出他那樣的眼神是代表著什麼。

  噢喔,糟糕,看來,他把她的安慰想偏了!

  她連忙想收回手,黝黑大掌卻倏地一翻,將她擒住。

  「別隨意碰我。」齊嚴徐緩的說道,目光如炬。

  熱烈的目光,令她的身子竄過一陣輕顫,夜裡的親蔫畫面,在腦子裡轉了一圈
,令她呼吸困難。

  「為什麼?」她小聲的問。

  「那會讓我想要你。」

  如此坦白的宣告,讓寶寶羞極了,要不是手還被他握著,肯定已經拔腿開溜。

  她的羞赧,意外的取悅了他,帶著酒香的指,恣意的揉了揉她的嫩唇,直到她
喘息不已、唇兒嫣紅,這才滿意的收手。

  「明日我要出城,不回府裡,你不用等我用膳。」他淡淡的說道,懷疑要是沒
有吩咐,這個小女人說不定會餓著肚子,等他一晚上。

  寶寶的注意力被調了回來,眼兒一亮。

  「夫君要去臨城?」她先前聽九娘提過,臨城的錢莊出了此問題,需要齊嚴去
處理。

  他點頭。

  「那麼,夫君不在府內的期間,我該做什麼?」

  「什麼都不需做。」

  小腦袋用力搖了幾下,不以為然。

  「不行不行,我是你的妻子,可不是客人,怎能游手好閒?」

  「那麼,你想做什麼?」

  她眨眨眼睛,垂下眼睫,避開視線。

  「唔,也沒什麼,只是一些小改變。」她輕聲說道,模樣溫馴可人,沒半點威
脅性。

  齊嚴面露不耐,大手一揮,大方的賜權。

  「你做什麼都行。」這嬌小的女人,軟弱得像風一吹就要被刮上天,就算他願
意給予權力,她又能做出什麼大事?

  「什麼都行嗎?」她求證。

  「我從不食言。」齊嚴沈下臉,沒想到這個小女人,竟敢質疑他的信用。

  「小女子相信,夫君絕對是一諾千金。」

  寶寶忍著笑,傾身為丈夫斟了一杯酒,滴溜溜的眼兒,已經轉到丫鬟的衣襟上
,盯住那牌子不放,心裡盤算著該從何處著手。

  她已經找到事情可做了。

  曙色方褪,齊府開了大門,眾多的僕人拿著雪帚,清理屋裡屋外厚厚的積雪。

  剛送了爺出門,雪上還有深深的馬蹄痕。即使主人不在,奴僕們還是賣力工作
,不敢怠惰。

  窈窕的身影穿過走廊,左看看右瞧瞧,慢吞吞的晃到大廳,在黑檀木椅上坐定


  身穿灰衣的中年男人一瞧,立刻迎上前去。「少夫人。」

  寶寶凝目一望,發現他胸前的牌子上,寫了個二字,可見地位非凡。

  「我是府裡的總管,少夫人往後要是有什麼吩咐的,請盡量交代。」他一面自
我介紹,還囑咐丫養快點端上熱茶,讓少夫人暖暖身子。

  「如果我有事想請教,也能煩勞你嗎?」

  「當然。」

  「什麼都可以問嗎?」

  「是的。」

  地彎起紅唇,笑得萬分甜美,從袖裡掏出一疊宣紙。

  「那麼,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總管先是一呆,接著皺起眉頭,苦苦思索。

  「呃,少夫人,請等等,讓我想一會兒。」太久沒用,他都怏忘了自個兒的名
字了。

  「慢慢來,不急的。」她好整以暇的說道,持起攔在桌上,那枝齊嚴專用的狼
毫筆,再用筆桿桃開宣紙,上頭早寫得密密麻麻,全是二十四位夫人,以及府內少
爺、小姐們的名字。

  總管瞪著宣紙,有些反應不過來。

  「少夫人是想練字?」他狐疑的問道。

  她莞爾一笑。「不,我是想擬份名單,把府內眾人的名字全列下。」笑容更柔
更美,簡直要令人目眩神迷。「等所有人都將名字記妥,這牌子就能作廢了。」

  總管雙眼發直,無法轉開視線,過了半晌,那些話才滲進他發暈的腦袋裡。

  啊,他懂了!

  他臉色發白,雙手亂揮,額上爬滿冷汗。

  「這這這,少夫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爺下過命令,牌子絕對不能除下,誰
要是沒戴牌子,一律得扔出府去。」一想到爺的壞臉色,他就嚇得雙腳發抖,幾乎
想跪倒在地上,求寶寶打消主意。

  「別擔心,爺不會怪罪的。」她笑容不減,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

  「啊?」

  「這是爺出門前,交代我處理的。」長長的眼睫,遮掩了閃亮的眸子,只有紅
唇上惑人的笑,洩漏了一絲端倪。

  齊嚴說了,她想做什麼都行,不是嗎?那麼,她也只是照他的吩咐,盡力而為
罷了。

  總管擦著冷汗,眉間的結逐漸鬆開。雖然滿心懷疑,但是少夫人說的話,總不
會有假吧?再說,爺出門前也交代了,少夫人想做什麼,就必須一切照辦,任何人
都不得違逆。

  還沒想出個結論,嬌軟的聲音再度響起。

  「能請你找幾位僕役過來嗎?我想盡速開始。」這項陳科舊律頗為棘手,不費
上一番功夫,可還解決不了。在齊嚴回府之前,她得盡速打點好一切。

  總管一咬牙,放棄掙扎,束手投降。

  「呃,那個那個,標號二四五,快過來。」他吆喝著。

  小伙子抱著掃把,小跑步入廳,笨拙的行禮,神態緊張。

  「少夫人。」

  寶寶點頭,提起狼毫筆。「你叫什麼名字?」

  小伙子沒回答,脹紅了臉,把掃把抱得更緊。

  「少夫人在問你名字呢!」總管皺眉。

  「我三歲就入府,府裡又只用號碼來稱呼,所以--」他搔搔腦袋,困窘的回答
,老早就把名字給忘了。

  她歎了一口氣。

  「請把名冊拿出來。」就算腦子裡忘了,但白紙黑字總是抹不掉的,名冊上該
還留有紀錄。

  總管領命,火速奔去領了名冊,等回到大廳時,排隊等著登記名字的僕人、丫
鬟,旱排成一條人龍,曲曲回回的繞了好幾圈。

  看來,少夫人剛到齊府,挑來初試身手的,可就是件大工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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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他不該賦予她權力的。

  短短幾日的時間,齊府就像改朝換代似的,維持數年的規矩,全讓那個小女人
打亂了。

  臨城錢莊的事一解決,齊嚴就拋下司徒莽與君莫笑,策馬趕回雙桐城,回到齊
府的時候,天色已晚。

  他躍下駿馬,大步踏進宅裡,鷹目一掃,立刻就察覺不對勁。

  屋內的僕人們,仍是各司其職,但嘴裡全都唸唸有詞,不知在背誦什麼。以往
形同陌路,各忙各的,但這會兒碰上面,就主動停步,還掏出紙條,相互確認。

  最令他臉色愀變的,是眾人的衣襟上竟然空空蕩蕩,他賴以認人的牌子,這會
兒全消失了!

  高大的身軀,因為憤怒而僵硬;黑眸每掃過一個僕人,就變得愈陰鷲。

  大堂之上,總管的嘴裡也在叨叨唸唸,雙手在身上東摸西掏,不知在找些什麼


  「怪了,明明擱在口袋裡的,怎麼不見了?」他喃喃自語。

  真是的,少夫人謄了名單,列出所有人的名字,要他們好好背誦。起初,大夥
兒兵荒馬亂,忙著把號碼與名字湊在一塊兒,等到習慣了新法子,倒也覺得有趣,
府內的氣氛熱絡不少。

  沒想到,新規矩才剛見效,爺就回來了。

  「啊,爺,您回來了。」總管忙著請安。

  齊嚴擰眉。

  「牌子呢?」

  「啊,爺,您放心,少夫人都處理妥當了。」總管連忙說道。

  他瞇起眼睛,眸中迸出危險的光芒,下顎一束肌肉正在隱隱抽動。

  「她做了什麼?」

  嗚嗚,哪裡不對勁了?!為啥爺的表情變得這般嚇人,活像想把他給折成十八
塊!他任職多年,可還沒見過爺發這麼大的火。

  輻射而出的怒氣,讓大堂內的僕人丟下抹布、扔下雪帚,火速開溜,不敢久留
。只剩全身發抖的總管,獨自面對齊嚴。

  他硬著頭皮,搬出少夫人當擋箭牌。

  「呃,就是爺您交代的事啊!少夫人說,是您要她記妥眾人名字,將牌子作廢
的。」少夫人看來嬌弱,處理事情可不含糊,謹慎細心,才短短三日,就讓所有人
心服口服。

  齊嚴猛地伸手,將總管提到面前。

  「我、交、代、的?」他緩聲問道,黑眸微瞇。「她是這麼說的嗎?」

  「沒錯沒錯,少夫人說,是爺出門前吩咐的。」總管虛弱的說道,兩腳懸空,
全身抖啊抖,差點沒跪趴在地上求饒。

  「那些牌子呢?」

  「呃,少夫人說了,為免大夥兒還會依賴牌子,牌子全數收回,然後扔進火裡
燒了。」

  她燒了那些牌子?

  轟!

  齊嚴全身一僵,像是火藥陡然在腦中炸開,所有理智全被轟到九霄雲外去了。

  總管冷汗直流,胡亂摸索,總算摸出名單。他舉高手,將名單捧到齊嚴的面前
。「爺,這就是名單,少夫人囑咐我們,要好好背--」話還沒說完,頸部箝制頓失
,他咚的一聲,重重捧回地上。

  齊嚴轉身,往主樓走去,疾步如雷,震得全府戰慄。

  所有人爭相走避,關窗關門,躲在棉被理不敢出來,就怕遭到池魚之殃。

  糟了糟了,少夫人是不是要遭殃了?

  主樓的木雕大門,砰的一聲被踹開。

  「你做了什麼?」巨大的咆哮聲響起。

  丫鬟們驚叫著,全都花容失色,有一個嚇壞了,還失手捧了一壺茶。

  「爺,少、少、少夫人--」

  「她在哪裡?」他冷聲問道,如鷹的黑眸在屋內掃了一圈,沒瞧見寶寶的蹤影


  「少夫人正在更衣。」丫鬟小聲的說道,嚇得快哭了。

  他濃眉一擰,穿過花廳,踏入臥房。

  大床的紗帳中探出一顆小腦袋,粉臉微紅。

  「夫君請稍待。」寶寶說道,才剛穿上紗衣,連外裳都還沒穿上。

  齊嚴瞇著黑眸,腳步沒停,大手揪住紗帳,陡然拉開。

  「啊!」

  她剛剛沐浴過,潔潤的身子上、只穿著薄薄的紗衣,隱約可見貼身的繡兜,除
了頸間的富貴鎖外,沒有其他的首飾,那嬌軟的模樣,在燭火下格外誘人。

  黑眸掃過她的肌膚,落在粉嫩的小臉上,眸光一閃,怒氣卻沒有消褪的徵兆。

  「出去。」他冷冷的下令。

  丫童們哪敢久留,情況危急,全忘了福身行禮,爭先恐後的逃出主樓。

  室內岑寂,只剩夫妻二人。

  齊嚴瞪著她,臉色難看到極點。

  「夫君,我知道你有話要告訴我,但是,可否先讓我穿上衣裳?」她扯著錦被
,遮住胸前春光,清澈的眸子,渴望的望著被丫鬟擱在桌上的衣裳。

  就算是他想罵人,也得等到她服裝整齊吧!穿得如此單薄,雖然不覺得冬夜嚴
寒,但他深幽的目光,已讓她手足無措。

  只是,他卻不讓她如願。

  「不需要。」

  「呃,但是--」

  「等會兒就要脫了,不用再浪費時間穿上。」他平淡的說道,在桌前坐下,冷
眼看著她。

  寶寶臉色一紅,沒想到他竟說得如此露骨。

  「解釋清楚。」齊嚴沈聲下令,濃眉緊皺,開始逼問。「我不在的這幾天,你
動了什麼手腳?」

  她正襟危坐,小手擱在膝上。「我先前告訴過夫君,只是一些小事。」她淺笑
著。

  他的神色,已經讓她知道,他有多麼生氣。廢除這項規矩時,她就有心理準備
,知道他肯定要發火。

  只是,她雖然不安,卻不覺得恐懼。

  成親前會怕他,是幼年割發的記憶太深刻,被他嚇壞了。但是成親之後,她逐
漸發現,他雖然冷酷嚴厲,卻從不曾傷害她。

  他或許冷淡、或許脾氣不好,卻絕對不是個惡人。

  雖然齊嚴要的只是富貴鎖,但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那麼
,對府內的荒謬規矩,她自然就不能視若無睹。

  「燒掉牌子,這算是小事?!」他爆發了!

  她保持笑容,十指卻扭啊扭,洩漏心裡的緊張。「我希望府內,往後改掉以數
字稱呼的方式。」

  齊嚴皺眉,睨著小妻子,神情莫測高深。

  「為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慶幸他至少不是暴吼著一口拒絕。

  「身體髮膚,包括姓名,都是父母所賜,怎麼可以隨意棄置?人不是牲口、不
是貨品,不該以標號來稱呼。」

  「府內規矩一向如此。」他不耐的說道。

  「但是,規矩是人訂的,總能改變。」她克服羞怯,走下繡榻,從桌上捧起府
內人名的總冊,請他過目。「我問過每個人的名字,抄為總冊,再以職務劃分名單
,交由府裡的人反覆背誦。」

  齊嚴瞇起眸子,壓抑著怒氣。

  「你欺騙他們,說這是我的主意?」

  那個一瞧見他,就嚇得昏倒的女人,如今躲到哪裡去了?

