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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洛蔓] 情挑個性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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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07: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先生,你剛甩了前一個短期情人,又還沒找到下一個,我可以墊一期。」
「哦?你用什麼條件來說服我,接受你來當我的『短期情人』?」
「我是女人、長得又不醜、而且我有32C!」
32C?試問他歷任的短期情人有哪個不超過這個條件的?
他頭一次遇到這種粗糙、一點都不性感、還嚴重缺乏魅力的勾引方式。
正想拒絕她時,沒想到她立刻提出令他感興趣的條件──
「限期三個月,之後我不會纏著你,你也不可以找我,
就算碰到面,我們也要裝作不認識。你看怎麼樣?」
哦~她既然這麼有個性,擺明不想黏他的樣子,
那為什麼現在又要纏著他、當他的情人呢?
不如就給她三個月的時間,他也正好找出答案。
沒想到點頭答應之後,他是既高興又後悔,
高興她如此讓他心動,又後悔著三個月期限訂得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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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小眉、小眉,準備好了沒,快來不及了。」

  門板上響起急促的拍打聲,齊眉翻個身將棉被摟得更緊。

  「齊、眉,快開門,妳不會還在睡吧!」外面的吼聲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

  不要吵……她把頭整個包在棉被裡。

  饒了她吧!昨天熬一整夜,趕在客戶上班時間前將最後一個網頁版型完工,Mail出去,現在就算來個八級大地震,她也不打算醒來。

  「喀啦!」門鎖被打開。

  「齊眉,妳居然還在睡--」超過一百分貝的尖銳叫聲穿過棉被貫入耳膜。

  齊眉微微攏起秀氣的眉毛,沒兩秒又進入夢鄉。

  「妳……給我起來。」鄔秀霞用力抓起她,只見她仍雙眼緊閉,一顆頭軟軟地往後仰。

  「數到三,妳再不把眼睛張開,我就把妳那台電腦從三樓丟下去。」她冷靜地說,語氣中有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醒了!」倏地杏眼圓睜,只是焦距還沒對準,眼前一片迷濛。

  她緩緩將後仰的頭撐起,看到一張發著青光的恐怖面容。

  「媽……就算爸的公司倒了,還有我養妳,幹什麼這麼緊張。」慢慢地,兩眼又開始失焦。

  「呸!呸!呸!烏鴉嘴,別一天到晚咒妳爸公司倒。別再睡了,快起來換衣服。」

  「我早上九點多才睡,拜託妳行行好,讓我再睡幾個小時,您的大恩大德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的。」

  「不行!妳馬上起床,妳乾媽的侄子昨天剛從日本回來,我約了他們吃飯,不能不去。」

  「噢……媽……」她往床上一倒,又搞這種相親飯局。真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妳讓晴雲去嘛,我要睡覺。」反正她表妹晴雲也十分熱衷這種削凱子飯局,推她代打,男方肯定會死得比較沒感覺。

  「妳……妳真的想把我氣死?」

  「我是在幫妳增強心肺功能。媽,妳還年輕,不會這麼容易氣死的。出去時幫我把門關上,晚安。」棉被一拉,繼續夢周公。

  她沒看見鄔秀霞此時的臉色猶如酒店的霓虹燈,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




  待齊眉睡到滿意醒來時,窗外已經一片漆黑,伸手抓起床頭的鬧鐘,瞇著眼努力辨識螢光指針位置。

  八點多了?難怪肚子這麼餓。

  走下樓,她彎進廚房,桌面上乾淨整潔,打開飯鍋,一粒米也沒有。

  「咦?怎麼這麼安靜?」這個時間,媽應該在客廳看感人肺腑又讓人咬牙切齒的什麼台灣白爛劇。

  走進客廳,看到母親雙眼泛紅,父親挺直腰桿,一臉嚴正,氣氛低迷。這種陣仗令她頭皮發麻,轉個彎,想溜上樓。

  「站住。」老爸出聲了。

  「爸……」她低著頭,不敢再耍嘴皮子。

  雖然人家說女兒是老爸前世的情人,但,再怎麼說,也比不上這一世的情人重要,她乖乖地立在一旁,等待漫長的說教。

  「當初,妳說不想從商,我有沒有說第二句話?」果然是干董事長的,一出口就知道什麼叫「不怒而威」。

  「沒有。」

  「妳說討厭富家子弟流里流氣,我有沒有逼妳去參加什麼宴會,讓妳像別人家的子女為商業利益而聯姻?」

  「沒有。」

  「給妳充分的自由,選擇自己喜愛的生活,從小到大衣食無虞,妳的心裡有沒有一點感恩?」

  「沒有。」

  「什麼?!」濃眉一豎。

  「啊,有有。」一時回答得太順口。

  「那為什麼現在不聽妳媽的話了?」

  「人家不想相親,不想結婚嘛……」齊眉偷偷往旁邊瞄一眼,看到老媽一副得意的樣子。她一定又把從電視劇看來的那一套發揚光大,用力撻伐女兒的忤逆。

  「再過幾年,爸就老了,體力也沒辦法再這麼勞累,妳不想管公司的事,起碼也找個老公來幫我。妳總不想看爸就這樣做到老、做到死都不能喘口氣吧?」

  「爸,您一點都不老,你瞧楚伯伯還小您幾歲,可是您看起來就是顯得年輕、有朝氣。」

  「是啊!老公,你在我眼裡,還是和當初一樣意氣風發,我不許你說自己老。」

  齊震揚目光轉柔,拍拍老婆的手。「妳也是,跟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一模一樣,風華絕代,傾倒眾生……」

  「惡。」一整天沒進食,胃酸過多,突然感到不適。

  兩道銳利的眼神同時射過來,齊眉縮縮肩膀,緩緩倒退。

  「別動。」薑是 老的辣,女兒是自己生的,那點小動作,哪能瞞過法眼。

  「就這麼辦,給妳半年時間,想辦法把自己嫁掉。」

  「我不想--」話還沒說完,齊震揚舉起手打斷她的話。

  「如果不想嫁,那就給我生個孫子,我自己來調教,二十年後,肯定讓他叱吒商場。」

  「啊?」

  「老公?」

  兩個女人同時發出疑問。

  齊震揚摟摟老婆的肩,再轉向齊眉。「如果,這兩個選擇妳都不喜歡,那半年後,妳就到公司上班。」

  「爸!」她抗議。

  「老婆,我們回房,有個驚喜給妳。」說完,兩人恩愛地走進房間,留下一臉呆滯的齊眉。

  結婚、生子、上班?這是什麼選擇啊!




  「妳爸真的這麼說」林聿晰不可思議地盯著齊眉,好像她是什麼妖邪生的後代。

  齊眉趴在桌上,無力地點點頭。

  「太勁爆了,想不到齊爸思想這麼先進,居然同意讓妳未婚生子?」

  「當初……他也是先讓我媽懷了我,才逼得我外公不得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不然,他們還打算私奔呢!」

  「嘖嘖嘖,果然有魄力,難怪可以把齊媽這朵校花娶回家。如果我再早生個三十年,肯定要倒追他。」齊爸到現在可還是所有單身公害,不、不,是單身女郎巴著想認識的優質男人呢!

  「以妳兩眼只放得下美金的標準,當年我爸是個窮小子,妳絕對連看也不會看一眼。」

  「喂!我是具投資眼光,不是拜金,懂不懂像齊爸這種集魄力、毅力於一身,又有生意頭腦,深愛家庭的翩翩美少男,我絕對慧眼識英雄。」她美眸一瞇,像美洲豹見到獵物般的優雅冷靜。

  「夠了吧妳,少拿我爸當妳發花癡的對象。」齊眉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好、好。言歸正傳,那妳決定選哪條路?」

  「妳說咧?」有得選嗎?橫看豎看都是通往死路。

  「去公司上班妳是絕對不可能的,先不論妳的人際關係有多失敗、管理能力有多糟,『齊恩』上下少說也有上千個家庭靠它吃飯,妳去上班,我算算……恐怕要造成至少三千多人流離失所。」

  「有這麼失敗嗎?」她哀嚎。

  「相信我,以妳這種近視又不戴眼鏡、神經不是少一條而是只剩一條、冷感又沒幽默感、說話不懂修辭、對看不順眼的人從不給好臉色的個性,只有我--林大小姐才會瞎了眼跟妳扯上關係。」

  「感恩喔,我都不知道妳委屈這麼多年。」這個女人的字典裡恐怕沒有「鼓勵」兩個字。

  「另外兩條路嘛!如果結婚就一定會被逼得生孩子,而且正中齊媽下懷,順便葬送另一個可憐男子的一生,還包括一個尚未成形的生命,所以,妳只有一條路走。」

  「未婚生子。」兩個聲音同時宣佈答案,再加第二聲哀嚎。

  美麗的生命,難道就要在二十五歲、正當瑰麗年華時霎然隕落嗎?

  「啊不會吧!」林聿晰突然拿出化妝盒猛補妝。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她扭頭往後方張望。

  「別、別往後看。」

  「誰啊?妳前男友?還是下一任男朋友?」齊眉也跟著緊張,小聲地問。

  「杜隱風。別看!他走過來了。」林聿晰立刻調整坐姿,露出她白皙修長的美腿以及無懈可擊的五度微笑。

  「那個每三個月就要讓女人甩一次的男人?」

  「沒錯。」

  「呿!」齊眉往椅背一靠。「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腦滿腸肥,兩手戴滿戒指,手腕滿天星,走路還會掉黃金的低級品味男人,不然怎麼會那麼有錢但是偏偏每個女人都不能忍受他超過三個月。」

  「小聲一點啦!他……他坐在妳後面。」

  齊眉脖子一縮吐吐舌頭,希望他不會剛好聽到,然後一氣之下拿金條砸她的腦門。

  「妳有十分鐘時間。什麼事?」

  杜隱風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嗯,還挺有磁性的,不過聲音好聽的,通常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就像長髮美女,建議背影看看就好,不要有太多好奇心。齊眉嘲諷地笑了笑。

  「風,難道我們就這樣結束了嗎?你一點都不留戀我們在一起時的甜蜜?」女人哀淒的音調,在黃昏斜陽下,顯得虛弱無力。

  「我記得支票妳已經拿走,鏈子也戴在頸子上了。」杜隱風的聲音平靜,感覺沒有什麼溫度。

  「我要的不是這個,我在乎的是你究竟愛不愛我。」混著鼻音,看樣子是哭了。

  「如果,妳真的不想要,我會請秘書停止支付那張支票。還有別的事嗎?」杜隱風作勢要起身。

  「我要!」女人突然放大音量。「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一切都照當初約定,三個月時間已到,妳得到的報酬應該超出妳所預期的了,不要貪心,也不要嘗試任何不智的舉動。」說完椅子往後一退,大步離開。

  齊眉很難不被那低沈略帶感性的聲音吸引,加上對面的損友一直猛朝她的背後方向看,她無事可做,不小心就順便聽到他們的對話。

  短短幾句,快速在腦中消化--男的甩了女的,交往前就約定好結束的時間,而且,男人付了豐厚的報酬,還警告女人不許再糾纏。

  突然靈光一閃。

  「小眉,妳去哪裡?」林聿晰正要告訴她這個八卦的來龍去脈,可是,人咧?

  旁邊幾個男人轉頭看她,為了維護形象,她緩緩坐回座位,優雅地拿起咖啡杯--等等再找妳算帳。




  「等一下!」齊眉趕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將皮包甩進縫裡,跟著人鑽進去。

  電梯裡,只有她和那個腦滿腸肥的男人。

  她大口喘氣,然後利用電梯門的鏡面反射,悄悄打量站在身邊的人。

  幸好,不肥,還挺高的。她目光再往上移,雖然看不清楚面貌,但是肯定不像豬頭。

  略長的鬈發,沒有旁分西裝頭的一絲不茍,有些慵懶的意味。淡淡的古龍水味,清爽地飄進她鼻腔內,至少這項品味還不錯。

  低頭略偏,瞥見他手上沒有戒指,袖子蓋住手腕,不知道有沒有滿天星,不過,深色西裝質感極佳,褲子也熨得筆挺,似乎沒有預期的討人厭。

  杜隱風一直隱忍著電梯門上映出身邊女人的打量目光,如果不是她的打扮清爽俏麗,不帶風塵味,他會以為她想直接把他拖進飯店裡,霸王硬上弓。

  儘管,對這種注視已經習以為常,可是,這個人未免也「假裝」得太過明顯,偷窺技巧實在笨拙得可以,讓他有種在砧板上任人秤斤論兩的感覺。

  他輕咳兩聲。「小姐。」做了一個「妳先請」的手勢。

  齊眉的視線還落在他的胸前,雖然隔著襯衫,但隱隱可感覺到結實、平滑的肌肉。

  「小姐?」她想當場扒光他嗎?

  「叫我?」齊眉恍若未聞。

  不然……?還有隱形人?「地下三樓到了,妳先請。」

  「喔,這麼快?」她被動地走出電梯。

  杜隱風跟著出來,走向他的車子。他可以告她用眼光性騷擾他嗎?竟然還嫌電梯太快。

  「先生……」糟糕,忘了他的名字。「麻煩你等一等。」

  他立在車旁,猶豫著這個時候還需要繼續他的紳士風度嗎?

  「你是不是需要一種短期的情人?」她開門見山,直搗黃龍。

  正視對方,近看才發現,他根本與「腦滿腸肥」是對照組。難怪剛才那個女人要纏著不放了,像這種好看的男人應該要關在山上,不該出門惹女人傷心。

  「這個問題我該回答妳嗎?」杜隱風好笑地看著她。

  齊眉回神過來。「當然,如果你現在剛好處在空窗期,我可以做。」

  「我不記得我有登報應徵。」他一揚手,撥開落到額前的發綹。

  「我不看報紙的,就算你登我也不知道。」

  呃……他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到底是不是?如果你剛剛在樓上甩了前一個短期情人,又還沒找到下一個,我可以墊一期。」

  杜隱風笑了。他頭一次遇到這種粗糙、一點都不性感、還嚴重缺乏魅力的勾引方式。

  他身邊的確需要女人來打消爺爺想逼他與唐家聯姻的企圖,卻又不能維持太長久的固定關係,以免她們假戲真作,惹來更多麻煩。

  「那小姐……嗯,請問貴姓?」

  「叫我小眉。」

  「曉眉小姐,請問妳為什麼會認為我會接受妳來當我的,那個『短期情人』?」這是她發明的。

  「這個……」她努力思索。

  之前聽小晰說,他的緋聞女主角不是明星就是社交名媛,不然也會是企業知名的女強人,她好像跟這些類別一點都沾不上邊。

  不管啦!為了她的「孫子計劃」,她一定要力爭,何況這個男人,交談後,覺得他還算溫文儒雅,不像有什麼暴力傾向的壞人。重點是,她知道計劃結束後,他不會和她牽扯不清。

  嗚……只是,為什麼生平第一次應徵,卻是這種工作?

  「想到了嗎?」他開始覺得自己還站在這裡等答案,根本就有違他凡事講效率、重結果的原則。

  「想到了。」她認真點頭。「我是女人。」

  他揚揚眉。「看得出來。」

  「而且我長得不算醜。」好歹她老媽也是校園美女,老爸又英俊瀟灑。

  「還有嗎?」她的確不醜,五官細緻,不施妝卻粉面春生,氣質清新秀雅,重點是率真不做作,彷彿不知自己其實足以讓許多男人拜倒裙下。但是,和他一貫需要的女人不符,她的交際手腕顯然不夠純熟。

  「還有……」輕輕蹙眉,長這麼大,從沒認真檢視過自己有什麼優點,缺點倒是可以讓小晰說上三天三夜。

  「還有--」她胸一挺。「我有C。」男人,應該很重視這個吧!

