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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橫溝正史][金田一系列之犬神家一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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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9:00: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犬神家一族 序章——故事開端  
犬神家一族 第一章 絕世美人  
犬神家一族 第二章 公布遺囑  
犬神家一族 第三章 暴風雨前  
犬神家一族 第四章 傳家之寶  
犬神家一族 第五章 重要物證  
犬神家一族 第六章 噩耗  
犬神家一族 第七章 神秘旅客  
犬神家一族 第八章 發現尸體  
犬神家一族 第九章 守靈之夜  
犬神家一族 第十章 伸出魔手  
犬神家一族 第十一章 風聲鶴唳  
犬神家一族 第十二章 佐智之死  
犬神家一族 第十三章 誰是凶手  
犬神家一族 第十四章 駭人的真相  
犬神家一族 第十五章 尸體之謎
犬神家一族 第十六章 命運多舛的女子  
犬神家一族 第十七章 佐清現身  
犬神家一族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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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9:02:56 |只看該作者
序章——故事開端
      昭和二十X年二月,信州商業界的巨子及犬神財團的創始者——人稱“日本生絲王”的犬神佐兵衛,長眠于信州那須湖畔的家園,享年八十一歲。     關于犬神佐兵衛的傳記有很多,其中,“佐兵衛的立志美談”曾刊載在各類報章媒體上,喧騰一時。不過,這些傳記里記載最詳盡的合,提出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主張用存在主義的“人,還是佐兵衛死後由犬神奉公會(注:類似基金會的一種組織)所發行的“犬神佐兵衛傳”。     根據這本傳記的說法,佐兵衛自幼父母雙亡,不但不知道自己的故鄉何在,就連生于何處、父母是誰,他都不清楚。雖然他自稱犬神,但沒人知道是真是假。     一般人有錢有勢之後,總會想追本溯源,不過佐兵衛卻沒有這種傾向,他常自我解嘲地說:     “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是一絲不掛的來,我又何必給自己增添那麼多累贅呢?”     此外,佐兵衛還曾在這本傳記中提到:     “十七歲之前,我一直像個乞丐般四處流浪,直到我流浪到信州那須湖畔,受到野野宮先生的青眯,人生才有了重大的改變。”     這位野野宮先生名為野野宮大貳,在那須湖畔的那須神社當一名神官。他可以說是佐兵衛這輩子的大恩人,這份大恩大德,一直銘記在佐兵衛的心中,每當他談及這位恩公,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恭敬態度。     佐兵衛的知恩圖報,以及他後來對野野宮家族的照顧,在當時的確傳為美談;但是,大凡事物總有一定的限度,不及與太過總是不好。     事實上,佐兵衛死後,犬神家族之所以發生一連串的喋血殺人事件,原因就在于他對野野宮家族報恩得太過度了。由此可知,即使我們的出發點原是出于善意,然而一旦處理不當,就會造成相當悲慘的結局。     不過,這件事我們暫且不提,先來看看佐兵衛和大貳最初接觸的的委吧!     一如佐兵衛在自述中所說,十七歲時的他,的確正過著如乞丐的日子。     有一天,他像只喪家之犬似的昏倒在那須神社前,當時巳是晚秋時分,寒氣逼人。佐兵衛不但衣衫襤褸,而且巳有三天未曾進食;在饑寒交迫的窘況下,佐兵衛清楚意識到死神即將降臨。     事實上,如果那時候大貳再晚一點發現他的話,佐兵衛肯定會客死他鄉。     不好大貳一看見年幼的佐兵衛昏倒在地,吃驚之余連忙把他帶回家,吩咐妻子晴世盡全力照顧他。     根據“犬神佐兵衛傳”中的敘述,當時大貳四十二歲,他的妻子晴也才二十二歲,佐兵衛曾說過,這位叫做晴世的女子不但個性十分溫柔,人也長得非常漂亮。     在他們夫妻倆的悉心照顧下,佐兵衛很快就康複了,而大貳在得知佐兵衛悲慘的際遇之後,便勸他留下來,正好佐兵衛本人也不願離開如此溫暖的家,于是便同意留在大貳的身邊幫忙。     在此之前,佐兵衛從未接受過學校教育,自然是斗大的字認識不到兩個,不過大貳非常疼愛他,所以時常不辭辛苦的教育他。     大貳之所以如此疼愛佐兵衛,是因為他看出佐兵衛頭腦靈活的一面,不過還有一個理由是“犬神佐兵衛傳”中所沒有提及的,那就是——佐兵衛是個非常俊秀的美少年。     大貳非常欣賞佐兵衛俊秀的容貌,傳說兩人在當時即有曖昧的關系,所以佐兵衛住到大貳家的一年後,個性十分溫柔的晴世便因為大貳對佐兵衛的極度龐愛,完全無視她的存在,而搬回娘家住。     不過他們夫妻之間不和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之後佐兵衛為了避嫌,也離開野野宮家;他離開野野宮家不久,晴世便又乘乘地回家了。     那件事過後,大貳夫妻感情更加融洽,不多久,晴世產下一女,名為祝子。     祝子年滿十八即嫁作人婦,並產下一女名為珠世。     事實上,珠世才是本故事的主角人物。     佐兵衛離開野野宮家後,便在大貳的幫忙下,進入一家小型紡織廠工作,這份工作讓他奠定了日後雄霸日本商業界、建立犬神財團的重要根基。     資質聰敏的佐兵衛能在短短的一年內,精通旁人得花數年時間才學得好的技術,此外,他雖然離開野野宮家,但還是經常回去探望大貳,接受大貳的薰陶,所以佐兵衛後來也成為一位非常有涵養的人。     至于大貳的妻子——晴世,雖然曾經因為佐兵衛的緣故離家出走,但是後來仍和佐兵衛處得不錯,每當佐兵衛來訪時,都會像照顧親弟弟般照顧著他。     佐兵衛進入紡織廠時是明治二十年左右,這個時期可說是日本紡織工業的搖籃時代。     佐兵衛在工廠工作的這段期間,學會不少有關紡織廠的組織、銷售生絲的生財之道,所以沒多久,他即能獨立作業,擁有屬于自己的工廠,而提供這一切所需資本的的,據說就是大貳。     佐兵衛後來逐步發跡,曆經中日、日俄戰爭,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戰,日本在充實自身國力的同時,生絲也成為出口產業的大宗,犬神紡織公司因而成為日本一流的大公司。     明治四十四年,大貳六十八歲。由于他是佐兵衛事業的第一個投資人,所以理所當然可以取回當初投資的金額及一些利息,然而任憑佐兵衛說破嘴皮,大貳仍不打算取回這些錢。     大貳死後,他的遺孤祝子沒有多久也成婚,她的丈夫則繼承大貳擔任神官一職。     祝子和夫婿婚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子嗣,一直到大正十三年才生了一個女兒,也就是珠世。     珠世誕生的時候,晴世已經去世,後來她的父母又相繼去世,所以珠世便在犬神家長大成人。     因為她是佐兵衛的恩公的後代,所以犬神家一直尊她為貴客。     至于佐兵衛則不知道是基于什麼理由,一生都沒有正式迎娶任何女子。不過,他仍有三個女兒——松子、竹子、梅子,這三個女兒分別出自三個不同的母親。     後來這三個女兒也分別結婚生子,長女松子的丈夫掌管犬神財團的那須市本店,次女竹子的丈夫則經營東京分店,而三女梅子的丈夫就負責神戶分店。     盡管如此,佐兵衛仍親自掌控犬神財團龐大實權,完全不讓自己的女婿們有掌權的機會。     遺囑     昭和二十X年二月十八日,犬神一家全都服侍在即將撒手人寰的佐兵衛身邊。     長女松子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在犬神家族里的境遇卻最為悲淒。因為她早年喪夫,唯一的兒子佐清又因戰爭的緣故,至今還沒回家。     雖然大戰結束後沒有多久,松子就收到一封寄自緬甸的信,信中說佐清還在人間,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也因此,佐兵衛的三個孫子里,只有佐清沒有趕在他臨終前回來。     松子身後站著佐兵衛的次女竹子和她丈夫寅之助,以及他的孩子——佐武與小夜子。佐武二十八歲,小夜子則二十二歲。     再來便是三女梅子和她的丈夫幸吉,以及他們的孩子佐智。佐智小佐武一歲,今年二十七歲。     上述八人加上還沒回家的佐清,全都是和佐兵衛血緣關系的人,而這些人也就是犬神家的所有成員。     不過,佐兵衛臨終的時候,除了這八個人全部在場之外,還有一個對佐兵衛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也在。不用說,這號人物當然是野野宮家的遺孤——珠世,珠世當時二十六歲。     雖然每個人都守候在奄奄一息的佐兵衛身旁,但從他們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悲淒,除了珠世之外,每個人都流露出焦躁的神情。     只要體弱的佐兵衛一張開雙眼,他們的眼里即充滿了猜忌與不安,除了追隨佐兵衛的視線之外,還不斷窺探著對方的神情。     其實,他們之所以焦躁不安,是因為佐兵衛到現在還未曾交代遺言。大家都擔心,如此龐大的犬神財團在他死後,將由誰來繼承?而那麼龐大的遺產又如何分配?     眼看著佐兵衛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長女松子終于忍不住了,她探身向前說:     “爸爸,您有沒有遺言?快說呀!”     不知道不是不松子的話喚醒了佐兵衛,只見他勉強睜開雙眼。     “爸爸,如果您有遺言要交代,就快說出來吧!大家都想知道您有什麼遺言要告訴我們。”     佐兵衛很快就了解松子的意思,他微微一笑,舉起一雙手指指向坐在末座的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犬神家的法律顧問——古館恭三律師。     古館律師發現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便輕輕咳了一聲說:     “佐兵衛的遺囑的確是交由我保管。”     古館律師的一席話立即引爆這枚定時炸彈,除了珠世之外,每個人都不敢相信地瞪著古館律師。     “有遺囑?”     竹子的丈夫寅之助語氣急促、喃喃自語道。     他咕噥之後,又慌忙從口袋里取出一條手帕,擦拭額頭上滲出的冷汗——盡管當時還是嚴寒的二月天。     “什麼時候公布遺囑呢?是不是等爸爸駕鶴西歸之後就立即……”     梅子的丈夫幸吉也露出相當焦慮的神色,急切地問古館律師。     “不,根據佐兵衛先生的意思。這份遺囑必須等佐清回家後才能公布。”     “佐清?”     竹子的兒子佐武臉上充滿了不安的神色,喃喃低語著。     “但是,萬一佐清沒有辦法回來的話……雖然這麼說似乎不太吉利,可是……”     松子一聽到佐武這麼說,立刻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梅子不顧姐姐的表情如何,也快人快語地說:     “是啊!雖然佐清還活著,但畢竟他還在緬甸啊!何況在他回國之前,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呢!”     “如果遇到這種情況……”     古館律師又清了清喉嚨說:     “如果佐清遲遲沒有回來的話,遺囑就在佐兵衛先生死後一周年的忌日當天公布。至于遺囑公布前的這段期間,犬神家的事業、以及財產的管理,全部都由犬神奉公會代為處理。”     大家聽完古館律師這番話,皆各懷心事,沉默不語。只有松子以夾雜著希望、不安、和憎恨的眼神注視著佐兵衛的臉龐。     佐兵衛依然淺淺一笑,雙眼無神地依序看了每個人一眼,最後他的目光停在珠世的身上,便再也不動了。     一直為佐兵衛把脈的醫生,此時則以平靜的口吻向大家宣布:     “犬神先生已經走了。”     犬神佐兵衛就這樣為他傳奇的一生畫下最後的句點,享年八十一歲。     現在回想起來,他走的那一瞬間,也是日後犬神家發生喋血案件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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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絕世美人
      佐兵衛死後的八個月左右,也就是十月十八日那天,位于那須湖畔的那須旅社來了一位客人,並且訂了一房間。     這位客人年約三十五、六歲,頭發十分濃密,外表看上去並不起眼,體型也不高,身上還穿了一件發皺的毛料和服問題,任意挑選事物的一面,攻其一點,不及其余;玩弄和,而且一緊張,說話就會有點口吃。     他在旅客登記簿上簽的名字是金田一耕助。     如果各位看過“本陣殺人事件”等一系列的偵探小說,想必對這位人物交不陌生。不過為了顧及頭一回看本書的讀者,我還是稍為介紹一下他。     金田一耕助可說是一位獨具特色的偵探;雖然他的外表乏善可陳,而且當他推理到興奮的時候,除了口吃的毛病會加重之外,還會情不自禁地猛搔那頭亂發,說不上什麼高尚的氣質唯心主義的認識論根源”。(《列甯選集》第2卷第715頁),但是他的推理智慧卻實在無人能及。     金田一耕助在女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面向湖畔的二樓房間,他一進房間,就立刻請接線生為他撥了一通外線電話。     “啊!那麼說一個鍾頭之後見,嗯……好的,我等你。”     他掛上電話後,便交代女服務生:     “一個鍾頭之後會有人來找我,到時請你帶他來我房間。我的名字是金田一耕助。”     女服務生點點頭轉身離去,金田一耕助則先洗個澡,然後才臉色凝重地從旅行袋里取出一本書和一封信。     那本書是一個月前由犬神奉公會所發行的“犬神佐兵衛傳”,而那封信的寄件人則是在那須市古館律師事務所工作,名為若林豐一郎的人。     金田一耕助歎口氣,不斷翻閱那本他已經讀過好幾遍的“犬神佐兵衛傳”,過了一會兒,才把書本放在一旁,從信封里取出若林豐一郎寫給他的信。     這是一封相當怪異的信,信中內容如下:     金田一耕助先生親展:     時值秋寒時分,不知尊台是否康健、繁忙如昔?小北未曾與尊台謀面,卻突然提筆寫這封信給您,雖唐突,然而有事相求,實不得不出此下策。     相煩之事無他,乃是關于另外附寄之“犬神佐兵衛傳”一書里的主人翁——犬神佐兵衛先生家屬之事。因為最近犬神家族即將爆發一樁非比尋常的事件,令人憂心萬分,而這非比尋常的事件,正是尊台最擅長處理的喋血案。     小弟每思及此事,即憂煩至整天無法闔眼。如果任事態繼續發展下去的話,恐怕會演變成無法收拾的慘案,為防范未然,請尊台務必移駕至那須調查一番。     尊台讀至此處,或許會以為小弟精神狀態異常,但請相信小弟絕非發狂這徒,實因小弟太憂慮、太掛心、太害怕之故,才會出此下策,勞煩尊台。     另,尊台抵達那須之時,請掛通電話即信封上注明的古館律師事務所,小弟定當即刻拜訪尊台。     最後,小弟萬分盼望尊台不會將此事等閑視之。     若林豐一郎敬上     附記,此事請務必保密。     當初金田一耕助一收到這封咬文嚼字的信時,幾乎為之瞠目結舌。     若林雖然希望別人不要把他視為狂人,然而在看了他的信之後,想不認為他發瘋也難。     因為信中曾提及犬神家族即將發生喋血案件,而且會有人因此喪生,但除非寫這封信的人就是凶手,否則他怎能預言這種事呢?     不過話說回來,計劃殺人的人,照理應不會將這種計劃告訴別人,所以若林在一郎應該不是凶手。     那麼,是他在無意中得知某人有殺人計劃嗎?但若真如此,他大可以直接暗示那些即將會有生命危險的人啊!就算他不方便告訴警察,不方便當面對當事人說,那他也可以用寫匿名信的方式通知當事人嘛!     總之,這封信寫有許多矛盾之處,所以金田一耕助剛開始原本打算對這封信一笑置之,然而信中有一段內容卻引起他的注意。那就是——     如果任事態繼續發展下去的話……     (也就是說,這件怪異的事件現在已經發生了。)     另一個讓金田一耕助在意的原因是,寫這封信的人是個在律師事務所工作的人。     一般來說,在律師事務所里工作的人通常都是律師,而如果對方是律師的話,或許就真有可能知道別人的家庭秘密,或是探知這個殺人計劃。     金田一耕助因此反複研讀這封信,同時也試著看隨信附寄的“犬神佐兵衛傳”。當他從書中了解到犬神家複雜的家族狀況時,立刻對本次事件產生極大的興趣。     而佐兵衛的遺囑必須等他孫子回家才能公開這件事,也讓金田一耕助越來越感好奇,因此他匆忙處理好手邊的事情之後,便提著一只皮箱來到那須市。     金田一耕助把信和書放在膝蓋上,專注地思考這件事情,這時,剛才那位女服務生正好為他端來一杯茶。     “啊!請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連忙叫住即將離去的女服務生。     “請問犬神家位在那須的哪里?”     “犬神家就是對面那棟建築物呀!”     金田一耕助順著女服務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湖畔的對面,見到一棟漂亮的乳白色公館。     看來,犬神家的後院直接面對湖水,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很大的水閘和湖水相通。     “那真是一棟宏偉的建築呢!可惜佐兵衛先生的長孫還沒回來,因此那棟房子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唉!他的孫子到現在還沒有音訊嗎?”     “佐清先生前幾天捎來消息說,他現在巳到博多,他母親知道後,非常高興地前去准備接他回家。我想,他們大概這兩、三天就會回到這里了。”     “哦,他回來了啊!”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感到胸口一陣悸動,第六感覺告訴他,似乎有事要發生了。     這時,犬神家的水閘緩緩升起,沒一會兒工夫,就有一艘小船從犬神家駛出來。     只見小船上坐著一位年輕女子,一個男人則來到水閘外的堤岸邊,不知對船上的女子說了些什麼。     小船上的女子和堤岸邊的男人交談了兩三句之後,便揮一揮手,以熟練的技巧操控船槳,輕快地將小船劃向湖面。     “那名女子是犬神家的人嗎?”     “她是珠世小姐,雖然不是犬神家的人,不過她和佐兵衛先生的關系卻非常深厚;而且她長得十分標致,人家都說,這麼漂亮的姑娘,當今日本恐怕找不出第二位了。”     “哦,這麼說,她是個絕世美女嘍?嗯,有機會真想見見她呢!”     對于女服務生如此誇張的說法,金田一耕助並不以為然,不過他還是從皮箱時取出一副望遠鏡,把焦距瞄准小船上的珠世。     當他看見鏡片那頭珠世的那張臉龐時,一股說不出的悸動立刻貫穿他的背脊。     原來女服務生說的一點也不誇張,金田一耕助本人直到現在也從沒見過如此漂亮的絕世美女。     鏡頭中的珠世臉部微揚,輕松地操控船槳,那份柔美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為的感覺。     金田一耕助又把鏡頭稍微拉長,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果然,珠世那卷曲的秀發、豐潤的雙頰、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的性感雙唇隨即映入金田一耕助的眼簾,此外,她那柔軟、充滿彈性的身體,以及玲瓏的曲線更是美得叫人屏息。     金田一耕助忘情地凝望著珠世的身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珠世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她操控船將的手驀地停了,接著便大叫起來。     她這一叫,原來握住船槳的雙手也跟著松開,小船開始重心不穩,傾向一邊。     珠世眼中充滿恐懼的神色,並發瘋似的揮動雙手。     眼看著小船要沉入水中,金田一耕助趕忙從藤椅上一躍而起!     意外     金田一耕助並沒有忘記將有客人來訪的事,只是他總不能眼睜睜見死不救,所以他一跳出房間,便立刻沖下樓。     事後金田一耕助回想起來,發現這次沖動的行為竟使得自己在調查犬神家事件時陷入僵局。     如果當時珠世並未遇到危險,而金田一耕助也沒有沖出去的話,或許發生在犬神的事件早就解決了。     不過話說回來,當金田一耕助沖下樓時,緊跟在後的女服務生也跑來對他說:     “金田一先生,這邊……”     女服務生說完,立刻帶頭朝後門跑去。     金田一耕助跟著她跑,兩人一推開後門,外面即是一片湖水,小小的碼頭下還停了兩三艘小船。     那些船是那須社准備提供給客人游湖用的。     “金田一先生,你會劃船嗎?”     “嗯,沒問題。”     金田一耕助踏進小船,女服務立刻為他解開緊住船尾的繩索。     “金田一先生,你自己也要小心哦!”     “嗯,我會的,放心吧!”     金田一耕助說著,便手握船槳,使出全身力氣劃向湖心。     他朝湖心看去,發現珠世所乘坐的小船已經入水里一半以上了,而珠世正發狂地高聲求救。     雖然那須湖不是座很深的湖,卻仍具有危險性。因為生長在湖底的水草猶如女人的長發般盤根錯節地糾雜在水中,若是被水草卷住的話,即使是水中蛟龍也不免有滅頂之虞,而且一旦溺斃,尸體也不易浮出湖面。     不知道不是不因為珠世的求救聲驚動了大家,只見兩三艘小船也分別從四面八方朝珠世劃去,而金田一耕助身邊也傳來那須旅社老板和男客們大聲呼喊及劃槳的聲音。     不過,他們的動作仍比金田一耕助稍晚一步。     此時,剛才那個男人忽然脫去上衣、長褲,撲通一聲跳進湖水,朝逐漸沉的小船游去。     男人的兩只手臂如水車般快速擺著。     結果,這個男人最早游到珠世的身邊。     當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劃到珠世身邊時,珠世的小船已經只剩下船舷了,而水中的珠世則被那個男人緊緊抱住。     “真是太可怕了,小姐,快點上船吧!”     金田一耕助趕忙招呼道。     “先生,謝謝你。那麼,我家小姐就麻煩你了,我幫你壓住小船。”     “謝謝。”     珠世抓住金田一耕助的手臂,吃力地爬上小船。     “嗯,你也上船吧!”     “嗯,謝謝你。那麼我就不客氣了……麻煩你先壓住船的這一邊……”     男人說著,便輕巧地爬上小船,這時金田一耕助才有機會看清這人的正面。     原來這個男人長得十分酷似猿猴,不但額頭狹小、眼眶凹陷,連臉頰也長得異于常人,不過卻是個老實人。     只見男人以略帶責怪的語氣對珠世說:     “小姐,不是我說你,我一直提醒你,凡事要小心、要小心……喏,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這三個字清清楚楚傳到金田一耕助的耳中,他不禁好奇地看著已經松了一口氣的珠世。     此時,珠世就像個被人發現惡作劇的小孩子一樣,苦笑著說:     “猿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我根本不知道船底有個破洞呀!”     “你說船底有個破洞?”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轉眼珠,重新打量珠世的臉。     “嗯,破掉的地方好像原本用某種東西塞住了,可是後來塞住的東西被拿掉所以……”     這時,旅社老板、租船的客人也紛紛劃過來了。金田一耕助想了一會兒才對老板說:     “老板,對不起,請你想個法子別讓那艘船沉下去,並幫我把它拖回岸邊好嗎?待會兒我想檢查一下……”     “哦!”     老板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不過金田一耕助並沒有理會,只是轉頭對著珠世說:     “小姐,我先送你回家吧!回家之後立刻洗個熱水澡,暖暖身子;否則會感冒喲!”     “嗯,謝謝你。”     于是金田一耕助緩緩劃著小船離去,留下旅社老板和趕來看熱鬧的人在現場收拾善後。     坐在船上的珠世這時似乎巳平靜下來,她默默把頭靠在猿藏寬廣的胸前。     猿藏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體格卻十分壯碩。瞧珠世依偎在他胸前的模樣,宛如嬌柔的藤蔓爬上一棵老松樹似的。     金田一耕助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看著珠世,深深覺得她的臉蛋美得沒話說,而她那吹彈即破、紅潤光澤的肌膚,更令從未因女色而動心過的金田一耕助也不由得胸口碰碰直跳。     他楞楞地凝望著珠世的臉龐,而珠世一察覺到金田一耕助的眼神,臉上驀地染上一抹紅暈。     金田一耕助見狀,慌忙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地面向猿藏說:     “剛才你說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難道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猿藏聞言,不禁張大了那雙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一方面試圖揣測金田一耕助的用意,一方面謹慎地回答:     “是啊!這陣子常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所以我很擔心……”     “奇怪的事?”     “唉呀!沒什麼啦!猿藏,別在意那件事,那件事根本沒怎麼樣。”     “沒怎麼樣?小姐,要是真的怎麼樣,可是會危及你的生命安全哪!總之,我相信這一切絕對不是一句不可思議就能解釋清楚的。”     “嘿!你說危及生命安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有一次,小姐的寢室里出現了一尾毒蛇,幸虧發現得早,否則她就算沒有被咬死也會身愛重傷;後來又有一次,汽車的刹車器突然失靈,小姐差點連人帶車翻下山崖……”     “猿藏,別說了,那些不過是巧合罷了。”     “才不呢!我總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發生更可怕的事,唉!一想到這兒,我就擔心得不得了……”     “放心吧!不會再有什麼狀況了,像你老是這麼擔心我,反而會令我覺得不安。”     小船在珠世和猿藏的爭執聲中,慢慢劃進犬神家的水閘。     金田一耕助把兩人留在堤岸上,不顧他們的道謝聲,隨即往旅社的方向劃去。     一路上,他不斷玩味著剛才從猿藏那兒聽來的話。     寢室里的毒蛇、汽車發生故障、以及今天小船里有破洞的事件……這一切看來似乎不像偶發狀況,而是有人蓄意策劃。     要是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那麼這個人的目標肯定是珠世,而且,或許這件事和若林豐一郎所擔憂的事之間有某種程度的關聯呢!”     (對了!那個若林的人不是要來嗎?說不定他已經到旅社了。)     想到這里,金田一耕助不由得使勁劃船槳。     金田一耕助一到旅社,女服務生就跑來對他說:     “剛才有位客人來拜訪你,我先帶他去你的房間了。”     金田一耕助聞言,連忙飛奔到二樓房間里,可是卻沒有見到客人的影子,只見煙灰缸里的香煙還未熄來,而房間角落則多了一頂陌生的帽子。     (他大概去了洗手間了吧!)     金田一耕助于是坐在藤椅上等客人回來,可是等了許久,客人仍沒有出現,這時,他開始感到有些不耐煩,便按鈴叫女服務生。     “怎麼回事?我一直沒見著客人的身影啊!”     “咦?沒有嗎?還是他去了洗手間了呢?”     “去洗手間也沒有那麼久吧?會不會他走錯房間了?你幫我查一查好嗎?”     “好吧!這就奇怪了,到底會到哪兒去呢?”     女服務生一臉疑惑地走出房間,可是沒一會兒,走廊就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叫。     (那是女服務生的聲音!)     金田一耕助不禁大吃一驚,隨即循聲奔去,卻發現女服務生正臉色慘白地站在洗手間前面。     “怎麼回事?”     “先、先生……客人……客人……”     金田一耕助朝女服務生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洗手間的門半掩著,地上還有一雙男子的腳。     他屏息打開洗手間的門,沒想到眼前的情景竟令他整個人僵在那里。     原來有一個戴墨鏡的男子正扒倒在洗手間的地板上。     從他大衣衣領和圍巾零亂的樣子看來,他倒地之前曾奮力掙紮過,就連他抓著地板的手指顏色也非常突出,此外,白色磁磚上還留有男子所吐的斑斑血漬。     金田一耕助愣了一會兒後,才悄悄走近男子,探測他的脈搏。     只可惜,這名男子早巳斷氣了。     他拿掉男子所戴的墨鏡,回頭問女服務生:     “你曾經見過這個人嗎?”     女服務生害怕地瞥了男子一眼。     “啊!他是若林先生!”     女服務生這句話令金田一耕助心頭為之一震。     他再度茫然地呆立在原地。     訪客     對金田一耕助而言,這真可謂平生的奇恥大辱。     一般來說,私家偵探和委托人之間的關系,就像牧師和懺悔者的關系。     罪孽深重的懺悔者透過牧師說出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好比委托人遇到不方便告訴他人的事時,便完全仰仗私家偵探的能力去解決一些事,所以這份委托可說是建立在完全信賴對方的人格上。     而正因如此,接受委托的人也必須回委托人的信賴。     金田一耕助始終秉持這個信念,而且迄今未曾辜負過委托人對他的信賴,沒想到這回委托人還沒出現就在他眼前被殺害,而且,還是在他的旅舍里。     這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屈辱啊!     反過來說,殺害若林豐一郎的人必然知道若林想把秘密透露給私家偵探金田一耕助的事,所以才會犯下這樁殘忍的暴行以絕後患。     也可以說,凶手早巳知道金田一耕助這號人物,而今正公然向他挑戰。     一想到這兒,金田一耕助心中便怒不可抑,同時,他決定要給凶手一次迎頭痛擊。     正如之前所說,金田一耕助最初對這件事抱持著半信半疑的的態度,他甚至懷疑若林豐一郎所擔心的事是否真的會應驗。     不過,現在這些疑問已經得到澄清了,看來這個事件還比若林豐一郎信中所描述的還要棘手。     坦白說,金田一耕助還是頭一次身處如此尷尬的立場。畢竟他既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也不是名滿天下的大偵探,所以實在不知怎樣向得知發生凶案而趕來的那須警署署長和警員們說明自己的身分。     況且他還沒有將事情理出個頭緒,若倉促公開若林豐一郎寫給他的信,似乎不是十分恰當的作法,因此,他對于如何讓警方清楚自己到那須市的目的感到萬分躊躇。     果然,警員似乎十分懷疑金田一耕助的身分,他們很想了解金田一耕助和若林豐一郎之間的關系,甚至打算追根究底調查這件事。     金田一耕助不得巳,只好說自己是受到委托,前來進行某種調查,但至于是什麼樣的調查,以及委托人為什麼會慘死,他就無法交代清楚了。     由于沒有其他線索,警員取最後只得要求金田一耕助留在當地,盡量協助辦案。金田一耕助對此並無異議,他自己也下定決心,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絕對不離開那須市。     至于若林豐一郎的尸體則在當天就進行解剖並鑒定死因。根據驗尸報告指出,他是被毒殺身亡,而奇妙的是,毒物並非在他的胃里,而是在肺髒里。     換句話說,若林豐一郎不是吃下毒物,而是吸入毒物致死。     他的死因確定後,警方隨即把偵查重點放在煙灰缸里殘留的煙蒂上。     那是一種由外國進中的香煙,經過警方分析之後得知,毒物確實摻在煙草里,不過,令人不解的是,攙有毒物的香煙只有若林豐一郎所抽的那一根。     從若林豐一郎的香煙盒里還有好幾根無毒的香煙看來,凶手並不明確定出若林豐一郎的死期,似乎不論什麼時候,只要他最近死去即可。     這其實是一種相當陰險、狠毒的殺人手法,因為如此一來,當若林毒發身亡之際,凶手可以不必出現在被害人的身邊,所以也比較不易引人懷疑。     由此可見知,這回沖著金田一耕助而來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輩。     若林豐一郎慘死的隔天,那須旅社來了一位金田一耕助的訪客。     當金田一耕助接過女服務生送來那張寫著“古館恭三”四個字的名片時,不由得眯起眼睛。     (古館恭三是古館律師事務所的所長,也是犬神家有法律顧問,同時更是保管佐兵衛遺囑的人。)     想到這里,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驚,他立刻吩咐女服務生帶著客人進來。     古館律師很快就來了,他是一位膚色微黑、神情嚴肅、六十開外的紳士。     他一面以職業性敏銳的眼神觀察金田一耕助,一面簡單寒暄,並對自己的突然來訪表示歉意。     金田一耕助則習慣性的搔著頭說:     “不,別放在心上……其實,昨天發生那種事,也讓我大吃一驚,相信你應該更感驚訝吧!”     “是的,這件事實在意外得令我懷疑它的真實性,不過,事實上,我今天就是為了此事專程來拜訪你的。”     “啊?”     “剛才警方告訴我,聽說若林委托你進行某種調查?”     “這樣啊!他是以寫信的方式委托你的嗎?”     “嗯,是的,只可惜我還沒見到若林先生,他就遇害了,因此我並不清楚他想委托我進行什麼調查。”     “嗯,是啊!”     金田一耕助凝視古館律師,慢慢問著:     “古館先生,你是犬神家的法律顧問嗎?”     “沒錯。”     “那麼,你有責任維護犬神家的名譽?”     “這是當然的事。”     “事實上,古館先生。”     金田一耕助突然壓低嗓門說:     “我也是為了犬神家的名譽著想,所以並沒有跟警方說太多。其實,若林先生曾經寫了這麼一封信給我。”     金田一耕助說著,便拿出若林豐一郎寄來的那封信,並密切留意古館律師讀信時臉上的表情。     只見古館律師流露出相當吃驚的神色,不但額頭冒出冷汗,連拿信的手也顫抖不己。     “古館先生,你對這封信的內容有什麼看法嗎?”     古館律師被金田一耕助一問,雙肩立刻抖了一下,似乎受到很大的驚嚇。     “我認為這封信實在很不可思議,就算犬神家即將發生什麼大事,若林先生又怎麼會事先知道呢?而且他又為了什麼如此堅信不疑?古館先生,你對這件事是不是有什麼看法?”     “這……”     古館律師的神情顯得陰晴不定,看來他似乎知道些什麼,卻不知該不該說。     金田一耕助連忙向前探了探身說:     “古館先生,你真的不清楚若林先生委托我調查的事嗎?”     “我不知道,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若林前些天的言行舉止的確有些異常,他好像很緊張、很害怕似的……”     “害怕什麼?”     “這……若林遇害之後,我還是頭一次想到這件事……”     古館律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是不是知道他究竟在害怕什麼?”     終于,古館律師下定決心似的對金田一耕助說:     “應該是有關佐兵衛先生遺囑的事吧!”     “哦,遺囑?這是怎麼回事?”     “那份遺囑一直鎖在我事務所的保險箱里,昨天若林遇害之後,我突然覺得不放心,于是檢查了一下保險箱,卻發現似乎有人偷看過那份遺囑。”     