  成親不到一個月,她就脫胎換骨,像變了個人似的,竟敢壞他規矩,挑戰他的
權威。

  寶寶眨著眼兒,在他身旁坐下,美麗的臉上漾滿無辜。

  「夫君出門前曾允諾,我想做什麼都行。」

  他冷笑。「這可不包括讓你胡作非為,壞了我的規矩。」他壓抑著怒火,嘲諷
的說道。「我再不回來,只怕連宅子的門楣,都要讓你給換了。」

  她的模樣更無辜了。

  「那是過幾日後的事情,石匠說了,我們府裡要的石匾太大,費時費工,需要
數日才能刻好。」

  「你連門楣都要換!」冷笑褪去,他滿臉猙獰,像頭受傷的大熊,跳起來咆哮


  巨大的呼嘯,震得她眼前金星亂冒。她力持鎮定,沒有躲回棉被裡發抖。

  「以數字區分宅邸,實在不是個好方法,我請人卸下那個二字,刻了齊府二字
,夫君是否也認為妥當?」她還記得要問他的意見。

  他握緊拳頭,怒目瞪著她,沒有吭聲。

  「再說,夫君聰明睿智,總不至於換了門楣,就認不出自個兒的府邸吧?」她
笑得好溫柔,令人如沐春風。

  齊嚴卻無法決定,是該把她翻上膝蓋,賞那粉臀兒一頓好打,懲罰她的先斬後
奏。還是狠狠的吻她。

  這個女人看似軟弱,但終究是錢家的女兒,受過錢金金的調教,一旦下了決心
,就堅決執行。

  該死!幾年前訂親時,他就該要求,把她跟錢金金隔離開來才對。

  半晌之後,他緩緩的開口。

  「我不同意。」

  「我記得,夫君是一諾千金。」她拒絕被打敗,保持淺笑。

  「把它忘了吧!」他冷冷的說道,解開外袍。

  寶寶的笑容有些僵硬。

  「夫君是覺得,我的辦法不妥?」

  厚重的外袍落地,接著是腰帶、後靴,精壯的男性身軀,在燭火下半裸。

  「不是不妥,而是不需要。我只要他們能做好分內工作就行了。」齊嚴回答,
高壯的身子,只剩一條長褲。他坐在木椅上,雙手環在胸前。

  她咬著紅唇,用力轉開視線。

  「夫君也承認,我的方法不錯?」

  「那不重要。」

  寶寶蹙著眉頭,想一會兒。「夫君,您該不會是懶得背記名字吧?」

  他臉色一僵,沒有回答。

  啊,真的嗎?

  她瞪大眼睛,沒想到自個兒胡亂瞎猜,竟也能猜中癥結。

  不過轉念想想,齊府的基業龐大,全由他一人統籌,他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太多
。那項不近人情的規矩,雖然冷酷,卻也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她好希望,除了數字之外,他的心裡能添些溫度。她想幫助他,而這項
新規矩,就是一切的開端。

  寶寶走上前去,白嫩的小手,覆蓋著他的手臂。

  「我正在煩惱,無法背熟名單,求夫君陪著我背,好不好?」她柔聲說道,誘
哄著他同意。

  那張充滿期待的美麗臉龐,讓他心頭一動。內心深處某種冰冷,被那雙柔如春
水的眸子一瞧,就開始悄悄融化。

  這份美麗、這份溫柔,只要還是個男人,就無法拒絕。

  齊嚴咬咬牙,總算開了金口。

  「拿來。」

  他願意了?

  她喜上眉梢,立刻捧來兩張名單,在他眼前抖開。

  「這是什麼?」他臉色又變壞了。

  「擬給夫君的名單。」

  齊嚴瞪著那兩張名單,眉頭愈擰愈緊。

  「為什麼?」他不悅的問道。

  「啊?」什麼為什麼?寶寶困惑的望著他。

  黑眸在名單上繞了幾圈,充斥不滿。

  「為什麼給我的名單,上頭的名字特別多?」那兩張紙比她的袖子還長,全在
地上飄啊飄的,先前總管手裡拿的那張,份量可沒這麼足。

  「呃,你是主人,要記的人名自然比較多。」她理所當然的說道,雙眼閃亮,
迫不及待的想開始背記。

  夠了!

  齊嚴的耐性用盡,懶得再討論那張煩死人的名單。他瞥開視線,不耐的起身。

  「睡覺。」

  「啊,不是要背名字嗎?!」

  「睡覺。」

  「你會去記他們的名字吧?」她抱著紙條,湊到他身旁追問。

  「睡覺。」

  他冷淡的說道,拎著她往床上走,還不忘把紙條拋在桌上。

  「但是--」

  紗衣被扔出來了。

  「夫君,我們要--」

  繡兜也被扔出來了。

  薄唇蓋上嫩嫩的紅唇,有效的制止她的長篇大論。

  * * *

  齊府的新規矩,在少夫人的大力推行下,順利上了軌道。雖然齊嚴臉色難看,
卻也沒吭聲,更沒插手反對,等於是默許。

  過了幾日,石匾送來,眾人這才發現,少夫人是取了爺的墨跡,讓石匠臨摹刻
下的。那銀鉤鐵畫的字跡,更添豪門的氣勢,經過的人們,莫不駐足讚歎。

  府內的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這位少夫人,以美麗的模樣、溫和的態度,輕
易贏得人心。

  冬至過後,所有人都吃飽了甜甜暖暖的湯圓。某日晌午,齊嚴正在大廳議事,
司徒莽、君莫笑,以及二十五間錢莊的負責人群聚一堂,計算著整年的收益。

  冗長的會議進行著,嬌小的身影卻在窗口晃啊晃,清澈的眼兒淨往內瞧,望著
齊嚴,欲言又止。

  他抬頭,掃見妻子的蹤影。

  「進來。」要是不讓她入廳,她說不定會在外頭晃上整日。

  寶寶小臉一亮,提著絲裙入內,行了個萬福,姿態優雅,屋內的男人們全看得
失魂落魄。

  唯有君莫笑,瞇起眸子,滿臉不悅,可不樂意在談生意的會議上,看見這嬌滴
滴的少夫人。

  「夫君萬福。」

  「什麼事?」

  「呃」她左看看、右看看,有些遲疑。

  她是走投無路,沒辦法可想了,才來向他求救,但是,這會兒這麼多人在場,
她--

  齊嚴皺眉。

  「說!」

  小腦袋垂到胸口,貼緊富貴鎖。

  「不見了」

  眾人豎起耳朵,才聽見這細如蚊吶的聲音。

  「什麼不見了?」他皺眉。

  「書。」她小聲的回答。

  濃眉擰得更緊。「只是書不見了,需要大驚小怪嗎?」在他看來,這等小事實
在沒必要拿來煩他。

  寶寶的雙手揪著裙子,扭成十個白玉小結,又急又窘。

  「夫人,別擔心,不過就是書啊。」一旁的人們幫腔,忙著打圓場。

  「是啊,不見了哪些,您列出來,府內即刻有人會幫您找來。」

  齊府富可敵國,難道還會買不起幾本書嗎?

  她更焦急,咬緊了紅唇。

  「過來。」他伸手。

  她走上前去,站到他身旁,把手擱進他大掌裡,腦袋還是垂得低低的。他的體
溫,讓她輕鬆不少,嬌小的身子不自覺的往他胸膛偎去。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觸摸,愈來愈讓她依戀。有時他夜裡離床,她就會醒來,
像是突然失去了什麼。

  透過紗帳,往外頭瞧去,能看見他半裸著上身,坐在燈光下,手中還握著一長
串的紙條,擰眉背記著。

  齊嚴總是喃喃低咒著,卻仍一目十行,迅速背記。那樣的畫面,往往讓她心頭
溢滿溫暖。

  正在腦子裡重溫甜甜的記憶,齊嚴卻伸手,輕撥她的嫩唇。

  「別咬著自己。」他不悅的說道。

  她連忙鬆口,想起自個兒來找他的目的。

  「不見了什麼書?」他問。

  「--三--書--」

  「什麼?」聲音太小,連近在咫尺的他也聽不清楚。

  她愈來愈著急,而愈是著急,話就愈是說不出口,簡直窘迫得想挖個洞,把自
個兒埋起來。

  「--三姊--的書--」

  「說清楚!」他咆哮道。

  她深吸一口氣,一時忘了羞怯,脫口而出。

  「三姊送的春宮書不見了。」

  這會兒,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了。沒人敢吭聲,全都禮貌的轉開頭,有的
喝茶、有的研究帳目,努力裝得很忙碌,唯獨司徒莽,不怕死的咧開嘴巴微笑。

  「原來,你嗜好此道啊?沒問題!我能弄上幾樓的春宮書給你當新婚賀禮呢!


  君莫笑走到他身邊,狠狠捏了他一把。

  他皮厚肉粗,不當一回事,只是聳聳肩,仍舊擺出看好戲的笑容,瞅著新婚夫
婦。

  「不見就不見了,不需大驚小怪。」齊嚴揮揮手,要她離開。

  她卻捏著裙子,動也不動。「不行的。」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全部的勇氣。

  「三姊還讓人在書上頭繡了名字。」

  書上繡了名字,鐵證如山,要是流傳出去了,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她偷偷看
了這種書--

  齊嚴皺眉,總算知道她為何如此緊張。她臉皮薄,不敢讓人知道,她私藏著春
宮書。

  「我會派人盡快找回來的。」

  她點頭,抬起水汪汪的眼睛,膽怯的看了他一眼,考慮著該不該全盤托出。

  司徒莽連連擊掌,活膩了似的哈哈大笑。

  「不愧是錢府的三姑娘,離經叛道的名聲不是假的,竟然還在春宮書上繡自個
兒妹妹的名字。」拿春宮書當新婚賀禮,真虧得錢三姑娘想得出來!

  「不只是繡我的名字。」她小聲的補充。

  室內陷入寂靜。

  齊嚴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不只是繡你的?」他沈聲問。

  她點點頭。

  「那就是說--」

  她再度點頭。

  眾人的視線轉向齊嚴,眼中流露出同情。

  片刻後,咆哮聲傳出大廳,震動整座齊府。

  「找!就算把宅子翻了,也要把書給我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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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4:0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齊府內總動員,從上到下,徹底的翻找過一次。

  半天不到的時間,總算在花園假山的隱密處,發現那箱春宮書。仔細盤問下,
才知道是個僕役,趁著主樓裡無人時偷拿的。

  整座雙桐城都在傳說,齊家那位頸戴富貴鎖的少夫人,命帶富貴,比聚寶盆更
管用,就連哭泣時流的眼淚,都是昂貴的珍珠呢!

  竊賊還以為,箱子裡是不得了的寶貝,哪裡知道,是繡著夫妻二人名字的春宮
書。他還沒踏出齊府,就被人贓俱獲。

  簡單的審問後,總管派了人,把竊賊扭送官府。

  風波告止,只是齊嚴頂著風雪,親自緝賊,又審了那竊賊一頓,向來健壯的身
子,竟然染了風寒。

  * * *

  一日大雪紛飛的早晨,氣溫特別低。

  主樓大床上,齊嚴醒來,單手撩開紗帳。

  寶寶已經梳洗妥當,坐在床沿,親自擰了溫熱的毛巾,伺候他梳洗。

  他一向醒得早,穿著整齊後,就出門處理生意。而她從不貪睡,總是早他幾刻
鐘醒來,伺候他的工作,全不讓丫鬟插手。

  「夫君請用茶。」她端著茶,知道他清晨必定要喝上一杯好茶。

  尚未出嫁前,二姊也嗜睡,無時無刻無處都能睡,要找她商議大事時,還必須
捏著她的鼻子,灌下兩大壺的清醒茶,這才醒得過來。

  齊嚴接過茶,擰眉飲下,半裸的身軀躍出大床,比野獸還要矯健。

  「夫君身體不適嗎?」她輕聲問道,擱下空杯。

  他挑眉,凝目望著她。

  「昨天夜裡,夫君咳了幾次。」

  「小事。」他簡單的說道,穿上內袍,繫上腰帶,舉步往外走去,準備去處理
商務。

  大門一開,風雪呼呼的灌進花廳,讓人冷得瑟瑟發抖。

  寶寶雙手扯緊齊嚴的袍子,從他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夫君,請先穿妥衣裳
。」他穿這樣就想出門,難道不會被凍死嗎?

  「只是一場小雪,不需要大驚小怪。」他不耐的說道,擰起眉頭。

  小雪?

  她覺得占日個兒光是瞧見那層積雪,膝蓋以下就要凍成冰棍了!

  「不,這樣不行。夫君,請等等,我去拿件較暖的衣裳。」她急切的說道,轉
回屋裡,在衣箱內東翻西翻,好不容易找出一件藏青色毛海大袍。

  男人染上風寒,往往不肯乖乖休息。況且齊嚴還是個工作狂,要他休息養病,
放下外頭的商務,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擔心著他的病情,卻又不敢開口,只能亡羊補牢,希望他穿得暖一些。

  只是,當寶寶回到花廳時,齊嚴已經不見人影。

  大門洞開,寒風呼呼的吹,讓屋內也變得好冷。

  「爺呢?」她問道。

  「少夫人入屋後,爺就出門了。」

  啊,他竟然沒等她!

  寶寶抱著大袍,看見雪地上留有大大的腳印,筆直的往府外走去。他今日的行
程,似乎是要去巡察城內的各間商號,一整天都要頂著大風大雪,在外奔波。

  穿得那麼單薄,他會不會冷?

  一想到他病了,她就坐立不安。

  齊嚴再怎麼威猛強健,這會兒也還是個病人,要是再沒穿暖,病情肯定要加重
了。他那麼固執,別說休息了,連多穿件衣裳都嫌麻煩。

  不過,照顧丈夫可是妻子的責任。他在外頭,頂著大風大雪奔走,她怎能貪圖
舒適,整日窩在房裡?

  嗯,對了,她可以帶著衣裳,跟砝寒的湯品追去,把他的身子調養得暖一些阿


  想了一會兒,她驀地跳下椅子,邁開小繡鞋,就往廚房奔去。

  「我去廚房,熬盅雞湯。你們把被風拿出來,咱們等會兒就出門。」她匆促交
代著,腳步可沒停,咚咚咚的往前直奔。

  丫發們一頭霧水,跟在後頭發問。「少夫人,我們要上哪裡去?」

  她回眸一笑。

  「跟蹤。」

  * * *

  雙桐城的大街上,出現一隊鬼鬼祟祟的隊伍。

  嬌小的身子,穿著那件價值連城的雙色披風,在巷弄之間探頭探腦。而她的身
後,還跟著一大群人,有丫鬟、僕人,以及擔心過度的總管。

  全府上下,對這個少夫人都心悅誠服,喜愛極了。

  被人以數字稱呼,總少份尊重,齊府雖然不苛待僕人,但也從不在乎他們。直
到少夫人入府後,他們才覺得,自個兒是個人,而不只是個號碼。

  如今,她下了指示,說要出門,府內有空閒的人,全自告奮勇,緊緊跟在她後
頭。

  齊嚴到了商德坊視察帳目時,她蹲在坊口,擔憂的望著他,動也不動。當他離
開,僕人們必須要挖開積雪,才能把她救出來。

  「跟蹤」的隊伍人數眾多,吸引了全城的目光。所有人像在看戲似的,嘴上噙
著笑,瞧著她領著一群人,在雪地上又跌又捧。

  一個時辰前,齊嚴就瞧見她了。

  她站在那兒,雙眼眨啊眨,像只無辜的小鹿,憂心的望著他。想要過來,卻又
怕他生氣,躊躇極了。

  他一咳嗽,小臉立刻佈滿擔憂。

  他瞥視一眼,嬌小的身軀笨拙的躲進巷弄,卻忘了拉回披風。毛皮大剌剌的露
出一角,跟所有人打招呼。

  這樣的舉止愚笨極了,簡直是讓全城看笑話。只是,不知為什麼,他並不覺得
憤怒,心頭反倒充斥著某種陌生的溫度。

  「爺,等會兒是到聚財坊去,那兒隔了大半個城,路可不好走。」司徒莽拿著
皮囊,往嘴裡灌酒,愉快的瞧著齊嚴,老早就發現他心不在焉。

  齊嚴皺起眉頭,一撩衣袍,逕自往下一個目的地走去,拒絕讓那小女人影響他
的行程。

  啊,他要走了!