  杜隱風這下終於忍不住狂笑。

  天啊!這可以說明女人真的是「胸大無腦」嗎?不過,她的C,是不是驕傲得太早了一點?他不記得他的眾女友有哪個是在這個標準之下的。

  齊眉臉一熱,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愚蠢至極。

  為什麼她得在停車場裡向一個陌生男人推銷自己,對方還笑得猛搥車頂,只為了替未來的寶寶找一個不會害他以後沒女人要的優質精子。

  寶寶啊!你以後可要好好孝順我,毫無怨言地去接受你外公的魔鬼訓練,要知道你媽我可是為你丟盡了顏面。

  「不要就算了,幹麼笑成這樣。」她惱羞成怒,轉身想走。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這下換他感興趣了。但是,得先停住笑。

  「幹麼!」

  這個人笑得太過分,太惡劣又……太好看。怎麼一個男人可以有這麼漂亮的嘴角和飛揚的眉毛

  「我們還沒談完,妳不是要當我的短期情人嗎?」他抿起嘴,怕再忍不住,要挨美人白眼了。

  「我決定另外找人,你沒誠意。」他明明眼角都還在笑。

  「我……我現在很認真。」他突然有點擔心眼前這個女人再用這種方式去向別人推薦自己。

  「那你是同意了?」她眼睛一亮。

  「還沒那麼快,至少讓我知道妳的條件。」還有目的。若是為財為名,那就好辦,如果,想要愛情與婚姻,他可不會笨到自己挖陷阱。

  「條件就比照剛才那個女人好了,三個月到,我不會纏著你,你也不可以找我,碰到面就裝作不認識。」

  原來,清純只是她的外表,內心的貪婪其實和別的女人沒什麼兩樣,而她更高明的是,先聲明不想與他有牽扯,這樣,他就會更安心地接受她。

  不知道為什麼,杜隱風覺得有些失望。

  不過,這樣目的乾脆、直白的女人,倒是讓他省下談清條件的時間,反正,緋聞總少不了女主角。

  「成交。上車吧!」唇角浮現譏諷,他會如她所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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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08: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直到進入一棟保全設施十分嚴密的大樓後,齊眉的危機意識才一點一點冒出來。

  她就這樣跟一個陌生人上車?還忘了記住沿途的路怎麼走,事實上她是超級路癡……

  踏入一間裝潢得不錯的房子,她張望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她、和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哇!她倒退兩步,視線避開房間裡的那張大床。

  「你、你想做什麼?」那個男人為什麼要解開衣服的扣子?

  「做什麼?」杜隱風納悶地看她一臉花容失色。

  他三十分鐘後還有一個約要簽,原本時間還算充裕,卻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延誤了近二十分鐘,所以現在得快速換好衣服,再飛車到達飯店。

  日本人一向守時、重誠信。

  只是,她臉頰出現的潮紅,一邊驚呼,還不忘死盯著他裸露的胸膛的模樣,他不知該稱讚她表演青澀的技巧一流,還是擔心自己未來的夜晚會下得安眠。

  「我現在馬上要出門,有什麼問題等我回來再談。」說完,拿起茶几上的鑰匙,打開門,消失了。

  走了?

  齊眉有種狀況外的感覺。

  緊繃的情緒突然鬆懈下來,她精神恍惚地走到客廳,跌坐在沙發上,呆若木雞。

  腦中的畫面停留在那古銅色的平滑胸部,還有緊實的腰際,平坦略帶一小塊、一小塊隆起的腹肌……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接起手機,林聿晰在電話那頭劈頭大罵--

  「小眉,妳跑到哪裡去了?!我在咖啡廳等妳老半天,想把我急死啊!」

  「晰?」齊眉回神過來,望著空無一人的客廳,整理好思緒後才開口:「我在寶寶的爸爸家裡。」

  「什麼寶寶、爸爸,妳是不是又迷路了?看看旁邊有什麼比較顯眼的大樓或店面,我去載妳。」

  「不是……是,是不知道在哪裡,但,不是迷路。」

  「妳到底在哪裡?是不是被壞人帶走了?小眉--」

  「晰……那個男人,叫什麼?」

  「哪個?」

  「在咖啡廳,坐在我後面的那個。」

  「杜隱風?」

  「對,杜隱風……」說到他的名字,立刻浮現那誘人遐想的身材,齊眉下腹突然燃起一陣躁熱。「我在他家。」

  「什麼?!」林聿晰倒抽一口氣後,發出尖銳的叫聲。

  「他是寶寶的爸爸……」

  接著是一大串混亂難辨的國語,齊眉揉揉太陽穴。「晰,我明天再告訴妳,我等等跟我媽說今晚住妳家,記得,別說溜嘴了。」

  然後,還是一大串嘰哩呱啦快轉的聲音。「就這樣了,拜拜。」

  掛斷電話,齊眉虛軟地倒向沙發。

  天啊!她不是色女,也不是花癡,更不是看到猛男照片就兩眼發直的純真少女,但是,剛才,她居然衝動地想伸手摸摸那光滑的肌肉,體會一下在指尖的觸感……想著想著,兩片紅霞飛上粉頰。

  「寶寶,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媽,當你被美女圍繞、享受眾月拱星的幸福感時,別忘了老媽是如何的慧眼獨具,歪打正著,讓你擁有如希臘神祇般完美的外貌,加上遺傳自老媽的智慧與勇氣,讓你成為十全十美的男人。」




  凌晨三點,杜隱風全程陪著日本客戶到最後一攤,帶著滿身酒氣回到家。

  扯掉領帶,扭扭僵直的頸部,杜隱風將脫下的西裝外套往沙發椅背一扔,走進浴室。

  強勁的水柱衝下,散去微醺的酒意。

  擦拭尚在滴水的頭髮,倒了點威士忌,往沙發一靠。

  「噢--」一聲悶哼。

  他彈起來打開客廳的燈--一個女人!

  齊眉揉揉眼睛,突來的重壓,打斷她香甜的好夢。瞇著眼避開乍現的光亮,看清楚眼前身穿白色浴袍的杜隱風,現實的一切全都回到腦中。她立刻坐起來,偷偷嚥下口水。

  敞開的衣領,幾滴水珠沿著鎖骨向下流,她的視線自然而然跟著往下看,一時感到口乾舌燥。

  杜隱風這才記起稍早跟他回家的女人。好像叫……曉眉是嗎?他靠過去,故意壓低姿勢,讓胸前充滿陽剛的男人味完全暴露在她面前。

  「你……回來啦!」她絞著雙手,努力克制自己想伸出魔爪的慾望。

  性感微濕的鬈發柔化了他臉部剛毅的線條,垂著眼,光線在鼻樑兩側投射出淡淡的睫毛陰影,他有一雙比女人還勾魂的深沈眼眸。剛洗完澡散發的麝香氣味,直撲齊眉的感官神經。她緊張地往旁邊挪,想爭取多一點氧氣。

  「吃飯了沒?」瘖啞的聲音自好看的唇形逸出,凸起的喉結緩緩上下蠕動。

  「還……咳咳……不餓。」比起他,她的聲音現在干糙地像火雞。

  「很渴?」杜隱風嘴角慢慢往上勾。原本打算早點休息,卻被她眼中的迷離挑起玩心。

  這個女人到底是單純,還是工於心計?

  她沒像其他女人,見到他回來立刻趨前噓寒問暖,忙著為他料理一切,主動服侍,展現她們的風情萬種及……床上功夫,反倒像只迷途羔羊,茫然無措。

  他,其實並不喜歡太過急於討好的女人,那明顯的慾望以及眼底不懂掩飾的貪念,讓他倒胃口。

  啜一口酒,撐住她的頸項,緩緩將口中的酒注入她微啟的柔軟櫻唇。

  濃烈的酒氣竄入口中,她硬生生地吞下,整個食道延燒著火熱。沒一會兒靈活的舌侵入,挑動她尚在適應酒精辣味的舌尖。「唔……」溫柔的動作轉為狂熱激烈,讓她頭暈目眩。

  齊眉的雙手下意識抵住壓迫而來的身軀,在觸碰到那光滑結實的肌膚,一陣戰慄自腳底往上衝,她不自覺地逸出一聲嬌喘。

  微弱卻充滿誘惑的嗓音令杜隱風下腹一緊,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他今天怎麼了?這麼衝動。

  齊眉身子一騰,緊張地勾住他的脖子,這才清醒過來,將埋在他頸窩裡的臉抬起,看到他原本就深邃的黑眸,現在變得更暗、更懾人。

  感覺她的注視,他的吻落在她的鼻尖,跨大步伐。

  用膝蓋想也知道現在她處在熱焰邊緣,而這個男人就是火源。

  慘了。

  齊眉現在才開始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一時衝動想替寶寶找一個優質遺傳基因,但是,天啊!她要做那件事嗎?她還沒心理準備啊!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要命,大腦秀逗了,她當然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裡。

  「馬上到,別急。」含著她一邊的耳垂,細聲地說。

  他突然覺得今晚的情調特別迷人,也許待會兒他願意多花點時間,享受一下浪漫的前戲。

  齊眉渾身一顫。

  她大概可以理解今天下午,那個女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不願分手的原因--光是一個動作就足以讓她全身酥軟。這個男人絕對有做牛郎的本錢,讓女人沈淪在他惑人的調情手法下。

  「我們……要不要先熟悉一下彼此……」

  雖然,現在抱著她的男人,讓她一點也不排斥即將發生的事,可是,她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她,兩個沒有感情,應該說尚且陌生的人,這樣行嗎?

  她不是衛道人士,也稱不上保守古板,但也不該隨隨便便讓自己的清白莫名其妙地送出去。

  「我正打算這麼做。」他的舌尖勾勒著她的唇線,高超的技巧一直擾亂她的思緒。

  她開始掙扎。「放我下來……」媽呀!現在後悔來不來得及啊?

  他真的如她所願,放開她。不過,是放在柔軟的大床上。

  浴袍的腰帶一解,精實的體格在昏黃的燈光下,毫不保留地呈現在她眼前。

  完美。她瞠目結舌。

  溫熱的氣息覆下,再度侵入她的口中,大而厚實的手掌往衣服下襬一鑽,輕易地解開她背後的小鉤鉤,緊束的感覺鬆開,她大大吸了口氣。而後在思緒尚未回復前,她已經一絲不掛。

  光滑如絲綢般的觸感、纖細婉蜒的窈窕曲線,在他身下輕顫的青澀反應,引燃杜隱風體內的原始慾望。

  齊眉腦中如核彈爆發,炸起厚厚一層沙塵,她完全無法接續先前想說的話,在他一雙大手純熟的技巧下,氤氳的熱氣自身體冒出,她喪失思考能力,迷失在身體絕妙的感覺裡,分不清究竟希望他停下來還是繼續。

  「嗯……」咬住下唇,突來一道撕裂的痛楚擠出她一滴眼淚。

  「該死!」杜隱風停下動作,眼中有些責怪。

  她皺著眉,緊抓著他的肩膀,指甲陷入他的皮膚裡。

  半晌,他吁一口氣,輕撫她被牙齒凌虐的紅唇。「放輕鬆……」

  手指底端的粗繭劃過她細緻下見毛細孔的雪白肌膚,帶來一陣奇異的酥麻。低身親吻著她耳後的敏感地帶,輕輕柔柔如鵝絨滑過,齊眉緩緩松下緊繃的身體,向他露出虛弱有如夢幻的淺笑。

  一瞬間,杜隱風升起疼惜與不捨,接下來刻意慢下節奏,溫柔地完成她的第一次。

  結束後,他破例讓女人留在他身邊,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揉揉她披在枕上的長髮。「睡吧!」

  齊眉不敢亂動。

  不想老套地悼念自己的初夜,何況,不婚主義的她也沒打算讓自己當一輩子老處女,但,一顆晶瑩的淚珠仍順著眼角滑下。

  任何女人,都很難、很難忘記自己的初次體驗吧!

  她閉上眼。至少,她不想忘記此刻那種被細細呵護的幸福。




  再度睜開眼,厚重的窗簾外透入一絲明亮。

  齊眉一顆頭轉向左邊,再轉向右邊。陌生的房間,飄著似曾相識好聞的古龍水香氣。

  一隻手鑽進被單裡,她發現自己光裸著身子,暈紅慢慢浮上皮膚。

  記起昨夜溫柔的纏綿,騷動在體內亂竄。

  那一雙深沈如黑曜石的眼眸,彷彿被吸入深不見底的黑洞,引起一陣心悸。糾結緊實的肌肉在手指下緩緩起伏,一波一波將她推向陌生的幻境。

  她裹起薄被,感覺到身體有些僵硬酸痛。坐在床沿,貪婪地吸取空氣中屬於他的氣味。

  她怎麼了?這樣的動作,傻得像一個癡情女子。

  她不是。

  是他技術太高超,讓她誤以為那樣的歡愉裡含著感情。情場老手,自然是對女人的反應與需求瞭若指掌。但,她仍感謝他,沒有讓她感覺到昨夜,只是一場有約在先的交易。

  轉個身,看到床頭櫃的紙條,和兩張堆迭的卡片。

  門鎖磁片卡及金融卡,密碼0000。

  自己找個房間,這三個月就住這裡。

  晚餐不必等我。

  急事聯絡名片上的電話。

  風

  洗完澡,穿上衣服,將卡片收進皮包內,攏攏長髮。

  交易,此刻才真正開始。

  除了他的臥室,以及一間上了鎖的房間,應該是他的書房,另外還有兩間,視野很好,可以看到很近的藍天以及一條不知名字的河。

  拉開落地窗,走到陽台,窗外的景致為這棟冰冷的水泥建築帶來一絲溫暖,人工造出的小公園,綠意給人輕鬆的感覺。

  「小姐……」

  齊眉回頭,看到一名婦人站在房間門口。

  「我是來打掃的,需要幫妳準備早餐嗎?」

  「不……不用,我要出門了。」

  婦人的眼中沒有特別的意思,倒是齊眉自己心虛地聯想到她和這裡的男主人的關係,直覺想避開別人的注視。

  「這個床單幫我收起來。」出門前,向婦人叮嚀。

  想到那個床上,之前不知睡過幾個女人,突然有些不舒服。




  「妳……妳真的……」林聿晰吞一口口水,眨著水藍色睫毛,一臉驚嚇。「真的……和他那個了?」

  「很難接受嗎?」齊眉咬著吸管。

  「怎……怎麼會!」她的表情忽然轉為興奮。「簡直太帥了,要是知道這麼容易搞定,我早就衝去攔他的車。」

  唉!一定是受了這個魔女的影響,才會連帶地污染自己單純的腦袋,換作別人,會一副「這是妳這輩子做過最值得驕傲的事情」的表情嗎?

  「他那個的技巧一流吧?」

  「我怎麼知道,又沒參觀比較過。」齊眉白她一眼。

  「哇……」她還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中。「先說,我要做妳兒子的乾媽,現在時尚界多流行帶著自己的漂亮寶貝出席宴會,我乾兒子絕對是最搶眼的。」

  齊眉揮揮手,招回她的魂。「喂,妳會不會想太遠了,我兒子可不是什麼名牌包包。」

  「哎唷,妳不懂的啦!對了,妳怎麼跟家裡交代?」

  「我跟我媽說,妳最近失戀了,精神狀況不穩定,我暫時住妳家,以防妳發生不測。」

  「我會失戀?」林聿晰的聲音突然高八度。

  齊眉緊張地擺擺手。「小聲一點啦!形象,形象。」然後,雙手合十。「拜託借用一下啦,頂多以後我兒子就讓妳提在手上去參加什麼鬼宴會。」

  林聿晰順順氣。「真爛的理由,我堂堂一朵交際名花,怎麼可能失戀。算了,算我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皮包裡傳來好聽的和弦鈴聲,林聿晰嘴角立刻專業地上揚五度,軟軟地「喂」了一聲。「啊?伯母,嗯,對啊……」她刻意地吸吸鼻子。「晚上都睡不好,要靠安眠藥,現在都不知道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嗯……還好有小眉陪我……我知道,謝謝伯母……好,再見。」

  掛上電話,林聿晰瞇著眼射出一道刀光。「妳媽。」

  「妳演技真好,換作是我說的話,肯定很難說服我媽。」齊眉討好地露出崇拜的眼神。

  「少拍馬屁。要不要陪妳去添購一些情婦必備性感服飾,消耗一下那張金融卡裡的鈔票。」

  「日常用品都買好了,我手上還有一些網頁設計的工作快到結案日期了,先回去趕工,改天我們再聊。」

  「喂,有點職業道德好不好,都做人家情婦了還兼差,怕他養不起妳?」

  「拜託,總不能為這個短期工作斷掉我的長期飯碗,先走了。」

  林聿晰看那一身輕便牛仔褲、T恤的俏麗倩影,好笑地抿抿嘴--傻丫頭,這個短期工作的工資,絕對超過妳好幾年的薪水總合。




  杜隱風回到家已經凌晨兩點,一室的黑暗。若不是客房門底洩出的光亮,他會以為她已經離開了。

  昨晚,知道她還是處子之身,心裡升起被愚弄的不悅。經常處在花叢中的他,腦子裡早已不存在任何道德感,但到底是一個女人,不該如此輕率地將第一次交到陌生人手上。

  是經濟因素使她必須這麼做嗎?或者把他當成是她進入這個圈子的跳板,以後,她就要靠那副身體在男子間周旋?