金田一耕助聞言,不禁嚇了一跳,連忙問:     “有人偷看遺囑?”     古館律師神情黯然地點點頭,接著說:     “由于佐清就快回來了,所以這份遺囑其實早晚都要公開的,我憂心的只是,當這份遺囑公開的時候,會不會發生什麼騷動……”     “這份遺囑里有什麼不尋常之處嗎?”     “非常不尋常!”     古館律師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份遺囑簡直不尋常極了,像是有意要挑起遺眷間相互仇恨的情緒似的。我也曾力勸阻佐兵衛先生不要這麼做,無奈他就是這樣的人……”     “能不能透露一些遺囑的內容給我?”     “不行、不行!”     古館律師揮揮手道:     “我絕對不可以這麼做。因為佐兵衛先生說過,在佐清回家之前,絕對不可以公開遺囑內容,所以……”     “我了解,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問了。不過,你說好像有人偷看過遺囑,我想應該只有犬神家的遺眷對遺囑內容有興趣,所以或許不難查出究竟是誰打開保險箱。”     “不,我不認為他們會有任何機會打開保險箱。不過,也可能是有人收買了若林,因為只有他才有辦法打開保險箱。想必若林後來大概發現遺囑內容會為犬神家帶來災難,才如此擔心、害怕。”     “為什麼這份遺囑會替犬神家帶來災難?”     “你記不記得昨天湖面上發生了一件怪事……”     古館律師別有深意地望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聞言,金田一耕助整個人像是受到電擊般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啊!小船的事……”     “是的,聽說你還調查過那艘……”     “嗯,我查過了,船底確實被人動過手腳,而且還用鉛粉塞住那個破洞。照這情況看來,珠世的名大概也出現在遺囑內羅?”     “你說的沒錯,她的確在遺囑里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坦白說,只要她不死,就有權決定誰才是犬神家的繼承者。”     金田一耕助腦中不由得浮起那位絕世美女的影像。     (究竟犬神佐兵衛為那個聖潔、舉世無雙的美女,安排了什麼樣的命運呢?)、此時此刻,金田一耕助眼前仿佛出現夕陽下那艘沒入湖水里的小船,而在小船上的珠世身後,正有一只碩大的黑手,緩緩伸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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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9:03: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公布遺囑
      金田一耕助到那須市的兩個禮拜以後,也就是昭和二十X年十一月一日,那須市一早就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這是因為遠從南方歸來的犬神家長孫——犬神佐清在母親松子的陪同下,巳在昨天深夜返家。     不可否認的,那須市的繁榮和犬神的命運息息相關。     犬神家繁盛,那須市也會跟著沾光。     從前,那須市原是個寒冷、環山環繞、農產不豐的湖畔小村莊,它之所以從十幾萬人口發展成現在的都會型態,完全是拜犬神財團在此播種所賜。     隨著犬神財團的發芽、成長、繁榮,那須市周邊的土地也跟著日漸繁華。因此,生活在那須市的人們,不論他的工作是否和犬神財團的事業有直接關系,但或多或少都曾受到犬神家的恩惠,也就是說,他們全都仰賴犬社家事業分一杯羹來過日子,所以,犬神家實際上猶如那須市市民的衣食父母。     正因為這個緣故,那須市全體市民都對犬神家發生的大小事情相當關切。     每個那須市民都清楚,犬神佐兵衛的遺囑將等到佐清歸來才能公開,因此,全體市民就和犬神家上上下下的成員一樣,不,甚至比犬神家屬還要關心佐清歸來的問題。     好不容易,這位佐清終于即將回家團圓了,這個消息如同電流流經電線般,立刻在那須市民之間傳開。     他們殷殷企盼這個人——說不定他將是市民們的新主人,早日回到那須市。     沒想到,佐清和前去迎接他的母親松子,一住進東京的家就不見任何動靜。如果他們只是在東京停留一、兩天也就算了,然而對母子卻在東京一待就是一、兩個禮拜,因此那須市民漸漸湧上一股不安的預感。     佐清為什麼不回來?他為什麼不願早日回家看外祖父的遺囑?     這些疑問恐怕只有前去迎接他的松子才知道吧!     也有人猜——     佐清是不是病了?他是不是在東京的家靜養?     但若是生病需要靜養,那須市應該比東京更適宜啊!     何況如果他還有體力從博多到東京,那麼再多走一段路不就可以到信州了嗎?     若是沒有火車可以到信州,還有汽車或是其他的交通工具啊!以犬神家的財力而言,應該沒有辦不到的事。     再說,犬神家財力如此雄厚,就是要從東京找名醫到信州為佐清治病也不是難事。     最重要的是,佐清自小就不喜歡在東京生活,反而非常喜愛那須湖畔的一草一木,他對于自己所生長的湖畔之家,有一份強烈的執著,尤其這回他經曆了長期的戰爭,之後又滯留他鄉,市民們不相信佐清會不想回家。     所以,他們母子長時間滯留東京,絕對不可能是因為佐清生病的緣故。     那麼,究竟佐清和他的母親松子是基于什麼因素遲遲不歸,讓犬神一家和那須市民如此焦慮呢?     而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只身前往博多迎接兒子的松子,從博多發了一通電報給妹妹竹子和梅子,請他們早一點去那須市,等待母子他們倆回來。因此竹子和梅子巳分別從東京和神戶趕回那須,引頸企盼松子母子回到那須湖畔的老家。     不料松子母子一在東京的家卸下行囊之後,卻遲遲不歸,任憑家人一再催促他們盡早回家,而他們口頭上也答應了,事實上仍一點也沒有回家的打算。     于是竹子、梅子兩姐妹開始不煩了,她們悄悄派人去東京打探松子母子的動靜,但卻無功而返。因為松子和佐清閉居在家,什麼人也不見。     這麼一來,松子母子滯留東京一事,連同最近發生的若林豐一郎慘案,便令整個那須市籠罩在一股不安的陰影之中。     話說回來,這天早上——也就是十一月一日的早上。     金田一耕助由于不小心睡過頭,直到十一點多才吃完早飯,搬了一張椅子到可以望見湖水的窗邊呆坐的時候,突然來了位客人。     他就是犬神的法律顧問——古館律師。     “嗨,沒想到今天居然會遇見你呢!”金田一耕助面帶微笑地寒喧一番,然而古館律師卻皺著眉頭。     “為什麼這麼說?”     “為什麼?佐清先生不是回來了嗎?他一回來,你不是就得立刻公開遺囑?所以我想今天你將會在犬神家忙得不可開交。”     “哦,你是指這件事啊!看來這件事你巳有所耳聞了?”     “當然,畢竟這是個小地方;而且犬神家對這一帶居民的影響力又如此大,所以犬神家一發生狀況,就立刻傳遍大街小巷。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女服務生就立刻跑來告訴我這件事……唉呀!真是失禮,你請那邊坐。”     古館律師聳聳肩,默默在金田一耕助的對面坐下。     他今天身穿西裝,腋下還夾了一個大型的折疊式公事包。只見他輕輕把公事包放在藤桌上,好一陣子都不說話。     “怎麼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啊!”     古館律師像是想到什麼事似的,清了清喉嚨說:     “事實上,我是准備要去犬神家,不過在去之前,我覺得得該先來跟你見個面。”     “哈哈,有何貴干嗎?”     “不,倒也沒有別的事……”     古館律師說完之後,隨即又以略帶氣憤的口吻說道:     “我只要到犬神家,當著大家的面朗讀完這份遺囑,就圓滿達成任務了,根本沒什麼好猶豫的;可是,現在我卻十分猶豫、困惑,還跑到你這兒,跟你說這些不著邊際廢話……唉!我不知道,連我都不了解自己究竟在遲疑什麼?”     金田一耕助凝望著古館律師的臉,過了一會兒,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古館先生,你大概是太疲倦了,所以才會這樣;建議你試圖放松一下自己心情,至于……”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兒,便露出淘氣的眼神繼續說:     “至于你為什麼會來我這兒,這一點我很清楚。不論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總之,這就是你漸漸信任我的證據。”     古館律師眉毛一揚,瞪了金田一耕助一眼,不久也露出苦澀的微笑說:     “哈,或許真是如此吧!事實上,金田一先生,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咦?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因為前陣了我曾拜托過東京的朋友,請凶幫忙調查一下你背景……”     “這、這實在是……唉呀!實、實在是……我身為私家偵探,結果反而被別人調查。但是……不不不,你用不著跟我道歉,這對我而言是一次很好的教訓。事實上,因為我相當自信,以為‘金田一耕助’這個名字應該已經名滿天下,所以才……哈哈哈,算了!別提這些玩笑話了,總之,調查結果怎麼樣?”     “哦,這個嘛……大家對你的評價非常好,我的朋友說你不論本領、還是人格方面,都是一個絕對值得信賴的人;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來找你。”     古館律師雖然嘴里這麼說,可是從他的表情上看來,似乎仍有些半信半疑。     “哪里、哪里,你這麼說實在讓我很不敢當。”     金田一耕助一高興就會出現用手指搔頭發的小動作。     “所以你才想先來我這里,再去參加犬神家的家庭會議啊?”     “嗯,正是如此。我曾經說過,我並不喜歡這份遺囑,因為這份遺囑實在太反常了,宛如要讓犬神家族互相殘殺一般,所以,待會兒我公開這份遺囑的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騷動。老實說,從我受托完成這份遺囑之際,就一直感到很不安,前陣子先是發生若林事件;事情還沒解決,現在佐清又回來了,雖然這也算是個可喜可賀的消息,可是為什麼久居外地、吃盡苦頭的佐清回家非得避人耳目不可呢?為什麼他那麼害怕被別人看見呢?這一點我實在百思不解。”     金田一耕助聽到這兒,不禁納悶地揚起雙眉。     “你說佐清避人耳目?”     “是的。”     “你還說他害怕被別人看見?”     “是的,金田一先生,關于這個部份你似乎還沒有聽說呢!”     金田一耕助拼命點頭,古館律師則突然把身子挨近茶幾。     “金田一先生,事實上我也是從犬神家的傭人那兒聽來的,聽說松子夫人和佐清昨天夜里忽然搭末班車回到老家,因為那時相當晚了,所以大門門鈴響的時候,負責看門的傭人還一邊嘀咕,一邊睡眼惺松的打開門。沒想到她一開門,就看見松子夫人站在門外,而她身後則走出一位豎起外套衣領的男子。聽說這名男子以黑色的頭罩把整個頭罩住呢!”     金田一耕助感到事情似乎大有蹊蹺,不由得瞪大眼睛。     “頭罩?”     “嗯,傭人當進簡直嚇呆了,而松子夫人只說了一句——‘他是佐清’,便立刻帶著那個人從大門口直奔自己的房間。仆人趕緊通知犬神家上上下下的人,大伙知道他們回來,當然又引起一陣騷動,因為竹子、梅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所以當傭人向他們通報這件事時,他們立刻聚在松子夫人房門前,沒想到松子夫人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佐清和我都很累了,明天再讓佐清跟大家見面吧!’就關門了。”     據說直到今天早上為止,仍然沒有人見過佐清的面,只有一位女傭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洗手間走出來,當時那個人的頭上還戴著黑色的頭罩,整張臉只看得到眼睛的部份;當她注視那對眼睛時,不由得嚇得雙腿發軟!”     金田一耕助聽到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湧上的強烈好奇心,畢竟這一切的確耐人尋味。     他高興地搔搔頭說:     “古館先生,佐清總不能老是遮住臉不見人吧?為了要證明自己真的是佐清,他就得摘下頭罩。”     “當然啦!如果不能確認回來的人真是佐清,我就不能公開遺囑,所以我打算要求他摘下頭罩;不過,我一想到頭罩下不知道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孔,就覺得心里直發毛。”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會兒,然後苦笑著說:     “說不定因為他在沙場上不小心傷及顏面,所以不得不戴個頭罩,不過許並非如此……對了!若林的事比這還重要呢!”     說著,金田一耕助也把身子挨近茶幾。     “你知道若林把遺囑內容告訴誰了嗎?”     “不知道。警察也慎重調查過若林的日記,但截至目前為止,他們仍無任何頭緒。”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誰會有機會和若林密切接觸?或者,買通若林,對誰最有利呢?”     “這個嘛……”     古館律師皺著眉頭說:     “我無法研判出是誰,畢竟佐兵衛先生死時,犬神一家幾乎全部到齊,所以,其實每個人都有可能買能若林。”     “但是,若林沒有理由無緣無故讓人家收買啊!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人讓若林肯心甘情願這麼做?”     金田一耕助這個問題似乎刺到古館律師的痛處了,只見他歎了一口氣,取出一條手帕,不斷擦拭額頭上冒出的汗珠。     “應、應該沒這回事吧!因、因為那個人最近也身處險境啊!”     這回輪到金田一耕助屏住氣息了,他張大眼睛看著古館律師,以略帶沙啞的聲音低語道:     “古館先生,你、你說的這個人難道是珠世?”     “是啊!若林在日記里寫得很清楚他喜歡珠世,所以,如果她拜托若林的話,相信若林不論什麼事都會全力以赴。”     “古館先生,聽說若林來找我之前,曾順道去過犬神家,他那時曾遇見珠世,是嗎?”     “這個嘛……我倒是沒有聽說,但是,就算他們兩人當時碰過面,我也不相信珠世會把有毒的香煙……唉!那麼美的人……”     古館律師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他一邊擦拭額頭上的冷汗,一邊說道:     “況且若林去犬神家時,除了松子夫人巳去接佐清之外,犬神家所有的人都在,所以,誰都有可疑……”     “古館先生,那個叫猿藏的是什麼人?他好像對珠世非常忠心呢!”     “他是……唉呀!”     古館律師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已經這個時候了。金田一先生,我得先告辭,因為犬神家的人還在等我。”     金田一耕助急忙跟在拿公事包准備離去的古館律師的身後說道:“你去犬神家宣讀達遺囑之後,請告訴我遺囑的內容好嗎?”     聞言,古館律師隨即停下腳步,注視著金田一耕助的臉。     “這樣吧!我一回來就先到你這兒,跟你談談這件事。”     古館律師說完這句話,便拎著公事包,走下那須旅社的樓梯。     頭罩下的秘密     古館律師離去之後,金田一耕助便兩眼無神地看著湖水表面,湖水對面則是犬神家的彩色玻璃窗。     不知為何,當金田一耕助隔著湖水眺望犬神家偌大的建築物時,卻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現在古館先生大概正在公布佐兵衛先生的遺囑吧?     照他所說,遺囑的內容似乎極具殺傷力,只是,當遺囑公開的時候,那棟宏偉建築物里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呢?)     金田一耕助搖搖頭,再度拿起“犬神佐兵衛傳”來閱讀。     一個鍾頭之後,湖水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吆喝聲,金田一耕助不禁吃驚地抬起頭來。     原來旅社的碼頭停了一艘小船,而猿藏正站在小船里揮動著雙手。     金田一耕助見狀,不由得蹙著眉頭,將身子挨近窗前。     “喂!你在叫我嗎?”     猿藏在遠處拼命點頭,金田一耕助則急忙下樓,來到旅舍後面的碼頭。     “找我有事嗎?”     “古館先生請你去一趟。”     “古館先生?犬神家發生了什麼事?”     “不,沒什麼……古館先生就要公開遺囑了,他希望你能去一趟。”     “哦,原來如此,我准備一下,請你等一會兒。”     金田一耕助回到房間,穿戴整齊後到碼頭,小船立刻劃向犬神家。     “猿藏,犬神家的人知道我要去嗎?”     “嗯,是夫人吩咐我來請你的。”     “你說的夫人是不是昨晚才回來的松子夫人?”     “是的。”     古館律師大概巳將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一切事件都告訴松子夫人了,他為了怕遺囑公開之後,會引發任何不良後果,所以才希望松子能邀請金田一耕助到犬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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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9:04:03 |只看該作者