  寶寶心裡發急,抱緊懷裡的瓷盅,艱難的從雪裡拔出腳,噗嘰噗嘰的想追上去
。只走了幾步,她驀地腳下一滑--「唉啊!」全城人同聲發出驚呼。

  冰雪濕滑,她沒有留神,砰的摔進雪地裡,嬌小的身子,在白雪上印出個人形
窟窿。

  齊嚴下顎一緊,沒有回頭。

  司徒莽瞧得仔細,連連搖頭,很是心疼。那不捨的表情,彷彿很想衝上前去,
一把抱起落難的佳人。

  「嘖嘖,地上濕硬,這一摔肯定疼極了。」

  瞪視。

  「主子,你要讓她過來嗎?」

  凶狠的瞪視。

  「還是趕她回去?或是仍舊別理她,讓她凍成雪人?」

  更凶狠的剩視。

  「你的表情真夠難看的。」司徒莽讚歎,還舉起皮囊致敬。

  齊嚴深吸一口氣,克制著親手掐死司徒莽的衝動。他掉轉身子,跨過層層積雪
,走到雪坑旁,大手一探,從裡頭抓出落難的妻子。

  「夫、夫夫夫、夫--」實在太冷了,她凍得無法說話,手裡卻還捧著那個瓷
盅,堅決不肯放開。

  他低咒一聲,把她拉入懷裡,大掌用力摩擦她的四肢,讓她迅速暖起來。

  折騰了好一會兒,雪白的小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紅,她的牙齒也不再打架了。

  「為什麼要跟來?」齊嚴問道,口吻粗魯,動作卻很輕柔,仔細的把她抱在懷
裡。

  炙熱的體溫,讓她舒服的歎了一口氣,像只小動物般,在他懷裡輕輕磨蹭。

  「我是來替夫君送大袍。」

  「我不冷。」這點風雪,算得了什麼?

  寶寶咬著唇,沒有爭辯,只是在、心裡偷偷罵他逞強。

  哼,不冷?那一路上連咳了七次的人又是誰啊?

  他的視線,提見她手裡的瓷盅。「那是什麼?」

  「是我出門前熬的雞湯,添了些溫補的藥材,能夠佑寒的。」她掀開碗蓋,這
才發現,在屋外待了這麼久,雞湯已經成了雞凍。

  半日的、心血付諸流水,她嘟著紅唇,沮喪的呻吟。

  唉,她本來想讓他喝到暖暖的雞湯的!

  齊嚴眸光一合,不動聲色,將她抱了起來。「商行裡有火爐,拿去煨火,一會
兒就燙了。」

  「啊,真的嗎?」小臉一亮,高興極了。

  那雀躍的表情,讓他心中又是一動。如此溫暖的關懷,比情慾更能影響他的理
智。

  「吩咐下去,辟間屋子生火。」齊嚴說道,抱著她往最近的商行走去。

  「立刻去辦。」司徒莽答道,臨走前還對寶寶露齒一笑。

  主人下了命令,要在商行歇息,僕人們哪裡敢怠慢?眾人東奔西走,有的拿酒
食、有的拿毛毯,還有的取來燒紅的碳火,擱在爐上用扇子煽著,  才一會兒功夫
,一間清靜的屋子裡,就生起了暖暖的碳火。

  寶寶把瓷盅擱到火邊,拿著調羹,仔細攪拌,直到雞凍融解為香噴噴的雞湯。

  他則半臥在炕上,一手擱在屈起的膝上,黑眸鎖著那張小臉,若有所思。

  「夫君,你只穿著一件袍子,難道不冷嗎?」她彎著腰,舀起一些雞湯,試試
溫度。

  粉紅色的丁香小舌,輕巧的掃過調羹,又縮回紅唇之中。

  他下腹一熱,別說冷了,簡直燠熱得難以忍受。

  眼看雞湯重新變得熱燙,她招招手,要他過來,然後一匙一匙的,把雞湯餵進
他嘴裡。

  齊嚴沒有說話,默默瞅著她,喝著熱過的雞湯,那雙黑眸裡,有某些冰冷一點
滴的融化了。

  等到一盅雞湯見底,她站直身子,脫下被風,蓋在他寬闊的肩上。「這披風暖
,你先蓋著小憩一會兒,等會兒發了汗,寒氣自然可以砝盡。」軟嫩的小手擱在他
額上,試探溫度。

  他皺眉頭。「把披風穿回去。」

  「不行。」她口吻溫和,態度卻很堅決。「你病著,需要溫暖。」脫下披風後
的確有些冷,但是屋內還生著火,她只要坐在火暹取暖就行了。

  俊臉一扭,看來非常不贊成她的提議。他冷著一張臉,伸出大手,霸道的把她
往懷裡扯,確定她逃不掉了,這才肯乖乖蓋上披風。

  「別動。」他下了命令,雙手扣住她的腰,臉擱在她的肩窩中,把她鎖得牢牢
的。

  動?他抱得這麼緊,她動得了嗎?

  寶寶掙扎的伸出一隻小手,擱在他頸上,滿意的發現他身體發暖,逐漸滲出汗
滴。

  「這下子出了汗,燒也褪了。」她菜然一笑。

  「你怎麼知道我病了?!」

  她臉色一紅,小腦袋垂到胸前,有些吞吞吐吐。「呃,昨天晚上,你體溫跟平
常不同,很燙。」

  薄唇一勾,露出淺笑,這下子才知道,她為何一早就緊張兮兮,擔憂的在他身
旁繞來繞去。

  黝黑的大手,輕輕撫著她纖細的肩膀,滑到背上,漫不經心的撫著。

  她舒服的歎息著,輕輕哼著,全身都軟綿綿的。

  齊嚴的手繼續往下探,撫上圓潤的粉臀。

  「疼不疼?」灼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耳邊。

  「啊?」

  「剛剛捧的地方。」他提醒。

  「唔,有一點。」她小聲的說道,不好意思告訴他,剛剛摔得太重,她的臀兒
疼得像火在燒。

  「我替你揉揉。」正在說著,大手已經找到目標,極具韻律的輕揉,輕易淡化
酸疼。

  她輕吟一聲,粉臉轟然變得嫣紅,連忙想躲開那只祿山之爪。「呃,夫君,不
可以的。」她輕叫著,焦急的望著門口,就怕有人闖進來。

  齊嚴哼了一聲,黑眸中閃過戲謔,大手滑得更深,甚至大膽的撩開她的絲裙-


  她驚喊一聲,像被燙著似的跳起來。眼看情況緊急,小手也加入戰局,在被風
裡摸啊摸,硬是將他的手抓出來,阻止他放肆。

  「夫、夫君,求你住手。」她羞窘的低喊,怕他再亂摸,所以把他的手抱得緊
緊的。他手腕內側,一處格外粗糙的肌膚,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發現她的視線,齊嚴笑意頓失,身軀變得比石像還僵硬。

  「這是什麼?」她沒有察覺他的改變,疑惑的發問,將他的手腕舉到眼前。

  黝黑的肌膚上有個烙痕,可能已經有好多好多年了,傷痕已經模糊,只能隱約
看得出來,曾經烙上一枚銅錢。

  「這是何時受的傷?怎麼受傷的?」她撫摸著舊傷,猜想出口個兒先前為何都
沒發現。

  黑眸一閃。

  「忘了。」齊嚴抽回手,回答得極為冰冷。

  她沒有追問,直覺的知道他在說謊。

  氣氛有些僵,先前暖暖的溫柔,早已煙消雲散。他雖然仍抱著她,卻絲毫不理
會她,似乎正在生氣。

  他們的身體是相貼的,但是,心卻距離好遠好遠。他封閉起情緒,藏在她觸摸
不的地方。

  門外傳來動靜,艷麗的君莫笑闖了進來。

  「爺,司徒莽說你在這兒。」她頓了一下,瞧見寶寶,柳盾一挑。「喔,少夫
人也在。」

  「有什麼事?」齊嚴問道,聲調已經恢復平日的冷淡。

  「慕容山莊的人到了城裡,說是想見爺一面,談談前年借款的事。」君莫笑說
道,視線總是刻意避開齊嚴懷裡的女人。

  齊嚴挑眉,思緒疾轉。

  「離還款的日子還有多久?」

  「三個月零七天。」

  「是來了哪些人?」

  「慕容山莊的大公子,以及總管等人,一共十二人。」

  他沈吟片刻。「人數倒是不少。」

  「爺,您看他們此行的目的會是什麼?」君莫笑問道,  「可能跟慕容山莊前
些鉅子遇劫有關。本錢利潤全賠光了,這次趕來,應是想要延緩還款期限。」

  他們談生意時,寶寶沒有插嘴的餘地。

  眼前兩人一問一答,格外流暢,不浪費任何時間,這樣的默契,不是一、兩年
的時間能夠培養出來的。

  君莫笑是個美麗的女人,風采動人,商業手腕一流,無疑是齊嚴的左右手。她
在商場,能提供的幫助,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

  寶寶垂下小腦袋,在心裡偷偷歎氣,知道自個兒根本比不上君莫笑。

  她實在不明白,齊嚴的身邊,既然已經有了這麼標緻的人兒,為什麼還要娶她
?難道,就只因為地命中帶財嗎?

  金銀珠寶,人人都愛。雖然齊嚴已經很有錢了,但是大姊也說了,錢是水遠不
嫌多的。那麼,如果沒有這副富貴鎖,他是不是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真的是這樣嗎?

  她摸摸領口,握住富貴鎖,心中充滿困惑。

  倘若他在乎的只是富貴鎖,那些偶爾洩漏的寵愛,又是為了什麼?

  * * *

  大雪紛飛,齊府內的水池結凍,錦鯉全沈在池底冬眠。

  齊嚴走入大門,在大堂內交代,將剛鑿好的木桶搬入主樓裡。他知道寶寶好潔
,就算是天寒地凍,仍堅持每日沐浴。

  只是天氣嚴寒,浴水很快就轉冷。她窩回床榻時,總是肌膚冰涼,不斷顫抖。
他特地讓人鑿了個木桶,送回主樓,好讓她浸暖身子。

  高大的身軀跨出大堂,才走到花圃,就看見那件雙色被風,在梅花之間穿梭。

  他擰起濃眉,無聲無息的靠近。

  「這件事,只能拜託司徒先生了。」寶寶輕聲說道,被毛皮圍住的粉臉,格外
楚楚動人。

  司徒莽微笑。

  「少夫人交代的事,我自然會盡力。」

  「呃,這件事情,也務必請司徒先生保密。」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不知在籌備
什麼計劃。

  梅樹之後的齊嚴,緩緩瞇起眸子。

  「少夫人儘管放、心,我絕對不會洩漏半句。」司徒莽拱手,忽然一揚眉,瞧
見了齊嚴。「主子,您也來賞花嗎?」他好整以暇的問道,沒有流露出半點驚慌。

  反倒是寶寶亂了手腳,她迅速轉身,俏臉蒼白,全身僵硬,像是被逮個正著的
偷兒,只差沒跪地求饒。

  「夫、夫君萬福。」她笨拙的行禮,還差點跌倒。

  齊嚴繞過梅樹,陰鷲的視線,由妻子的小臉,轉向司徒莽的笑臉。

  「你們談些什麼?」

  「秘密。」司徒莽咧嘴笑。

  他拳頭一緊,衝動的想打掉司徒莽的笑。

  寶寶福身,垂著小腦袋。

  「呃,夫君,我不打擾二位談事情,容我先回主樓。」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溜
之大吉,盡速逃離現場。

  齊嚴瞪了司徒莽一眼,轉身離開,決定先解決畏罪潛逃的小妻子。

  他能夠相信,這兩個人不會背叛他,做出什麼苟且的事,但是卻無法不在意,
他們走得如此近。

  那個該死的傢伙,對寶寶總是堆滿了笑,那慇勤的模樣,讓他這個作丈夫的、
心裡不是滋味。

  看來,是該找些事,扔給司徒莽處理了,讓他好好的忙上一段時間,也免得那
傢伙整日游手好閒。

  主樓之內,寶寶揪著一件袍子,反反覆覆疊了好幾次,卻總是疊不好。當齊嚴
踏入屋內時,她雙手一握,緊張得把袍子揪縐了,晶亮的眸子左看看、右看看,就
是不看他,故意迴避他的視線。

  齊嚴伸手,把她拉過來,托起下顎。

  「我沒有做壞事。」她率先強調,緊張兮兮的看著他,就怕他誤會,把她當成
不守婦道的壞女人。

  「我知道。」他很清楚,寶寶可沒有做壞事的膽量。他低頭,額頭抵著她。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談了什麼?」他沈聲問道,筆直的看進她的眼裡。

  她的臉紅了紅,臉色古怪,吞吞吐吐了半天。

  「唔--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他不悅的皺眉。

  「就是不能說。」她固執的說道,咬緊紅唇,不肯洩漏半句。

  他瞇起眼睛,捏緊她小巧的下顎,考慮著該怎麼「逼供」,沒想到她陡然雙眼
一亮,像是想起了什麼,小手攀上他的肩膀,粉臉湊得更近。

  「啊,夫君,我想到了,我有別的事要告訴你。」她嚴肅的說道,先前畏縮的
模樣瞬間煙消雲散。

  他挑起眉頭。

  「說。」

  「昨日下午,錦兒來求我了。」甜甜的呼吸,不經意的拂過薄唇。

  「誰?!」他皺眉。

  寶寶出聲提醒。

  「她是你的妹妹。」

  沈默。

  「柳娘的二女兒。」

  沒反應。

  「今年十七歲。」

  還是沒反應。

  「剛被你許配給城裡王家。」

  喔,王家!他想起來了。

  寶寶歎了一口氣,拿出名冊讓他過目。

  齊嚴困了一眼,沒有作聲,那高傲的態度,彷彿願意瞧那名字一眼,就已是千
萬的恩澤。

  「錦兒的婚事,你已經拿了主意了?」她盈盈坐下,將名冊握在手中。

  「跟王家有了口頭約定,元月過後,王家會派人來提親。」他淡淡的說道。

  寶寶開口問道:之坦樁婚事,「你問過錦兒的意思嗎?」問題才說出口,她就
想咬掉自個兒的舌頭。

  齊嚴連錦兒的名字都記不住,哪裡可能會去問錦兒的意願?說不定是王家來求
親,他就隨手翻翻書頁,翻到哪頁,就答應把排行第幾的妹妹嫁給王家。

  王家雖然無法跟齊府匹敵,但也是家財萬貫,嫁過去的話,吃穿肯定不用發愁
。只是王公子的妻子去年病逝,留有一子,如今討的是續絃。

  錦兒是個少不更事的女孩,一想到自個兒要嫁去當續絃,就慌得沒了主意,只
能來找嫂嫂求救。

  府裡的人都在傳言,齊嚴雖然無情,但是對妻子的態度可不同一般。至少,在
換規矩這件事上,他不就讓步了嗎?