  想起她身體純真的反應,毫無技巧的生澀,若要吃這行飯,恐怕還得多加磨練……揮去這個想法帶給他的厭惡感,他走進房間,打算洗去一身煩躁。

  不由地又想,她雖然生澀,卻讓他在工作之中,幾次出神回想。

  甩甩頭,他身邊的女人,可不是用來滿足他的慾望。她們只需在這段時間,對外扮演好他緋聞女主角的角色,讓爺爺沒有立場「過分擔心」他的感情生活。他不介意偶爾紆發一下生理需求,但刻意用「性」來取悅他就不必了。

  不過,昨晚,她什麼事也沒做,似乎是他比較衝動……

  杜隱風關房門的聲音,在夜晚的寂靜中顯得清晰。

  齊眉從筆記型電腦中拾起頭,想到他等一下可能會來敲門,一顆心開始狂跳,背過身,朝化妝台的鏡子理理散亂的髮絲,咬咬嘴唇,增加點紅潤。

  看看身上的棉質睡衣,突然有點後悔沒聽小晰的話,去買幾件性感一點的衣服。

  她手心冒汗,努力將注意力放在電腦上,卻無法專注地繼續未完的工作。

  這麼久了,怎麼還沒過來?

  她踮起腳,輕輕旋開門探看,他房間的燈暗了。傾耳貼在門板上,安安靜靜,沒有聲響。

  不會吧?睡了?

  孤男寡女共在一個屋簷下,她門也沒鎖,居然……他就這麼睡了?害她還緊張半天。

  感覺自己站在男人房間門口的舉動,像個獨守空閨、哀怨的女人。嗚……還是回去工作吧!




  一連幾天,齊眉都工作到將近天亮才睡,醒來時杜隱風已經出門。晚上,只聽見他關上房門的聲音,不曾敲過她的房門,除了第一天,兩個人沒再碰過面,當然,連話也沒說過。

  若不是還有那一聲聲響,她會以為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間房子裡。

  她覺得納悶,也開始著急,她的「孫子計劃」會不會就這樣泡湯了。

  是不是她那一次表現得太笨了,讓他對她失去了「性」趣?

  她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不行,怎麼可以走過卻不留下痕跡,萬一她沒挺個肚子回去,一定會被老爸押到公司上班。

  她對那種要虛應偽裝的拘謹生活恐懼到了極點,何況,老爸工作起來六親不認的嚴肅態度,她不是沒聽表哥說過。

  打個寒顫,她可不想每天都生活在地獄中,雖然青春只剩下尾巴,但,她畢竟還是熱愛她的生命。

  「性感、勾引……對,先去買一些情趣用品,就像小晰說的,要有職業道德。」

  她立刻起身,出門去購物。回來,又趕緊在電腦前坐下,打算上網查一下情婦工作指南,還有,杜隱風的花邊新聞,看看那些女主角都長些什麼樣子。

  當打完「杜隱風」三個字,按下搜尋,齊眉驚訝地發現,這個男人的新聞真可觀,足足有一百多萬筆,跟小馬哥有得拚。

  居然還有後援會?

  光看到筆數,齊眉就暈了。「職業道德、職業道德……」不斷提醒自己,怎麼可以不瞭解自己的老闆呢?

  只是,她愈看愈傻眼。

  光他管理的產業就跨足百貨、電子、生化、全國最大3C連鎖通路……這還只是台灣投資的部分,難怪他每天都得忙到三更半夜才能休息。

  一股不捨自心底冒出。

  睡在她隔壁房間的這個男人,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而他肩上扛的又是多重的責任?

  她終於放棄,手酸了、眼茫了。

  他簡直不是人!才長她四歲,為什麼兩個人的世界卻有如水星與火星的截然不同。

  十四歲失去雙親,被爺爺接回家中,隨即展開長達十年獨自一人的異國生活。

  十四歲,她還在和同學上課偷傳紙條,約著下課要到哪裡吃剉冰。

  十四歲,隔壁桌的男生,還在為冒出來的青春痘煩惱,怕被心儀的女生看見,怕被朋友取笑。他卻要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裡,自己賺學費、賺生活費,還要達到他爺爺的要求,在三年內賺到第一個一千萬。

  那個死老頭,這麼有錢,居然要自己的孫子過這種清苦的生活。他以為棺材那麼大,可以把全部的鈔票都裝進去嗎?

  齊眉關掉那個面目可憎的老頭照片,轉看杜隱風的緋聞芳名錄。這下,她更沮喪了。

  什麼性感衣服、情趣用品,全都被她拋進垃圾桶。光胸部,用擠的都擠不出那種高度,更別提人家是如何的風姿萬千,千嬌百媚。

  她對著鏡子猛照,怎麼看都像個才剛踏入社會的黃毛丫頭。

  「唉……老媽,我對不起妳,玷污妳的校花之名。」她垂著肩膀,走到廚房燒開水,連叫外賣的力氣都沒了。

  泡好面後,她挾起麵條,又歎了口氣。

  杜隱風進門,就看見齊眉對著一碗泡麵唉聲歎氣。他皺起眉,她吃的那個是什麼東西?

  感覺忽然暗下來,齊眉抬起頭,燈光在他背後散出一圈光暈--神啊,果然是神。

  「妳晚餐就吃這個?」

  齊眉點點頭。面對他,她已經不再心跳加快、手心冒汗了。因為,他不是人,沒有人會對上帝產生性幻想的。

  「帳戶裡沒錢了?」他記得才讓財務經理從他私人帳戶轉一千萬進去。

  「什麼帳戶?」

  「那張金融卡。」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竟然揮金如土,才短短一個星期。

  「噢……我沒去查有沒有錢,還在皮包裡。」

  「妳沒去提錢?」他眉間的不悅加深了。

  「錢,我還有。」何況,她根本連門都懶得走出去,若不是為了職業道德,今天不會去買那些已躺在垃圾桶裡的「辦公用品」。

  她對金錢的態度,推翻她在他心中拜金的定位,卻也使他敏感地湧出更多揣測。

  「妳到底有什麼目的?」他臉色驟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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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0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杜隱風一向優雅閒適的神情不見了,眼底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不懂狐媚之術,整個星期不見她主動親近他,調情的電話也沒一通,帳戶裡的錢一毛不取。更別提每天三更半夜不睡,早上不見人影,連準備早餐、為他整理衣物這種表現一下「愛意」的機會都不知把握。

  不是他喜歡女人為他做這些,只是,這個女人,太怪異了。

  「哪有什麼目的?!」聽到他這麼問,齊眉以為自己的「孫子計劃」被識破,緊張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那為什麼自願做我的情婦?」他逼近她,近到她可以數出他睫毛有幾根。

  天啊!她居然對上帝產生不敬的念頭了。

  臉頰的汗像細密地撲上一層薄粉,腦中飛快地運轉,為什麼、為什麼……不擅說謊的她,暗咒平時不練習。

  「因為……因為……我想……」做媽媽!這不能說。「想要練習……」

  「練習勾引男人的技巧?」他替她接下去。

  「對、對。」隨便啦,反正她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杜隱風嫌惡地看她一眼,卻又被她如釋重負的表情給弄糊塗。

  她的眼睛太清澈,眉目之間太無邪,一點也沒有算計的銳利,更沒有矯情的柔弱。或者應該說,她還沒被污染,還沒學會虛情假意那一套。

  「那,妳應該更積極一點。」他猝不及防將她抱起,輕盈的身軀在手臂中感覺不到什麼重量。

  這個人怎麼每次都不先通知一聲?!齊眉驚呼,下意識摟住他。「要……要開始練習了嗎?」突然有點期待。

  杜隱風見她乍然放出光亮的眼睛,忍不住發笑。這個女人的反應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將「商業間諜」這個可能性完全排除,因為她心裡想什麼,完全寫在臉上。

  「會給妳機會練習的。」杜隱風踢開她的房門,放下她。「換衣服,帶妳出去吃飯。」說完逕自坐到椅子上。

  這是他第一次進來她的房間。

  桌面上一台筆記型電腦,旁邊堆著高高的電腦書以及美術書籍。化妝台上簡單四瓶保養品,沒有任何首飾盒,也沒有其他可以顯示這是一間女性房間的東西。

  「妳的東西就這樣?」

  「差不多就這樣,反正才三個月,不必帶太多東西過來,免得到時候還要搬一趟,麻煩。」

  才剛住進來就想著離開?聽到這些話,他應該放心到時候不必多花心思擺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股鬱悶梗在胸口。

  他拿起一本電腦書審視,隨口問:「妳做網頁設計?」

  「嗯……」她的手一直抓著T恤下襬。

  「金融卡的錢妳可以自由提用,不必這麼辛苦。」

  「不辛苦。」她連忙解釋:「我很喜歡這個工作。而且,答應客戶的案子,不能做到一半,這關係著他們的企業形象,還有我的信用。」

  聽見她的話,笑意在他嘴角展開。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她學會什麼鬼媚術、拜狐仙。

  「我……可以繼續做吧?」她聲調有著乞求。

  「妳的自由,我不會干涉。」

  「太好了!」

  單純的一個微笑,在她臉上卻是那麼滿足,不過是一件平凡的事,值得她這麼開心?杜隱風不懂,卻看得出神。

  「呃……你還要出去吃飯嗎?」

  「當然,不過,妳得先換衣服。」

  「那……你可以先轉過去嗎?」

  他木然,似乎她說的是種非洲土著語言。

  「我要換衣服。」她的手還抓著下襬。

  「呵……」他終於聽懂。本想嘲諷她的故作姿態,話到嘴邊忍住了,乖乖將臉撇到一旁。

  「這樣還不是會偷看到……」齊眉小聲嘀咕。手卻快速地撩起衣襬,套上一件高領削肩洋裝,將她整個人襯托得更修長高挑。

  她的衣服大部分是褲裝,但,再沒經驗,也知道情婦出門該稍微假一下。

  「這是什麼?」他從垃圾桶外揀起一件紅色薄紗衣物,像是性感睡衣。

  「啊--」她一個箭步,將他手上的東西撈到背後,臉開始發燙。

  「勾引我用的?」英挺的眉形揚起。

  轟!怎麼說得這麼直接。她鼻尖沁出一層薄汗。

  他站起來,貼近她,一隻手扶住她的腰際,拇指若有似無刷過她的豐盈下圍,令她全身緊繃。

  「為什麼扔了?」她欲蓋彌彰的笨拙模樣,不禁讓他好奇,穿上這件薄紗,她會用什麼樣的姿態勾引他。

  她呆若木雞,腳開始發軟,她哪有什麼能力勾引。光是靠近他,她就幾乎要暈厥,那清淡的古龍水香氣,就像催情春藥,害她意亂情迷,大腦停擺。

  他另一隻大手托起她的臀部,將她壓向他,封住那微喘的紅唇,勾魂地舔吮她柔軟的唇線。

  半晌,低低地在她耳際說道:「好可惜,說真的,我挺期待的……」




  齊眉又出神了。

  手上拿著那件性感睡衣,耳邊響起他充滿魅惑的輕語,惹來一陣輕顫。

  「啊--」工作、工作!她捂著耳朵,努力將注意力放到液晶螢幕上。

  再這樣發呆下去,她肯定要連續一個星期熬夜趕工了。幹麼為了一句無心的戲言,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

  就在她打算認真投入工作時,客廳響起電話鈴聲。她決定不理會它,一定是找他的。但,鈴聲似乎和她比賽耐力,吵得她無法集中精神,她不得已衝到客廳,語氣不甚耐煩。

  「喂!」

  「響這麼久才接?」

  知道響很久還不快掛斷。她不耐煩地問:「找誰?」

  「家裡除了妳,還有誰嗎?」

  「杜隱風?幹麼突然打電話來嚇人。」她終於認出自己孩子的爹的聲音。

  話筒裡傳來一陣笑聲。「晚上陪我出席宴會。」

  宴會?要命!

  「可不可以不去?」

  「我沒聽錯吧?妳不想去?」杜隱風皺眉,沒想到她會拒絕。女人不都熱愛參與這種上流社交場合?

  「可不可以找別的女人陪你去啊?你應該有那種美麗大方的秘書還是公關經理之類的。」她甜甜地和他打商量。

  「妳要我帶別的女人出席宴會?」他感到不可思議。

  「大家各司其職嘛!我真的不擅於交際。」嘿嘿兩聲,她只要負責生孩子就好了。

  「是我沒說清楚,做我的女人,這是工作之一。」他提醒她。

  雖然,很想再多聊兩句,看看這個女人還有什麼驚人之語,不過,手邊還有工作等著他。

  「不會吧!」她低吟一聲。「可是我沒有帶參加宴會的衣服。」

  「這些會有人安排,六點半我會準時到家。」沒有給她回應的時間,他掛上電話,按內線。「陳秘書,請人送禮服到我家裡。」

  聽到話筒內嘟嘟的聲音,她忿忿地掛上電話。「暴君……是你自己要我去的,搞砸你的面子,可別怪我。」

  噢……怎麼會沒想到,以他這樣的身份,交際應酬一定免不了的,真是失算,前幾天還在懷疑這個工作怎麼會這麼輕鬆,原來,只是蜜月期。

  小時候,每次參加大人的宴會,她的臉頰就像專門用來提供大人娛樂,被捏得又腫又痛不說,還要假裝乖順,站在老媽旁邊聽那些女人炫耀名牌服飾,比較誰家的小孩比較有出息。

  自從目睹一個小男孩被緊緊拽在他那珠光寶氣的媽媽手中,憋得一臉青黃,最後忍不住直接在原地解放了他的大小便,當場害她將剛吃進去的蛋糕全吐出來。

  從此,打死她也不要再活受罪。而更嚴重的後遺症是--只要看見虛偽奉承的嘴臉,她就想吐。

  打開衣櫥,全都是家居服,沮喪地歎口氣,可不可以裝死?反正沒正式的禮服,他應該不會同意她穿牛仔褲吧!

  正在得意之際,立刻被拉回現實。

  「又是誰啊?」一會兒電話,一會兒門鈴。

  心不甘情不願地應門,二男二女走進屋內,手上拎著大箱子。

  「你們要找誰?」這裡門禁這麼森嚴,不會是來綁架的吧!

  「齊小姐您好,杜總請我們來為您量制禮服。」話一落,四個人即開始「擺佈」她的四肢,動作之俐落快速,讓她完全來不及反應。

  「齊小姐,禮服三十分鐘內可以修改完成,現在讓我們為您化妝以及設計髮型。」

  「等等……」她伸手阻止他們的逼近。「不要在我臉上塗太多東西,我會過敏,還有,頭髮也是。」

  「請您放心,我們會依照您的特質及吩咐設計,不會讓您感到突兀。齊小姐請坐。」

  有禮卻鏗鏘有力的專業口吻,讓齊眉不由自主地照著他們的指令動作。

  她只能感覺眼前有人影晃動,等到注意力再次集中時,那群人已經又旋風似地離開了。

  杜隱風打開門,看到呆坐在沙發上的她。

  簡單地將頭髮盤至腦後,留下幾縷青絲,凸顯她性感的頸線及肩線,淡到幾乎看不出的薄妝,留住她原本清秀淡雅的氣質。他很滿意。

  將沙發上的她輕輕拉起來,旋了一圈,柔軟的裙襬貼著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很美。」他衷心地給予讚賞。

  「先說,我有宴會恐懼症。」齊眉並沒有因他欣賞的眼光而心喜,反而因為計劃失敗而有些懊惱。

  杜隱風側頸,沒有說什麼。

  初入社交圈,很容易被那奢華的環境震懾,他並不意外。也因為那樣的環境,使得女人暗中較勁,愈來愈沈迷於紙醉金迷。他只當她反應過度,參加幾次後,她就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央求他帶她出席各種有機會亮相的場合。

  「還有,我說話很直,萬一得罪你的大客戶或是什麼重要的人,可別怪我沒先提醒你。」

  他輕笑。「妳就對妳的男人這麼沒信心?認為我需要靠女人來拉攏生意?」他維持一貫溫文的態度,事實上,他從來只以實力取勝。帶女伴,只為減少不必要的糾纏。

  聽他這麼說,不知怎的,齊眉感到溫暖,至少,他沒有將她當作一項展示的商品,而「妳的男人」這四個字,有種寵溺的意味在,她對他綻開笑顏。一直處在僵硬狀態的肢體,終於變得柔軟。

  挽上他的手臂。「如果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那就,走吧!」

  事實證明,齊眉放心得太早。

  一踏進宴會廳,不斷前來打招呼、介紹的面孔一直強迫她必須微笑點頭。加上四周投射過來像想把她燒成灰燼的灼熱目光,令她開始反胃。她稍稍靠著身旁的人,好撐著自己的不舒服。