金田一耕助這時不禁有些興奮,因為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機會接觸到犬神家的人。     “猿藏,珠世小姐在那之後一切安好吧?”     “是的,托您的福。”     “前陣子你們家可有人坐過那艘小船?”     “沒有,因為那是小姐專用的小船。”     聞言,金田一耕助心中感到十分納悶。     (如果那是珠世專用的小船,那麼在船上鑿洞的人就是存心想置珠世于死地了。)     “猿藏,前陣子你說近來珠世小姐常會遇一些無妄之災?”     “是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這個嘛……大概是春末的時候吧!”     “這麼說,佐兵衛先生死後沒有多久,就發生這連串的意外羅?”     “是的。”     “那麼,猿藏,你知道究竟是誰在惡作劇嗎?”     “要是我知道是誰干的……”     猿藏目露凶光地說:     “我絕不饒他!”     “珠世小姐究竟是你的什麼人?”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好奇地問。     “珠世小姐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而且巳故的佐兵衛老爺曾經拜托我,即使命丟了也要保護她。”     金田一耕助看著眼前這位長相丑陋的巨人,心中著實非常感動。     (這個人就像只忠犬般護衛在珠世身邊,要是誰敢碰珠世一根汗毛,相信他一定會沖上前去扭斷對方的脖子。)     “猿藏,佐清先生是昨天晚上回來的吧?”     “是的。”     “你見過他了嗎?”     “沒有,至今還沒有人見到佐清少爺呢!”     “佐清他……”     金田一耕助正要說些什麼,這時,小船已經劃進犬神家的水閘……     兩人走進後院,金田一耕助的目光立刻被滿圓的菊花吸引住。     雖然他並不是對花卉特別感興趣,然而這一整片盛開的菊花園,仍令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況且庭院的一角,還有一片覆蓋著布幕匠菊花田。     “真漂亮!這些都是誰的傑作?”     “是我負責照顧的,菊花可是犬神家的寶貝哪!”     “寶貝?”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反問一句,可是猿藏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繼續帶頭走著,不久,兩人就來到屋子的大門前。     “客人來了。”     猿藏一說完,屋子里立刻走出一位女傭。     “請進,大家都在恭候大駕呢!”     女傭帶著金田一耕助走在一條長長的回廊上,這條回廊猶如迷宮般,兩旁雖有許多房間,可是房間里並沒有半個人影,整幢房子靜得有如墳場,給人一種暴風雨前的甯靜的感覺。     “我把客人帶到了。”     女傭一打開拉門,犬神一家的視線便全落在金田一耕助的身上。     古館律師也趕忙起身跟金田一耕助行了個禮,並對他說:     “有勞大駕,請這邊坐。”     金田一耕助微笑點頭後,隨即找個位子坐下。     “各位,這位客人就是我剛才跟大家提到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犬神一家這時紛紛跟金田一耕助點頭打招呼。     金田一耕助等大家的目光從他身上移到古館律師上之後,才慢慢開始欣賞房內的陳設。     這是一間分隔成兩部份的六坪大房間,正面的白木壇上掛著一幅用六朵菊花覆蓋著的佐兵衛先生的遺照,此外,房間里可說是別無長物。     然而,當金田一耕助看到坐在最中間的那個人時,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雀躍。     那個青年頭上戴著一頂黑色頭罩,只有眼睛的部位開了兩個小孔,因為他的眼睛正朝下看,所以看不到那對眼睛的眼神。     不過,無庸置疑的,這個人一定是昨晚才回來的佐清。     此外,還有兩個青年跟佐清並排而坐,金田一耕助從附在“犬神佐兵衛傳”里的照片知道他們一個是竹子的兒子佐武,一個是梅子的獨生子佐智。     佐武微胖,體型猶如一面屏風;而佐智則比較清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和佐武魁梧、大方的外表相較之下,佐智顯得輕浮、狡猾而不討喜。     至于珠世則坐在離三人一席之遠處,她雖只是靜靜坐著,卻顯得十分脫俗。     今天,珠世穿著一套白領、黑色花紋的和服,雖然看上去顯得有些老成,然而那份聖潔依然令人贊賞不已。     而古館律師就坐在離珠世一席之隔的地方。     此外,坐在珠世對面的是松子、竹子、竹子的丈夫寅之助、佐武的妹妹小夜子,以及梅子與其丈夫幸吉。     小夜子也長得很標致,若珠世不在這兒的話,她一定可以稱得上是個美人;只可惜在珠世傾國傾城的美貌籠罩下,她的美巳大打折扣了。     小夜子自己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因此她看著珠世的的目光中,總不經意流露出強烈的敵意。     金田一耕助發現,她的美總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嗯……”     不久,古館律師輕咳一聲,同時拿起放在膝蓋旁厚厚的信封。     年屆五十的松子默默地看著古館律師。     “這份遺囑必須等佐清先生回家,以及所有親屬都聚集一堂時才能當眾公開。”     “我們知道,而且現在佐清也已經回來了。”     “但是,坐在這里的這個人,是不是真的佐清先生呢?對不起,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如果讓大家一睹佐清的廬山真面目的話……”     松子聽到這里,忍不住目露凶光地說:     “這是什麼話?古館先生,你說這個佐清是冒牌貨?”     她沙啞低沉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各位覺得怎麼樣?就暈樣公開遺囑內容嗎?”     “這倒是相當令人困擾呢!”     竹子從旁表示意見。     松子的體型猶如青竹般高瘦,而竹子的體型則稍胖,宛如一座小山。她的從下巴給人精明干練的感覺。     “梅子,你有什麼看法?想不想看看頭罩下的佐清呢?”     “那還用得著說嗎?”     竹子一說完,梅子立刻回答道。     這三個同你異母的姐妹,就屬梅子長得最漂亮,不過她壞心眼的程度恐怕也是三者之最。     竹子的丈夫寅之助和梅子的丈夫幸吉也在此時點頭表示同意竹的意見。     寅之助這個男人年約五十歲,身材高大,面色潮紅,一雙眼睛滴滴溜溜地轉個不停。     看來佐武魁梧的體型和高傲的態度,完全得自寅之助和竹子的遺傳。     和寅之助相形之下,幸吉的體型就小得多了,他膚色白皙、一臉和善的樣子,但是他那雙眼睛也轉個不停,一肚子的壞點子完全表露無遺;還有,他那薄薄的雙唇,總是露出皮笑肉不笑表情。     現場刹那間變得十分甯靜,但松子尖銳的聲音很快就劃破這份靜謐。     “佐清,摘下你的頭罩給大家看看。”     聞言,佐清戴著頭罩的頭震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才顫抖地舉起右手,慢慢拿下頭罩。     摘下頭罩後佐清的臉——哦!那是一張多麼怪異的臉啊!整張臉的表情就像凍住一般,跟死人的臉沒什麼分別。     “啊!”     小夜子尖叫了一聲,而在場的每個人都大吃一驚;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傳來松子歇斯底里的叫聲:     “佐清的臉受到很嚴重的創傷,所以我才叫他戴上這個面罩,這也就是我母子倆之所以滯留在東京的原因。我在東京找人做了一張和佐清以前的臉一樣的面具。佐清,把面具掀開一半。”     佐清顫抖的手指滑向下顎,微微掀開那張面具……     “啊!”     小夜子再度發出一聲慘叫。     金田一耕助也因當時的氣氛太過怪異,一雙膝蓋顫抖不巳。     只見制作精巧的橡皮面具底下出現一個和面具一模一樣的下顎和嘴唇;但是當面具掀至鼻附近的時候,小夜子又第三度發出慘叫。     因為佐清的臉上並沒有鼻子!取而代之的是深紅色的肉塊和紅色的膿包。     “佐清!好了!把整張面具拿下來。”     佐清完全掀開面具的同時,在場的每個人都嚇得幾乎虛脫了。     要是再看一眼那令人作嘔的肉塊,相信沒有一個人不能吃得下飯。     “古館先生,現在誤會是否已經澄清了?這個人的確是佐清,雖然他的面貌往昔不同,但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可以擔保,這個人肯定是我的兒子佐清。好了,請你快點念遺囑吧!”     古館律師整個人都嚇呆了,還是松子最後一句話才令他清醒過來。     而竹子、梅子,和她們的丈夫也因為過度驚嚇,早巳忘了使心眼、耍心機了。     “那麼……”     古館律師以微微顫抖的手指撕開手邊的信封,接著便以低沉的嗓音開始宣讀遺囑:     “第一:代表犬神家所有財產、以及所有事業繼承權的犬神家三樣傳家之寶——斧、琴、菊,在下列條件之下,得歸野野宮珠世所擁有。”     珠世那張漂亮的臉孔頓時變得非常慘白,而其余人的臉色遠比珠世還要難看。他們紛紛帶著憎恨的眼神,逼視著珠世。     古館律師並未理會這些人的情緒反應,他繼續念以下的條款——     “第二:野野宮珠世須從犬神佐兵衛的三個孫子——佐清、佐武、佐智當中,挑選一人為其配偶。雖然將選擇誰為配偶乃野野宮珠世的自由,但若珠世不願和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結婚,便喪失繼承斧、琴、菊之權利。”     (也就是說,犬神家的全部財產及所有事業,都將落入和珠世結婚的那個人手里。)     金田一耕助想到這里,不禁緊張得戰栗不己。     奇特的遺囑     古館律師繼續以顫抖的聲音念著遺囑——     “第三:野野宮珠世應從遺囑公開之日起三個月內,自佐清、佐武、佐智三人之中擇其配偶。若珠世所挑選的對象拒絕與之結婚的話,此人必須承認放棄繼承犬神家所有財產的權利。若該三人皆不願和珠世結婚、或三人都死亡,珠世則得以毋須盡第二項義務,自由和他人結婚。”     現場的氣氛此時巳越來越沉重,珠世整個人面無血色,頭低得快看不到她的臉部表情,不過,從她抖動的雙肩仍可以感覺出她似乎相當激動。     而犬神一家盯著她的眼神卻越來越憎恨,若是目光能殺死對方的話,恐怕珠世早己被碎尸萬段了。     在如此充滿殺氣的氣氛下,古館律師仍宛如在念咒語般,繼續朗讀遺囑:     “第四:若野野宮珠世喪失斧、琴菊的繼承權,或者是在此遺囑公開之後起的三個月內死亡,那麼犬神家的所有事業將由佐清繼承,至于佐武、佐智兩人則負責輔佐佐清經營事業。但是,犬神家的全部財產將由犬神奉公會平分成五等份,佐清、佐智各得其中的五分之一,剩余的五分之二由青沼菊乃之子青沼靜馬得之。另外,得到遺產者須捐贈自己所得之百分之二十分犬神奉公會。”     當“青沼靜馬”名字出自古館律師口中時,不要說金田一耕助大感意外,就連在場的其他人也相當震驚。     只見犬神家的每個人全都啞然失色,其中又以松子、竹子、梅子三個人嚴重,她們三個彼此相望,眼神中同樣燃起熊熊憎恨之火。     這恨之入骨的眼神並不亞于當古館律師念出犬神家全部的財產和所有的事業全歸珠世所擁有時的反應。     (青沼靜馬究竟是何方人士?)     金田一耕助曾反複讀過幾次“犬神佐兵衛傳”,卻從未見過這個名字。     (青沼菊乃之子青沼靜馬……     他和佐兵衛先生之間究竟有什麼關系?     難道他曾給過佐兵衛先生什麼恩惠嗎?     還有,松子、竹子、梅子三人為什麼會對這個名字表現出如此憎恨、排斥的神色呢?     難道只是因為這個人剝奪自己孩子應得的權利嗎?)     不!不!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金田一耕助一面眉苦思,一面研讀犬神每個人的臉部表情。     這時,古館律師輕咳了一聲,繼續念遺囑——     “第五:犬神奉公會自遺囑公開之日起三個月內,須全力尋找青沼靜馬的下落。若在此期間未能掌握此人訊息或是此人已經死亡,那麼,此人應得的財產將全數捐贈給犬神奉公會。但是,基于此人可能生存在國外的情況下,自此遺囑公開之日起三年內,該筆款項得由犬神奉公會代為保管,待靜成歸國之際,便可得其應得之份;而若其三年內未能歸國,則全數財產歸犬神奉公會所有。”     古館律師念到這里,現場又趨于甯靜。然而,這股甯靜似乎隱藏著一種說不出的恐怖。     在這股冰冷的靜謐中,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古館律師喘了一口氣,又繼續念道:     “第六:若野野宮珠世因故無法繼承遺產,佐清、佐武、佐智三個之中亦有發生不幸,則如下述:     第一,若佐清死亡,則犬神家的所有事業歸輔佐武、佐智所有。佐武、佐智具同等權力,並應同心協力保護犬神家的事業;但佐清應得之遺產則歸青沼靜馬所有。     第二,若佐武、佐智之中任何一人死亡,則其應得之遺產同樣歸青沼靜馬所有。若佐清、佐武、佐智三人皆因故死亡,則犬神家的所有事業和全部財產皆由青沼靜馬一人享有,連同斧、琴菊三種傳家也贈與此人。”     犬神佐兵衛的遺囑實際上相當冗長,遺囑中依照野野宮珠世、佐清、佐武、佐智、能及青沼靜馬五個人之間的生死組合做各種安排。     乍看之直或許會覺得遺囑十分繁瑣,但若把剛才古館律師所念的部份加以整理一下,不難感覺到,在這份遺囑中,野野宮珠世實在處于絕對有利的立場。     假設野野宮珠世沒有在這三個月內死亡的話,那麼,犬神家所有事業,以及全部財產的繼承者是誰,就得完全由她來決定。     也就是說,佐清、佐武、佐智的命運完全取決于珠世的一顰一笑。     再者,如果仔細玩味這份遺囑便能發現,青沼靜馬是繼野野宮珠世之後,另一個立于有利立場的人物。     他雖然無法參與犬神家的事業,卻可以獲得不少遺產。如果青沼靜馬死亡的話,另外三個人一點好處也撈不到,相反的,若佐清等三個之中有任何一人死亡,那麼,死者應得的遺產就可納入青沼靜馬的荷包里了。     再者,如果野野宮珠世和這三位表兄弟全都死亡的話,犬神家的所有事業,以及全部財產,將完全落入青沼靜馬這個謎樣人物的手中。     換句話說,佐清三個根本沒有任何機會獨個占犬神家全部事業、財產,即使這三個人當中僅剩一人活在人間,也還有野野宮珠世或青沼靜馬掌控一切;就算這兩人也不在人間,他依然無法一手控制犬神家的所有事業和財產。     為什麼呢?因為青沼靜馬所屬的那部份將全部捐贈給犬神奉公會。     (哦,多麼詭異的遺囑啊!     這仿佛是一份充滿詛咒、惡意的遺囑。     古館先生說的沒錯,這份遺囑似乎是故意要讓犬神遺族面對一場喋血爭奪戰。     當佐兵衛在寫這份遺囑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況正常嗎?     如果當時他的精神狀況非常正常,那麼,為什麼對自己的外孫如此苛刻,卻對野野宮珠世,以及青沼靜馬這個謎樣的人物如此寬厚、仁慈呢?     根據佐兵衛的遺囑中,完全被忽視了。     雖說佐兵衛生前就對他的女兒們非常冷談,但是這麼做似乎也極端了吧!)     金田一耕助強忍住內心不斷發出的冷顫,不解地思索著。     雖然佐清戴著面具,旁人猜不透他的臉部表情,但是從他肩頭不停微微顫抖的樣子,仍可以感覺到他有多麼震撼,涔涔的汗水也從他的面具底下流向頸部。     而有著一副魁梧身材的佐武也是兩茫然地凝視著眼前的榻榻米。     看來桀傲不馴的佐武也在外祖你這份詭異遺囑的重擊下,茫然失措了。     至于那個輕浮、頗有點小聰明的佐智,則沒有一刻靜得下來。他仍一邊抖腿,一邊以銳利的眼神窺探著在座每個人的臉部表情;當他的目光移到珠世身上時,只見他嘴角輕輕浮現出一抹夾雜著希望和擔心的笑容。     此外,佐武的妹妹小夜子則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佐智的一舉一動。     她全身僵硬地望著佐智,那無聲的祈禱和訴求,如電波般從全身傳送出去。     不過小夜子也知道這些祈禱和訴求不具任何效果,因此每當她那卑微的秋波投射到珠世身上時,一定會緊咬下唇,一臉悲淒地低下頭。     至于松子、竹子、和梅子這三個人更是憤怒不己。     還有,竹子的丈夫寅之助雖然一聲不吭,但整張臉卻脹得通紅,幾乎令人以為他得了腦溢血,而且他那對眼睛也好像藏了毒針似的,隨時會射向其他人。     梅子的丈夫幸吉更不用說了,他偷偷打量過在座每個人的臉色後,便露出一抹陰陰的冷笑。     而珠世則直到遺囑完全念完之際,仍是一聲不吭。     她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般,靜靜的、默默地坐在那兒,一點也沒理會犬神一家投來的憎恨目光。     突然,有人大聲叫道:     “不可能!不可能!這份遺囑是假的。”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朝說話者看去,原來那人竟是佐兵衛的長女松子。     “你說謊!這絕對不是我父親的遺囑,一定是有人……有人……”     松子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說:     “有人為了想謀奪犬神家的財產而編寫出來的東西。總之,這份遺囑一定是偽造的。”     她尖銳的叫聲幾乎要劃破每個人的耳膜。     古館律師眉毛一揚,先是拿出一條手帕擦拭嘴角,然後才以沉穩的語氣說道:     “松子夫人,我想不出偽造之份遺囑對我有什麼好處?如果這份遺囑不具任何法律效力的話,我又能得到什麼?松子夫人,不,不只是松子夫人,我要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這份遺囑絕不是偽造的,它具備法律上所有應具的任何條件。如果你們對這份遺囑有異議而想訴諸法庭的話,那是你們的自由,不過我有自信,到時候敗訴的必定是你們。總之,這份遺囑是真的,而且一字一句都毫無差錯,所以你們必須遵守,並且逐一實行。”     古館律師一字一句地說完之後,便從戴著面具的佐清開始依序打量犬神家每個人的臉色。     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金田一耕助的身上。     此時古館律師的眼眸中充滿不安、擔心和害怕的神色,這些情緒如洪水般一湧而出。     金田一耕助微微點頭,當他的目光移到古館手中的遺囑時,不由得感受到一股血濺八方的駭人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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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暴風雨前