  如今,好不容易逮著齊嚴有空,身負重任的寶寶,立刻向他提起這件事。

  「為什麼要問她?」他反問。

  「你替她安排了終身大事,難道都不需問她一聲嗎?如果她另有意中人呢?這
些你都不曾想過嗎?」寶寶握緊名冊,也不知哪裡冒出一股衝動,有那麼一瞬間,
她好想拿著名冊,狠狠的敲齊嚴的腦袋。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說得理所當然。

  「但是,錦兒並不想嫁。」

  齊嚴面露不悅。

  「那又怎麼樣?」

  寶寶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她不想嫁啊,知道了這點,你還打算繼續進行婚
事?」

  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發問。「好吧,她為什麼不想嫁?」

  「錦兒說,她沒見過那個人。」

  「等成親後,她日日都見得到。」

  噢,她好想打他!

  寶寶頻頻深呼吸,把雙手藏到背後,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犯下毆打夫婿的重
罪。

  「夫君,請你為錦兒想想,事關地的終身幸福呢!」她垂下眼睫,小聲的補了
一句。「至少,我們成親之前,曾見過彼此。」

  「每次見到我,你都昏倒。」他翻起舊帳,一臉陰鷲。

  「那、那、那是因為,呃--」罪證確鑿,她無法抵賴。

  婚前她的確是怕極他了!

  只是,那都成了過往雲煙,何必再提?她這會兒可是在跟他討論錦兒的婚事啊


  寶寶挪動粉臀兒,坐到他身旁,清澈的眸子仰望著他。「夫君,求求你,是否
能將這樁婚事延後?」她用軟軟的聲音央求著。

  「我會再做定奪。」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紅唇又動了動。

  「還有--」

  「還有?」他咆哮。

  「提親之前,我們先設桌擺席,請王家的公子來作客,讓錦兒先瞧瞧,這樣可
好?」她眨著眼睛問。

  齊嚴瞪著她,沒有回答。

  該死!

  他在心裡連連低咒,知道自己輸了這一場。當她這麼望著他,他甚至沒辦法思
考,哪裡還能拒絕?

  「夫君,可以嗎?」她推推他的手臂,滿臉期待。

  他有選擇的餘地嗎?

  半晌之後,薄唇才吐出不情願的回答。

  「你看著辦吧!」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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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4:03: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錦兒的婚事,在寶寶的要求下,總算讓齊嚴同意讓步。

  此例一開,主樓陡然熱鬧許多,白晝裡訪客川流不息,每個人都有一籮筐的事
,要懇求她跟齊嚴說一聲。

  府裡的人們全明白,只要拜託寶寶,事情就還有轉圈的餘地。最起碼她說的話
,齊嚴都會耐著脾氣聽完,不會一口否決。

  天氣愈來愈冷,轉眼到了年底,雙桐城內熱鬧極了,家家戶戶湊在圓桌旁,歡
喜的吃著團圓飯。

  愈接近過年,齊嚴就愈忙,各地錢莊送來整年結匯,他親自盤帳,接連數日都
不見人影,甚至沒有回主樓過夜。

  大年三十那晚,大廳內擺了六桌,齊家親屬們難得共聚一堂,獨獨缺了齊嚴一
人,等了半個多時辰,僕人才匆忙通報,說是主人回府了。

  寶寶眼兒一轉,嬌美的小臉上有著難掩的歡欣。她站起身來,先吩咐丫鬟端上
團圓餃,接著就邁開小繡鞋,三步並兩步的趕到門邊等著。

  好多天見不著他的面,她的心裡空空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這就是相思嗎?她是在成為他的妻子
後,才慢慢懂得這種滋味。

  高大的身軀,穿過燈籠照亮的長廊,僕人們紛紛福身請安。齊嚴踏入大廳、銳
利的眸子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才落到妻子身上。

  她穿了梅紅色的對襟襖裳,領口、袖口鑲了一圈白狐毛,嬌貴美麗,任誰看了
,都想把她捧在懷中好好呵護。

  「夫君萬福。」寶寶提裙行禮,走上前去,握住他的大手。

  剛從府外回來,他的手沾了雪,冷得像冰塊。她想也不想的捧到小臉前,張開
嫩嫩的唇呵氣,想讓他快些暖起來。

  黑眸深處,閃過一絲柔軟的光芒,卻又迅速消失不見。

  「發生了什麼事?」他板著臉問,口氣生硬。

  她眨眨眼睛,牽著他的大手,回主桌坐下,這才慢吞吞的回答。

  「唔,沒事。」

  齊嚴臉色一沈。

  「那為什麼急著找我回來。」一天之中,寶寶接連派了六個人,催促他快快回
府,擾得他無心盤帳。

  「夫君難道忘了今晚是除夕?」

  「那又怎麼樣?」

  「除夕夜當然是該全家團聚,一起吃年夜飯啊。你瞧,二十四位娘,跟兄弟姊
妹們全到齊了,就等著你吃年夜飯呢!」她理所當然的說道。

  齊嚴半瞇起眼,環顧眾人,每個接觸到他視線的人,全都擠出僵硬的笑容。

  「我有事要忙,不吃了。」他淡淡的說道,站起身來,又準備出門。

  寶寶拉住他的手臂,堅決不放開,清澈的眼睛,瞪得跟小碟子一樣大,彷彿他
剛剛說出口的,是極為荒謬的話。

  「年夜飯就該是團團圓圓,全家聚在一起,哪能說不吃就不吃?」有什麼事,
會比一家團聚更重要?

  他低下頭,瞪著掛在手臂上的妻子。「家裡沒這項規矩。」

  以往過年,他也忙得天昏地暗,每日早出晚歸,甚至忘了該進食,哪有什麼閒
工夫吃年夜飯?

  「那麼,從今以後有了。」她先站上椅子,雙手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用盡力
氣押著他坐回去,再將小臉湊到他眼前,煞有介事的告誡。「你好好的吃完這頓飯
,那些帳擱著,跑不掉的。」

  大廳內靜悄悄,沒人敢吭聲,全為寶寶捏一把冷汗,以為齊嚴會推開她,轉身
離開。

  令人詫異的,齊嚴竟沒發火。他深吸一口氣,半晌後才開口。

  「下來。」

  「哽?」她反應不過來。

  「你不下來,怎麼吃年夜飯?」他冷冷的說道。

  啊,他要留下了?

  她連忙點頭,扶著丈夫的手臂,乖乖的坐回椅子上,粉臉上漾滿甜甜的笑意。

  雖然他仍是繃著臉,但是起碼肯留下,跟親人們進餐。總有一天,她總是能夠
教會他,該如何跟親人相處。

  大夥兒交換個眼神,雙手不敢動,倒是在心裡用力為寶寶鼓掌,讚歎她的勇氣
可嘉。

  眼見所有人都入席了,總管低聲吩咐,讓丫鬟們上菜。一道道的美味佳餚,從
廚房裡端出來,擺滿了桌面,讓人垂涎欲滴。

  沒一會兒工夫,大廳內的氣氛由僵硬轉為熱絡,親人們互相敬酒,笑聲不斷。
幾個兄弟喝了酒壯膽,還走到主桌前,向齊嚴敬酒,感謝他一年的辛勞。

  好菜不斷端上來,最後幾道是暖暖的甜湯,以及十來道精緻的小點,一場年夜
飯終於接近尾聲。

  寶寶也喝了些酒,粉臉紅嫩嫩的,格外好看。她還挽著袖,親自挾了個酥餅,
擱進齊嚴的碟子裡。

  「這是團圓酥,是南方的小點,用桂花、甜梅、白糖做成的,又酥又鬆,我在
京城裡就愛吃,沒想到這兒也有呢!」她仔細說道。

  他目光一閃,沒有說話,大手在桌下找到她軟嫩的小手,緊緊握住。

  這突然的舉止,讓粉臉更紅了。

  雖然沒人瞧見,但她還是覺得羞赧。他的神情,讓她覺得、心口發熱,那炙熱
的眼神,彷彿他們正獨處,而她身上只穿著很少很少的衣服。她清清喉嚨,開了話
題,想轉移注意力。

  「對了,桑娘說,過年之後,她希望能回南方省親去。」

  此話一出,笑聲停了,大廳恢復沈默。

  濃眉一挑,掃向桑娘。

  桑娘端起湯碗,努力喝著甜湯,不敢抬頭。

  「十四弟孟明說,他不想接掌商行,想上少林寺學武功。」見齊嚴不動筷子,
她將椅子拉近一些,挾起團圓酥餵他吃。

  黑眸看向齊孟明。

  手長腳長的少年垂著腦袋,把臉藏到桌下。

  「還有嗎?」齊嚴好整以暇的問道,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情緒。

  寶寶用力點頭,放下筷子。「還有還有,太多了些,我實在記不住。」她溫柔
一笑。「不過請放心,我全都寫下來了。」她可是不負所托呢!

  不知是哪個人,發出一聲呻吟。

  她困惑的左瞧右瞧,卻發現人人都低著頭,不敢跟她的視線接觸。

  咦,是她聽錯了嗎?

  「你寫在哪裡?」齊嚴開口。

  她轉過頭來。「在筆記上,我擱在房裡了。」

  「去拿來。」

  「嗯。」她點點頭,先舀了碗熱湯,擱到他面前,這才起身。「你先喝湯,我
回房裡拿筆記,一會兒就回來。」

  嬌小的身子咚咚咚的出了大廳,丫鬟們連忙跟上去,替她撐起傘,抵禦外頭的
風雪。沒一會兒,她就抱著筆記,匆匆的回到大廳。

  翻開筆記,裡頭密密麻麻的,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榜上有名。

  「柳娘說,王家的公子來作客時候,她也想在場瞧瞧;艷娘說,兩個月前長江
氾濫,她聯絡不上家人,心裡著急,想請你派人去找找;紫娘說,大夫診治出她不
宜住在水池旁,剛好秋娘喜歡錦鯉,她們想換屋子住--」她逐條逐條的念著,連
續翻了好幾頁。

  眾人的要求千奇百怪,有事關緊要的大事,也有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全部沒有
遺漏。

  齊嚴默默喝著酒,聆聽她嬌脆的嗓子。

  半晌之後,她好不容易念到了最後。「啊,對了,小妹認為,你偶爾也該笑一
笑。」

  呼,一長串的要求,總算念完了。

  他略略點頭,把茶端到她面前。

  「喝吧!」

  她接過茶杯,欣然從命,早就渴極了。

  大廳內沒有人說話,全都埋頭苦吃,冷汗直流,不知該不該埋怨寶寶。他們忙
著把甜湯小點塞進嘴裡,全都來不及吞下去。

  齊嚴的視線極為緩慢的,在屋內繞了一圈。

  「二哥,筷子拿反了。」他淡淡的提醒道。

  喀啦一聲,二哥嚇得手一鬆,筷子掉了地。「對不起、對不起。」他慌忙的說
道,從僕人手中,接過乾淨的筷子,立刻又把臉埋回碗裡。

  寶寶喝完一杯茶,察覺到氣氛有些怪,她瞧瞧齊嚴,覺得是他的沈默不語,才
讓人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夫君。」她扯扯他的衣袖,堅持要他表態。「你倒是說話啊,大家都在等著
呢!」

  他睨了她一眼,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往後要是有任何事情,不得透過寶寶
,直接來跟我說。」要是不立下這條新規矩,只怕她會整日抱著筆記,在他耳邊念
個沒完。

  眾人連連點頭,差點沒扭了脖子。

  「吃飽了?」他的視線回到妻子身上。

  「嗯。」她點頭,露出甜笑。

  他點點頭,站起身來。「好,我們回去了。」

  她粉臉一紅,知道他是要回主樓裡去。「你不回去盤帳了?」她小聲的問。

  「擱著,跑不掉的。」他將她拉入懷中,也沒有開口告退,就在眾目睽睽下,
逕自拉著妻子退席。

  這大膽的舉動,讓寶寶羞紅了臉。她把小臉埋在他胸口,不敢瞧別人的表情。

  所有人就眼睜睜的,看著夫妻兩人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 * *

  元宵節那日,白雪初霽,太陽難得露了臉。

  天還沒亮,寶寶就醒來。她慎重的打扮妥當,坐在床邊等著齊嚴清醒。

  等了好一會兒,他還是緊閉著雙眼,睡得好沈。她有些等不及了,小手伸了出
去,晃晃他結實的手臂。

  「夫君?」她小聲的喚道。

  平日銳利的黑眸,因為渴睡而朦朧。

  「做什麼?」他粗聲問道,因為被吵醒而有此示悅。

  「我想出門。」

  「去哪裡?」

  「唔--」她想了一會兒,偷偷從衣袋裡翻出字條,重新確認,才又開口。「
去鎮遠縣的天香寺看花燈。」

  「我沒空,讓別人陪你去。」他」口回絕。

  寶寶咬著唇,有些焦急,不肯死心。「呃,可是--可是--我希望能由夫君陪我
去。」要是他不陪她去,那計劃可就泡湯了!

  齊嚴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她又伸手推推他。「求求你,陪我去。」水汪汪的大眼裡閃爍著哀求,讓人好
不心疼。

  只是,這回他閉著眼睛,眼不見為淨,對那張堆滿懇求的小臉免疫。

  寶寶又求了大半天,還是得不到回應。她咬著紅唇,決定使出絕招,司徒莽曾
笑著告訴她,只要用上這招,齊嚴肯定會就範。

  「夫君,你真的不陪我去嗎?」她遠離床榻,退到安全範圍,才小、心翼翼的
開口。「既然如此,那麼,那我請司徒先生陪我去吧,他好熱心呢,說是只要我開
口,他隨時都有空,能夠--」

  話還沒說完,她只覺得眼前一花。

  原本躺在床上的齊嚴,動作奇快,瞬間已經跳下床,臉色發黑的杵在她面前,
發出驚天巨吼。

  「你不許跟他出門!」他咆哮道。

  該死,司徒莽那傢伙愈來愈過分了,竟然敢提議,要跟他妻子單獨出門!他們
兩個人,在他不注意時,已經走得如此近了嗎?