  察覺到她的退縮,杜隱風拍拍她的手,在她耳邊輕喃:「妳表現得很好,我已經看到許多男人投過來對妳感興趣的目光。」

  齊眉垂下眼,如果是這樣,她會把那些眼珠子挖出來。

  好不容易喘口氣,她仰頭問他:「你不覺得累嗎?」

  「累?」

  「掛著一張面具,不累嗎?明明那些人說的話就沒什麼營養,還得裝出很有興趣聽的樣子。」他給她的感覺不至於含著虛偽,不過,也不會是多麼心曠神怡。

  杜隱風的眼光突然柔軟下來,情不自禁親吻她的秀髮。「有妳在身邊,今晚,我覺得好像不是那麼累。」

  這是實話。至少,他不必連身旁的女伴都要一併應酬。

  「別以為這麼說我的心情就會變好,我還是討厭這種場合。」有人朝他們舉杯,她不耐煩地又拉出一個笑容,牙齒快被自己磨平了。

  「妳是真的不想來?」他原想,在感受到這麼多男人讚賞的眼光後,她會瞭解自己的本錢,開始懂得社交場合的好處。

  「我看起來像樂在其中的樣子嗎?」轉頭讓他看看已經僵硬的臉皮。

  他低低笑了幾聲,摟摟她。「那就自然點,不必刻意擺出笑臉。」

  「不是笑臉,就是臭臉,你確定?」故意刁他。

  「妳可以把自己當女王,眼前這些人都是臣服妳腳下的子民,女王有耍酷的本錢。」他在她耳邊建議。

  「噗……」她終於真心地笑開來。「那麼,女王可以命令你去弄點東西來吃嗎?我餓了。」

  「我至高無上的女王,這是小人的榮聿!」他彎腰領旨。

  齊眉輕輕咬著唇防止笑意擴大,望著他筆直優雅的步伐,心底有些異樣的情愫悄悄蔓延開來。

  她叉起一塊烤羊小排送入他口中。「這個廚子還不錯。」

  杜隱風細細嚼著食物,微笑點頭。

  他從不在公開場合與身邊女伴有特別親暱的行為,不過,她的動作是那麼自然,一點也沒有向其他女人示威的感覺,只讓他感到一絲甜蜜與溫暖。

  「隱風--」一聲甜膩的呼喚,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今天的主人「唐氏企業」總裁的女兒,唐喚喚。

  「隱風,我一直等你來邀我跳一支舞呢!」唐喚喚嬌瞋地責怪。

  「喚喚,生日快樂。」他禮貌地回應,手仍扶著齊眉的柳腰。

  「你都不知道,從你一進門,這廳裡的男人全都黯然失色,所有女人眼光都追著你跑,不管,今天我生日,你要陪我跳一支舞。」她完全沒有瞧他身邊的女伴一眼。

  經她一提,齊眉才開始注意在場的男士。

  杜隱風一襲淺色西裝,加上他風雅的氣度,搶眼的外貌與英挺的身形,的確讓其他男人相形失色。光站在角落,隨意地端著酒杯,無形中散發出的氣勢,都很難讓人忽略他的存在。齊眉終於瞭解那些想將她肢解的目光的源由。

  「我得詢問女伴的意思。」

  順著他的目光,唐喚喚不屑地斜睨齊眉一眼。名不見經傳的女人,她根本不放在眼裡。不過,礙著杜隱風,她還是擠出笑容。「很漂亮的衣服,不過,是『銀冰』的成衣吧!我在店裡看過。」

  齊眉踮起腳,在他耳邊說:「快點將這個做作的女人帶走,我快吐了。」

  杜隱風一愣。第一次聽見女人這麼直截了當的批評,而不是拐彎抹角地暗中較勁。忍住想爆出的笑聲,抿嘴頷首。

  從來沒有女人願意讓他離開她們身邊,難道她不知道,他一旦離開,就很難從女人堆裡脫身。

  該說她對自己太自信,還是不清楚自己該扮演的角色。見她一臉無所謂,他突然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而他前腳才踏出,隨即有男人前來向齊眉邀舞。

  誰都知道杜隱風身邊的女人不是社交名媛,就是即將成為時尚界的話題女王,雖然齊眉是個生面孔,但,相信不久就會聲名大噪。接近她,對自己日後的交際關係絕對有利無害。

  尤其看膩了那些跟過幾個男人就開始裝腔作勢的女人,齊眉安靜恬淡的從容姿態,讓他們勇氣大增。

  「是否有榮幸請妳跳支舞?」路人甲問。

  「我不會跳舞。」齊眉不耐煩地擠出少得可憐的笑容。

  「很簡單的,我帶妳。」另一隻手伸出邀請。

  她對那只懸在半空中的手視若無睹,令那名男士臉上肌肉有些扭曲。

  「妳是不是參加了上星期『闇夜爵士』舉辦的化妝舞會?覺得很面熟。」見前兩位死在沙灘上的男人,第三個試著找些話題。「闇夜爵士」所辦的舞會,即使無緣參加的女人,也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我討厭化妝。」她沒頭沒尾應了一句。

  有人反射性地笑了幾聲,有些人開始陷入思索,努力想找出這句話幽默的地方,好加以恭維。

  在下一個人開口前,她先發制人地說:「抱歉,我離開一下。」

  杜隱風在舞池內,分心注意被男人包圍的齊眉,見她沈著臉,似乎不大享受眾星拱月的優越感,他的心裡產生異樣的感覺,她不想多認識一些上流社會的人,日後好繼續她的「獵男計劃」?

  一曲舞畢,他沒讓其他女人有機會纏住他。看見齊眉一個人去化妝室,他覺得不放心。

  三個女人攔住通往化妝室的通道。

  「少一副得意的樣子,誰都知道妳再風光,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

  「我看起來很得意嗎?」她明明難過得想吐。

  「以前沒見過妳,該不會是什麼酒店小姐吧!」另一個打量意味濃厚。

  齊眉壓住因胃不舒服而湧上的酸意,假裝驚呼。「我倒是認得妳們耶,妳是杜隱風之前甩掉的那個,妳是去年的吧,至於這位……因為年代有點久遠,時間我記不大清楚了。我不知道原來妳們還組成怨婦俱樂部,也許三個月後,我可以參加妳們的聚會。」

  「妳這個伶牙俐齒的女人……」

  齊眉一腳踩在她們的痛處上,原以為她初入社交場合,還很生嫩,沒想到卻被她反將一軍。女人氣得揚起手,想給齊眉教訓。

  「我警告妳們,別動手。」齊眉冷聲警告。

  一旁的杜隱風見她們臉色大變,打算對齊眉動手,他直想衝出去阻止她們,但聽見齊眉冷硬的聲調後,他停下腳步,愈來愈好奇這個女人會有什麼反應。

  一開始的莽撞到後來兩人發生關係時的生澀,還有,在急欲親近她的男人面前毫不留情面的拒人千里,以及現在沈著面對來者不善的挑釁……

  她的多變令他意外,也讓他感到新鮮,畢竟,女人的心眼雖多,招式卻單純得讓人一眼望穿。

  「只要妳們一動手我立刻去告狀。」齊眉揚起下巴,逼近她們。「妳們也不想讓杜隱風留下不好的印象吧?也許,原本他還有可能吃吃回頭草,但我相信,他一旦知道了,肯定不會去招惹像妳們這樣麻煩的女人。」她瞇起眼,冷冷地警告。

  女人揚起的手硬生生地扯回身畔,只剩目光兇惡得似乎想把齊眉碎屍萬段。

  「真醜。」齊眉嫌惡地撇開臉,不願多看。

  「妳說什麼?!」被一個明明姿色比自己遜色的女人嫌丑?!

  「嫉妒和貪婪是世界上最醜的兩種表情,妳們該去照照鏡子。」齊眉說完,不等她們有所反應,匆匆走回大廳。

  今天,她才真正感受到一個男人的魅力原來足以造成佔地球一半的人類動盪。

  杜隱風退到隱密處,等齊眉走遠後才跟上去。

  他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表情。

  難道,她從不嫉妒,也不貪婪?那麼,又為什麼自動送上門來?

  走出陽台,見齊眉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杜隱風壓下她可能要向他哭訴那些女人惡行的厭惡感,女人的那點心機,他又何嘗不明白。她剛才的表現不算屈居下風,說實在的,不該告狀。

  他一向不願直接拆穿這些伎倆,即使只是一場交易,他也沒有將女人物化的想法,更別說從小到大被教育的觀念,女人是需要被保護的。

  只是,為難女人的通常就是女人。

  他緩步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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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09: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還好嗎?」

  他溫柔地摟過她的肩膀,引起她不由得一震。

  齊眉疑惑地抬眼望他,沒有他以為的紅了眼眶。

  「我以為你會在舞池泡到宴會結東。」齊眉的語氣裡沒有特別的情緒。

  「我沒忘記妳才是我今晚的女伴。」發現自己再次猜錯她的反應,杜隱風不自覺語氣變得寵溺。

  「其實我一點都不介意你不在我身邊,至少可以不必讓那些女人虛假的笑容荼毒我的眼睛。」

  她的說法嚴重打擊一個男人的自信心。他想辨識她話裡的真實性,卻發現她臉色有些慘白。「人不舒服?」

  「如果我告訴你,我只要看到宴會裡這種偽裝親熱的表情或是聽到言不由衷的對話就想吐,你會好心地讓我先離開嗎?」她忍不住捧著胸口,乾嘔一聲。

  「很奇怪的毛病。」

  「從六歲時,就這樣了。」

  看來,她真的有「宴會恐懼症」,只是,家境貧寒的她,是如何有機會知道自己的這種症狀?

  見一個穿著鵝黃色雪紡紗裙的女人疾走而來,齊眉將臉調向陽台外空曠的地方,吹聲口哨。「又一個美女上門嘍!」雖然她嘴裡說得輕鬆,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酸澀。

  「她的」男人,行情真是漲停板,難怪一個接一個,不怕找不到人墊檔。要不是她半路毛遂自薦,恐怕排到十年後也輪不到她。

  「原來你躲在這裡,讓我找得好辛苦。」女子嬌喘地倒在他懷裡,抬起臉煙媚一笑。「隱風,下星期六,我在法國得獎的那部電影要在台灣舉行首映會,你陪我參加。」

  「妳先跟我秘書聯繫,我不確定那天的行程,如果時間允許,這是我的榮幸。」他輕扶住她,沒讓兩人身體有太多接觸。

  因為洛映雪的矯揉造作,他更感覺齊眉的直率有多麼珍貴。

  「你可以把行程挪開。」洛映雪嘟著嘴,不依。

  「聰明的妳,應該瞭解我的做事風格。」他淡笑,態度卻不容置疑。

  洛映雪壓下被拒絕的不悅,旋個身扶上他的肩頭。「知道了啦!那……陪我跳支舞?」

  「我的女伴身體不適,我必須無送她回去,下次好嗎?」杜隱風一向不溫不火,不會讓女人下不了台階,卻也由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撒野。她知道要擄獲他的人、他的心,需要極大的耐性與智慧。

  洛映雪瞥向一直背對她的身影,暗自罵道--不懂禮貌的女人!

  「真是掃興了,大家正玩得開心呢!你一走,唐爺肯定很失望。不過,你還是先送她回去好了,剛才她得罪了白少爺,我怕她再待下去,會讓你面子掛不住。」洛映雪刻意加油添醋,想讓這個不識大體的女人早點出局。

  杜隱風臉上看不出喜怒,但,慣有的笑容已經不見。「妳在這裡待著,我去向主人說一聲。」他在齊眉耳畔叮嚀。

  齊眉愕然。沒想到他會為了自己提前離開,是不是真的讓他為難了?

  杜隱風折回,為她披上披肩。「走吧!早點回去休息。」

  在他輕擁下,兩人離開會場。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坐進車裡,齊眉不好意思地說。

  「讓自己女伴落單,這不是一個男士應有的風度。」

  看他絲毫不受影響,不得不佩服他高超的修養。「你真的很受歡迎,大概沒有女人能夠抗拒你的魅力。」

  除了他的英俊多金外,最讓人著迷的,應該是他舉手投足散發出來的溫文儒雅,謙和實際上卻有著漫不在乎的超脫,沒有女人有足夠信心能夠掌握他。

  「生意場合,不會有人刻意樹敵,看來善意的笑容也未必是打自心底,跟魅力無關。」他不置可否。

  她突然感到迷惑。既然他清楚這是逢場作戲,而且擺明對這樣的人際關係不在意也不感興趣,為什麼需要不斷製造緋聞,讓自己像個花花公子……

  「帶妳再去吃點東西?在那裡,妳可能沒什麼食慾。」

  「不了,我怕會吐出來。」

  「真的這麼難受?」他有點後悔強迫她出來。

  「大學畢業舞會,我就真的吐在男伴身上。」往事歷歷在目,不得不提防。

  呵……杜隱風覺得好笑。「妳說六歲就這樣了,發生過什麼事嗎?」

  「你不會想知道的。」因為太噁心了。

  「是嗎?」

  仔細想想,他對她的寵愛似乎多了一些,而且,一再地打破以往的慣例。這樣,的確不像他的作風。

  不過,他一點也不想破壞兩人現在相處時的感覺。




  洗完澡換上那件紅色薄紗,雖輕薄卻下十分透明,但是,齊眉仍舊扭捏地站在杜隱風書房外,舉棋不定。

  從宴會回來,他一直沈默地開車,沒有提起宴會的任何話題,幾次偷望他的側面,他的表情不像生氣,卻意外讓她發現他有個不笑也會上揚的菱形嘴角。

  想起他令人捉摸不定的性格,沈穩又帶點漫不經心,脾氣好到沒聽他大聲吼過,可是不說話的時候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一種遙遠的距離。

  一向不喜歡探人隱私的她,竟然渴望聽他說說自己,渴望親近他,真是矛盾。當初不就是希望三個月後,兩人從此沒有瓜葛,現在又何必多此一舉?

  正打算走回房間,眼前的門突然被開啟,門內門外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見他手上拿著杯子,齊眉心虛地接過來。「要喝咖啡嗎?我去沖。」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快速移步到廚房。

  杜隱風倚在門邊,欣賞她倉皇的慌張模樣。

  比她這樣更清涼、更野的打扮他不是沒見過,可她獨特的淡雅氣質,非但不顯得妖艷,反倒多了一種含羞的吸引力。

  鮮紅柔軟的絲質內裡,合身地貼著她的曲線,薄薄的一層紗垂墜至膝蓋,露出光滑修長的小腿,赤著如嬰兒般透著粉嫩的雙足,令人忍不住想握在手中把玩。

  齊眉端回咖啡,抬頭望見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如星光般閃著若隱若現的光芒,一時讓她忘了前進,如迷失在沒有方向感的大海上,浮浮沉沉。

  他走近,接過杯子放在桌面上,食指輕輕自她尖削的下巴往下畫,經過喉嚨,停在雙峰之間。

  隨著他的動作,她的胸口壓抑地不敢大口呼吸,心跳卻無法克制地急欲衝出,剎那間,竟隱隱感到疼痛,無法負荷。

  毫無預警,他側身走開,一陣失落湧上,伴之而來的是對自己的過度期待給予的嘲諷。

  她錯看他眼中有著溫柔。

  強作鎮定,轉個身想奔進房裡,忽然燈光暗了下來,輕柔的音樂自音箱流洩而出。

  杜隱風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微微傾身,伸出手。「美麗的女王陛下,今晚是否有這榮幸,獲得妳的第一支舞?」

  齊眉眨眨眼,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如被催眠一般,小手自動置於他的掌心。他優雅地托住她的背,兩人輕輕靠著,隨著音樂,緩緩擺動。

  除了音樂,空間是靜默的,不需言語,好像世界僅剩彼此,那麼專注,那麼契合。齊眉幾乎忘了和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是一場交易,從認識的那一刻開始,便走向注定分手的結局。

  杜隱風閉上眼,感受手指下滑溜的肌膚和她發間清新的花草香,她柔順地貼著他,任由他帶著舞步,心感覺脹脹的,好像塞滿著不知名的填充物,讓他有點迷惘。

  音樂接近尾聲,他俯在她耳邊說:「感覺不大滿足,可以直接邀下一支舞嗎?」

  齊眉仰頭輕笑。「如果,不怕我踩痛你的腳,小女奉陪。」

  他眼中閃過一絲慧黠,她來不及分辨其中的意思,音樂轉為快板,他分開兩人,靈巧一帶,齊眉被旋出半圈,驚呼一聲又被扯進懷裡,她一會兒大笑,一會兒細聲尖叫著,身體快速的滑動,眼前的景物,轉變的速度令她暈眩。

  臉頰冷不防被偷去一個香吻,她不甘示弱,纖手一勾,挽上他的頸項,踮起腳尖,要回一個深吻,機伶地在他鎖緊她之前從隙縫中轉身,卻沒溜出他的手臂範圍,音樂結束,被他一攬,正好跌入溫暖的懷抱裡。

  「你的舞技真好,我被轉得頭都暈了。」她開心地笑著,甩甩一頭長髮,香汗淋漓,喘著趴在他胸前。

  「妳這是在暗示我應該趁人之危,偷香竊玉?」低胸剪裁,在她劇烈喘息下,白皙豐盈的胸線清晰可見,他的呼吸亦轉為沈濁。

  「那我該矜持地含淚抵抗,還是欲迎還拒、暗送秋波?」貼著他結實的胸膛,纖纖玉手下意識地沿著微微隆起的弧度一圈一圈繞著。

  杜隱風握住她搗亂思緒的手,一把將她扛在肩上。「本官決定判妳誘拐良家婦男,立刻處以私刑。」

  齊眉低呼「大人饒命」,聲音、眼底卻儘是笑意。

  心底急速閃過一道陰影--她真的能在三個月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嗎?