      “我……”     金田一耕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那低沉的聲音宛如筋落在屋簷上的雨滴聲。     “我……”     沒一會兒,古館律師也說出跟金田一耕助相同的語辭,那聲音聽起來也同樣干澀。     之後,兩人便一語不發地隔著湖水遙望犬神家宏偉的建築物。     寒冷山區的秋天走得特別快,犬神家現在正籠罩在一片蒼茫的幕色中,只見原本光滑的湖面掀起一片皺裙。     古館律師此時就像剛處理完一件重要的大事般,感到如釋重負,又略帶倦容。     他們兩人在宣讀完遺囑之後隨即向犬神家告辭。     然而,因遺囑中充斥著說不出的詭異,使得兩人心中感到一股抑郁莫名,所以從那之後兩人幾乎沒開口交談,只是默默回到那須旅社,坐在房間的藤椅上,凝視著湖面。     金田一耕助把叼在嘴里的煙頭扔進煙灰缸之後,重新調整一下藤椅的方向,然後突然將身子向前傾。     “喂,古館先生,遺囑公開之後,你的任務就宣告結束了,這個秘密也不再是秘密,所以就請你毫不保留地將心中對這份遺囑抱持的看法告訴我吧!”     古館律師聞言,先是一臉黯然地望著金田一耕助,過了半響,才有氣無力地說道:     “金田一先生,如你所說,這個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了。可是,唉!該怎麼說才好呢……”     “古館先生!”     金田一耕助的語氣低沉而有力。     “咱們就延續之前的話題吧!喏,就是你去犬神家之前,我們坐在這兒談的話題。你是不是懷疑珠世收買若林去偷看遺囑呢?”     古館律師聽金田一耕助這麼說,仿佛突然被電流擊中般,整個身子顫抖不已,他重重喘了口氣說道: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呢?我完全不知道是誰買通了若林,也不知道是誰偷看過那份遺囑。不!甚至連是不是有人曾偷看過遺囑我都不清楚。”     “哈哈!古館先生,現在即使你這麼說也來不及了,因為如果沒有人偷看過那份遺囑。珠世就不會三番兩次發生意外了。”     “你的意思是說,不是珠世收買若林,而是另外有人買通若林,偷看遺囑?”     金田一耕助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說:     “想想看,珠世為什麼會屢次遇到危險呢?這些意外致她于死地……”     “所以,偷看遺囑的人就是想殺珠世的人!不管怎麼說,對犬神家而言,珠世宛如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珠世活在人間,她就能憑自己的喜好決定犬神家的繼承者。”     “可是,那個人為什麼老是失敗呢?寢室里的毒蛇、汽車刹車失靈。以及最近發生的第三次危險狀況——沉船事件……為什麼那個人老是不成功?他為何不能做得乾淨利落些呢?”     古館律師眼中充滿懼意,瞪視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麼呢?”     金田一耕助緩緩搖著頭說:     “不,你知道,你明明知道卻故意不承認。其實,在寢室里放毒蛇、在汽車上動手腳、以及在船底鑿洞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珠世本人……”     “不!珠世有什麼理由非這麼做不可?”     “為了即將發生的事件做准備。”     “即將發生的事件?”     “佐清、佐武、佐智的連續被殺事件……”     聞言,古館律師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如瀑布般的冷汗此時已從額頭分別流向面頰。不過,他並沒有工夫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只是雙手緊緊抓住藤椅的扶把,激動地說:     “佐清、佐武、佐智的連續被殺事件?誰?誰要殺他們三個人?況且,這件事和珠世又有什麼關聯?”     “恩,古館先生,請你仔細聽好。珠世被贈予龐大的財產,還擁有相當大的權力去決定犬神家的繼承者,但是卻必須遵守那個附加條件。也就是說,她必須和佐清、佐武、佐智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人結婚,除非這三個人都死亡,或是這三個人都拒絕和珠世結婚,但是後者的情況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因為珠世是那麼漂亮,而且和她結婚還可以握有龐大財力和權力,所以除非這個人精神不正常,否則絕不可能拒絕這樁婚姻。今天我在那里已明顯感覺出佐智開始對珠世展開追求了,如果……”     “如果?”     古館律師皺著眉頭反問道。     “如果珠世一點也不喜歡這三個人……也就是說;她另有心上人,卻也不想失去犬神的財產時,那她就必須讓這三個人都離開人間,否則根本沒有任何自救之道。為了將來能先後殺死這三個人,她先策劃了幾次精彩的意外讓大家看,這麼一來,日後發生狀況時;她就可以佯裝自己也是一個被害者……”     “金田一先生!”     古館律師呼吸已十分急促,喉結也一上,下的滑動。     “你實在太可怕了,為什麼你的腦袋里會存有這麼可怕的想法呢?從事你們這類工作的人,疑心病都這麼重嗎?”     金田一耕助傷感地笑了笑,然後搖著頭說:     “不,我只是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罷了,反過來說,我也考慮過下面這種可能性。如果珠世遇到的危險,並非她一手自編自導自演,存心欺瞞世人,而是確有其人真的想置她于死地的的話,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誰又會是凶嫌,目的何在呢?”     “是啊、是啊!在這種情況下,誰會是凶嫌呢?對方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想,果真如此,那麼佐清、佐武、佐智三人都可能是凶嫌。也就是說,這三人當中有人自認為最沒有希望和珠世結婚,而他又無法眼睜睜看著珠世跟別人結婚,畢竟只要三個人之中的某一位和珠世結婚,那麼另外兩個人可就完全沒有繼承遺產的權利了。與其這樣,他決定不如先殺了珠世,或多或少可以分得一些財產……”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不過,金田一先生,你所說的只是你自己的假想罷了,現實生活里怎麼可能有人如此冷酷無情?”     “不,已經有這麼個冷酷無情的人了,而且那個人還用冷酷無情的方法殺了若林。況且,如果是我剛才說的那種可能性的話,那麼能夠被列入凶嫌名單中的人就並非只限于佐清、佐武、佐智三人,這三個人的父母、或是妹妹,都有可能是凶嫌,他們可能會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哥哥得到遺產而如此做。問題是,究竟誰最有機會在珠世房問內放毒蛇、破壞她的汽車刹車、或是在她的小船上鑿洞呢?古館先生,你真的沒有任何線索嗎?”     古館律師大吃一驚地重新打量金田一耕助,臉色越來越不安。     “啊!古館先生,看來你心里有數了。那個人究竟是誰?”     “不,我不知道。或許犬神家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     “每一個人?”     “是的,除了最近才回家的佐清以外,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因為犬神家每個月都會選一天在那須碰面,當然,這些人絕不是為了悼念佐兵衛先生而來,他們是為了打探其他人的想法,同時也怕自己被其他人出賣,所以每個月才會在此聚會。而且珠世接二連三發生狀況,都是在大伙聚會時發生的;就好比這次的意外也是。”     金田一耕助聽了,不由得吹起口哨,接著他那五根手指又開始伸進亂如鳥窩的頭發里,沙沙地抓個不停。     “古館先生,這實在是一件引人入勝的事。那名凶嫌聰明到不會把自己置身在大家的焦點中。”     金田一耕助越抓越興奮,當他逐漸冷靜下來的時候,這才發現古館律師正以困惑不解的眼神看著自己,便不好意思地傻笑起來。     “哈哈!不好意思、失禮、失禮。我一興奮就會有這種毛病,請你不要見怪。因為我現在正在思考,這究意是不是障眼法呢?如果不是的,那麼另一個可疑的人物就會浮現在台面上,至于這個人是否有機會一窺遺囑內容倒是其次的問題……”     “這個人是誰?”     “青沼靜馬!”     古館律師吃驚得想叫都叫不出來。     “古館先生,我們暫且不研究這個人是否有機會一窺遺囑內容,不過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有強烈的動機想置珠世于死地。為什麼呢?因為只要珠世不死,他就絕對不可能繼承遺產。珠世是否要和佐兵衛的三個外孫建立新關系,他也都無權干涉,所以若他想繼承遺產的話,第一步就是必須除去珠世。而珠世死後,佐兵衛的三個外孫也都死亡的話,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掌控犬神家的所有事業及財產了。”     金田一耕助喘了一口氣,又加強語氣道:     “問題是,青沼靜馬究竟是什麼人?他和佐兵衛先生之間又有什麼關系?為什麼他能蒙受如此龐大的恩惠?”     古館律師深深歎了一口氣,接著便用手帕拭去頸邊的汗水,一臉若澀地點點頭。     “青沼靜馬這個人正是佐兵衛先生晚年痛苦、傷心的根源。佐兵衛先生在遺囑中之所以給予他這麼大的優惠並非毫無道理,因為青沼靜馬這個人……”     古館律師稍微停頓一下,清了清喉嚨的痰,再度喃喃自語道:     “他是佐兵衛先生的私生子。”     私生子     “私生子?”     金田一耕助突然揚起眉毛。     “是的,對佐兵衛先生而言,青沼靜馬是他唯一的兒子。”     “但是為什麼這件事沒有記載在‘犬神佐兵衛傳’里呢?”     “如果書中記載了這件事,那麼,對松子、竹子、梅子三位夫人來說,未免太殘酷了。”     古館律師就像在背書般,語氣中沒有一絲抑揚頓挫的聲調。     “佐兵衛先生年過五十才頭一回談戀愛。在此之前,他雖然已有三位妾室,也分別生下松子、竹子、梅子三人,但是佐兵衛先生並不寵愛這三個妾,他只是為了生理上的需要才跟她們在一起罷了。直到他五十出頭的時候,才真正愛上一個女人,這個人就是青沼菊乃。據說她原是犬神紡織工廠里的女工,年齡比松子還年輕,後來菊乃有了身孕這件事帶給松、竹、梅三姐妹相當大的震撼。由于她們並非同一個母親所生,所以從小姐妹之間的情感自然不是很好;不,或許我應該說‘相互仇視’來得恰當些。後來,因為菊乃的關系,三姐妹竟槍口一致對外;換句話說,菊乃懷孕一事令她們感到非常恐慌。”     “為什麼?為什麼菊乃不可以有身孕?”     古館律師面帶倦容地笑著說:     “如果菊乃生下男嬰的話,佐兵衛先生一定會更加疼愛她。也就是說,如果菊乃為他生下可以傳宗接代的男嬰,說不定佐兵衛先生會正式迎娶她進犬神家的大門,而且犬神家的所有財產也將留給這個孩子。”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戰栗,用力點點頭。     “因此,這三個人團結起來欺負菊乃,還用一些旁門左道的方法猛烈攻擊她。菊乃漸漸開始擔心,如果就這樣任憑她們欺負,自己過不了多久恐伯就會死在她們手里了,因此她逃離佐兵衛先生的身邊,而松子、竹子、梅子三人也因此松了一口氣。但是菊乃逃走之後,姐妹三人才知道她們父親早在菊乃離開之前,便把斧、琴、菊三種傳家之寶給了菊乃。”     “啊!對了!斧、琴、菊究競是什麼東西啊?”     “這件事我稍後再告訴你,反正當時佐兵衛先生已把這些給了菊乃,若是她生下男嬰的話,就可名正言順地繼承佐兵衛先生的一切,因此姐妹三人便非常擔心害怕。她們後來找到菊乃的藏身之處,而且還逼迫仍在做月子的菊乃寫下自己所生的這個孩子並非佐兵衛先生親骨肉的切結書,同時也奪回斧、琴、菊三種傳家之寶。佐兵衛先生晚年之所以對松、竹、梅三姐妹相當冷淡,其實是因為這件事的緣故。”     金田一耕助的腦海里再度浮現出松子、竹子、梅于壞心眼的長相,這幾個女人讓他一想到就不禁頭皮發麻。     “原來如此,那麼菊乃母子後來怎麼樣了呢?”     “當時松子、竹子、梅子三姐妹加諸在她身上的威脅迫害,相信是她這輩子最可怕的夢魘。她們除了逼迫她寫下那封切結書之外,說不定還做出很多危害到她生命安全的暴行,所以她抱著繈褓中的嬰兒——也就是青沼靜馬遠走他鄉,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這對母子的下落。如果靜馬還在人間,應該和佐清同年,也就是二十九歲。”     古館律師說到這兒,不由得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時,一股不祥的念頭就像一朵烏云籠罩在金田一耕助的心頭。     (難道佐失衛先生的遺囑一開始就蘊藏著某種可怕的目的嗎?     佐兵衛先生是否為了讓松子、竹子、梅子姐妹發生浴血糾葛,所以才故意留下如此詭異的遺囑呢?)     金田一耕助靜心思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然後拿出紙筆,寫出以下的人物關系表。     各位讀者,以上所述僅是發生在犬神家一宗駭人、離奇的連續殺人事件的開端。     現在這場血腥悲劇的第一幕就在此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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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傳家之寶
      犬神佐兵衛這份詭異的遺囑,對於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新聞媒體來說,的確是個非常具煽動性的題材。     透過各大通訊社的報導,犬神佐兵衛的遺囑內容以及犬神家急奪遺產的情況,都在一夕之間成了全國性的新聞話題。     雖然一流的新聞從業員並不喜歡報導這類屬於個人隱私的事情,但是二、三流的記者可就逮著機會,大肆報導一番了。     因此,犬神家的繼承問題不僅當地居民深感興趣,甚至還擴大成全國性的話題,就連野野宮珠世將會選擇誰當她的丈夫,也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甚至有人還以此作為睹注。     總之,這件事已經成為全國的焦點新聞,可是位於那須湖畔的犬神老家卻沉靜得叫人窒息。     竹子、梅子兩家雖然還滯留在此,但和松子母子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往來,他們全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互相揣測對方的心意。     現在犬神老家正刮起四個彼此利害糾葛的颱風;這其中包括松子、竹子、梅子三家、以及野野宮珠世。     在這種場合下,珠世的立場較令人同情。雖然松子、竹子、梅子三姐妹彼此憎恨著對方,不過他們憎恨珠世的心態倒是一致的。     儘管如此,他們之中並沒有任何人將仇恨寫在臉上。相反的,他們都千方百計向珠世大獻慇勤。     而佐武和佐智大概也受到雙親的教唆,這陣子兩人每天都來珠世那兒噓寒問暖一番。桀傲不馴的佐武一開始便信心十足的樣子,而輕浮、略有小聰明的佐智則總是繞著珠世打轉,阿諛、奉承、諂媚、巴結……等招數無一不派上用場。     不過珠世這女孩也不簡單,她不難感受到自己此時已成為犬神一家仇恨、詛咒的對象,但卻一點也不膽怯;不論趾高氣昂、信心十足的佐武也好,還是輕浮、毛躁的佐智亦罷,她都以平常心對待他們。     每當她邀請他們來自己房間的時候,總不忘叫猿藏在隔壁房間待命。     珠世甚至對那個戴面具的佐清也不排斥;由於佐清從不曾來拜訪她,因此她便經常到佐清那兒串門子。     而且,這兩個人會面的情況是十分怪異。珠世去拜訪佐清的時候,總不忘帶著猿藏同行;佐清和珠世見面時,松子也總是陪在身邊。正因他們總在松子和猿藏的陪同下見面,所以兩入之間的談話也經常中斷。     戴著面具的佐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意識到自己容貌醜陋的緣故,幾乎從不開口說話,所以兩人會面都是珠世在發言。但是當她的談話涉及佐清的過去時,松子就會代為回答,並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     此外,珠世置身在如此危險的境地,卻還能平安無事,完全是因為猿藏的緣故,否則佐武、佐智早就訴諸暴力,將珠世占為已有了。     大家都知道,要是佐武、佐智膽敢對珠世施加暴行,這個醜陋的巨人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扭斷他們兩人的脖子。     古館律師也曾跟金田一耕助說明猿藏這號人物的事。     「猿藏真正的名字並不叫猿藏,大家之所以喚他猿藏,是因為他的長相神似猿猴之故。由於從小大家就叫他猿藏、猿猴,到現在,連我都忘記他真實的名字了。     猿藏從小就是孤兒,珠世的母親祝子因為同情他的遭遇而收養他,讓他和珠世一塊兒成長,所以當珠世雙親去世,佐兵衛先生把珠世帶回家照顧的時候,猿藏也跟著珠世一起來到犬神家。他對珠世的忠誠度絕不容人懷疑,不管珠世說什麼他都會聽,就算珠世叫他殺人,猿藏也會毫不考慮地殺了那個人。」     