  寶寶雙手遮住耳朵,縮著脖子,眼兒一睜一閉,要不是早有心理準備,肯定要
被他嚇得昏過去。

  「那麼,夫君是肯陪我去嘍?」她期待的問道。

  齊嚴沒有吭聲,惡狠狠的瞪著地,動手穿起衣裳,而後走出門去。「半刻後出
發。」他頭也不回的拋下這句話。

  她連連點頭,像小跟屁蟲般追了上去,粉嫩的小臉不敢露出笑容,心裡卻不斷
的吶喊。

  噢,司徒先生,謝謝你!

  * * *

  元宵佳節,花市燈如晝。

  距離雙桐城二十里的鎮遠縣,元宵花燈節可是天下聞名,每年到了春節過後,
整座縣城內美不勝收,賞花燈的人擠滿每條街道。

  天香寺是鎮遠縣內的佛寺,雖然寺外人潮聚集,熱鬧非凡,但是入了寺門,人
人都輕聲細語,不敢喧嘩。

  齊嚴交代,不許打擾佛門,只由他陪著寶寶入寺拍香,隨行的奴婢、僕人,全
在寺外等著。

  「午時了嗎?」她問了第六次。

  他點點頭。

  「啊,那得快一些。」她沒頭沒腦的說道,拉著齊嚴就往寺外走。

  穿過寺門,踏過草地,寺廟的後方,是一片樹林。林間有著一座涼亭,提供香
客休憩。

  「你在這兒坐一下,乖乖等我回來。」她押著他坐下,轉身就想離開。

  他食指一勾,把她拎回面前。「你要去哪裡?,」

  「呃,我、我、我要去看花燈。」

  「你不就是要我陪你來看花燈嗎?」他挑眉,戳破她蹩腳的謊一百。

  寶寶咬著唇,愈來愈焦急,卻想不出藉口。

  「唔,那個、這個,反正,你在這兒待著就是了。」她匆匆交代,接著邁開小
繡鞋,奔出涼亭,跑到幾丈之外,躲到一棵大樹後頭,只探出一顆小腦袋,緊張兮
兮的往他的方向瞧。

  齊嚴雙手交疊在胸前,陰騖的黑眸,遠遠望著她。

  這個小女人,不知在搞什麼把戲!打從入了天香寺,她就、心神恍惚,左瞧右
看,不知在盤算什麼,拈香拜佛時更是喃喃自語,在佛前跪了老半天,格外誠懇。

  孩童的笑聲打破寂靜,由遠而近,往涼亭而來。

  他偏過頭,看見一對年輕夫妻牽著男孩,扶著較年長的婦人,緩緩走近涼亭。
四人說說笑笑,看來是個和樂的家庭。

  走到台階前時,那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瞧見涼亭內的齊嚴,微微的一愣,似乎
沒有料到,會有人先佔了位子。

  「娘,這兒有人了。」少婦低聲說道。

  「無妨,我坐在涼亭邊抄寫也行。」婦人回答,聲音很輕,堅持要進涼亭。

  齊嚴站起身來,讓出石椅。

  青年先是拱手道謝,很是感激,接著便扶著母親坐上石椅,侍奉得十分盡心。

  齊嚴面無表情的舉步,準備離開,但是腳步才一踏上石階,大樹後的小腦袋就
搖得像博浪鼓,漂亮的小臉也充滿哀求,只差沒當場下跪,求他不要離開。

  他低咒一聲,不耐的走回原處。

  瞬間,齊嚴僵住了。

  他認得這個女人。

  任何人都會記得母親的臉龐,就算隔了很多很多年,記憶總不會消褪,只要見
面了,就還能認得出來。

  坐在石椅上的婦人,竟是他的親身母親!

  少婦端出籃子裡的筆墨紙硯,以及一本佛經,在石桌上擺好。

  「娘,可以了。」

  婦人點頭。「讓我在這兒就行了,你們先去逛逛,等會兒再回來。」

  「那麼,娘,我們去外頭買盞花燈。」

  「別忘了買束梅花回來。」

  「記得,是娘要供佛的嘛!」青年笑道,又對齊嚴拱拱手,才帶著妻子、兒子
離開。

  婦人拿起筆,專注的開始抄寫經書。一陣寒風吹入涼亭,經書啪啦啪啦的被翻
了好多頁,她一時沒有壓緊,薄薄的經書跌到石桌下去了。

  齊嚴走上前,撿了起來,無言的遞過去。

  「多謝。」婦人感激的說道,伸出手來接。

  那隻手,曾為他梳發、哄著他入睡,還教他該怎麼穿衣裳。

  那隻手,曾為他買了生平第一串糖葫蘆。

  那隻手,也曾不顧疼痛,握著燒紅的銅錢,烙在他的手腕內側,然後抱著他流
淚。

  那天他沒有哭,母親的眼淚卻濡濕了他的前襟,當齊仁帶他回到齊府時,他都
還覺得胸前冰冷。

  齊嚴的僵硬,讓婦人起了疑心。她困惑的抬頭,視線順著經書往上看去,立刻
就看見他手腕內側那個模糊的烙印。

  那是她親手烙上的印記,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瞧不見了。

  婦人全身顫動,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她想撫摸那個模糊的烙印,伸出的手卻僵
在半空,不斷顫抖,不敢再探向前。

  涼亭內瀰漫著沈默,許久之後,婦人才哽咽的開口。

  「你過得好不好?」這麼多年來的想念,都凝結在這句問話中。

  這個問題,讓他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躲在大樹後頭的妻子。

  如果是半年前,或許他只能無言以對,但是如今身旁有了寶寶,那答案變得如
此顯而易見。

  薄唇上掀起淺淺的笑。

  「我很好。」他看著淚眼盈眶的婦人。「你呢?」

  她顫抖的點頭,說不出話來。

  遠處又傳來男孩的聲音,那對夫妻不知為什麼,又走回涼亭。那個青年,應該
就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好好保重身子。」齊嚴簡單的說道,沒有久留,舉步離開涼亭,走向妻子藏
身的大樹。

  她站在那兒,雙手揪著絲裙,早已哭成了淚人兒。

  「是你安排的?」他問道,口氣很溫和,還伸手抹去她粉頰上的淚。寶寶含淚
點頭,撲進齊嚴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縱然他從不曾提起,但是她猜想,他一定也
好想念自己的生母。

  「是司徒先生費了一番工夫,才幫著我找到的。他說,每年中秋,娘都會到這
兒抄經,為你祈福。」她握著他的手,仰頭望進那雙黑眸。「她心裡還是惦著你的
。」

  「我知道了。」他淡淡的說道,走向寺門,刻意不去看涼亭的方向,但是卻還
能隱約聽見,那兒傳來又悲又喜的哭泣聲。

  「夫君,我們就這麼回去了嗎?」寶寶詫異的低問,為這對母子感到、心疼。

  他們只是認出彼此,卻沒說上什麼話啊,母子分開三十年,不是應該有好多好
多的話要說嗎?

  齊嚴低頭,黑幽的眼睛鎖住她。

  「她的丈夫,不會樂意知道她曾經未婚生子。」這是項醜聞,即使經過三十年
,對一個女人來說仍是充滿殺傷力。「我只要知道她很好,這樣就夠了。」他簡單
說道,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回家。

  心裡的某些傷痛,經過這次的見面,以及那寥寥幾句的對答,已經被暖暖的溫
柔填補。

  那一晚,他對她格外癲狂,也格外溫柔。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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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4:0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二月時分,慕容山莊送來訃文,莊主夫人因病去世。

  齊府跟慕容山莊交情匪淺,上一代時有著深厚情誼,這些早來還有著借貸關係
,於情於理,齊嚴都必須走一趟,親自上香。

  原本,是該連寶寶一起帶去,但是齊嚴說,這一來一往,要將近十天,她身子
弱,肯定禁不起連日奔波。於是他留下妻子,絲毫不浪費時間,領著數人就出發,
馬蹄聲從門前一路響到了城門外,漸漸聽不見了。

  送丈夫出了門後,她慢吞吞的往主樓走,心裡在盤算著,該怎麼打發這幾日的
空閒。

  齊府長廊的盡頭,是一座梅園。雖然天氣轉暖,但是園裡的梅花仍舊開得很美
,寶寶拐了個彎,想去剪些梅枝。

  還沒走到園子前,就聽到裡頭有聲音。

  她朝裡頭探出小腦袋,赫然發現,在梅園裡談話的,竟是司徒莽跟君莫笑。兩
人也不知是在商議什麼大事,臉色都很嚴肅。

  「你為什麼要隱瞞?」司徒莽問道,兩道粗粗的眉揪在一起,平日悠閒的態度
全不見了,此刻的他,看來有些嚇人。

  君莫笑咬著唇,臉色蒼白。

  「我原本以為,靠我的調度,能夠挺過去的。」

  「結果,你只是把問題弄得更嚴重。」

  「要不是另一間珠寶坊突然開張,還用低價惡性競爭,問題老早就解決了!」
她恨恨的跺腳,折斷好幾枝梅花洩憤。

  司徒莽沈吟半晌,才徐徐開口。

  「你還沒看清,這是個陷阱嗎?」

  「你是說--」

  司徒莽突然舉手,不讓她說話。然後,他慢條斯理的走到園門前。「少夫人,
也請出來討論。」

  寶寶紅著臉,慢慢走出來,因為被逮著偷聽而羞赧。「你們在談此件麼?」

  「沒事。」君莫笑拋下這句話,甩頭就要走。

  司徒莽拉住她。「跟少夫人說清楚。」

  「我不--」

  「別忘了,她到底是當家主母。」他的口氣,變得有些嚴厲。

  君莫笑臉色一變,掙脫不開手上的箝制,索性咬著唇,兇惡的瞪著他,固執的
不肯開口。

  她在齊府多年,曾偷偷傾慕齊嚴,當初才會反對寶寶進門。但是她也不盲目,
這些日子來逐漸看清,這對夫妻是旁人絕對無法介入的,傾慕的火苗漸漸減了,但
是要她向寶寶低頭,甚至求援,她還是辦不到。

  正在僵持不下,倒是寶寶先開了口。

  「是寶喜坊的生意出了問題嗎?」她問。

  兩個人瞬間呆住,轉頭瞪著她?像是她突然長出三頭六臂。

  「你也知道這件事?」君莫笑失聲叫道。

  寶寶點頭,撿起被扔了一地的斷枝梅花。

  「成親之前,大姊給了我一個錦囊。裡頭有你的名字,跟『寶喜坊』三個字。


  「她果然早就知道了!難怪那天在錢府,她會問我,寶喜坊營運得如何。」

  司徒莽挑起眉頭,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商場上的事,哪裡瞞得過錢金金?」

  寶寶把玩著梅花,垂著小腦袋,偷偷擦著額上的冷汗。

  大姊的性格,她可清楚得很。

  錢金金早就看出,君莫笑態度不善,會洩漏寶喜坊的事給寶寶,肯定不是要她
出手幫忙,反而是暗示她,要是成親之後,君莫笑再敢有任何動作,就可以寶喜坊
的事做為要脅,這招不但高明,而且厲害極了。

  不知為什麼,寶寶開始有些同情君莫笑了。

  「可以把詳情告訴我嗎?」她想知道內情。

  君莫笑正想拒絕,手腕卻一緊。

  「你不跟少夫人說,難道是想直接跟主子說?」司徒莽挑眉問。

  搬出齊嚴,果然有效得很。君莫笑縱然萬般不情願,還是開了口。

  「寶喜坊是齊家的產業,做的是珠寶生意,全由我負責,總店設在雙桐城,還
開了十六間的分店。」齊家以金礦起家,會涉足珠寶生意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記得,在京城裡也有分號。」

  君莫笑點頭。

  「去年六月,我巡視旗下分號,竟然發現,總部發下的上等金銀寶石材料,九
成都被掉了包。」

  「怎麼不在那時就告訴夫君?」

  「我--」她深吸」口氣。「我不敢。」

  運材料的人是她親自挑的,整樁事說穿了,全是她的責任。齊嚴一向不管細節
,只問營收,生意在她手上出了差錯,她就得提頭去見。

  君莫笑這會兒可真的笑不出來了。

  「我原本盤算,再進一次貨,將失誤掩蓋過去,哪裡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京
城裡開了另一間珠寶行,我手上的珠寶師傅,全被重金挖角了去。」

  「先斷原料,後挖牆角,這招高明。」司徒莽淡淡的說道。

  「不只如此。」她深吸一口氣,壓抑沮喪與怒氣,才能繼續往下說。「六天之
前,對方在鎮遠縣開了分號,為了競爭,價錢竟削得比本錢還低。」

  對方步步進逼,眼看就要到齊家的地盤上來耀武揚威了,事情像滾雪球,愈滾
愈大,她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向司徒莽求救。

  聽完了來龍去脈,梅園內陷入一陣寂靜,三人都沒開口,各有所思。半晌之後
,寶寶抬起頭來。

  「我能夠幫忙。」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

  軟嫩的小手,按住君莫笑的手臂,雙眸清澈而專注,筆直的望著君莫笑。

  「我只是不想讓你挨爺的罵。」她親自領教過,齊嚴罵起人來好可怕呢!