  齊眉睜開眼,對上一雙黑眸,她慵懶地伸伸懶腰,又撲進那個讓人留連忘返的舒適懷抱,嘟嘖著:「再讓我賴一下。」

  杜隱風好笑地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用著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溺愛表情,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嬰兒入睡。

  自從那次宴會回來,他們每晚相擁而眠。以往總在上班時將房門鎖上的習慣沒了,反而要用盡理智,才能離開仍包裹在純白被單中的柔軟身體。

  遇見她後,他的生活顯然有些脫序。減少應酬場次,還經常在開會時出神,陳秘書不時用怪異的眼神偷偷打量他,一次還突然問他有沒有雙胞胎兄弟。

  她矇矓地瞇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猛然抬起頭。「你遲到了沒?」

  「今天星期天。」

  「然後呢?不用上班?不用開會還是應酬什麼的?」來這裡已經一個月,齊眉從沒在白天見過他,他絕對是個標準工作狂。

  「幸好妳不是我老闆,這麼苛待員工。」點點她皺起的鼻頭。「我昨晚那麼辛苦加班,不該放自己一天假嗎?」

  他的暗示,讓齊眉臉一熱又鑽回原來的位置。

  「還不是你害我上癮的。」她小聲嘀咕,還是被耳尖的他聽見了,低下頭想吻她,她卻愈鑽愈深。

  「現在才覺得害臊?」初嘗人事的她,雖然不懂如何取悅他,但臉上不曾掩飾、偽裝的歡愉,卻更惹人愛憐,讓他忍不住想給她更多。

  「誰說我害臊了……」無處可躲,索性捲起被單滾到另一側。

  「想不想到哪裡走走?」知道她每天都待在家裡,不像過去那些女人會呼朋引伴逛街大肆採購,或是上美容沙龍,用金錢填充生活。

  一向以工作為重的他,突然想多陪陪她。這樣的想法一起,連自己也覺得驚訝。

  齊眉轉過身,定格似地直愣愣看他。

  金黃色陽光灑滿一室,投映在他比例完美的身材上,讓她捨不得移開視線。

  「妳這個色女,該不會想通知我又要開工了吧!」瞇起眼,捉弄地揚起嘴角。

  齊眉吐吐舌頭,趕緊起身穿衣。「我去做早餐,先填飽你的肚子,免得又說我虧待你,找到借口罷工。」

  他大笑。這女人,大概不懂什麼叫「女性的矜持」吧!

  可是,為什麼她的一言一行都讓他沒來由地感到愉快,好像這麼多年來,從來不曾這麼放鬆過。

  「你好不容易放自己一天假,別出門了,我們就在家賴整天,當一天懶人。」

  「要不要陪妳去買衣服,添購一些首飾?」

  她嫌惡地搖搖頭。「我最討厭逛街了,而且,那些珠寶首飾我用不到,也不喜歡身上叮叮咚咚的。」

  「那到飯店用餐,或者俱樂部洗三溫暖、做SPA?」

  她鼓起臉頰,對這些活動似乎沒多大興趣。轉轉眼珠,她突然想到--「我們去買一堆垃圾食物,然後租DVD回家看!」

  「垃圾食物?是吃的嗎?」他套上襯衫、長褲。

  「是啊!吃了會變胖,對身體沒什麼正面幫助,但是會感到幸福的食物。」她走近他,解開他衣服的鈕扣。

  杜隱風對她口中形容的垃圾食物感到好笑,低頭看著她的動作。「妳確定是現在要出門?」

  「對。」睨他一眼,脫下他的襯衫。

  他摟過她的腰,讓她貼近自己,一彎腰便要索吻,卻被一隻玉手摀住。

  「不給親。萬一又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今天肯定出不了門。」

  「那妳還勾引我。」

  「原來你斯文的外表下藏著的全是邪惡的思想。」她偷笑。

  「我是要你換件舒服一點的衣服,等等,我幫你拿。」拍掉在臀部游移的大手,打開衣櫥,取出她認為滿意的衣服。「蹲低點。」

  他乖乖照做。

  齊眉為他套上一件米白色V領針織衫,整整下襬,退幾步,滿意地點點頭。天生的衣架子,自然散發優雅懾人的氣質,即使一臉無辜地任她捉弄,也難掩晶亮的眼眸中閃耀的自信。

  這個男人,好看得令人不安。

  一瞬間,他有些動容。

  那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記憶,久到他幾乎要忘記,曾有一雙溫柔的手,為他梳發、替他更衣、牽著他的小手走過一個又一個街口,等待從校門裡走出的父親,一家人溫馨地圍在餐桌旁,享用幸福的晚餐。

  「隱風?」她在他面前揮揮手。

  回過神來,親暱地在她髮際一吻,不發一語。




  他推著購物車,安靜地跟在後頭,見她旋風似地從商品架上將零食拋進車籃中,絲毫不考慮。

  她有一種隨興的灑脫,像是十分瞭解自己,也清楚地知道什麼是她要的、什麼是她不碰的,完全不受外界影響,在自己的世界裡悠遊自在。

  「都挑好了?這麼快?」

  「當然,這些都是我常吃的零食,反正你一定沒吃過,所以就直接把詢問你的時間省下來。」她歪頭喃喃自語:「然後,還要買幸福巧克力蛋糕、香濃的焦糖瑪奇朵、再去挑幾片……」兀自扳著手指,清點所有要買的東西。

  他則一律微笑點頭。雖然預感自己未來的生活會一點一點地被她顛覆,他卻完全不想去抗拒。

  十幾年來,每個來到他面前的人,都等著他的指令、跟著他的步伐,期待他有更完美的表現,好從他身上索求更多、更多。

  只有她,要他走慢點、輕鬆點、摘下面具,偶爾當當懶人……一種陌生的酸熱感拂過眼膜,侵蝕他原已堅硬難摧的心。

  拎著大包小包購物袋走進家門後,杜隱風見她一人忙得不亦樂乎。

  「好!準備完畢。」齊眉拍拍掌心,插起腰,用君臨天下的姿態檢視茶几上滿滿的零食、飲料。

  「我們要開始當懶人了嗎?」他認真學習,虛心發問。

  ;沓有一個重要的配件,等等哦!」衝進房間,回來時手上多了兩套白色棉麻居家服。

  「你的衣服都太挺、太正式了,懶人的基本條件呢,就是要舒服,不擔心衣服縐了、頭髮亂了。餓了伸手就有東西吃,困了,就地窩著睡,不活動、不流汗,不會造成肌肉僵硬。天塌下來了,頂多掀掀眼皮,其他的一切順其自然。」

  她煞有其事地教導他,而他也努力地控制臉部表情,不讓她生動的肢體動作給逗笑。

  她突然坐到他面前,扯扯他兩邊臉頰。「想笑就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為什麼忍著?」

  聖旨一頒,他順勢將她摟進懷裡,擄獲她動個不停的嘴巴,半晌才放開嬌喘不已的人兒。

  「你犯規。」嫣紅的臉蛋,削弱身為一個指控者的氣勢。

  「是妳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耍賴。」關於這點,他倒是一學就會,而且現學現賣。

  換上舒適寬大的休閒服,齊眉按下DVD播放鍵,縮在杜隱風臂彎裡,慵懶地像只打盹的貓。盯著螢幕,一手朝後遞上零食,不時爆出大笑。

  杜隱風下巴抵著她的額頂,懷抱溫香軟玉,聽她爽朗的笑聲,突然發現,生活,原來也可以這麼簡單、這麼快樂。

  擱在小茶几上的行動電話響起,齊眉仍窩著一點也不想動。事實上,不管是誰打來的電話,杜隱風此時也不想起身去應付。

  無奈責任感驅使,他伸長手構著,她順著他的姿勢歪斜,眼睛仍盯著液晶電視。

  杜隱風揉揉她的頭髮,她倒是十分貫徹懶人哲學,果真文風不動。

  感覺圈著她的身體微微一僵,好奇地仰起臉看他,杜隱風臉上的表情冷得教她感到陌生。但是,簡短的對話,她聽不出究竟是什麼事。

  結束通話,他久久不發一語。

  「懶人遊戲結束了?」她問。

  「嗯……得到我爺爺家吃晚飯。」

  那個壞心的老頭?齊眉仍不明白他情緒上的轉變。

  「妳得陪我去,他想看看我現任的女朋友。」語氣裡沒有一絲溫度。

  兩人腦中記起同樣一件事,這是一場交易,而且,只剩兩個月的時間。

  所有親密的動作以及溫暖的感覺,在此時都顯得怪異且不自然。暫停播放,齊眉自他懷裡掙出,坐到一旁沙發。

  「你的短期情人就是用來應付你爺爺?他急著要抱孫子啊?」

  他扯開一抹冷笑。「我不會結婚,也不會有子嗣,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也忘了他不是神,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任由他操控。」

  「他強迫你為利益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

  這種事在政商界根本不足為奇,就算有些夫妻看起來像經過自由戀愛後才結婚,其實對像早已內定。設好門檻,篩選過財力,計算好聯姻後的最大獲利率。

  「老人家都很喜歡這種老套的劇情。」語氣裡有著自己沒注意到的怨恨與落寞。

  「你恨他,但他卻是你唯一的親人,即使你不會照著做,還是有些掙扎?」她說話一向不經太多修飾。

  她的聰慧及直言引出杜隱風複雜的情緒,最終,沈默以對。

  「風。」她靠過去坐在他身邊。

  她不懂安慰人,也不認為他需要安慰,可是,她不喜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壓抑的神情。

  「如果可以,我想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在一貫和顏悅色的表情背後,究竟有多少壓抑的情緒?看似優渥的生活環境、呼風喚雨,內心又隱含多少深沈的怨恨?

  他直覺地想反譏她未免問得太多。女人,來來去去,他不需要一一坦述他的身家背景,更不需要任何人過度涉入他的生活。

  可是,她的目光是如此清澈無波,沒有預備要大肆撻伐或是給予廉價的溫情,有的,只是像親人、朋友般,不著痕跡的關心。

  他堅強的外殼開始軟化。

  「我父母一直沒有正式結為夫妻。」他開始陳述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我被自己親生父親領養,直到他們過世後,母親托朋友將我帶到爺爺身邊。從我有記憶開始,他便動用一切關係,想將我抱走。為了躲避他的勢力,我們只有不斷搬家,最後躲到偏遠的山區,父親在一所小學教書。爺爺他一直認為我母親奪走他的兒子,甚至奪走他的性命,如果不是因為我母親,我父親不會過那麼清苦的生活,不會因此在颱風夜裡摔下山谷。」

  「父親下葬後,母親留下一封遺書,就跟我父親走了……」他垂下眼,停頓一會兒。

  「……她交代,要我代替父親孝順他,彌補父親心中的缺憾。」深吸一口氣。

  「後面的事,請參考各報章雜誌,就這樣。」

  「你聽從你母親的遺言接下這龐大的企業,但是,不願順著你爺爺的意,回來延續香火,你認為是他將你父母逼上絕路。所以,你拒絕婚姻,更不願讓自己的下一代,再過同樣的生活。」

  杜隱風驚訝地看著她,她真的太聰明。

  仔細回想,他早就信任她了,不是嗎?所以,即使第一次將深埋在內心的陰暗向她坦露,也沒有預期的艱澀。

  他走過去抱住她。「相愛的兩個人得不到世人的祝福,而為種種目的、利益結合的夫妻卻羨煞所有人,妳不覺得這是個病態的社會?」

  「沒錯,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點,無聊加幼稚。」她的氣也跟著提上來,連拳頭都握了起來,幸好她的父母夠明理。

  「我當然知道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他看得順眼,但是,至少這些緋聞給他一些希望,或許哪天,會有女人抱著孩子上門,杜家不會絕後。所以,我說他如意算盤打得太早。」

  杜隱風的話,讓她心裡一沈,想起自己的目的。不過,她絕對不會笨到把自己的骨肉推入火坑。若不是他的毅力過人,沒有人可以在十幾歲的時候過那種非人的生活。

  「這頓飯可能會讓妳吃得不舒服,不過,也就三次,每個月固定要回去一趟。」

  說出這段話時,他心裡突然冒出煩躁,提醒自己將精神放在接下來考驗情緒智商的晚餐。

  齊眉聽了勉強擠出笑容。是啊,只剩兩個月的時間,差點把自己的「孫子計劃」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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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齊小姐家裡做什麼事業?」杜崇廉皺眉盯著吃相不怎麼文雅的齊眉。

  她嘴角嚼著迷迭香烤羊小排,口齒不清地回答:「小事業啦,偶阿爸做水電的,偶阿母做些家庭代工貼補家用。」

  老人家眉頭的皺紋愈來愈深。

  杜隱風在一旁忍俊不禁,她的口音怎麼突然變「台灣狗椅」?

  「那齊小姐自己呢?」

  「偶哦?打打零工,沒有固定的啦!厚,粉久沒有粗到肉了說。」

  杜崇廉手中的枴杖一震。「嘴巴有食物的時候不可以開口說話,這點禮貌妳都不懂嗎?」

  「口素,素你自己要問偶的咧,人家在粗東西的時候,你可不可以下要一直問問題,偶還沒有粗飽梭。」說完又唏哩呼嚕喝下一大口濃湯。

  杜隱風拿起餐巾微微擦拭嘴角,眼底卻是藏不住的笑意,他的肚子因為忍著笑,縮得有些發疼。

  「隱風!這就是你的眼光?到哪裡找來這種沒教養的粗野女人。」相較之下,他以前帶回來的女人,雖然做作,至少不會讓他看了倒胃口。

  「爺爺,曉眉是比較不懂這些規矩,不過,她天真、活潑又美麗,我覺得沒什麼不好。」他徐徐地回答。

  齊眉投給他一抹狡黠的笑,隨即嘟起嘴。「偶就豬道小風風最愛偶了,嗯~~親一個。」

  這下連杜隱風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女人整人的技巧是從哪裡學來的?