古館律師原本只是不經意說出最後這一句話,但是當他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卻楞了好一會兒。     半晌之後,古館律師和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像是在相互打探對方心中的想法似的。     猿藏的來曆     終於,古館律師面露後悔的神色,乾咳了一聲,而金田一耕助也故意岔開話題道:     「對了!猿藏在犬神家負責栽種菊花了嗎?」     「嗯,是的,你看到那些菊花了吧?雖然他的腦盤並不靈活,不過可是個栽種菊花的高手呢!這些園藝技巧都是珠世已故的父親——那須神社的神官教授的。因為菊花跟那須神社、以及犬神家都有一段很深的淵源。唉呀!斧、琴、菊……」     「是啊!斧、琴、菊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還沒告訴我呢!」     「嗯,沒錯,斧、琴、菊最初是佐兵衛先生的恩人——野野宮大貳,也就是珠世的外祖父所想出的句子,意思是「祝福」(斧、琴、菊三字的日文讀音與「祝福的音很接近),他把這句話當做那須神社的嘉言,並且用黃金打造出斧、琴、菊的樣式來當神器。後來佐兵衛先生創業時,大貳先生便把這句嘉言和神器一起送給佐兵衛先生;這也就是這三種神器成為犬家傳家之寶的由來。」     「這些傳家之寶現在在哪裡?」     「由犬神奉公會保管。當珠世從佐青、佐武、佐智三人之中挑選一人為其配偶時,犬神奉公會就會把這三樣傳家之寶交給珠世。總之,斧、琴、菊都是—尺大小的黃金製品。」     古館律師說到這兒時,不由得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斧、琴、菊原本是野野宮大貳贈給佐兵衛先生的,所以佐兵衛先生才想在自己離開人世之後,把這些東西還給大貳先生的子孫。就人情義理而言,這種作法的確令人欽佩,可是他又附上犬神家巨大的財產和事業,就使這件事變得複雜極了。佐兵衛先生為什麼會想出這樣的方法呢?」     古館律師語重心長地說,金田一耕助則非常專注地思考這件事。     「的確如此,斧、琴、菊這三個字和那三個小型黃金製品都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為什麼會意味著犬神家的繼承權呢?」。     「是啊!這些東西雖然是黃金打製而成,但並不是什麼無價之寶嘛!」     古館律師不解地說著,但是日後發生的事證明了古館律師的想法真是大錯特錯!     因為斧、琴、菊這三個字裡隱藏了難以言喻的可伯含意。     日語斧、琴、菊與「祝福」一意諧音,所以在佐兵衛生前,斧、琴、菊也一直守護著犬神家;但是他去世之後,情況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日後金田一耕助回想起來,發現這句話根本意味著完全相反的意思,因為它一直詛咒著犬神家。     可是這一點當初金田一耕助並沒有察覺到,直到駭人的事件相繼發生這三個字才引起他的注意。     「對了,青沼靜馬這個人有沒有消息?」     「哦,我們公開遺囑之前,就在全國尋找他的下落,不過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任何線索。唉!就算青沼菊乃女士能平安撫養這個孩子,但是遇到戰爭,就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什麼地步了。」     這時,金田一耕助的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件事宛如惡魔作弄世人般。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是這種想法卻揮之不去。     「古館先生,你說猿藏是個孤兒,但你知道他的來曆嗎?」     古館律師聞言,臉上立刻露出十分驚訝的神色,他望著金田一耕助好一會兒,哮喘著大氣說道:     「你在說什麼啊?金田一先生。難道你懷疑猿藏是青沼靜馬嗎?你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     「那是我剛才臨時想到的……好吧!我收回剛才的疑問。唉!我今天是怎麼了?其實我只是在想,佐兵衛先生會不會把自己的私生子托給珠世的母親扶養呢?可是果真如此的話,也應該會有人注意到這件事才對啊!」     「說的也是。再說佐兵衛先生可算是一位美男子,而菊乃女士——雖然我本人沒有見過她,但是她能得到佐兵衛先生的龐愛,相信也一定是位大美人。所以,這樣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會生出像猿藏那樣的兒子呢?猿藏不過是個種菊花的能手罷了,對了,他現在還熱中於製作菊花玩偶呢!」     「菊花玩偶?」     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     「哦,以前佐兵衛先生曾教猿藏製作菊花玩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這件事,最近又開始努力製作菊花玩偶。那個人哪!只要不惹他發怒,就是個既無益處、也無害處的男人。但是,我倒從未想過他的來曆呢!好吧,既然你有此疑問,我們就來調查一下他的背景吧!」     古館律師歎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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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重要物證
      十一月十五日——佐清回來已經半個月,而金田一耕助到這裡也有一個月了。     這一天是犬神家第一次發生流血事件的日子,也是惡魔採取行動的第一步,不過在敘述這件殺人事件之前,我必須先敘述一段插曲,因為這件事可說是此次殺人事件的前奏。     「金田一耕助先生,有客人來找你哦!」     十一月十五日下午三點左右,金田一耕助原本照例搬一張椅子坐在房裡想事情,後來卻被女服務的聲音打斷思緒。     「哪位客人?」     「古館先生。」     「古館先生?那麼,請他直接來我房間吧!」     「不,古館先生說要在車上等你,他好像正要去什麼地方,還說如果你方便的話,請你和他一起去。」     「哦,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拿起一頂發皺、變形的瓜皮帽,戴在他那一頭亂髮上,然後急急忙忙衝出旅社大門。     只見旅社門口前果真停了一輛汽車,古館律師正從車窗內探出頭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今天要去什麼地方呢?」     金田一耕助小跑步到汽車旁,這才發現原來車子裡不只古館律師一個人,還有壯如屏風的佐武,以及眼神如狐狸般狡猾的佐智。     「啊!你們也來啦!」     「嗯,快上車吧!」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在佐智的旁邊坐下,汽車立刻飛奔而去。     「對不起,請問你們準備上哪兒?」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之後,金田一耕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須神社。」     「那須神社?有什麼事嗎?」     「嗯,這個……到那兒之後再跟你說明吧!」     古館律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慮到司機在一旁,所以只是乾咳了幾聲,支支吾吾地說著。     而佐武則雙手盤在胸前,嘴巴抿成「門」字型,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只有佐智仍面向車窗,一邊吹口哨,一邊抖腿。     由於坐在旁邊的佐智不停抖腿,使得金田一耕助感到整張座椅都在抖動。     那須神社和市中心相隔約一公里左右,此時車子已經駛離市區,奔馳在樹葉凋零的桑樹園間。     桑樹園的對面原有一片寬廣的稻田,但是由於穩禾已收割,所以積水的爛泥上,只剩下黑色的殘根,景色看起來十分蕭條。     而稻田那頭的湖面則光亮得猶如一把剃刀,來自湖面上的風,濕冷得令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今年信州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     最後,車子停在一個大型白木製的鳥居(立在神社入口處的門)前面。     那須神社的曆史非常久遠,它寬廣的社院裡不但有一棵高大、筆直的杉樹,還有一排長滿青苔的石燈籠。     當金田一耕助的雙腳一踩在鋪設整齊的鵝卵石上時,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佐武依然緊閉雙唇,而佐智也和平時一樣,不停地四處張望。     沒一會兒,一行人來到社務所的前面。     「啊!歡迎、歡迎!我聽見車子的引擎聲,就猜到是你們來了。」     社務所裡走出一位身穿白色上衣、淺黃色和服的中年男子。     這位男子頂個三分頭,臉上掛了一副銀框眼鏡;金田一耕助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那須神社的神主(神官之首)——大山泰輔。     在大山神主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神社後面一間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     房前庭院裡的菊花開得非常漂亮,花香飄滿整個庭院,而房間壁爐裡的炭火也正熊熊燃燒著。     待大夥兒坐定後,佐智便迫不急待地移動雙膝,探身向前說:     「大山神主,請你早點讓我們看看那個東西吧!」     大山神主則一臉猶豫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問:     「請問,這位是……」     「哦,這位是金田一先生。」     古館律師連忙解釋道:     「您不必擔心,老實說,這次的事件還望金田一先生多多幫忙呢!既然佐武和佐智已經等不及了,就請你……」     「好的,請各位稍待一會兒。」     大山神主點點頭離開房間,沒一會兒又恭恭敬敬地捧著白木製的供盤進來。     只見供盤上放了三卷用錦緞裱褙的卷軸,他把供盤放在眾人面前,然後一一打開卷軸。     「這是佐武的卷軸、這是佐智的。」     「我們還不急著看,我只想看佐清的卷軸。」     狐狸般的佐智焦急地催促道。     「喏,這是佐清的卷軸。請看!」     佐武繃著一張臉,從大山神主手中接過卷軸之後,便唰的一聲將卷軸打開。     他很快看內容,並把卷軸交給佐智。     原來,那是一幅寬約一尺兩寸,長約兩尺的裱褙卷軸,當佐智接過卷鈾的時候,居然興奮得雙手顫抖。     「沒有錯,這的確是佐清的卷軸,上面有外祖父的親筆字,而佐清的署名也是真的。古館先生,請你過目一下。」     手印     卷軸傳到古館律師手中的時候,坐在他身旁的金田一耕助這才有機會看到卷軸裡的內容。     原來白底的絹布上印了一枚右手手印,而且上面還用獨特的筆法寫著「武運長久」的字樣,左邊更以不同的筆跡寫著「昭和十八年七月六日,犬神佐清,二十三歲,酉年生」等字。     也就是說,這個手印的主人是已經面目全非的犬神佐清!     金田一耕助到此終於明白一行人來到那須神社的真正目的,他不禁感到十分興奮。     「金田一先生,請你仔細瞧一瞧這幅卷軸。」     古館律師把卷軸遞給金田一耕助。     「好的。不過,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麼用途?」     金田一耕助故意問道。     「你不知道嗎?這個東西可以證明前陣子那個戴著面具回來的男人是不是佐清呀!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的指紋是完全相同的,而且一個人的指紋終其一生都不會改變。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吧!」     佐智的口吻如一頭野獸把獵物放在眼前,故意捉弄它般殘忍;這番話叫金田一耕助聽得手心直冒冷汗。     「原來如此,可是,這個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古館律師接著加以說明:     「因為這個地方的百姓在出征之前,都會把按有手印的繪馬匾額。獻給這座神社,祈求自己武運長久(勝利之意)。不過由於佐武、佐智及佐清三人和這座神社有深厚的淵源,所以便獻上這些卷軸替代繪馬匾額。實際上,我們早已不記得這件事了,多虧大山神主還記得,所以特地通知我們過來一趟。」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突然點點頭,別有深意地望著大山神主。     大山神主被金田一耕助看得很不好意思,於是也開口說道:     「啊!或許是我太多管事了,不過,事實上,很多那須市民對這次回來的佐清也有些懷疑,所以我才想,要是能有什麼具體的證明會比較好……」     「這麼說,你們懷疑那個人不是佐清?」     「這還用得著說嗎?我們如何能相信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人就是佐清呢?」     佐智撇撇嘴說。     「但是他母親松子夫人那麼肯定……」     「金田一先生,你並不瞭解我阿姨這個人。老實說,萬一佐清死了,她可就什麼依靠都沒有了,所以為了取得財產,她什麼謊都說得出來,是不是真的佐清又有什麼關係呢?」     金田一耕助聞言,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喏,古館先生,請在這個手印旁邊簽下你的大名吧!金田一先生,也請簽下名字。我們要把這個手印帶回去,讓那個戴面具的男人蓋手印,好跟這個手印做比較。為了不讓人懷疑我們暗中動過手腳,所以請你們做個見證,在這個手印旁邊簽名。」     「但是,萬一佐清拒絕蓋手印呢?」     「放心,他絕對不會拒絕的。」     佐武把膝蓋伸直,冷笑著說:     「他若不肯合作,就是自找苦吃!」     他的語氣是如此殘酷,彷彿要將敵人碎屍萬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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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噩耗
      十二月十六日早上,已經十點了,金田一耕助還賴在床上不起來。     他之所以起得晚,是因為昨晚睡得遲。     昨天佐武和佐智在那須神社取得佐清的手印後,便准備回去要求那個戴面具的男人蓋下手印,以驗其明身分;他們本來還要求金田一耕助以證人的身分出席,但是卻被金田一耕助婉拒了。     畢竟隨便插手管別人的家務事務並不是明智之舉。     “是嗎?好吧!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強求。反正古館先生說過要陪我們一塊兒回去……”     佐武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可是——     “要是這個卷軸有問題的話,還希望你能當我們的證人,證明我們確實是從那須神社取得的。”     狐狸般的佐智仍不放心地再確認一次。     “當然,既然這里有我的簽名,我就絕對會負起證人的責任。對了,古館先生!”     “嗯?”     “就如我剛才所說,出席那種場合會讓我覺得很尷尬,可是我又很想盡快知道結果。所以,不論那個人是不是佐清,都請你務必告訴我,好嗎?”     “沒問題,我一離開那里,就立刻到旅社來找你!”     于是他們在那須旅社前讓金田一耕助下車之後,就直接開往犬神家了。     古館律師依約來到旅社拜訪金田一耕助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結果如何?佐清……”     金田一耕助見到古館律師的那一刹那,不禁覺得十分吃驚,以致連話都只說了一半。     因為古館律師的臉色非常難看,而且還充滿了不安。     只見他輕輕搖著頭說:     “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怎麼會沒有結果?”     “松子夫人不肯讓佐清蓋手印。”     “她拒絕這麼做?”     “嗯,她非常固執,連佐武、佐智的話都聽不進去。看來,再取不到佐清的手印,佐武恐怕真的會動粗了。”     “但是……但是……”     金田一耕助舔了發干的嘴唇,試圖理清這一切問題。     “這樣不就越發加深佐武、佐智對佐清的懷疑了嗎?”     “是啊!所以我剛剛才費盡唇舌想說服松子夫人,沒想到她竟還大發雷霆地把我臭罵一頓。她非常固執,根本聽不進別人說的話。”     古館律師深深歎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將那晚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都告訴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一邊聽古館律師說話,一邊在腦海中描繪出當時的情景……”     當時,犬神家全都在前陣子公開遺囑內容的六坪大房間里集合。     佐武、佐智、以及他們的父母和妹妹都以戴著怪異橡膠面具的佐清和松子為中心圍成一個圓。     當然,古館律師和珠世也是這個圓圈的一份子。     此時佐清的前面放著才從那須神社帶回來的卷軸以及一張白紙,還有朱墨硯台與一支毛筆。     因為佐清戴著面具的緣故,所以大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微微顫抖的肩膀,不難感受到他內心的激動。     