  君莫笑沈默了,臉色更加蒼白,氣焰頓時滅了大半。

  「讓我幫忙,好嗎?」軟軟的聲音又響起,讓人聽進耳裡,連骨頭都要酥了。
那雙燦若明星的眸子,不只對男人有效,就連女人瞧了,也都要心軟。

  「你能幫什麼忙?顧客都跑了,難道還能把他們拉回來?」君莫笑轉過頭去,
還在嘴硬。

  「不,他們會回來的。」

  「回來做什麼?」

  寶寶拉下衣領,露出黃金富貴鎖。

  「來看這個。」

  * * *

  在司徒莽的指示下,鎮遠縣的寶喜坊分店前,架起一座華麗的樓台。

  每日午時,寶寶只要往樓台上一站,人群就像潮水,爭先恐後的湧來,將附近
幾條街擠得水洩不通。

  名聞天下的黃金富貴鎖,與齊嚴鎖在深閨的妻子,都是最佳的廣告,無數好奇
的人們,遠從各處趕來,就為了一睹寶物與佳人真面目,直把鎮遠縣的大街,擠得
比過年還熱鬧。

  第一日,她戴了串南海珍珠。下午寶喜坊裡的珍珠飾品,就被城裡的貴婦們搜
刮精光,還接了上百萬兩的訂單。

  第二日,她戴了頂金絲花冠,不到晌午,君莫笑就必須到店裡,向沒買著的主
顧道歉,保證近期內,肯定會做出大量同款式的花冠。

  不到幾日的時間,客人全回籠了,不但挽救了生意,還狠狠的大賺一筆,新開
的那間珠寶行,即使降價求售,也仍是門可羅雀。

  君莫笑心上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先前對寶寶的疙瘩,早被感激之情擠到九
霄雲外去,像齊府的其他人一樣,對這位少夫人心悅誠服,只差沒把她當成救命的
菩薩。

  第三日的「廣告時間」結束後,她親自端著雞湯,來到分號後方,一間僻靜的
小跨院裡。

  丫鬟們開了門,恭敬的福身。

  「全都退下。」她吩咐道,往花廳走去。

  窗下的軟榻上,寶寶窩在雙面披風上睡著,雙眼緊閉,小臉上滿是倦意,發間
的金鑲玉步搖還沒卸下。

  「少夫人。」

  「嗯?」她突然坐起來,仍是半夢半醒,雙眼朦朧。「要上樓台了嗎?」

  「不是。」君莫笑連忙按住她的肩膀,怕她迷迷糊糊,又要爬上樓台。「我端
了雞湯來,請少夫人用膳。」

  「好。」她端起雞湯喝著,眼睛慢慢閉上,小腦袋點啊點,差點掉進碗裡。

  「少夫人,我必須謝謝你。」君莫笑衷、心說道。

  「謝什麼?」嬌嫩的小臉上茫茫然。

  「謝謝你為我出面,招攬回客人。」要是沒有出此奇招,寶喜坊只怕要關門大
吉了。

  「小事一樁,我常常這麼做。」

  「啊,常常?」

  「是啊,以往家裡只要有新鋪子開張,大姊就要我去那兒住兩天,吸引人潮。
」當姑娘的那段時間,她的責任就只是到處剪綵,到哪兒去住個幾日,新店自然就
容似雲來,日進斗金。

  莫笑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久聞錢金金為了賺錢,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只是沒想到,她連自個兒姊妹都
不放過,用得如此徹底,讓寶寶四處「出差」。

  說著說著,寶寶又累得睡著了,小手一鬆,湯盅筆直的往下掉。

  莫笑探手去接,沒讓湯盅摔在地上,免得驚醒寶寶。她沒再出聲,躡手躡足的
退出屋子,卻差點撞倒門外的彪形大漢。

  「啊!」她低呼一聲,嚇得差點摔倒。

  司徒莽迅速出手,將她扶得牢牢的。「喂,咱們是平輩,不用急著趴倒行禮。
」他笑著說道,往門內看了一眼。「少夫人呢?」

  「在屋裡小憩。」

  「是嘛,那就別吵她。」這種天氣,在樓台上久站,畢竟也不是件輕鬆的差事
。少夫人是嬌養慣了的富貴人兒,連續幾日折騰下來,肯定要累壞了。

  「你找少夫人有事?」

  「沒事,我找的是你。我去調查過,原料被掉包的事,以及珠寶師傅被挖角的
事,都跟那個運貨的傢伙有關,新開的那間珠寶行,就是他投資的。」

  「該死,那傢伙吃裡扒外,竟還妄想要瓜分齊家的生意。」莫笑握緊拳頭,氣
得牙癢癢的。

  「別發火,我找到那傢伙,也替你料理過了。」

  「你怎麼處置他?」

  「這你就不需過問了。」他咧嘴一笑,說得輕描淡寫,轉身準備離開。

  「司徒。」她突然開口喚道。

  他又回頭。

  「嗯?」

  莫笑咬著唇,掙扎了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開口。

  「多謝。」

  「謝什麼?」他故意裝作不懂。

  她瞪著地,又好想去摸他。

  「不懂就算了。」她倔強的說道,掉頭走開。

  只是,走沒兩步,眼前一花,那高大的身軀就閃到了她面前,低著頭,含笑望
著她。那笑容有幾分無賴,讓她臉上一熱。

  「別走別走,我自然知道你在謝些什麼,只是,我說君大姑娘,這麼大的恩情
,只值你一句謝嗎?」他挑眉。

  「那你要我怎麼謝你?」

  她也知道,這樁恩情不小,司徒莽不但費錢財,為她調度資金,填補虧損。花
錢事小,最可貴的是他還費了心思,運用人脈,找來數一數二的珠寶師傅,補足了
分號裡的存貨。

  這些工夫,可是勞心勞力,艱難極了。這麼大的恩情,她該拿什麼來謝他?

  司徒莽伸出手,大掌擱在她頭上,把她的發揉亂了,那張粗獷的大臉,笑得放
肆而溫柔。

  「你就好好想一想吧!」

  * * *

  樓台獻「寶」到了第六日,已經是接近尾聲,人潮更多、氣氛更熱烈,她的一
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引起騷動,司徒莽還必須派出人手,維持秩序,免得人群把
樓台擠垮了。

  寶喜坊的帳房,數銀票數到手發軟,就連算盤都撥壞了兩副,人人都笑得合不
攏嘴。

  只是,誰都沒想到,齊嚴會提前回來。

  日正當中,樓台上的寶寶保持微笑,克制著不要打呵欠,清澈的眼兒在人群裡
掃了一圈,突然瞧見,莫笑在樓台正下方又跳又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嘴裡不
知在嚷些什麼。她眨眨眼睛,攀著欄杆,探出上半身。

  「什麼?!你說什麼?」

  莫笑臉色蒼白,雙手雙腳,連同腦袋一起猛烈搖晃。

  「大聲點,不然我聽不到啊!」寶寶更往外探去,大半個身子已經懸在欄杆外


  平地一聲雷,轟得樓台搖搖欲墜。

  「下來!」

  啊,在莫笑後方,那張氣得發黑的俊臉,看來好眼熟--

  齊嚴!

  她抱著欄杆,全身僵硬,只能瞪大眼睛,盯著他憤怒的臉龐瞧。

  不對啊,他去慕容山莊上香,來回不是需要十天嗎?這會兒離他返家的日子還
有三天,他不但回來了,還趕到鎮遠縣,把她逮了個正著。

  「你會嚇著她的。」司徒莽出聲說道,把嚇得口齒不清的莫笑往身後推。以免
她慘遭主子的修理。

  齊嚴深吸一口氣。

  「下來。」這一次,他克制著沒有吼叫,但表情還是很嚇人。

  他急著趕回來,差點累死胯下駿馬,沒想到她沒乖乖待在家裡,反倒是忙得很
。他聽見了她登樓台的消息,氣得眼前發黑,差點招死那個送消息的人。

  寶寶動也不動,小臉發白,雙手像被欄杆黏住了,不肯放開。

  「少夫人可能是腿軟了。」

  「你怎麼知道?」齊嚴回頭,眼神兇惡。

  司徒莽聳肩微笑。

  「主子,您是要留在這兒發火,還是去抱少夫人下來?如果您不想上去,我倒
是可以代勞。」

  如雷的吼叫,再度轟了過來。

  「不需要!」

  司徒莽笑得更開心,拎著莫笑退到後頭。

  「那麼,就勞煩主子了。」他揮揮手,讓部下們擋開人群,為齊嚴得出一條路


  齊嚴低咒一聲,一撩衣袍,在眾目睽睽下,足尖一點,高大的身形恍如鬼魅,
迅速上了樓台。

  下頭看熱鬧的人們有增無減,全都瞪大眼睛,津津有味的瞧著,不斷猜測,氣
得頭頂冒煙的齊嚴,是否捨得再對嬌妻咆哮發怒。

  樓台的欄杆邊緣,寶寶像只膽怯的小動物,縮成一小團。當丈夫臭著臉踏上頂
樓,她開始考慮,從這兒跳下去,是不是比被他抱下去來得安全。

  「你又做了什麼?」齊嚴一臉猙獰的吼道,發現自己每出門一次,這女人就有
新花樣,壓根兒不安分。

  「我只是想幫忙。」她吞吞吐吐的回答,雖然用指頭塞住耳朵,但是他的吼叫
還是大聲得好嚇人。

  「是哪個人提出這鬼主意,要你上來的?司徒莽?君莫笑?」他瞇眼。

  寶寶連忙搖頭。

  「是我自個兒提議的。」

  他的臉色更黑了。

  「我的妻子不需要拋頭露面。」

  「但是大姊說過--」

  「她又說過些什麼?」他吼。

  「呃,她說,能賺錢就好。」她這是幫他賺錢啊,為什麼他不高興,反倒好生
氣?

  尖銳的抽氣聲響起,高大的身軀也隱隱顫抖。

  他想掐死錢金金!

  不過,眼下當務之急,是該盡快把寶寶弄下樓去。那嬌小的身子,不斷往欄杆
外擠,一來危險得很;二來,他也不想讓整個鎮遠縣的人,欣賞他妻子絲裙下誘人
的粉臀曲線。

  「過來。」他伸出手臂。

  她可憐兮兮的搖頭。「我、我、我的腳動不了。」嗚嗚,都是他啦,吼得那麼
大聲,害她雙腳都軟了。

  齊嚴咬緊牙根,一字一句,徐緩的下達指令。

  「把手給我。」

  她慢慢的伸出手,但是還沒碰到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什麼,小手又收了回去。

  「夫君。」

  「做什麼?」他不耐煩的問。

  她瑟縮了一下。

  「回去之後,你不能罵我喔!」

  他受夠了!

  寶寶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呼,齊嚴已經伸出手,迅速一扯,將她扯離了欄杆,軟
軟的身子,偎進久違數日的寬闊胸膛,緊得不留一絲縫隙。

  好戲落幕,齊嚴帶走富貴鎖跟美人兒,重新取回專屬於他的權利,這下子啥都
沒得看了。

  樓台之下,響起一陣惋惜的歎息。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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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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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回雙桐城的路上,沒人說話,氣氛格外凝重。

  寶寶坐在馬車裡,偶爾掀開車簾,瞧瞧馬車前方,丈夫騎在馬上的高大背影。
看了一會兒,她就縮回小腦袋,窩進馬車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少夫人,別擔心,爺只是氣氣就算了。」莫笑出聲安慰道,心裡實在過意不
去。要不是為了幫她,少夫人不會上樓台,爺也不會發那麼大的火。

  寶寶沮喪的搖頭。

  「不,這次不同,他真的很生氣。」從離開鎮遠縣開始,齊嚴的臉色就壞得嚇
人。無論她怎麼道歉,他仍是一臉冰冷,緊抿著薄唇,絲毫不肯搭理她。

  打從成親之前,她就發現,齊嚴格外忌諱地在外人面前露面,只差沒把她鎖在
府裡,勒令她不許出門。如今她卻趁他不在,像辦展覽似的,鬧得這麼盛大。

  只是,她實在不懂,只是露個面,他為什麼就怒火中燒?難道他想把地藏在家
裡,永遠不讓別人瞧見嗎?

  成親之前,他在錢家說過的話,在她腦海中迴響著。

  我就是不讓她見人。

  寶寶咬緊紅唇,久違的刺痛,又悄悄爬上心頭。疑問一直沒有得到解答,她始
終不敢問,他是不是真的覺得她難以見人?

  她窩在馬車裡想東想西,外頭卻有了動靜。

  山林小徑旁,赫然出現數十名黑衣人,手中提著刀劍,虎視耽耽的望著馬車。

  司徒莽扯緊韁繩,率先喊道:「主子,來者不善!」

  話還沒說完,黑衣人們已發出連迭狂嘯,舉著亮晃晃的刀子,殺氣騰騰的攻了
過來。

  「小心!」齊嚴厲聲喝道,抽出隨身的長劍,飛身下馬。

  刀劍撞擊的聲音,瞬間響徹四周,他冷眼以對,以寡迎眾,單手持劍,輕易制
住十來把刺來的利刃,對方的刀,甚至沾不到他的衣角。

  莫笑掀開車簾,衡量戰況。

  那些黑衣人大概沒料到,爺跟司徒莽非但能夠自保,劍術還格外精湛,雖然人
數眾多,卻還是佔不了便宜,沒多久的時間,就被擺平了大半。

  幾個黑衣人,掉轉方向,進攻後方,朝馬車撲來。

  「少夫人,請別出來!」莫笑吩咐道,竄身躍出馬車,幫著應付敵人。

  寶寶用力點頭,坐在馬車內,完全不敢動彈。

  她沒學過武,壓根兒幫不上半點忙,這會兒就算是衝出去,只怕也是自投羅網


  外頭鏗鏗鏘鏘的,打得好不熱鬧,有幾把沾了血的斷劍,因為力道太大。還射
入馬車內,牢牢的釘在車壁上。

  那兩個帶刀的大漢,觀了個空,眼看就要殺到馬車旁。

  齊嚴回頭,擰眉暴喝。

  「出手!」

  司徒莽與莫笑同時出掌,沒有揮向敵人,反倒重擊馬車兩側。

  坐在馬車內的寶寶,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巨響,胸口一悶,五臟六腑難受極了


  「啊!」她尖叫一聲,強大的內勁,將她從裡頭轟了出來,筆直的飛向小徑旁
的巨石。

  還沒撞上那面石壁,她的腰上就陡然一緊,身子被強大的力量扯了回來,免去
了撞得血肉模糊的厄運。

  齊嚴凌空抱住她,大手壓住她的後腦。

  「別看。」低沈的聲音,透過寬厚的胸膛傳來。

  她把小臉理在他胸膛上,不敢睜眼,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刀劍撞擊的聲
音、男人慘叫的聲音不絕於耳,沒一會兒,慘叫聲停了,四周靜悄悄。

  「少夫人,都解決乾淨了。」司徒莽說道,將長劍插進土裡,長長吁了一口氣


  她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齊嚴冷峻的臉色。她慢慢的鬆手,退開好幾
步,不敢離他太近。

  「呃,夫君,這些人是誰?」她小聲的問,還、心有餘悸。

  「你引來的人。」他冷冷的答道,走向馬車,察看馬匹的狀況,態度比先前更
疏遠。

  寶寶眨著眼睛,被指責得莫名其妙。是她引來的人嗎?她做了什麼,引得這些
人全提著力想來殺她?!