  「劉嫂!把東西撤下去,上甜點和水果。」杜崇廉額上青筋爆出,一口飯也吃不下去。

  「啊!等等,我還沒吃完。」看著盤子被收走,她機伶地抓起一塊排骨,拿在手上,繼續享用。

  「撤下!撤下!」杜崇廉大聲地斥叫,不想再看到那滿嘴油膩的吃相。

  「爺爺,你在生氣哦?」她張著無邪的大眼直直望著杜崇廉。

  「我何須因一個沒有教養的丫頭動怒。而且,我不是妳爺爺,不必叫得那麼親熱。」

  「偶阿嬤說,年紀大了如果動不動就生氣很容易中風,嚴重的,手腳不聽話,嘴巴還會歪一邊,一直滴口水,很噁心的,爺爺你要保重身體嘿!」

  「我說了,我不是妳爺爺。只要妳不要再開口,我就會長命百歲。」

  「哦……」齊眉乖乖閉上嘴,她可不想真的把他氣到中風。

  杜崇廉重重哼一聲,轉向杜隱風。「法國那裡的購物中心籌備得如何?抽個空過去視察一下,別成天窩在女人堆裡,成不了大器。」意有所指地瞄一眼猛吃甜點的齊眉。

  「是。」

  「還有,上次喚喚的生日宴會,你為什麼提前離開,你不懂我們兩家生意上的利害關係嗎?」

  「我想唐爺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影響生意上的決策,何況,我們在台灣的整體銷售量,已經遠超過他在其他國家的經銷商。」

  「混帳!就是因為我們替他的商品在台灣打下知名度,現在更換經銷商對他來說已經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所以更要小心維護關係。」

  「我能把他的產品拱上第一品牌,當然也有能力把別的品牌推上顛峰,我相信唐爺也很清楚這一點。」他平靜地面對老人家的指責。

  「呼~~吃下下了。」齊眉拍拍肚子,轉頭看看兩個人。「咦?你們怎麼都不吃啊?」在餐桌上談這種問題實在有礙消化,她不得不出聲阻止他們繼續。

  「爺爺,你們家好大又好漂亮,簡直像皇帝住的地方一樣,你可不可以帶我參觀一下?」她像鄉巴佬,好奇地東張西望。

  「沒見識,皇宮的富麗堂皇豈止這裡的千百倍。」

  「哇,真的那麼漂亮喔!爺爺,你一定經常到處旅行,看過很多皇宮厚?」她崇拜地說。

  「那是當然,世界上現存最大的古代皇宮……」杜崇廉輕咳兩聲,幹麼那麼認真回答她問題。

  「然後呢?」

  「要看妳自己去看,別在這裡嘰嘰喳喳,吵死人。」杜崇廉手一揮。

  正中下懷,齊眉樂得耳根清淨,她才不想像個小媳婦坐在那裡聽訓,而且,她實在是吃太撐了,得起來走動走動。

  光是二、三樓的房間就有十間,還不包含起居室和茶水間。嘖嘖,這裡的管家一定恨死了,服侍一個脾氣暴躁的老頭還要打掃這麼大的房子。

  她並不是真想看什麼,單純為了遠離風暴。走到陽台吹吹風,空氣中濃郁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花園倒是整理得不錯。

  踏進屋裡,經過一間房門微敞的房間,她不經意一瞄,牆上掛的全是畫。

  學美術的她,立刻被這些畫吸引,猜想這應該全是同一人的手法,仔細觀看,落款的名字果然都寫著「陽」。

  只是,哪裡不對勁呢?明明畫裡風光明媚,色調也溫暖宜人,應該給人幸福洋溢的感覺……

  她支著下巴,想研究出造成矛盾的原因。

  「誰讓妳進來這個房間?!出去!馬上滾出去!」背後突然響起的怒吼把齊眉嚇了一大跳。

  回頭看見杜崇廉站在門口,臉色似乎因為氣憤而脹紅,手中拄著的枴杖不停顫抖。

  她察覺不對勁,吞下可能惹怒他的言語,急急走出去。門在她背後大聲「砰」地被用力甩上。

  「怎麼了?」聽見巨響,杜隱風連忙走近。

  她聳聳肩。「可能誤闖他的禁地,不小心又惹他生氣了。」

  「沒關係的。」他安撫她。「二樓有個房間,連傭人都不能進去打掃,劉嫂說,可能裡頭放著爺爺的什麼寶貝。」

  「噢。」她一向不多嘴,沒有再作回應。「今天的戲可以落幕了?」

  「是啊!可以回家繼續做懶人了。」摟過她的肩。「每個女人到家裡都柔順地像只小綿羊,就妳膽子最大,敢挑釁他。」

  「是你自己說你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他看得順眼,既然這樣,吃頓飯又何必扭扭捏捏,最壞也不過被掃地出門。」

  「那也不必刻意醜化自己。」

  她皺起鼻子。「真的很醜?」

  他忍著笑輕輕點頭,對她的喜愛不知不覺又多增加了一些。也許……三個月的期限並不是他能容許的最大極限。

  「好啊!敢嫌我醜--」朝他腰間一扭。「回去不准你休息,馬上開工。」飯後運動,有助消化。

  「遵命,老佛爺。」無奈地歎口氣,是不是該怪自己把她的胃口養大了。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林聿晰一通電話,急急忙忙將齊眉約出來。

  「昨天晚上妳媽突然到我家,我猜她應該開始懷疑了,妳的計劃進行得如何?」林聿晰端起咖啡,優雅如昔。

  齊眉煩躁地咬一口巧克力蛋糕,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不下幾十遍。自從杜隱風說了那段話,她突然不確定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怎麼啦?他對妳已經沒『性』趣了嗎?」

  齊眉賞她一個白眼。這個女人還真的是「表裡不一」。「妳喔,不說話時像朵清蓮,一開口就知道那些養分全是爛泥。」

  林聿晰掩嘴輕笑。「要不是知道妳的嘴巴字得像金庫一樣,我會讓自己的本性在妳面前表露無遺?肯定要殺妳滅口。」

  「是、是,承蒙林大小姐看得起,妳要是真敢把妳應付男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保證吐妳一身。」

  「別轉移話題,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因為妳的計劃,害我快兩個月沒在社交場所出現,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有流言說我懷孕了。」

  「要是真有這麼容易懷孕就好。」齊眉歎口氣。

  「有什麼問題嗎?是他不行還是妳不行?」

  「妳說,現在保險套的品質如何?」

  「避孕率達百分之九十。」

  「那女人一個月容易受孕的日子有幾天?」

  「扣一扣大概十天左右。」

  「所以……那百分之十的不良率要剛好落在短短的十天裡,機率有多小?」

  「妳考我喔!明知道我心算很差,等等,我拿計算機按一下。」她翻開包包。

  齊眉往她額頭一敲。「不用算了啦!答案是,非常低。」

  林聿晰停下手上的動作。「等等,妳是說,他每次都非常理性地……呃,做好準備?沒有乾柴烈火,沒有一發不可收拾?」

  「嗯……」她也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

  「那重點是什麼?」林聿晰還是不懂。

  齊眉頭一歪。「重點是,六個月後,我還是得乖乖去我老爸公司上班,造成一波失業潮。懂了嗎?算算,就剩四個月。」她人又一癱。

  「那妳可以讓避孕率降到零啊!」到底是誰不懂。

  「把他灌醉還是迷昏他?妳不會相信男人醉到不省人事時還可以酒後亂性的鬼話吧!何況,我根本就不會喝酒。」

  這會兒換林聿晰呈現口吐白沫狀。「妳不會用針戳嗎?」

  咦?齊眉眼睛一亮。

  「沒錯,都說網路萬能,妳到底查了什麼東西。」

  怎麼沒想到可以用針!「可是……」眼中的光亮倏地變暗。「他不想要小孩。」

  「他不要最好,以後才不會有紛爭。不對!你們怎麼會討論到要不要小孩的問題?」瞳孔突然放大。「你……你們該不會已經論及婚嫁了吧?」

  「妳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我們早約定好三個月後就要說拜拜,現在也只剩下一個月。」想起這件事,讓齊眉胸口一堵,有點煩悶,她討厭看到任何提醒她時間正快速流逝的東西。

  林聿晰愈看愈不對。「怪怪的喔!從沒見過妳會去顧慮那些不相干的人的想法,妳……動心了?」

  「什麼啦!」低頭啜一口咖啡,掩飾內心的雜亂。「我只是覺得這樣對他有點不公平。」

  「妳又不是想用孩子威脅他跟妳結婚,也沒打算賴他一輩子,我看妳心裡有鬼才是真的。」她得到結論。

  齊眉也不狡辯。她承認對他有好感,但是,這種程度的好感應該還稱不上愛情吧!

  就算……真的是愛……那又如何?

  她沒打算結婚,杜隱風更把話挑明了絕不可能。她更不會像他的前任女友,哭哭啼啼地求他讓她留下來,將女人的尊嚴放在地上賤踏。

  「眉,杜隱風除了緋聞多了點外,其他的風評一向不錯的,就連離開他的女人也不曾批評過他一句,如果妳真的對他有感覺,就該趁這個機會培養兩人的感情,好好把握。」收起平常拿那些多金男或拜金女開玩笑的神情,林聿晰難得認真地對好友勸說。

  「愈說愈離譜,妳哪只耳朵聽到我說對他有感覺了?」

  「耳朵是沒聽到,不過,眼睛倒是瞄到一點點。」說著,林聿晰又瞇起眼睛打量。

  「放心啦!我回去會努力地戳、用力地戳,妳就準備做妳的乾媽就行了。別忘了,滿月紅包。」

  「結婚一樣有紅包,而且買一送一。」林聿晰堆起笑容。

  「我覺得妳今天才真的很怪,為什麼一直往結婚上面提,妳想昏了?」換齊眉打量她,尤其看到她露出慌亂的表情。

  「胡說什麼……別忘了,我們可是奉做一輩子單身公害為宗旨。」

  「噗……就算妳想嫁人,搞不好三天就被休妻。不會料理、做家事就算了,連人家的臉色都看不得,不是老公瘋掉就是公婆氣到中風。」

  「妳絕對比我更慘,我還能撐三天,妳一天內就完蛋了,要妳裝出賢淑的樣子,可能婚禮上就吐到送急診。」

  兩個女人互相吐槽,笑得眼角都泛光了,硬是把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擠出來。一個人不怕不完美,最怕沒有自知之明,而她們,都太清楚自己是怎麼樣的人。




  「總經理,劉嫂打電話來,說需要再找一名特別看護。」

  杜隱風從文件中拾起頭,捏捏發酸的眉頭。「我知道了,再麻煩妳幫我找三名,薪水不變,工作時間改為一星期三天。」

  「是。」陳秘書往後走幾步後停下來,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還有什麼事嗎?」

  「總經理……我覺得董事長需要的……或許是家人的關心,而不是優秀的看護。」

  他直直地看著她,半晌才回過神來。「謝謝,看護的事還是要麻煩妳。」

  家人的關心?

  停下手邊工作,杜隱風走到落地窗前,五十二樓的高度,鳥瞰底下錯落的街道與房舍。

  他也曾經有家人,知道在病痛時,有雙撫慰的手對心靈的安慰有多重要。

  只是,那些日子太遙遠了。

  是爺爺逼他學會生存法則,讓他瞭解到,世界上除了自己沒有永遠可以信賴的人,也是爺爺將他從悲傷中丟到另一個無助的環境,用更大的痛苦忘卻前一個痛苦……

  現在,爺爺竟然會渴望家人的關心?!杜隱風不禁啞然失笑。

  在爺爺眼中,說他是一個部屬,一個可以令他的王國屹立不搖的工具或許更為恰當吧!

  拉起窗簾,再次投入工作。

  至今,他仍不願承認母親的存在,渾然不知父親正是他獨裁下的犧牲品,他又為什麼要原諒他?十幾年來,照著他原本為父親鋪好的路走,做到了母親留下的遺言,這樣,已經足夠。

  「總經理,唐小姐來訪,需要我如何回應呢?」內線響起秘書的聲音。

  按下對講鍵。「讓她進來吧!兩杯黑咖啡。」

  他站起來走到門口。

  「風……」唐喚喚進門就一臉埋怨。「你真的好難找喔!打了幾通電話,不是開會就是外出,留言你也不回,我只好直接找來了。」

  杜隱風紳士地將她帶到沙發上。「自從參加妳生日宴會後,好多人向我打聽妳的消息,我以為妳一定忙著應付那些想一親芳澤的男士。」

  「我才不想認識那些人!」她嘟起嘴,心裡卻因他的話而欣喜不已,這表示他很在意她。「像我們這樣的家世背景,婚事哪由得了自己作主,我想,我爸爸早就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她暗示著兩家人親密的合作關係。

  她的話讓他想起一個身影,一個獨立有主見的女人,卻又不顯得咄咄逼人,成熟中帶著孩子般的赤子之心。如果是她,會這麼順著家庭的安排嗎?

  「……好不好?」

  「嗯?」他僅抓住最後幾個字。

  「闇夜爵士這個星期六有一場舞會,主題是『舞蝶』,我已經請設計師做好衣服,我要你當我的男伴。」

  「星期六……」杜隱風沈吟。「恐怕有困難。」他突然懷念起那天短短幾小時的懶人時光,再要他戴上面具周旋在女人堆裡,似乎有違心意。

  最近,他對這樣如陀螺般快速轉動的生活,愈來愈感到茫然,也許,真的該緩下腳步,思考未來的人生。

  唐喚喚金足一跺。「你要帶那個女人去嗎?」眼中明顯露出不悅。「那天,你們離開後,好多人都在批評她不懂禮貌,根本就是個鄉下土包子,不但得罪了白少爺,還對你之前交往的那些名媛口出惡言,你知道當人家嘲笑你的眼光有多麼差勁時,我聽了好難過。」

  「是這樣嗎?」那些對她無禮的人,回去之後,她倒是一個字也沒提到。

  「風--以前你身邊有多少女人我不在乎,大家都知道那是逢場作戲,可是,你帶她出現,讓我覺得很難堪。」

  「哦?」他嘴角揚起一絲嘲諷。

  「以後我們結婚時,別人會拿她來笑話我,說你對女人沒有品味,那對我是一種污辱。」

  呵,女人的心思如此細膩,眼光如此有遠見,不來經商倒是可惜了。

  「結婚的事對我而言還太早,何況,被笑話的絕對不會是妳,別太多慮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唐喚喚此時才正視他話中拒絕的意味。

  「很多事點到為止即可,朦朧不代表看不清,只是留點美感罷了。」他感到不耐,對這樣無意義的對話以及驕縱任性的女人。

  「杜隱風!你也不想在法國和我父親合作的購物中心有什麼意外吧!」語氣沒了之前的嬌細。

  「我說了,很多事點到為止即可,任性妄為的女人並不討喜。」他站起來等著送客。

  他,杜隱風,豈能任一個小女孩威脅。客氣是不想樹敵,但不代表他畏懼面對。商場上考量的是利益,只有絕對的強者,才有談到的籌碼。




  「你回來啦!」齊眉笑盈盈地從餐桌旁站起來。

  杜隱風見那純然真誠的笑臉,心中的煩躁自然散去。拋下公事包,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呃……風?」沾滿麵粉的雙手懸在空中,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道與平常不同。

  精力湯還在爐上滾著,莫非光聞味道就足以令男人為之瘋狂?真的這麼有效?

  注意到她的呆愣,杜隱風放開她。

  「妳在包水餃?」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她不像是會做這種麻煩事的女人。

  「我唯一會的廚藝,哪天沒工作,我打算去賣水餃。」她半開玩笑地說。

  「我幫妳。」脫下西裝外套,捲起袖子。

  「你會?」懷疑地盯著他。

  「別小看我,以前我可是經常幫我母親包,應該還記得。」難得見他露出孩童般的笑顏,齊眉竟忍不住想落淚。

  小晰說得沒錯,她何時會去在意一個人的心情?向來,她堅信「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有果必有因,無須施捨不痛不癢的同情,或是羨慕別人的功成名就。而,他卻讓她想為他多做些什麼,甚至不自覺地關注他的喜怒哀樂。

  「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她若無其事地提起他的不對勁。

  他望著她,疑惑著--為什麼她看起來明明那麼粗線條,好像沒有什麼事能影響她,既不黏人也不多事,卻往往能察覺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今天才發現我原來很美嗎?」齊眉咧嘴一笑。面對那攝魂的雙眼,突然令她胸口一窒。

  「昨天就發現了。」他忍俊不禁。

  她驚愕地張大嘴。「昨天……才發現?」不會吧!好歹,從小到大追過她的異性,少說也超過百人。

  「昨天才發現,妳不只外表美麗,心靈更美。」

  齊眉低頭,心裡想著房間裡被戳洞的保險套和爐上的精力湯……有點心虛。

  「爺爺上星期不小心摔倒,腳踝骨折,現在請看護照顧他,不過,到目前已經換了五位看護,沒有一位令他滿意。」

  「完全不能走動嗎?」

  「現在需要復健,最快要三個月才能恢復正常行走,不過,他脾氣不好,不願意配合,這樣下去會導致肌肉無力。」

  她可以想像那個老頭子發脾氣的樣子。

  他停頓幾秒。「陳秘書告訴我,可能是因為想引起……別人的關心,才會故意這麼任性。」

  齊眉點點頭,親情是永遠割捨不下的,但,他又無法釋懷老頭子對他父母造成的傷害。這是他掙扎的原因。

  「我去幫忙照顧,不過,你上、下班時要順道過去載我。」她說。

  「這……」

  「反正我又不怕他罵,只要把筆記型電腦帶著就可以繼續工作,我有辦法讓他聽話復健。」她嫣然一笑。「不過,好了腳踝,我可不保證不會害他心臟衰弱。」

  不知為何,杜隱風覺得鬆了一口氣。儘管在商場上擁有絕對的自信,在親情這一關,卻經常令他舉棋不定。

  「水餃我來煮。」他起身。「什麼湯這麼香?」

  「嘿嘿……」她只能傻笑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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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11: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匡啷--又一個瓷盤碎裂的聲音,食物灑了滿地。

  「不用撿。」齊眉在一旁微笑地對劉嫂說。

  「可是……」忠厚的婦人為難地看看她又看看老爺,想起少爺交代一切都聽從齊小姐的指示。

  「沒關係,妳先去忙吧!」

  「妳今天還來幹麼!」杜崇廉瞪她。

  「你看不出來嗎?虧外面還傳說你是商場老將。」她故意笑得很邪魅。

  「把話說清楚。」這個小女孩居然不把他放在眼裡,逕自看著電腦螢幕,他只好轉動輪椅靠近她。

  「當然是假裝對你很孝順,讓隱風愈來愈喜歡我,目的就是嫁給他,然後盡情地揮霍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妳別癡心妄想,隱風會娶唐喚喚,妳不過是他用來拖延婚禮的棋子。」他冷哼一聲。

  原來他都知道!甩開聽到「婚禮」兩個字突然湧上的寂寞,她故作輕鬆。「隨你喜歡怎麼說,再餓兩天恐怕你想說也沒力氣說了。」

  「妳……」杜崇廉一陣暈眩,感覺到身體的虛弱。

  「還有,如果你喜歡浪費食物,將它們灑在地上,我不會讓劉嫂來清,慢慢地食物會腐壞,孳生更多細菌,這樣,我的計劃應該可以更快實現。」

  「我會告訴隱風,叫他把妳趕走。」他牙咬得腦邊青筋浮現。

  「可惜……」她歎口氣,沒有接下去說,轉個方向專心工作。

  「可惜什麼,話不要說一半。」

  齊眉暗自竊笑,她倒是挺喜歡他這種有話就嗆,一點都不拐彎抹角的個性。只是,他連做生意也這樣嗎?