而犬神家每個人注視他的目光中,則充滿了猜疑和憎恨。     “大阿姨,這麼說,你仍堅持拒絕讓佐清蓋手印羅?”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佐武開口說話了,但他的口氣卻充滿責難的意味。     “是的。”     松子也回答得十分干脆。接著,她目光煙炯地看著在座的每一個人說:     “這孩子雖然顏面已毀,但他絕對是佐清,這是我這個十分生氣的母親向各位所作的保證。我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非要聽信那些無謂的坊間傳聞?總之,我絕對不同意這種……”     “但是,大姐!”     佐武的母親竹子從旁插嘴表示意見。她的聲音聽起來雖平靜,但語氣中仍充滿惡意。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叫佐清蓋個手印呢?當然,我並不懷疑眼前這個佐清的身分,可是畢竟人言可畏哪!為了澄清無謂的流言,這倒不失為好主意。梅子,你覺得呢?”     “是啊!我贊成二姐的想法。要是大姐和佐清一再拒絕蓋手印,只會更加深別人的懷疑……喏,各位,你們認為呢?”     “那是當然的。”     繼梅子之後,竹子的丈夫寅之助也開口了。     “不,不只是別人不相信,要是大姐和佐清仍堅持拒絕蓋手印的話,恐怕連我們都要起疑了。幸吉,你說是不是?”     “是、是啊!就是這樣。”     梅子的丈夫幸吉有些膽怯地囁嚅著。     “大姐,你也不希望咱們自家人相互起疑吧?要是你再不肯讓佐清蓋手印的話,只會……”     “只會讓我們覺得這件事一定大有蹊蹺!”     竹子直截了當地下了個結論。     “住、住口!”     松子氣得連說話都顫抖了。     “你們這些人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總之,這個佐清絕對是我們犬神家的長孫,要不是爸爸寫下那麼無聊的遺囑,犬神家的事業及一切財產,早都應該由這個孩子來繼承了。他不但是長男,更是長孫,如果生在古代的話,就相當于大太子的地位;而佐武、佐智充其量不過是太子的家臣罷了。沒想到你們現在已擁有那麼多財產還不知足,一心只想抓住孩子強迫他蓋手印、這不是太欺負人了嗎?不!不可以。我絕對不讓這個孩子受到這種侮辱。佐清,我們走,不要留在這個地方!”     松子氣急敗壞地牽起佐清的手,准備走出房間。     佐武的表情立刻變得非常難看。     “大阿姨,我勸你還是……”     “反正我絕對不答應!佐清,咱們走!”     “大阿姨,這樣我們……”     佐武氣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在松子和戴著面具的佐清背後撂下狠話:     “從今以後,我們不會承認這個人是佐清。”     “隨便你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松子說完,便帶著佐清,三步並做兩步地跑出去了。     “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聽了古館這番話後,又開始習慣性地搔著頭。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呢!”     “是啊!”     古館律師神色黯然地說:     “松子夫人如此頑固,而佐武那番話說得也不很得體,畢竟他一開始就把別人當犯人看,自恃甚高的松子夫人當然會咽不下這口氣了。但問題是,那個人真的是佐清嗎?當然,我本身是相信他的,可是總覺得還是必須取得當事人的手印比較妥當。”     “看來,今天晚上松子夫人的態度之所以如此,不外乎兩種原因。一是因為佐武、佐智的態度不佳,令她惱羞成怒而拒不合作;否則便是如同佐武、佐智所說,戴面具的男子並不是佐清,而松子夫人也知道這件事……”     古館律師點點頭,贊成金田一耕助的分析。     “我當然相信是第一種原因,但只要松子夫人不願意讓大家采得佐清的手印,就很難不令人聯想到第二種原因。唉!這件事真棘手啊!”     當晚,古館律師一直待在金田一耕助的房里,直到十二點才離去。     那之後,金田一耕助一個人躺在床上,雖然關燈了,卻始終睡不著。     那個戴著面具的佐清,以及印在絹布上的手印,不斷浮現在黑夜之中,直到天朦原亮了還因擾著金田一耕助……     放在枕邊的電話驀地響起,讓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隨手接起電話,原來是帳房打電話來。     “金田一耕助先生,古館先生來電話找你。”     “哦,請轉給我。”     金田一耕助一說完,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古館律師的響音。     “啊!金田一先生嗎?對不起,打擾你休息的時間,能不能請你立刻來一趟……緊急……非常緊急……”     古館律師的聲音非常激動,甚至還顫抖不已,金田一耕助聽了心跳也加速不少。     “你要我去哪兒啊?”     “犬神家……快來犬神家!我派專車去接你,請你立刻來一趟。”     “知道了,我立刻趕去。古館先生,是不是犬神家出了什麼事?”     “嗯,出事了。這件事非常嚴重,而且……而且是用非常離奇的方法……總之,請你立刻過來一趟,你來就明白了。那麼,一會兒見。”     古館律師說到這里,便咔擦一聲掛斷電話。     金田一耕助隨即從床上一躍而起,打開窗戶,只見外頭天色暗得如同淋上一層薄墨似的,而小雨點更是淒涼地落在湖水上……     菊花苗圃     其實,金田一耕助到此地之前,曾經手過各種案件,所以也經常接觸到一些怪異的死尸。     像是在“本陣殺人事件”里,他就看過一對夫妻在新婚之夜被殺得滿身是血;而在“獄門島”事件中,他更是看到一具倒掛在古梅樹上的女孩尸體;另外,在“夜行”事件里,他見到身首異處的男女尸骸;還有在“八墓村”中,他也曾目擊到一些男女被毒殺、絞殺的種種慘狀。     所以再怎麼離奇、可怕的尸體,他都早已司空見慣。不過,即使如此,當他初次面對犬神家離奇的殺人事件時,還是不由得屏住氣息、全身動彈不得。     事情是這樣的,他剛掛上電話沒多久,犬神家派來接他的車子就到旅館前了,金田一耕助急忙扒了幾口飯,跳上犬神家的車。     他本想從司機口中探聽一些發生在犬神家的事,可是不知道是司機不願多說,還是對方真的不知道,總之,司機的回答對整個事件一點幫助也沒有。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人被殺,可是究竟是誰被殺,我就不曉得了。反正現在家里上上下下都亂成一團……”     所幸車子很快便停在犬家的正門前。     此時警方已經派人來了,刑警和便衣警察不時一臉嚴肅的進進出出。     車子一停,古館律師立刻從大門里跑出來。     “金田一先生,你來得正好。發、發……”     不知道古館律師是否也亂了方寸,只見他緊緊抓住金田一耕助的手臂,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金田一耕助十分納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使得向來沉著穩健的古館律師也如此反常。     “古館先生,究竟是什麼……”     “這邊請,你看了就知道。真可怕……實在太可怕了!這根本不是正常人所做的行為。凶手不是惡魔,就是精神異常的瘋子!唉!怎麼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呢?”     古館律師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他的眼睛布滿血絲,連緊抓著金田一耕助的手掌心也十分滾燙。     金田一耕助就這樣被古館律師拉著跑向陳尸地點。     犬神家剛開始並沒有這麼大,是後來佐兵衛的事業越做越大,連周邊的土地也買下來,所以房子才漸漸擴建成今天這種樣子。     也因此,這棟建築物本身就像迷宮一樣複雜,而且周圍有幾棟房舍還是獨立的;如果金田一耕助獨自走進這里、肯定會迷路。     不過右館律師卻對這棟宅邸了若指掌,他毫不遲疑地把金田一耕助帶往府邸後面。     兩人穿過西式建築的外院之後,來到日式建築的內院。     只見內院四周有許多刑警,不知正在雨中尋找什麼東西。     而古館律師仍沒有停下腳步,他領著金田一耕助穿過內院,再走過一扇古樸的柴門。     這時,一大片美麗的菊花苗圃赫然展現在金田一耕助的眼前。     各式各樣的菊花綻放出陣陣清香,飄散在孤寂、濕淋淋的庭院里。     這片菊花苗圃的美麗,令向來不愛風花雪月的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在那里,那里有一個可怕的……”     古館律師緊緊抓住金田一耕助的手臂,顫抖地低語道。     金田一耕助仔細一瞧,原來菊花圃後面還有一間小房舍,而數名警官正呆立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古館律師趕忙拉著金田一耕助往那個方向走去。     “金田一先生,請看,那個……那張臉……”     金田一耕助還來不及見到現場,便急急揣測道:     “是猿藏嗎?你說他是個種菊花的高手,現在正在制作菊花玩偶……”     是的,那的確是菊花玩偶,而且還是歌舞劇里“菊園”的一個場景。     只見鬼一法眼站在舞台正中央,他身旁那個穿著和服的皆鶴姬正揮舞著長袖,而額前蓄著短發的仆人虎藏和智惠內也分別跪在鬼一法眼的前面;至于他們的敵人笠原淡海則站在舞台後面的陰暗處。     金田一耕助一看到這個舞台,隨即察覺一件事——     這些菊花玩偶的臉部造型和犬神家的人都非常神似。     鬼一法眼長得像已故的犬神佐兵衛,皆鶴姬像珠世,額前蓄著短發的仆人虎藏和戴著面具的佐清唯妙唯肖;而另一個仆人智惠內也很像狐狸般的佐智;至于敵人笠原淡海……     當金田一耕助把目光移向微暗的舞台後面時,不由得全身痙攣,因為……     笠原淡海——不用說,當然應該長得像佐武;但是笠原淡海應該留著“四方發”,而非像此刻舞台上的這個笠原淡海,發型左分,臉色還那麼漆黑……     “那、那是……”     金田一耕助的舌頭就像打了結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笠原淡海的頭忽然搖晃了幾下,不久,就跟身子完全分離……     “啊!”     金田一耕助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後遲了一大步。     原來那竟是佐武的頭顱!而且笠原淡海——不,佐武頭顱被斬之處還不斷湧出一大片暗紅色的血液,給人死不瞑目的感覺。     “這、這是……”     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吐出這幾個字。     “佐、佐武被殺了……”     古館律師和警官們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但、但是,凶手為什麼如此大費周章的把現場布置成這樣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互相凝視著,沒有人能回答金田一耕助這個問題。     “通常凶手會為了隱藏死者的真實身分而故意藏匿死者的頭領,但、但是,這顆頭顱為什麼反而會先出現在這里呢?”     “金田一先生,問題就在這里。我們不知道凶手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仟麼打算,只知道他遺棄尸體,還割下死者的頭顱,並且把它帶到這里充當菊花玩偶的頭。”     “凶手這麼做究竟有什麼動機呢?”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     那須警署長——橘署長歎口氣說。     他有一頭斑白的短發,個頭不高,微胖,小腹微凸,大家背地里都稱他老狐狸。     若林豐一郎中毒身亡之後,金田一耕助曾不只一次接受過警方的盤問,而當時橘署長也曾請示過東京警視廳金田一耕助的身分,不過對方的回答對金田一耕助非常有利,因此那件事之後,橘署長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對這個外表不出色、不高大、滿頭濃發、說話略帶口吃的男人,卻也懷著一股敬畏之心。     金田一耕助再度看了一眼那個菊花玩偶,只見它如怪物般站立在微暗的舞台後面,而佐武的頭顱則滾落在它的腳邊,至于頭顱旁邊那些模仿佐兵衛、珠世、佐清及佐智的玩偶的臉部都是那麼冰冷。     金田一耕助拭去額頭上冒來的冷汗,轉頭問道:     “佐武的尸體在哪兒?他頭顱以下的部分怎麼樣了?”     “我們也正在搜尋,不過,我想應該離這里不遠吧!而且這片‘菊園’並未遭到破壞,所以犯罪的第一現場應該在別的地方,如果能找到第一現場的話……”     橘署長說到這里,忽然有兩、三個便衣刑警朝這兒跑來,其中一個刑警跑到署長身邊耳語一番,橘署長立刻皺起眉頭,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已經找到第一現場了,你也一塊兒來吧!”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跟古館律師並肩走在帶頭的橘署長後面。     “對了!古館先生,是誰最先發現佐武的頭顱?”     金田一耕助好奇是問。     “是猿藏。”     “猿藏?”     金田一耕助嚇了一跳,嗓門也不禁提高許多。     “嗯,是的,猿藏每天早上都會來這里修剪菊花,今天早上他照例來苗圃看花時,發現了那個頭顱,因此他立刻跑來告訴我這件事……,對,當時是九點多。我聽了之後也大吃一驚,連忙跑來這兒一探究竟,後來犬神一家也全都來到苗圃前,竹子夫人又哭又叫的,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唉!發生這麼不幸的事,也難怪她會這樣……”     “松子夫人和佐清呢?”     “他們也來了,可是他們看到佐武的頭顱時,一句話也沒說,佐清還是那個樣子,戴著一張面具,松子夫人則仍一臉漠然,他們兩人很快就回房間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看到佐武頭顱時究竟作何種感想。”     金田一耕助默默點點頭,沒一會兒,他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     “對了,那個留有佐清手印的卷軸是不是在佐武那兒?”     “不,那個卷軸現在正由我負責保管,而且,就收在這個公事包里。”     古館律師輕輕拍打那個夾在他腋下的公事包,突然間,他恍然大悟地喊著:     “金田一先生,難道佐武是因為那個卷軸而被殺?”     金田一耕助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一臉凝重地問:     “犬神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個卷軸由你保管嗎?”     “是的,除了松子夫人和佐清之外,大家都知道。因為他們離去之後,大家才商量要由我來保管。’     “所以松子夫人和佐清並不知道這件事?”     “是的,除非有人說出去。”     “有人說出去?應該不會吧!他們不是跟其他人處不好嗎?”     “我也這麼想。不過,難道那兩個人……”     這時,一行人已來到面向湖面的船塢旁。這個船塢就是公開遺囑當天,猿藏帶著金田一耕助來過的地方。     這整個船塢完全由鋼筋混凝土建造,呈長方形,頂樓則是一個遼望台。     他們爬上狹窄的樓梯來到了望台;就在踏上了望台的那一瞬間,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張大眼睛。     只見了望台上有個圓形的藤制茶幾,茶幾周圍有五、六把藤椅,其中一把藤椅倒了下來,葉上還有許多血。     (看來第一現場應該在這里,但是尸體呢?了望台上並沒有任何尸體啊!)     金田一耕助越來越納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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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9:05:50 |只看該作者