  三人都往馬車走去,只有她揪著絲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驀地,刀光一閃。一個男人猛然跳了起來,手上的刀子,筆直的伸來,神准的
擱上寶寶的頸子,他倒地詐死,等的就是她落單的這一刻。

  「別過來!」黑衣人吼叫道,拉緊實實的頭髮,用力扭扯,露出白嫩嫩的頸子
,以及燦爛奪目的黃金富貴鎖。

  頭皮上的刺痛,讓她疼得幾乎要掉淚。

  「放開她。」齊嚴吼道。

  還沒有任何動作,鋒利的刀尖就壓緊了白嫩的頸子,還威脅的不斷用力。

  「再上前一步,我就割斷她的脖子!」黑衣人的臉上,有著猙獰的刀傷,還在
冒著鮮血,隨著他激動的吼叫,鮮血濺出傷口,看來可怕極了。

  齊嚴全身僵硬,拳頭緊握著,黑眸深幽得看不見底,視線卻始終盯著黑衣人,
沒有接觸妻子慘白的小臉。

  刺痛逐漸加強,她忍不住顫抖,紅唇中逸出疼痛的呻吟。

  「別急,我只要錢,不要女人,等會兒就把這婆娘還給你。」黑衣人說道,雙
眼通紅,興奮得全身發抖。

  這副富貴鎖,可代表著無盡的財富啊!天下人都在傳說著,只要得到這個鎖,
就能吃穿不愁,享盡榮華富貴。

  貪婪的慾望,讓他失去理智,沾著血的手,拉住富貴鎖,用力的扯啊扯,那黃
金打造的鎖圈卻文風不動。

  齊嚴下顎的肌肉,隱隱抽動。

  「爺--」莫笑焦急的低語,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暗暗揚手,示意稍安勿躁,全身的力量卻已蓄勢待發,長劍的劍刃因為蓄滿
力量,正在輕輕顫動著。

  黑衣人仍忙著跟鎖圈纏鬥,他粗魯的又拉又扯,手勁愈來愈大。「該死,解不
下來嗎?」

  鎖圈勒在嬌嫩的肌膚上,磨出了瘀傷,那股尖銳的疼痛,逐漸形成怒氣,從胸
口冉冉浮上。她捏緊小拳頭,深吸一口氣。

  眼見富貴鎖取不下來,黑衣人沒了耐性,手中的刀高高舉起。「既然如此,那
就抱歉了。這個富貴鎖,老子要定--」

  危機在瞬間解除,志得意滿的宣言,化為尖銳的慘叫。

  刀子還沒落下,黑衣人卻陡然臉色一白,整個人蜷成一團,不斷顫抖,齊嚴的
長劍在同一刻趕到,貫穿他的胸膛。

  寶寶緊閉雙眼,全身一軟,往前跌去,趴進齊嚴等待的懷抱。

  她剛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這時才覺得害怕,無法遏止的顫抖著。直到胸口刺
痛,她才發現,  自個兒一直是屏住呼吸的。

  「呃,少夫人,你做了什麼?」司徒莽問道,走到黑衣人身旁,好奇的左瞧右
瞧。

  雖然是主子出手,才宰了這傢伙,但是在中劍之前,那人的臉色就已經慘白得
不像話,顯然是少夫人也出了手。

  「我踹他。」她邊喘邊說。

  齊嚴皺眉,看著嬌小纖細的妻子。

  「踹他?」

  「嗯,踹他那裡。」

  他沈默半晌,才又確認。

  「那裡?」

  她點頭。「對,那裡。」三姊說過,遇上危險,就算打不過,也要給對方致命
的一擊。唔,她應該是踹對地方了吧?

  司徒莽瑟縮了一下,不敢想像那會有多疼。

  「夠了,回去。」齊嚴突然開口,口氣森冷,率先邁步離開。確定她安然無恙
後,黝暗的眸子就不曾再看向她,甚至不曾開口問問,她頸上的傷疼不疼。

  寶寶再也不敢久留,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她走到他身旁,卻不敢去碰他,更不
敢去握他的手,只敢偷偷的覦著他冷若寒冬的側臉。

  * * *

  她隱約察覺,齊嚴的怒火有增無減。

  他似乎更生氣了。

  齊府裡瀰漫著窒人的氣氛。

  長達好幾日的時間,寶寶都見不到齊嚴的面。她知道他也在府裡,但兩人卻老
是碰不到面,就連夜裡,他也沒有回主樓。

  從新婚至今,他從未這麼冷淡過,那疏離的態度,讓她心裡好難受。

  忍耐了幾天,她終於克制不住,問清楚了齊嚴的工作流程,知道他會在大廳裡
議事。她鼓足了勇氣,換上他最喜歡的衣裳,才慎重的來到大廳外。

  隔著窗欞,他熟悉的低沈嗓音傳了出來。

  她站在窗外,閉起眼睛,覺得那些字句,就像是靠在她耳邊說出的。直到聽見
他的聲音,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他。

  「人到了沒有?」齊嚴問道,口吻比以往都不耐。

  「正在路上。」

  「為什麼這麼慢?」他質問。

  「爺,工匠遠從波斯趕來,當然要耗費不少時間。」

  咦,他找工匠來做什麼?

  寶寶困惑的眨眨眼,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小腦袋不由自主的往前靠,緊緊貼
在牆上,想聽得更仔細。

  「再派出快馬,日夜兼程,立刻給我帶來。」齊嚴重擊桌面,發出轟然巨響。

  「呃,爺,其實,您也不需心急,就算工匠還沒到,只要少夫人不再露面,也
不會再引來旁人對富貴鎖的覬覦。」

  隔著一道牆,寶寶的身子略略一僵。

  他們是在討論她嗎?

  「無論她往後會不會再露面,我都受夠了!」齊嚴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傳來,
槌入她的心口。

  她好想立刻走開,不再去聽,但是雙腿像被凍住,根本動彈不得。

  大廳內的討論沒有結束。

  「爺,那等工匠到了--」

  「立刻把鎖拆下來。」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離開那面牆。

  齊嚴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

  胸口的富貴鎖,一分一分的變得沈重,重得她幾乎無法負荷。

  「我不要任何人再瞧見她頸上的富貴鎖!」

  她臉色慘白的後退,齊嚴的聲音卻不放過她,追了出來。

  「我一天都不要再忍受下去!」

  他不要再忍受下去?

  她的心狠狠的一震。

  原來,他一直以來,只是在「忍受」她?

  原來,他要的只是富貴鎖!

  寶寶血色盡失,跌跌撞撞的走到花園角落,雙腳一軟,咚的一聲,重重的跌在
石板上。石板堅硬,嬌嫩的雙膝撞得滲出鮮血,她卻渾然不覺得疼。

  胸口的疼痛,已經奪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先前已經以為,齊嚴娶了她,總會有那麼一丁點喜歡她。而如今,聽到他親口
說出,他要的也僅僅是這個鎖,她的世界瞬間崩毀。

  我就是不讓她見人。

  齊嚴不想讓別人看見她,想要保護的,是她頸間的富貴鎖。他要的只有這個鎖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軟嫩的小手,握住冰冷的鎖圈,輕輕顫抖。

  有了這個富貴鎖,並不是件好事,她一直無法知道,齊嚴是愛她的富貴命,還
是她這個人。

  也或許,他根本沒有在乎過她,一切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原來,對他來說,你遠比我更重要。」她小小聲的,對著富貴鎖說話。

  富貴鎖冰冷,她的手也冰冷。

  就連心,也漸漸冷了起來。

  只有滴在粉頰上、手背上的淚水,溫溫的、熱熱的--

  * * *

  齊家少夫人的失蹤,成了開春第一件大事。

  從雙桐城到京城,人人都在討論著這件事,齊府的人,到處奔走著,徹底搜尋
方圓百里,卻還是沒瞧見少夫人的蹤影。

  就連錢家的公子,也奉了錢金金的指示,領了一大票的人到雙桐城來,加入搜
尋的行列。

  只是,半個月的密集搜查,並沒有任何的成果,佳人與富貴鎖,全都平空消失
了。

  雙桐城最好的客棧裡,旭日焦躁的來回走動著。

  都耗費半個多月了,四姊還是不見蹤影,而那個氣勢嚇人的姊夫,三天兩頭就
把他找過去,用冰錐似的眼睛瞪著他,壓根兒就在懷疑,是他把四姊藏起來的。

  天啊,他要是知道四姊的下落,還用每日在城裡奔來跑去,忙得焦頭爛額嗎?

  正在煩惱著,門上傳來輕敲。

  「誰?」

  「齊府的君莫笑。」

  又是齊府的人!

  旭日歎了一口氣,踱步走到門前,無奈的開了門。「夠了吧,我已經說了,四
姊不在我這兒,你們不用三天兩頭就派人來找--」

  門一打開,一個清秀的小廝溜了進來。

  「喂,你做什麼?喂,說話啊,本公子的房間是你能進來的嗎?」他不耐的說
道,伸出手想揪住對方,這麼一碰,倒先碰掉那頂小廝帽。

  帽子落地,一頭滑亮如絲緞的黑髮流瀉下來,那小廝抬起頭來,楚楚可憐的小
臉,看來好熟悉。

  「啊,四姊!」震驚過度,旭日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沒有想到遍尋不著的
寶寶,這會兒竟突然冒出來。

  她咬著唇,一臉憔悴,眼圈兒紅紅的,不知哭了多久。

  「少夫人,先進房裡去吧,免得別人瞧見。」莫笑出聲提醒,緊張的左瞧右看
,就怕被人發現。

  還沒坐下,旭日迫不及待的發問。

  「這半個月來,你躲到哪裡去了?」他握緊寶寶的手,就怕一個不小心,又讓
她溜了。

  「齊府。」

  「啊?」不會吧,全城的人都快找翻天了,她卻根本沒離開齊府?

  寶寶點頭。

  「是莫笑把我藏起來的。」

  莫笑站在一旁,身上竄過一陣顫抖。要是讓爺知道,少夫人的失蹤跟她有關,
她非被活活剝掉一層皮不可!

  旭日瞄了對方一眼,注意力又轉回寶寶身上。

  「好,那麼告訴我,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躲起來?」幾個姊姊裡,就屬四姊
最溫柔,要不是事關重大,她可不會鬧出這麼大的事來。

  這個問題,讓她的眼圈兒更紅了,溫熱的眼淚,瞬間滾出眼眶。

  「他不要我!」她哭了出來,撲進弟弟的懷裡。

  旭日連忙又拍又哄,抓起手絹,手忙腳亂的替她擦淚。

  「四姊,呃,不會吧,是不是哪裡出了錯?姊夫怎麼可能不要你?」這麼漂亮
的人兒,全天下的男人可是搶著要啊,況且,這些日子以來,齊嚴的表現,可不像
個亟欲拋妻的男人。

  「我親耳聽到的,他要的只有鎖。」清澈的明眸,成了淚泉,眼淚嘩啦啦的直
掉,止都止不住。

  「這不可能啊!」旭日搔搔腦袋,喃喃自語著,很想為姊夫辯駁,卻又擠不出
半句話來。

  淚流滿面的寶寶,揪住他的衣裳,可憐兮兮的開口哀求。

  「旭日,幫我。」

  「怎麼幫你?」

  「把富貴鎖解了,這個鎖給他,然後我就跟你回家去。」她咬著唇說道,已經
對齊嚴死了心,只想快點回家,再也不見他的面。

  此話一出,旭日整個人跳起來,繃得半天高,腦袋搖得像博浪鼓,只差沒扭斷
頸子。

  「不行。」他大聲叫道,雙手跟著亂搖。

  幾年前就曾試過,要把富貴鎖取下來,但是鎖製作得太過精巧,一旦扣上就解
不下,京城裡的巧匠全都束手無策,想硬解下來,非要拿利器割斷或鋸斷鎖圈,四
姊那嬌嫩的頸子,肯定會受傷。

  「你不幫我,我就去買柄銼力自個兒處理,就算把頸子銼斷,也要把它解下來
。」寶寶深吸一口氣,捏緊小拳頭,淚濛濛的眸子裡,閃爍著堅定的決心。

  反正一等波斯工匠到了雙桐城,這個鎖就非解下不可,她不如先把鎖取下來,
一刀兩斷,盡快離開這處傷心地,結束得乾淨收了  要是再不離開上想起齊嚴,她
的心就好疼、好痛--

  只是,就連她也沒有把握,離開了之後,自己的心是否還能痊癒。他的身影,
已經在她心上烙得那麼深,用哀傷、用仇恨都無法抹滅。

  旭日苦著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呃,四姊--」

  「你幫不幫?」

  「四姊--」

  「你不幫,那我去買銼刀了。」她轉過身子,就要往門外走去。

  「啊,別走!」旭日連忙喊道,抓住姊姊的肩膀,怕她這麼一踏出屋子,又要
失蹤大半個月。再說,她要是一不小心,真的把頸子銼斷了,那可不得了啊--「
怎麼樣?」

  他咬咬牙,掙扎了老半天後,終於下了決定。

  「好吧,我陪你去找個功夫俐落點的工匠,把這個該死的鎖弄下來。」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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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14:04: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富貴鎖的消息,令全城都沸騰了起來。

  失蹤已久的齊家少夫人,洩漏了芳蹤,出現在客棧裡頭。城裡的人,全都拋下
手邊的工作,有志一同的往客棧趕去。

  他們對錢寶寶感到好奇,對傳說中的富貴鎖,更是好奇得緊。

  富貴鎖離開齊府,沒了齊嚴的嚴加保護,這會兒流落在外,等於是沒了主人。
人為財死,哪個人心中沒貪念,聽見能撈著大筆財富的機會,沒一個人願意錯過,
全擠來想分一杯羹。

  消息也傳到齊嚴的耳朵裡。

  他衝出齊府,往客棧奔去,卻撲了個空。

  人群早已擠破客棧大門,還把她逼上了城牆。

  齊嚴連聲咒罵,轉往城牆而去。愈是靠近城牆,人群就愈密集,流傳的流言耳
語也就愈荒謬。

  距離十條街的時候,人們在傳說,錢寶寶已經取下富貴鎖。

  距離五條街的時候,人們在傳說,錢寶寶已經離開齊家,跟丈夫勞燕分飛。

  距離三條街的時候,人們在傳說,錢寶寶要當眾招親,誰接到富貴鎖,就是她
新一任的丈夫。

  距離一條街的時候,人們在傳說,她的新夫婿將可以得到無盡的財富。

  他來到城牆之下,赫然發現,街道上、城牆上,甚至附近樓房的屋頂上,全擠
了滿滿的人。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對著城牆上叫囂鼓噪著。

  「快丟啊、快丟啊,不是說要招親嗎?」

  「是啊,把富貴鎖扔下來!」

  「扔啊,扔啊!」

  人群不斷呼喊,齊嚴額上的青筋,因憤怒而抽動。離他最近的幾個人,領子陡
然一緊,連哀嚎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扔了出去,摔量在地上。

  銳利黑眸,隔著大老遠,掃見那嬌小的身影,就懸在城牆邊上,狼狽的又躲又
逃。她頸間沒了富貴銀,卻圍了一圈繃帶。

  他瞇起雙眼,高大的身軀緊繃著,輻射出驚人的怒意。

  寶寶沒瞧見他,還在忙著後退,小手上握著的,正是眾人紅著眼想爭奪的富貴
鎖。

  旭日找來的工匠,用盡方法,才將鎖圈鋸開,只是如先前所預料的,不論怎麼
小、心謹慎,尖銳的鋸力還是在她頸子上劃出傷痕來。

  劇烈的疼痛,讓她昏了過去。旭日嚇壞了,嚇得臉色發白,扯住工匠,差點沒
把對方折成十八塊。

  最後,是莫笑夠冷靜,匆匆找來草藥敷上,再灌下一壺濃茶,這才讓寶寶醒了
過來。

  傷口不深,也不太嚴重,只是很疼。但這種程度的痛,比起她心中的失落,又
顯得微不足道。

  人群一波一波的湧上來,把城牆上擠得水洩不通。至於旭日銀莫笑,早就被人
群衝散,根本看不見蹤影。

  「不要過來!」她害怕的喊道,不斷後退,驚險萬分的退到城牆邊。

  這些人的眼睛裡,全閃爍著貪婪,一步又一步的逼上來。沒人理會她的哀求呼
喊,眼睛全盯著富貴鎖。

  她咬著紅唇,心裡難受極了。

  老人當初的祝福,如今成了可怕的詛咒。到底,她還要跟這副富貴鎖糾纏多久
?難道所有的人,眼裡就只容得下這副鎖?