  「可惜你之前嚇跑了好幾位看護,隱風大概會以為你又在鬧脾氣,我只要委屈地滴兩滴眼淚,他就會相信我了。」

  杜崇廉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一點都不知掩飾的無恥女人,氣得他想摔東西。可是,坐在輪椅上,連伸手抓個東西都不方便。

  「杜先生……復健時間到了。」一位白衣「男丁格爾」站在門口。

  杜崇廉正要破口大罵,卻被齊眉搶了先。

  「不必了,他今天很累無法復健,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誰說我很累!推我到花園。」杜崇廉露出一抹得意,想要害他肌肉萎縮,門兒都沒有。

  「你……」她表現挫敗。「你卑鄙!故意套出我的想法,不准去。」

  「哈哈!想跟我鬥,回去修煉十年再來吧!」他大笑,突然心情大好。

  在他離開時,齊眉故意拿起杯子往地上砸,遠遠地聽見他爽朗的笑聲,才坐回椅子,努力趕工。

  慘,最近工作時間實在太少了,答應客戶明天要交件,今晚不用睡了。啊~~都是精力湯惹的禍……

  做完復健,杜崇廉回到房間故意把聲響弄得很大,但齊眉沈浸在設計圖上,沒空理他。

  他自覺無趣卻又感到無聊,悄悄靠近她,看她在忙什麼。

  「夢幻樂園?這不是去年成立的遊戲軟體公司?妳幫他們設計網頁?」

  齊眉這才注意到他在背後。「喝!想不到你年紀一大把還懂什麼叫網頁,連遊戲軟體公司也知道。」

  「別以為我是退休的老頭子,我也有一台筆記型電腦,可以連到公司的資料庫,察看營運資料。」他沾沾自喜地說。

  這倒讓齊眉刮目相看。她老媽一直不肯學電腦,還擔心她一天到晚窩在房間,對著螢幕說話、傻笑,是不是精神分裂。

  「哦?真的假的。」她挑釁地問:「那你會下圍棋嗎?電腦的哦!」

  他笑得更猖狂。「雖然很久沒下,不過我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四段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來比一場,賭晚餐,輸的人只能吃白飯,不能吃菜。」

  「劉嫂--把我書房的電腦拿過來。」他朝門口大喊。

  安裝好線上遊戲程式,兩人幾番廝殺,齊眉終於落敗,苦著一張臉,在交談框內打下--「今天暫且讓你,明日我會再來挑戰。」

  杜崇廉也打上--「哈哈哈~~隨時候教。」然後等著別人進局挑戰。

  房間裡不再有面紅耳赤的對峙,齊眉專心工作,而他也遇見強手,不再分心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小姐,少爺來了。老爺的晚飯是要端進房裡還是在餐廳用餐?」

  這次被他搶先。「當然在餐廳吃,以免有人耍賴。」

  「劉嫂,幫我盛一大碗白飯。」她歎口氣。

  飯桌上,齊眉乖乖地扒著白米飯,眼睛不敢斜視。杜崇廉則是一反常態,胃口大開。

  「眉,怎麼不吃菜呢?」杜隱風挾一塊魚肉。

  「給爺爺吃吧!」她趕緊將碗挪開。

  杜隱風將魚放進杜崇廉碗內,又挾些青菜給他,心裡覺得納悶。

  「劉嫂,今天的菜特別香,哈哈!」杜崇廉嚼得津津有味。

  劉嫂在一旁有些熱淚盈眶,為杜家煮了十幾年的飯,第一次被誇。

  杜崇廉刻意挑了一片小小竹筍放到齊眉碗內。「賞給妳的,不用太感動。」

  「多謝大人賞賜。」她咬牙切齒地說,又讓杜崇廉開心地吃下一大口飯。

  杜隱風來回巡視著兩人一明一暗的表情,氣氛好像變得很怪異,爺爺怎麼判若兩人?他從未見過爺爺這麼明朗的笑容。

  「眉,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吧!」他擔心地說。

  「不行!」老人家出聲喝止。「我已經習慣她的照顧,不能不來。」

  齊眉要忍著笑又要裝出一臉陰霾,表情呈現扭曲,讓杜崇廉誤以為她有苦難言,衝著她像小孩子拐到糖果般得意地笑。

  杜隱風饒富興味地盯著齊眉,這女人是如何辦到的,短短三天,就讓爺爺離不開她?

  齊眉在桌下朝他小腿肚踢了一腳,再看她就要破功了。

  真是蠟燭兩頭燒啊!希望老頭子的身體快點好起來。不然,她恐怕要累到無法進行她的「孫子計劃」了。




  「總經理,這是這期購物中心以及3C量販的型錄,兩點唐爺會過來,與您敲定到法國的時間,以及計劃後續進行細節。」秘書恭敬地報告完後轉身離去。

  「陳秘書,等一下。」他喊住她。「上次謝謝妳提醒我,董事長的復健情形良好。」

  經過半個月的照顧,杜崇廉不僅按時做復健,恢復速度甚至超出醫生預期。聽到她用的激將法,差點讓他笑翻了。想不到爺爺經商一輩子,卻被一個小女子輕鬆搞定。

  陳秘書態度不卑不亢地說:「昨天聽汪董說,最近好多人找董事長挑戰圍棋,他的精神看起來比之前更好了。」

  「是啊!劉嫂告訴我,每晚他都跟網友聊到很晚,非要地催好幾次才肯去睡覺。」

  「網友?」陳秘書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

  杜隱風笑了笑。「沒錯,圍棋網站認識的網友,看來,他比我們都有活力。對了,我和唐爺月底到法國,在這之前想先請妳過去幫我整理一些資料,順便讓妳休息幾天,妳在法國的所有消費全部由公司支出。」

  「總經理?」鏡片後的目光隱隱閃爍著感動。

  「整區都是女人的購物天堂,千萬別手軟,想買什麼就刷什麼。」

  「謝謝總經理。」她抿了抿嘴唇,忍住欣慰的顫抖。

  他往椅背一靠,整個人覺得好輕鬆。這些年拚命地工作、拓展人脈、產業多元化,整個公司的文化也像拚命三郎一樣,員工結構年輕,衝勁十足,現在,該是公司回饋員工的時候了。

  這樣的轉變,全是因為她。

  她不僅改變了爺爺,使他在半退休的狀態下找到另一個生活重心,體會到另一種生活樂趣。

  而他,也開始懂得緩下腳步。

  過去,為了證實自己的能力,一路咬牙撐過來,戰袍披久了竟也忘了那種單純的快樂。

  看來不只想再留她三個月,這輩子他恐怕是不想放她走了。

  咦……他是用「這輩子」三個字嗎?

  會不會太瘋狂了?

  沒有多思量自己的突發奇想,隨手翻閱著這期的型錄,直到看見一枚專櫃的戒指照片,停了下來。

  戒指……

  送過無數的珠寶,獨獨沒送過這個。戒指,對女人的意義重大,對他更是。

  他一直堅信,他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不希望父母的悲劇再次發生,更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再過他這樣辛苦的生活。

  此時,他腦中卻閃過一個畫面--在她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以及驚喜下,將這枚戒指套上她纖細白嫩的手指。

  她打破了他為自己設下的限制,讓他相信,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即使他父母閃閃躲躲大半生,卻擁有許多人沒擁有過的堅貞愛情,他們是幸福的。

  他突然開始渴望擁有像父母那樣平淡卻溫馨的婚姻生活。也在此時,正視自己對她的感覺。

  一輩子--多聖潔、美好的字眼。

  輕輕撫過照片,內心湧上感動,他早該承認自己愛上她了。

  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夠輕易牽動他的情緒,改變他的生活模式,更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內心,看見他脆弱寂寞的一面,除了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

  衝動地撥內線給秘書,讓她幫他訂一枚戒指。

  「銀冰那裡有她的尺寸資料,會議結束後拿給我。」

  仔細算算,當初三個月的約定只剩半個月,雖然,他到現在還不清楚她究竟想要什麼,她給他太多的意外與驚喜。

  金融卡裡的錢一毛也沒有動過,這期間,沒有要求過任何禮物,更沒有任何想要套牢他的企圖。但是,沒有女人會平白無故地要求當一名情婦。

  她對他,是愛情嗎?

  心中燃起了一絲火苗,找出最可能的原因後,興奮讓他有些坐不住。

  會議後,他決定親自尋找答案。




  齊眉揉揉剛醒的眼睛,扭頭看看鬧鐘。「五點?這麼早?」看看窗外……

  「五點了?!怎麼都沒人叫我--」

  匆匆洗把臉,跑到客廳打電話給杜崇廉。

  「劉嫂,幫我把電話接給老爺。」慘了,他會不會又大發脾氣。

  過一會兒,聲音傳來。「小姐,老爺說他在下棋沒空接電話,要妳在家好好休息。」

  「他有沒有發脾氣?有沒有吃飯、按時做復健?」她急著問。

  「妳放心吧!早上少爺來過電話,說妳工作到凌晨,是老爺讓他別吵醒妳的,他也沒生氣,作息都跟平常一樣。」劉嫂欣慰地笑,她看得出來,這位姑娘是真心關心老爺。

  她不像少爺以前帶回來的那些女人,只會逢迎奉承,臉上的表情和心裡想的,連沒見過世面的她,都瞧得出來相差十萬八千里。

  「那就好……」鬆口氣,擔心劉嫂受到牽連。「那我先去找東西吃,肚子好餓。」

  「小姐要多吃點,妳太瘦了,而且常常熬夜對皮膚不好。」忍不住,她就像個老媽子一樣開始嘮叨。

  「劉嫂,妳都不知道我這陣子在家裡吃妳做的飯,整整胖了三公斤,褲子都快拉不上來了。」

  話筒裡傳來開心的笑聲。「快去吃飯吧!明天,我做妳愛吃的菜。」

  掛上電話,齊眉坐在沙發上發呆。

  劉嫂的關心讓她想起媽媽,平常嫌她嘮叨,一下離開這麼久,還挺想念的。

  也快了吧!剩下半個月,她就要和這裡的一切說再見了,變成毫不相干的人,或許,一輩子也不會再見面。以後,她只能在報章媒體見他了……

  臉頰突然覺得涼涼的,她伸手一抹。

  眼淚?!

  神經病,幹麼哭!一切都照著計劃進行,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她還是可以繼續過快活的日子,老媽不會一天到晚逼她相親,老爸也沒有理由要她到公司上班,搞不好還多了一個愣小子可以欺負。

  不管如何,她都不想改變自己的生活模式。

  可是,她為什麼覺得心那麼痛……那種被撕裂的感覺,好像有人硬生生地扯下她一塊肉,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淌。

  她愛上他了?不想離開他了?

  不會的,再次抹去不斷落下的眼淚。她就是不打算結婚,才會選擇生一個孩子。

  她不是做妻子的料,學不來犧牲、做不到溫柔婉約,更別說侍奉公婆、小叔、小姑什麼的。

  她喜歡一個人,擁有自由意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何況,杜隱風表明了他不會給任何女人婚姻,也不會有孩子。

  抓抓頭髮,別想了,一切按原計劃進行。三個月的愛情,很快就會被時間沖淡的,而自己的人生還長著呢!

  走進杜隱風的房間,拉開抽屜,就著側燈檢查保險套。

  哇,都用完了。她仰起臉計算大概需要再戳幾個,可不能害後來的女人懷孕。

  「啊~~煩死了。」什麼後來的女人,光是這點就讓人難以忍受。

  過去把他的緋聞當娛樂新聞聽的輕鬆心情早已消失,想到她離開後很快就會有另一個女人睡在這張床上,簡直令她發狂。

  我戳、我戳,花心的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世上男人同樣色。

  「妳在做什麼!」一個低沈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齊眉心一顫,針往指尖紮了下去,圓滾的血珠立刻冒出。

  杜隱風一個箭步,握住她的手,銀色的針在燈光下一耀。

  他像在烈日裡被倒了一大盆冰水,整個心都涼了。

  她純真的笑容、率直的個性、兩人相擁而眠,他在她面前放下防備,吐露心底的聲音……原來都是在誘引他踏入陷阱!各種不堪的想法自腦中閃過。

  「原來……這才是妳要的。」他痛苦地道出她真實的目的。「不要名、不要利,而是更貪婪地想要擁有整個杜家江山。妳……演得真像,我和爺爺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打滾多年,都還上了妳的當。」

  「放開我!」齊眉的手腕被他擰得發疼。

  「說!妳這麼做多久了?肚子裡是不是已經有了妳的致富工具?」他冷冷地問。

  計劃被發現,齊眉不打算否認,但,也不會笨到把事實說出來。

  他寒冷無情的目光,激起她的自我保護。「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何況我從沒打算用孩子來威脅你娶我。」

  「是嗎?妳明知道我不會結婚、不會生子,所以妳的孩子會是杜家唯一的繼承人。是不必綁住我,卻可以綁住我爺爺。妳將我告訴妳的事活用得真徹底……妳是不是很得意有個笨蛋對妳推心置腹,讓這一切得來全不費工夫。」

  「夠了!」她不想聽他盛怒下說出的傷人話語。「別往臉上貼金,我沒想過要嫁給你,就算有孩子也是我自己一個人的,跟你無關。」

  「妳肯承認了?」他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孩子才是妳真正的目的。假裝對奢華的生活沒興趣,帳戶裡的錢一毛不取,更裝模作樣地和我約束三個月時間,為的就是讓我放下戒心,好讓妳達到目的?一年後,妳現在絲毫不在乎的權勢便通通回到妳掌心,果然是個有腦袋的女人。」

  一股倔強充斥胸腔,的確,她不是沒有目的,但,她齊眉長這麼大從沒想過不勞而獲,更不會不堪地耍心機去取得任何不屬於她的東西。

  「我對你的感情不是演出來的,別用這麼不堪的字眼曲解我。」

  「哈哈--」他突然狂笑。「的確不像演的,看來,妳已經完全融人自己的編劇裡,讓人分不出真假。」

  「我說過,你不必擔心有天我會上門跟你要奶粉錢。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馬上離開,從此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他搖頭輕哼。「妳以為我還會讓妳留下?以前沒看清妳,可以說我歷練不夠,在瞭解妳是多麼心機深重的女人後還讓妳留著,我杜隱風在妳眼中,真像個笨蛋嗎?」

  他掏出支票簿,簽上自己名字後撕下來。「這是空白支票,數字隨便妳填,答謝妳這些日子為我暖床,還虛情假意照顧我爺爺,為難妳了。儘管獅子大開口,只要妳填得進去,我絕對讓它兌現。」

  她難以置信地倒退兩步。「杜隱風……你太可憐了,你以為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是為了你的錢,所有女人在你眼中就跟妓女沒有兩樣,用金錢交易性,難道你不懂世界上還有一種比任何物質都珍貴的感情叫做『愛』?」

  「這個字,由妳口中說出來,聽起來很廉價。」他居然會想要和她共度一生?呵,杜隱風,你真是瘋了!