菊花胸針     “署長,命案是在這里發生的。凶手殺了佐武,割下他的腦袋之後,便從這里把尸體扔下去。喏,請看……”     一位刑警指著一灘血跡敘述著。     血跡從藤椅旁一直延伸到了望台邊,而下面正是那須湖湖面。由于下雨的緣故,湖面上不斷產生一圈圈的漣漪。     “這樣啊!那我們得在湖里打撈看看了。”     橘署長看著湖水,忍不住打個冷顫。     “這一帶的湖水很深嗎?”     “不,不會很深。你瞧!”     橘署長指著湖面說道:     “問題是,這一帶的湖水通常呈旋渦狀流動,所以這個時候只怕尸體早已不知漂向何方了。”     這時,一位便衣刑警來到橘署長的身邊。     “署長,我們找到這個東西……”     那是一枚直徑約一寸左右的菊花形狀胸針,黃金制的菊花上,還鑲了一顆大紅寶石。     “這枚胸針掉落在那張倒下來的藤椅旁邊,我們……”刑警還沒說完,古館律師就發出一聲大叫。     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瞧,只見古館律師正張大眼睛看著胸針。     “古館先生,你認得這枚胸針嗎?”     棍署長疑惑地問。     古館律師這才拿出手帕,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他還來不及喘口氣,橘署長又再次追問道:     “你看過這校胸針?”     “嗯,那枚胸針是珠世的。”     古館律師不得不說出真相。     “珠世?”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     “就算這是珠世的胸針,也不能確定她和這樁命案有關,或許她在幾天前就遺失了這枚胸針……”     金田一耕助啞著聲音,企圖幫珠世說話。     “但是,事情並非如此。我記得非常清楚。珠世昨天晚上還把這個胸針別在胸前。因為昨晚我要離去時,無意間撞到她,當時這個胸針還勾到我的背心……所以我才會對這個胸針印象特別深刻。”     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聞言,不禁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嗯,大概是十點左占吧!”     (這麼說,珠世應該是在古館律師離去之後才來到了望台。     但是,那麼晚了,珠世會來這種地方嗎?)     金田一耕助想到這里,忍不住又皺起眉頭。     這時,樓梯間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猿藏那張丑陋的臉便出現在了望台的樓梯口。     “古館先生,請過來一下。”     “哦?找我有事嗎?”     古館律師走到猿藏身邊,他們交談了一會兒後,古館律師隨即對大家說道:     “聽說松子夫有話告訴我,我去去就來。”     “好的,麻煩你順便轉告珠世小姐一聲,請她來這兒一趟。”     橘署長面色凝重的交代。     古館律師下了樓梯後,猿藏並沒有立刻離去,反而站在樓梯中央,不安地看著了望台。     “猿藏,還有事嗎?”     金田一耕助關心地問。     “有件事很奇怪,但我不知該不該說……”     “究竟是什麼事,你快說!”     橘署長催促道。     “家里少了一艘小船。”     “—艘小船?”     “是的,我每天早上起床之後,總會習慣性地巡視一下家里的情形,可是今天早上我卻發現水閘是開著的。因為昨天傍晚以前、水閘都是關著的,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便來船塢看看,沒想到有一艘船不見了。”     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吃驚地互望了一眼。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有人把小船劃出去?”     “我不清楚,總之,家里就是少了一艘小船……”     “而且水閘還是開著的?”     金田一耕助補了一句。     只見猿藏不高興地點點頭。     金田一耕助于是回頭看著湖面,然而湖面上除了從天而降的雨點外,一艘船影也沒有。     “犬神家的小船上有沒有特別標記?”     “有,我們的船上都會用黑色的油漆漆上‘犬神家’三個字。”     橘署長低聲交代幾句話後,三個便衣刑警立刻離開了望台,前去尋找下落不明的小船。     “猿藏,謝謝你。以後要是又發現什麼不尋常的地方,請隨時通知我。”     猿藏笨拙地向橘署長鞠躬答應之後,就咚咚地下樓了。     橘署長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難道凶手用小船運走佐武的尸體嗎?”     “這個嘛……”     金田一耕助遲疑地望著一片煙雨朦朦的湖面。     “這麼看來,凶手有可能是外人,因為他劃船離去了。”     “不,他也可能是中途將尸體投入湖中,然後份份上岸,越過小山回來。”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他既然敢將死者的頭領放置在‘菊園’里,就沒有必要刻意掩藏尸體啊!”     “嗯,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橘署長茫然地望著那灘駭人的血漬,過了一會兒,又無力地搖搖頭。     “金田一先生,這件命案實在令我百思不解。凶手為什麼要割下死者的腦袋,又為什麼把菊花玩偶的頭換成死者的頭呢?唉!我總覺得心里毛毛的。”     這時,珠世正好慢慢這邊走來。     只見她臉色慘白,連眼神都黔淡了許多。然而,盡管如此,依然不損她美麗的豐采;而且那種膽怯、頓失所依的表現;反而更襯托出她的美麗,就好像雨中的花朵,讓人忍不住想疼愛她。     橘署長輕咳一聲,擠出笑臉對珠世招呼道:     “啊!真不好意思,把你叫來這里。請這邊坐!”     珠世看了一眼地上那灘可怕的血跡,不由得嚇得張大眼睛,然後立刻別過臉,心神不甯地坐在藤椅上。     “珠世小組,請問你認得這個胸針嗎?”     珠世看了看橘署長手中的菊花胸針,整個人突然僵硬起來。     “這……我認得,這是我的胸針。”     “這樣啊!那麼,你是在什麼時候遺失它的?”     “嗯……大概是昨天晚上吧!”     “在什麼地方?”     “我想,應該是在這里遺失的。”     橘署長看看金田一耕助,繼續問珠世:     “這麼說,你昨天晚上來過這里?”     “是的。”     “幾點鍾?”     “十一點左右。”     “那麼晚了,你來這里有什麼事嗎?”     珠世兩手揉著手帕,搖搖頭不答話。     “珠世小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希望你能跟我們配合,把真相說出來。”     “事實上,昨天晚上我在這里跟佐武見過面,因為我想跟他談些私事。”     珠世的聲音微微顫抖,肩膀也不斷抽搐著。     有指紋的懷表     “昨天晚上你曾在這里跟佐武見面?”     橘署長的眼神充滿了疑惑,金田一耕助也十分訝異地皺起眉頭,凝視著珠世蒼白的側臉。     她美麗的臉龐仿佛隱藏了極大的秘密。     “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是佐武約你出來的嗎?”     “不,不是的。”     珠世語氣堅定地說:     “是我拜托佐武,請他十一點左右來這里。”     她一說完便將視線移到湖面上。     此時湖面正好刮起一陣微風,打在湖上的雨點似乎也漸漸增多。     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再度四目交接地看著對方。     “哦,原來是這樣……”     橘署長清了清喉里的痰,然後說道:     “你剛才說是些私事,但究竟是什麼事?”     珠世幽幽地把視線拉回橘署長的身上。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只好老實說了。”     她像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朗聲說道:     “犬神爺爺非常疼我,就像是疼愛自己的孫女一樣;這件事你們應該都非常清楚吧?”     金田一耕助和橘署長都不約而同點點頭,畢竟看過佐兵衛的遺囑後,就不難了解已故的佐兵衛是多麼疼愛珠世了。     “爺爺有一只附表殼的金質男用懷表。小時候,我非常喜歡這只表,所以總是央求爺爺把表拿出來讓我瞧瞧。直到有一天爺爺笑著說:‘如果你喜歡這只懷表,爺爺就送給你。但這是男表,你長大了以後就不能用它了。對了!到時候你可以把這只懷表送給你的丈夫。’     當然啦!這只是玩笑話,不過爺爺這麼說了之後,便把表給我了。”     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到這里,不由得一臉疑惑地凝視著珠世的側臉。     (昨晚她找佐武究竟和這只懷表之間有什麼關系呢?)     但是,為了怕打斷珠世說話的情緒,他們兩人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只是耐著性子,專心的聽下去。     而珠世依然望著遠方,繼續說:     “我得到這只懷表之後,真是喜出望外,從此便把它放在身邊,連睡覺時也不忘把它放在枕邊,聽著它滴答、滴答的聲音。然而,當時我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那只懷表對我來說意義非凡,但還是會有弄壞它的時候,有時候發條轉過頭,要不就是碰到水……這個時候佐清總是會為我修好它。”     一聽到佐清的名字,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臉上不禁流露出緊張的神情。     “佐清大我三歲,從小就對機械方面非常感興趣,像是組裝收音機、玩具電車等等,都非常拿手,所以修理我的懷表對他來說,根本只是小事一樁。     雖然他每次看到我把表弄壞總會板起面孔訓誡我,可是當他看到我悲傷的樣子時,就會立刻改口說:‘唉!放心吧!我幫你修好它。今天晚上我就動手修理,明天再交給你。’到了第二天,他把修理好的懷表交到我手中時,總不忘以嘲笑的口吻對我說:‘你得更加寶貝這只懷表才行哪!因為等你長大當新娘時,不是要把這只表送給新郎嗎?’說完,他還會用指戳我的臉頰……”     珠世說到這里,腦上驀是飛上一抹紅暈,那水汪的美麗眸子中也充滿了神采。     金田一耕助這時則試圖在腦海里描繪出佐清的影像。     佐清現在雖然面目全非,整天戴著面具,可是從“犬神佐兵衛傳”里附的照片看來,以前的佐清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個美男子。     (現在珠世提起的這段插曲,應該是她小時候的事。只是,那個時候在這對兩小無猜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情感呢?     而佐兵衛先生看在眼里,又會什何感想呢?)     這時,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剛才見到的“菊園”。     “菊園”里的鬼一法眼把兵書、六韜三略秘笈(呂尚著六韜、黃石公著三略)送給虎藏時,也把女兒皆鶴姬許配給他。     從鬼一法眼神似佐兵衛,虎藏和皆鶴姬分別像佐清和珠世看來,佐兵衛似乎早就打算讓佐清和珠世結為夫婦,並且把笈——也就是代表犬神家繼承權的斧、琴、菊贈給這對佳偶。     不過,菊花玩偶是猿藏的作品,所以並不能代表佐兵衛的遺志,再說制作菊花玩偶的猿藏有些智能不足,所以……     可是話又說回來,愚者的感覺感受,有時也能凌駕正常人之上。     (難道猿藏猜透了佐兵衛先生的心意嗎?     或者是佐兵衛先生喜歡猿藏的憨直,所以私下告訴他這個計劃呢?否則猿藏怎麼會突然制作出那些玩偶?)     暫且不管這是不是佐兵衛的遺志,至少在猿藏眼里,珠世的結婚對象應該歸這兩個人所有。     但是,這個佐清已不是昔日的佐清,他原本出眾的美貌如今已經毀損了……     金田一耕助想起之前看到那個殘破不堪、令人作嘔的肉塊,除了心驚膽戰之外,也非常同情他的遭遇。     珠世則又開始敘述她的故事:     “這只表後來在戰爭其間壞掉了,但由于能為我修理它的佐清已經隨著軍隊到遙遠的前線,而我又不想把這只表送到鍾表店修理,理由之一是我常聽說有些人把表交給鍾表店修理,結果表中的零件卻被調了包,所以……而另一個理由是,我始終覺得除了佐清之外,沒有任何人能修好這只表,因此我不想把表交給佐清以外的人修理。于是這只表就一直壞到現在,直到佐清最近返家團圓……”     珠世說到這兒突然止住了,但是她隨即又提起精神繼續往下說:     “四、五天前,我跟他聊天的時候,曾經把表拿給他,請他為我修理……”     金田一耕助一聽到這句話,立刻精神為之一振。     各位應該還記得他的怪癖吧!只要他對一件事感到特別有興趣,就會忍不住直搔頭;所以他現在正不停抓著自己的一堆亂發。     “佐、佐清為你把那、那只懷表修理好了嗎?”     珠世緩緩地搖著頭。     “不,佐清拿著表看了一會兒,只說現在沒有心情修理它,過陣子再說,然後就把表還給我了。”     珠世說到這兒,又不說話了。     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都屏住氣息,望著珠世,可是珠世一直面向湖水,遲遲沒有開口。     橘署長困惑地用小指頭搔搔發鬃。     “請問……你現在說這些,和昨天晚上的談話究竟有什麼關系呢?”     珠世沒有回答署長的問題,只是沉重地說:     “昨天晚上佐武和佐智拿出佐清以前供奉在那須神社的手印,想要證明佐清的……佐清的真實身分……”     珠世說到這兒,雙肩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他們希望能驗明正身,沒想到卻引起一陣騷動。松子阿姨根本不肯讓佐清蓋手印,令大家都很失望。這時,我突然想到,剛才我不是說過嗎?前幾天我才拜托過佐清,請他為我修表,所以後來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表蓋一看,竟發現背面有一枚佐清右手大拇指的指紋。”     金田一耕助一聽到這里,忍不住又把五根手指頭伸進頭上的鳥巢里亂抓一番。     橘署長則整個人都呆住了,隔了一會兒他才重新面對珠世。     “但是,你怎麼能確定這就是佐清的指紋呢?”     (啊!真是傻問題、蠢問題!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珠世一定一開始就故意設計讓佐清在懷表的某處留下指紋。)     金田一耕助想到這里,心中不禁隱隱作痛。     (珠世真是個聰明、狡猾的女人啊!)     “我想應該不會錯。因為我把懷表拿給佐清之前,已經事先將表面擦拭乾淨,更何況除了我和佐清之外沒有人碰過這只懷表,而且表上那枚指紋也不是我的。”     (看吧!果然不出我所料,珠世一開始就有這種打算,所以才會事先把表擦拭乾淨,讓對方在表背面留下指紋。     這一招真是高明啊!)     橘署長好不容易才理解似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因此……”     昨晚在那種激烈的氣氛下,根本不可能采到佐清的指紋,但如果就這麼擱置不理的話,只會越發加深佐武、佐智、以及他們父母心中的懷疑。因此我想請佐武把表上的指紋和卷軸上的手印加以比對一下。”     “原來如此,你是為了談這件事,所以約佐武來這里見面?”     “是的。”     “當時是十一點幾分?”     “我離開房間時正好十一點。因為這件事如果讓猿藏知道的話,他一定會跟來,這樣恐怕不太方便;所以我一回到房間就一直待在房間里,等到十一點時,才悄悄離開房間。”     “啊,等一等……”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趕忙開口問道:     “詳細時間能不能說得更確切一點?你離開房間時正好十一時,所以到這兒應該是十一點兩、三分的事。那時,佐武已經來了嗎?”     “是的,他已經來了。他就站在這邊,一面看著湖水,一面抽煙。”     “那麼,你上來這里的時候,附近有沒有其他人?”     “這個……我沒有留意。因為昨天晚上天色相當黑了,所以就算附近有其他人,只怕我也看不到。”     “這倒是,那麼你就把懷表的事告訴佐武了?”     “是的。”     “後來呢?”     “佐武知道後相當高興,他還說明天要把表交給古館先生,請古館先生調查看看。”     “那只懷表現在哪里?”     “我交給佐武了,他好像放在背心的口袋里。”     “那麼,你們大概談了多久?”     “大概不到五分鍾吧!我不喜歡單獨和佐武在這種地方待太久,所以很快就結束談話了。”     “這麼說,你和佐武差不多十一點七、八分就分手羅?你們倆是誰先離開這里的?”     “是我先走。”     “所以,佐武一個人留在這里?為什麼佐武待在這兒呢?”     只見珠世的臉頰立刻脹得通紅,過了一會兒,她才一邊揉手帕,一邊用力搖著頭,以非常氣憤的語氣說:     “佐武想非禮我!我跟他告別的時候,他突然撲向我……當時,若不是猿藏及時趕到,不知道我會受到什麼樣的侮辱。對了!我想胸針大概是那個時候掉落的。”     橘署長和金田一耕助聞言,隨即異口同聲地問:     “這麼說,猿藏也來過這里?”     “是的。原本我打算一個人悄悄來這里,沒想到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所以他也尾隨我來到這里。不過還好他跟來了,否則……”     “猿藏有沒有對佐武怎麼樣?”     “詳細情形我不太清楚。因為當時我被佐武抱住,只能拼命掙紮,後來我聽見佐武大叫一聲,然後就倒在這里了。對,沒錯,這張椅子就是在那個時候倒下來的。佐武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後,我這才有機會仔細一瞧,原來猿藏正站在那里,而佐武則跪在地上,嘴里罵些不堪入耳的髒話,我們隨後便匆忙離去。”     “原來如此,那之後凶手又來到這里,殺了佐武,同時割下他的腦袋,對了!你離開這里的時候,真的沒有注意到附近有沒有其他人嗎?”     “沒有,剛才我已經說過了,這附近一片漆黑,再說當時我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一點……”     “啊,真謝謝你,特地把你找來,實在是……”     珠世回了一句“沒什麼”之後便站起來,准備離去。這時,金田一耕助忽然又喚住她。     “啊!對不起。我還想請教你一件事。你覺得那個戴面具的人真的是佐清還是……”     這時,珠世的一張臉忽然變得非常慘白,她盯著金田一耕助好一會兒才說:     “當然,我相信那個人是佐清;佐武和佐智懷疑他,實在太不應該了。”     (既然如此,珠世又為什麼會設計采下那個人的指紋呢?)     金田一耕助心里雖然覺得納悶,但還是笑著說:     “啊!非常謝謝你,請慢走。”     珠世微微行個禮,便走下了望台。     沒一會兒,古館律師也上來了。     “啊!你們還在這兒啊!松子夫人請大家過去一趟。”     “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     古館律師遲疑了一下才說:     “松子夫人想叫佐清在大家面前蓋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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