  有哪一雙眼睛,是真正只望著她這個人的?

  軟嫩的小手,握緊鎖圈。

  她下定決心了!

  嬌小的身軀奔上城牆的最高處,那雙小手,將金光燦爛的富貴銀舉得高高的,
全城的人,一顆心也被吊得老高,全部忘了呼吸。

  然後,就看見她雙手一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價值連城的富貴鎖扔下護城河


  「啊!」

  所有人齊聲大叫,呼喊聲震動全城,有的懊惱、有的惋惜、有的憤怒。

  接著,那些人像是著了魔似的,集體轉了方向,撲通撲通的,全都奮不顧身的
往下跳,不畏春寒,在滿是爛泥的護城河裡游泳撈鎖。

  城牆上瞬間清場,變得空蕩蕩,半個人影都不剩。

  寶寶全身一鬆,軟軟的跌坐在城牆上,初春的風,吹在身上格外的寒冷,不帶
半分溫暖。

  眼淚一滴滴的滾下來,她低垂著小腦袋,趴在城牆上哭泣。

  真的沒有人要她了,扔了那副鎖後,她什麼都不是,那些人甚至沒有費神多看
她一眼--

  陰影蓋來,有個龐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擋住了陽光。她仰起頭,在淚眼朦朧
間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是齊嚴!

  他瞪著她,臉色緊繃,整個人動也不動。

  半晌後,她抽抽噎噎的開口,看在夫妻一場的分上,想給他一點指示。

  「我把鎖扔下去了。」

  他下顎一抽。

  「我知道。」

  「你不去搶鎖嗎?被人搶走了怎麼辦?」他不是很在乎那副富貴鎖嗎?

  「我要的不是那個。」

  她愣愣的看著他,身子緊繃著。

  當旁人都跳下城牆,去撈富貴鎖時,唯獨他動也不動,站在她面前,默默揪著
地。這兒什麼都沒有了,就剩下她這個人--

  齊嚴要的不是富貴鎖,那麼,他要的是什麼?

  眼淚慢慢乾了,希望的火苗,因為這句話,又被悄悄點燃。寶寶屏住呼吸,視
線滑過他嚴峻的臉龐,發現自己真的好想好想他。

  「還趴著做什麼?回家了!」齊嚴沈聲說道。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屏息看了他半晌,才小心翼翼的發問。

  「你還要我?」

  「廢話!」

  他瞪了她一眼,轉身往城牆下走去。

  真的嗎?真的嗎?!他還要她?

  即使沒有了富貴鎖,他仍舊要她做他的妻子?

  就算他是用好凶的口氣,對她說出這句話,她心頭還是又暖又甜,紅唇禁不住
往上揚。

  齊嚴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腳步。

  他沒有回頭,黝黑的大手卻朝後一伸,掌心朝上。

  「還不過來!」他說道。

  她瞧瞧護城河裡,搶著富貴鎖的人們,再抬起頭,瞧瞧他等待的掌一心,立刻
就做了決定。

  軟嫩的小手,擱進他的手裡,握得緊緊的。

  深幽的黑眸,掃了她一眼,原本的陰鷲慍怒,被一閃而逝的喜悅沖淡。

  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回家。

  * * *

  紛亂稍平,兩人回到齊府。

  錢金金正坐在大廳中,儀態萬千的喝著茶,絕美的面容上,絲毫看不出連趕了
數日路程的疲倦。

  眼看旭日解決不了事,反倒把事情鬧得更大。

  她特地趕來,打算親自處理,不但剛好趕上全城近乎瘋狂的集會,還在路上撿
回了被人踩得全身滿是腳印的旭日。

  「我想跟寶寶談一會兒。」瞧見兩人回來,她立刻開門見山的要求。

  齊嚴看了她一眼,鬆開寶寶的手,逕自往外走去,隱約猜得到,金金要說的究
竟是什麼。

  等到外人都出了廳,眼前只剩自家人,金金俏臉才沈了下來。

  「仰起頭來,讓我瞧瞧。」她吩咐道。

  寶寶不敢違抗,乖乖的抬起頭,讓大姊檢視頸上的傷。

  金金瞇眼看了一會兒,緩緩轉過頭,睨了弟弟一眼。

  「你啊,好大的膽子,敢拿你四姊的命開玩笑,讓人在她頸子上動刀。」

  旭日總縮腦袋,一臉愧疚。「呃,我也是想幫她嘛!」

  這回,紅唇彎成了冷笑。

  「只要狠心些,哪個工匠都能解下富貴鎖,問題是誰捨得讓她冒險?你以為,
齊嚴遠從波斯請了巧匠來,為的是什麼?」

  「四姊說,姊夫只要富貴鎖,所以--」

  「笨,他是捨不得傷地。聘請波斯巧匠來府裡,為的是安全解下富貴鎖。」這
下好啦,這對姊弟自個兒把鎖鋸了,巧匠沒了用處,只能收拾包袱,捲了齊嚴賞的
大筆銀子,又回波斯去了。

  旭日縮著腦袋,大姊每罵一句,他就後退一步,眼看就要被罵得貼到牆上去了


  眼看弟弟挨罵,寶寶走上前,扯扯大姊的衣袖,無聲的求情。

  金金的注意力轉回她身上,口氣卻溫和了些。

  「為什麼逃出去?」

  「我以為,齊嚴要的是鎖,不是我。」她垂下小腦袋。

  「他可是點石成金的財神爺,要娶什麼女人沒有?哪會在乎什麼富貴鎖?」

  清澈的眼兒,因為大姊的保證,閃爍出希望的光彩。

  「但是--」

  可能嗎?他可能那麼在乎她嗎?

  金金彎唇淺笑。

  「還不信嗎?那麼,你去瞧瞧他身上的繡囊。」

  「他身上沒帶繡囊啊!」她可沒瞧見過。

  「肯定有,大概擱在他胸前,你就伸手去找找吧!」

  金金吩咐完畢,緩緩站起身來,優雅的往外走去。

  「旭日,跟我回去。」

  「啊,要回去了?」他從角落探出腦袋,懊惱的左瞧瞧、右看看,依依不捨的
看著滿屋子的好東西。

  「不回去,難道賴在這兒嗎?」

  「呃,大姊,咱們不多住些時日嗎?齊府有不少好東西呢!」

  脆如銀鈴的聲音,從外頭飄進來。

  「寶寶頸上的傷都還沒痊癒呢,齊嚴要是知道,是你找了珠寶匠鋸開的,傷了
他妻子的細皮嫩肉,能不找你算帳嗎?」

  旭日臉色一白,舉步往外移動,大姊的威脅卻沒停止。

  「你是這會兒跟著我走回去,還是等你姊夫整治過後,躺著讓我運回去?」

  一陣寒意竄過全身,他當機立斷,再也不敢久留,三步並作兩步,頭也不回的
溜出門去,一心只想趕快離開。

  「齊嚴,看好你的妻子,別再讓她溜了,我可不想時常跑來這兒。」金金交代
著,聲音逐漸走遠了。

  大門再度打開,她最熟悉的那個男人,緩緩踏了進來。

  室內岑寂,沒人開口。

  她瞪著自個兒的腳尖,心頭有好多疑問,卻不敢問出口。

  黝黑的指掌伸了過來,扣住她的下顎,黑眸掃過她頸間的傷,瞬間迸出怒火。

  「誰讓你傷著自己的?」他咬牙切齒的問,心中揪痛。

  寶寶捏著絲裙,不敢告訴他,那個罪魁禍首,才剛剛從他身旁溜出去。

  「我沒事的。」

  「會疼嗎?」

  「唔,還好。」她撒了個小謊,不想讓他擔心。

  齊嚴雙眸一合,猛然伸出手,將她抱進懷中,臉龐埋進她的黑髮裡。「該死的
你,永遠不許再這麼做!你簡直要嚇掉我的魂了!」他粗暴的吼道,高大的身軀竟
在劇烈顫抖著。

  鐵箍似的懷抱,緊得她難以呼吸。

  「呃,夫君,我、我--我喘不過氣--」她掙扎著想要呼吸,不由得懷疑,
這是他最新的懲罰方式。

  齊嚴低咒一聲,強迫自己鬆開雙臂。他非要緊緊的抱住她,確認她安然無事,
那陣顫抖才能逐漸平息。

  喘了一會兒後,她抬起小腦袋,想起大姊的吩咐。

  「夫君。」

  他低頭,筆直的看進她的眼裡,哼出疑問的鼻音,灼燙的氣息滑過她的發間。

  那專注炙熱的眼神,讓她粉頰一燙,心頭既慌又甜。城牆上他所說的話、大姊
的解釋,全都串在一塊兒,她逐漸知道,看似無情的他,其實對她用、心有多麼深


  只是,她還是好忐忑,不敢確認那份狂喜,就怕自個兒誤會了,又要從天堂摔
入地獄。

  「大姊要我看你身上的繡囊。」她小聲說道。

  黝黑的顴骨上,浮現可疑的暗紅。

  「那沒什麼好看的。」齊嚴粗魯的答道。

  她不肯放棄,偏著小腦袋,瞅著他的側臉直瞧,研究著他顴骨上不尋常的顏色


  「為什麼不讓我看?」

  「就跟你說了,沒什麼好看的。」他撤過頭去,神情古怪。

  小腦袋又歪了幾分。

  「你在臉紅嗎?」她狐疑的發問。

  顴骨上的紅潮,變得更明顯了,她的好奇、心被撩撥得無法克制,實在無法猜
想,到底是什麼東西,竟能讓他臉紅。

  軟嫩的小手,往他寬闊的胸膛裡摸,東翻翻、西找找,還真的在他胸前的夾層
裡,摸著一個小小的袋子。

  「這是什麼?」她抽了出來,湊到眼前端詳著。那是一個很典雅的繡囊,布面
有些蘑損,看得出來已經佩戴好多年了。

  他臉色變得更古怪,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搶回來。

  黝黑的大掌一扣上她的手腕,她腦中靈光一閃,低低呻吟了一聲,柳眉也蹙得
緊緊的。

  她裝疼!

  齊嚴像被燙著似的,迅速收回手,神情更是猛然一凜,無限緊張的望著她。別
說搶回繡囊了,他只姜沒衝出去找大夫,瞧瞧她究竟是哪兒在疼在痛。

  啊,看來,這招挺有效的!

  她慢條斯理的扯開繡囊,心裡在盤算著,往後是不是能靠這一招,在他的霸道
下扳回一城。

  繡囊裡頭,是一綹烏亮的頭髮,用紅緞帶仔細的綁住。

  寶寶瞪著那綹發,久久無法動彈。半晌之後,她才抬起頭來,看著齊嚴緊繃的
五官,清澈的眼裡,浮現一層淡淡的水霧。

  她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當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拿著刀子,霸道的割走她
的頭髮,把她嚇壞了。

  「這是我的頭髮?」從多年前到如今,他始終貼身帶著她的發嗎?

  他僵硬的點頭,薄唇中吐出埋藏多年的話語。

  「你是我的髮妻。」

  初見面那一日,她像個瓷娃娃站在花園中,絕美的臉兒望著他,露出羞怯的一
笑。那抹笑容,令他神魂顛倒,他只看了一眼,就決心娶她為妻。

  「你在乎的,不是富貴鎖嗎?」她顫抖的低語,珠淚滑下粉頓,連聲音都在顫
抖。

  「我從來就沒在乎過那破爛東西。」齊嚴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用額頭
抵著她,輕輕摩擦著。「你這個笨女人,為什麼不相信我?」

  「誰讓你那一日,扯了我的衣領,瞪著富貴鎖瞧了半天,像是它比我更重要。
」她低聲抱怨著。

  「我先前瞧它,是為了看清樣式,好找人來把它給除了。」粗糙的指,愛憐的
滑過嬌嫩的粉頰,滿意的察覺她輕輕顫抖著。「那些該死的傳說,只會引來無數的
貪財者,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許任何人覬覦你。」

  他要的不是富貴銷、不是無盡的富貴,他要的真的是她!

  那塵封多年的心結,瞬間被解開。她咬著紅唇,低泣一聲,撲入齊嚴懷裡,緊
緊抱住他。

  「夫君,我--」

  還沒來得及山盟海誓,宣告對他的深情,就聽得轟的一聲,大門、窗戶全被撞
開了,數十個人緊張兮兮的闖進來。

  「住手!」

  「不可以。」

  「不要打少夫人啊!」

  整座齊府的人,瞧見寶寶回了府,全都繃緊了神經,就怕齊嚴責罰她。

  當兩人關進大廳談話時,他們全躲在門外,緊張兮兮的偷聽,有人搶不到好位
子,甚至爬上了屋頂。

  一聽到寶寶低泣的聲音,他們還以為齊嚴動了手,連忙闖進來,急著要拯救她
。只是,眼前兩人緊緊相擁,那濃情蜜意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丈夫在教訓老婆
啊!

  正在尷尬的時候,齊嚴開了口。

  「陳吉!」

  總管怯怯的舉起手,從人群裡擠出來。

  「爺,小的在。」

  黑眸一閃,有微怒,也有啼笑皆非,再也不是冰冷無情。

  「領著人全滾出去。」他下了命令,不許再有人打擾。

  「是!,」陳吉驚喜的答道。

  嗚嗚,他太感動了,爺記得他的名字了!

  在總管的催促下,大夥兒摸摸腦袋,全退出去了,心裡總算明白,這對夫妻可
不需旁人再擔心了!

  大廳之內,齊嚴擁著妻子,享受著紛亂後的靜謐。

  「夫君。」她低低喚了一聲。「如果那副鎖真能帶來無窮的富貴呢?你也不在
乎嗎?」

  旁人求之不得的寶貝,他竟能棄若敝屐,在他眼裡,她只看見自己的倒影,那
熱燙的目光,讓她的心也為之融化。

  他托起她的下顎,一字一句,說得格外緩慢。

  「即使用全天下的富貴,跟我交換你,我也將不屑一顧。」

  熱燙的薄唇,印在嫩嫩的唇上,封緘最溫柔的承諾。

  富貴易求,真心難得。

  無論富不富貴,她都將是他最珍愛的結髮妻子。

  他是搖錢樹、她是聚寶盆,這樁姻緣是月老注定的。至於那副鎖的爭奪,再也
與他們無關。

                 (全文完)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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