  「你要為你今天所說的話負責。」齊眉沒有忿怒,只有難堪,難堪自己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卑賤,而她還為即將與他分離而落淚。

  不是沒想過,萬一被他發現可能造成的誤會,但是現在,她一點都不想解釋,因為她終於瞭解自己不過是一個暖床的性伴侶。

  那些溫柔、那些剖心,只是他對待女人慣用的伎倆,讓女人心甘情願配合他演出欺騙老人家的戲碼。

  「我做事一向負責,除了不請自來的女人,抱歉讓妳失望了。」他的話愈冷硬,心就愈刺痛。

  「儘管諷刺吧!你的知覺已經被金錢及怨恨塞滿了,又怎麼能感受身邊的人的關懷?」

  齊眉深吸一口氣,梗在胸口。「爺爺那間不准別人進去的房間,放著你父親從小到大所有的畫,那些年,你父親在畫廊裡寄賣的畫全都是你爺爺買下來的,他默默供著你們一家人的生活,是你沒有機會讓他表示他的關愛。」她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還有,你父親的畫裡,每一幅都表現出幸福之中隱含的遺憾,遺憾沒有盡到孝道,你懂嗎?懂這些無言的愛嗎?告訴你只是要讓你知道,你這麼多年抱著不放的怨恨是多麼幼稚、無聊。」淚水不自覺從眼角滑落,滲入嘴角。

  「以後,你可以繼續抱著你的怨恨入睡,躲在你用金錢堆砌出來的城堡裡作夢,不用擔心有人會來跟你爭奪杜家江山。」

  她轉身奔出門外。

  「慢著!」他喊住她。

  「把支票帶走,這是一場金錢交易,不要破壞遊戲規則。」

  齊眉忍著不要回頭給他一巴掌,將支票捏在手心,硬擠出一絲笑。「感謝你,我怕以後可能找不到像你這麼大方的金主了,我會好好享用你給的酬金。」

  杜隱風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身上的行動電話與家用電話不斷交替響起,天色從黯黑轉為暈白,又轉成如火海般的橘紅,然後,一切歸於黑暗,所有的聲音也同時靜止。

  沒有讓自己回想她說的每一句話,也沒有讓自己沈溺在兩人相處的甜蜜,更沒有用更多的憤怒來強化被背叛的痛楚。

  他只是空洞地坐著,阻絕對外界一切的反應。他知道,一旦陷入這些回憶裡,他會痛到發狂。

  大廳的門被打開,杜崇廉拄著枴杖走到他房間。

  「隱風?」他喊了幾聲。

  杜隱風緩緩調適焦距,看著老人家擔憂的神情。

  這十幾年來,他從未仔細看過爺爺臉上的皺紋、頭上的白髮。他默默承受爺爺的訓練、接受爺爺是他唯一親人的事實,卻也怨恨著爺爺的頑固毀了他原本應該幸福快樂的家庭。

  他聽進去她最後說的那一段話,眼前,這個堅毅的老人,用著自己的方式愛著他以及他的家人。

  「爺爺……」聲音因許久未開口而哽咽。

  杜崇廉原本想大聲斥責他丟下公事躲在家裡,讓整個公司為了尋他亂成一團,卻因他臉上的無助而震驚。自隱風十四歲以後,就不曾再見過他有這麼軟弱的表情。

  杜崇廉進門,看見他落寞的神情,大致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孫子,回國至今韻事不斷,三個月換一個女友像是按著行事歷辦事、一樣,他早就知道這是用來搪塞他逼婚的伎倆。這一次,原以為他會就此安定下來,也放下逼他與唐家聯姻的念頭,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甚至,連三個月時間都不到。

  「隱風……」吞下所有責難,他一拐一拐走向前,將那忍著不崩潰的身子納入懷裡。

  杜崇廉從未抱過他。

  即使,在隱風剛剛失去父母的日子裡,他的眼睛也被怨恨所蒙蔽,忘了,那時的隱風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忘了,他是自己這世上最後的一脈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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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1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老公,我們女兒到底怎麼了?」鄔秀霞煩惱地在房裡踱來踱去。「回來一個星期了,整天躲在房間裡,話也不說一句,急死我了。」

  齊震揚也是眉頭深鎖,是哪一步算錯了?

  「哎唷,你倒是說話呀!當初你不是信心滿滿地說女兒這次離家一定會帶回女婿還有孫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應該沒錯啊!依我們女兒的個性,我給她那三個選擇,她肯定是決定懷個金孫回來,到時我們只要找到那個男人,然後逼他負責,這樣不但有人可以繼承我的事業,女婿、孫子也都一應俱全。」

  「什麼?!你居然打算讓女兒先上車後補票,隨便找個不負責任的登徒子,然後讓他娶我們女兒……我的天啊!我要暈了……」鄔秀霞順勢倒向床鋪。

  他拍拍她的肩。「妳這就太不瞭解她了,小眉願意接近的男人妳還怕那是什麼下三濫的人嗎?妳忘了,她對那種裝腔作勢的人特別敏感。」

  她連忙自己爬起來。「對厚,我怎麼沒想到這點,老公……你真的是太英明神武,難怪我會這麼死心塌地地愛著你。」

  齊震揚得意地摸摸唇上的短鬚。

  「那你看小眉是不是真的懷孕了?」

  「妳以為看財務報表啊?這種事我哪能用眼睛看出來。」他是學商又不是學醫。

  「那麼,換我上場。」鄔秀霞捲起袖子,準備出征。

  離開杜隱風後,齊眉開始瘋狂接案子,將那些惱人的情緒全鎖在行李箱裡,塞在衣櫃內。她沒再掉一滴眼淚,也不允許自己變成弱者。

  就算她知道自己愛上一個男人又被他甩了,連同尊嚴也被踐踏得體無完膚,她也不要將時間花在哀悼自己的悲慟中。只有不斷強化自己信念,才能有足夠的力量對抗思念他的挫敗感。

  修飾完最後一個網頁樣板,她迅速將檔案寄出去,再開啟另一封信件,依客戶要求的重點規劃草圖。

  「小眉啊……」鄔秀霞從門後採出頭。手中端著一碗藥膳排骨,香味四溢。

  一直到湯碗放到桌面上,齊眉才注意到身旁有人。

  「媽?」她一驚,直覺要站起來。長時間坐著令她突然暈眩,沒扶住桌角,身體就這麼一軟,失去意識。

  再睜開眼,焦距尚未調準便閭到一股剌鼻的藥水味。

  「小眉,妳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媽……妳又大驚小怪了,不過是睡眠不足,怎麼送到醫院來了,換成五星級飯店的高級床鋪我還勉強接受。」掙扎著要起身,手腕卻一陣刺痛。

  「別、別起來,在打營養針呢!」齊震揚連忙將她壓回枕頭上。

  「爸,連你也跟著媽一起瘋。」

  「妳還說,都要做母親的人了,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懂得照顧。」

  母親?什麼?她瞪大眼睛。「你是說……」

  「妳要做媽媽,我們要升格做爺爺、奶奶了。」鄔秀霞擦拭眼角的淚,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醫生說懷孕初期容易疲倦,妳又嚴重貧血,加上睡眠不足,才會暈倒,以後不准再整天盯著電腦看,輻射會影響胎兒。每天給我按時吃飯、睡覺,多散步、接近大自然,我要我的孫子健健康康的出世,知道嗎?」齊震揚也轉過身去掩飾自己的激動。

  齊眉的雙手緩緩撫住肚皮,整個人還在震驚當中。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是到了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瞭孕育一個小生命的意義,這個生命揉合了自己與杜隱風的血骨,即使她離開了他,卻一輩子都將與他牽連著。

  突然,所有的傷心與難堪都消失了。她感謝上帝讓她遇見他,讓她愛上他。這份愛將隨著孩子的出世而綿延下去,而不單單只是延續齊家的事業與香火。

  「小眉……這孩子的……」

  「母子平安比什麼都重要,什麼事,以後再說。」鄔秀霞的話讓齊震揚打斷。

  「可是……」

  「媽,」她淡淡地喊了聲,臉上帶著和煦的神色。「我知道妳想問什麼,不過,請讓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不會有婚禮,只有孩子。」

  「這怎麼可以……」

  「好了,好了,小眉需要多休息,我們先去買些補品,幫我們女兒還有孫子補補身子。走了、走了。」齊震揚半摟半拖將她帶出去。

  「你不是說還會有個女婿……」出了門她還是不放棄地直嘀咕。

  「妳以為小眉不想說的事我們能套出半句嗎?走啦!這件事我會處理,乖。」

  「老公……」她想埋怨卻又習慣依賴丈夫的決定。女兒的個性跟父親一模一樣,強硬得讓她這個做媽的反倒像是女兒了。




  杜隱風沒想到這麼快就在社交場合再見到她。此刻的她親熱地倚在男人身邊,那嬌媚的模樣是過去他未曾見過的。

  兩個月不見,以前清瘦的身子如今略顯豐腴,皮膚變得更光滑細緻,臉色也更紅潤動人。

  離開他,她顯然過得更輕鬆愉快,而且,很快地便找到了下一個目標。而這個男人,似乎比他更懂得取悅她。

  「表哥,你說的那個毒蠍美人在哪裡?」齊眉踮起腳在他耳邊輕問,硬要她來參加她最討厭的宴會,推托不掉,她只想趕快了事閃人。

  「別急,等一下就會過來了。」拍拍她的手背,低頭說:「如果妳覺得身體不舒服記得告訴我,我馬上送妳回去。」

  「我出門時就不舒服了啊,你還不是硬要載我來。」

  「是指這個。」他輕撫她的肚子。

  「放心啦!我一點初期的症狀都沒有,我兒子堅強得很,以後還要接受老爸的魔鬼訓練咧!」

  「雋永,她是誰?」一個全身火紅的女子衝過來,硬生生將貼在鄔雋永身邊的齊眉推開。

  齊眉一個重心不穩,往後跌了去。一雙手即時將她扶住,她驚慌地撫撫胸口。

  咦?熟悉的古龍水味飄過她的鼻尖,她的心臟猛地震了一下。

  「眉,妳有沒有怎樣?」鄔雋永緊張地環住她,她肚子裡可是有齊家的金孫,稍有閃失,他肯定要逃到北極躲避追殺。北極工作不好找啊!

  「我沒事。」她低著頭下敢弄清楚身邊那個男人是誰。

  見那男人這麼寶貝她,而她柔弱依附在他手臂上的模樣,令杜隱風大為光火。

  一段時間不見,她倒是把那些社交名媛的裝模作樣,發揮得淋漓盡致。

  以前,他怎麼會認為她的個性純真率直?原來,她很清楚什麼叫投其所好,見一個人擺一個樣。

  「謝謝你。」鄔雋永向杜隱風道謝,轉個身面對肇事的主凶。

  「沈韻華,妳為什麼老是這麼莽撞,萬一害她受傷怎麼辦!」

  「凶什麼凶!找個女人來演戲也不必這麼做作吧?輕輕推那麼一下就會受傷,那我說話大聲點,你豈不是要帶她去收驚?」

  原本還在掙扎著怎麼面對杜隱風,一聽到那個女人說她「做作」,一股氣就湧上來。這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那兩個字。

  她往前走一步,直視著眼前身高比她高半個頭的女人。要不是她懷孕不能穿高跟鞋,今天需要仰人鼻息嗎?

  這女人其實長得不錯,和表哥還有點夫妻臉。齊眉來回看了幾遍,把兩個人弄得神經緊繃,莫名其妙。

  「妳看什麼?!」沈韻華沒好氣地中斷齊眉那不懷好意的眼神。

  「沒什麼,」她故意縮了一下肩膀,抓住表哥的手。「剛聽見一聲獅吼,還以為來到動物園,這麼高級的宴會場合,應該不會請馬戲團來助興吧?雋永,你知道我最害怕母老虎了。」

  「妳這個搶人家男朋友的賤人。」沈韻華手一揮,想打掉那虛假的面具,不意手揮到一半卻被牢牢鎖住,手腕傳來的疼痛讓她瞇起眼睛。

  「這位先生,我建議你先把她帶到外面,別鬧笑話,壞了大家的情緒。」杜隱風將她推給鄔雋永。

  「妳這個瘋婆子,跟我出來。」他低聲地斥責,又擔心地看她撫著的手腕。「知道會痛了嗎?女孩子家別老是想跟人家動粗,妳以為妳真的打得過小眉?要不是人家攔住妳,這下妳就要躺在地上哭了。」

  「誰教你要故意帶她來氣我。」沈韻華眼角含著一滴淚。

  「妳不是想看我女朋友嗎?帶來了妳又生氣,沒見過像妳這麼難纏的女人。」搖頭將她帶到花園裡的大樹下。

  「不管,就算你帶老婆來,我一樣照打,這輩子除了我,你身邊不能有別的女人!」沈韻華大叫著。

  兩人離開後,杜隱風站在齊眉身邊沒有離去。即使不齒她的行為,可是,一見她有危險,下意識還是伸手擋了下來。

  「這麼快就找到新目標啦?」懊惱自己的多事,他一出口就帶夾槍帶棍。

  「是啊!」她一揚眉,挑釁地轉向他。「支票總比不上長期飯票,何況人家還是美國硅谷高科技人才,家中的產業也不容小覷。」

  「妳倒是調查得很清楚。」杜隱風心酸地想--當初,他也是她眼中的肥魚?

  三逼叫投資報酬率。你們這種商人不是最會算這一套嗎?要合作當然是選擇獲益最大的。」她向服務人員拿了杯果汁,一口仰盡,以免一氣之下拉他來練習過肩摔。

  「如果他知道妳的目的,恐伯也不會輕易接受妳,怕的是到頭來又是一場空。」他不知道一個女人竟然可以讓他氣得想揍人洩忿,可悲的是,即使她已經擺明了把他當成肥魚,他還是想要她。

  齊眉低頭望向自己仍平坦的小腹,心裡悄聲地告狀:寶寶,你有沒有聽到,你爹地在欺負媽咪,以後你要替我報仇。

  「開始擔心了嗎?」他很想叫她停止這種攀龍附鳳的遊戲,她要的他全都可以給她。但是,男人的自尊以及被設計的羞辱讓他開不了口。

  他不想當愛情裡的傻子,傻到以為金錢真的可以換來愛情,傻到以為娶她就能得到像父母那樣幸福的生活。

  「有什麼好擔心?他父母喜歡我,他妹妹跟我更情同姊妹,前些日子我還幫他妹妹牽了紅線呢!就算最後得不到長期飯票,搞不好還有另一張空白支票。」她嘲諷地笑。

  「我不准妳嫁給他!」他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

  「喔?為什麼?」心裡有些竊喜,他這是在吃醋嗎?「合約沒規定我們結束後我不能嫁人吧!」

  「妳……」他從來就沒把她當成交易,為什麼她卻要一再提醒他,她就是那樣的女人。

  「我相信妳有這個本事。」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被這個魔女迷惑了心智,明知有毒還是瀟灑地飲下毒酒,期盼對方對他有那麼一點愛意。

  齊眉感覺得到他快要失控了。相處那麼久,很少見他情緒起伏如此劇烈,他一向溫文儒雅,冷靜得體。

  但是,那張支票傷她太深,他不給她解釋機會就判了她的罪,把她視為城府深沈的拜金女,更是犯了她的大忌。她不能卸下心防,被他知道自己的感情,那只會讓他曲解成她的另一個心機。

  「我要去找我的新目標了。」她朝他甜甜一笑。「萬一他被人拐走,我就真的到頭來一場空。對了,以後我們見面,麻煩你假裝不認識,我不希望有人誤會。拜拜!」

  最後一句話像一把利刃插進他的胸膛。她一點都不在乎他,甚至擔心和他的牽連會破壞她的計劃,而自己卻還在掙扎著要不要告訴她--他愛她。

  他仰頭狂笑,他失敗了,敗得徹底。她才是高手,提得起、放得下,甚至連頭都不屑一回。

  齊眉重重踩著步伐,心中湧上酸楚,可是她拚命忍著,忍著不要掉眼淚。

  沒有他,她還是可以過得很好,沒有愛情,她還是可以擁有完整的生命。就算他把她看為卑鄙無恥的女人,都與她無關。

  「去你的,王八蛋--」

  她的吼叫讓樹下兩個身影迅速分開。

  「你們繼續吧!我先走了。」不管什麼職業道德了,隨便表哥是被八爪女纏身還是被蛇女石化,她要回去玩槍戰遊戲,把那些壞人個個射成蜂窩。




  「還在生氣?」鄔雋永乖乖地裝好音響,然後設定音效。

  「生什麼氣?」齊眉躺在床上看這組電腦音響的說明書。

  「氣我害妳被人羞辱,還把妳丟在宴會上,最後又讓妳一個人回家。」

  「不錯嘛!果然是靠金頭腦吃飯的人,條理清晰,一樣不漏。」

  「所以我就二話不說自掏腰包,親自送上府,免費安裝,離開的時候還會記得把垃圾帶走。」

  「我也不是那麼愛記恨的人,既然你都把誠意拿出來了,我當然是女子不計小人過嘍!」

  「對了,如果那個杜隱風向你問起我的事,你絕對不能透露半點消息,就說朋友介紹,沒有留下聯絡方式。」她彈坐起來。

  「你們認識?」

  「當然……不認識。我最討厭那種自以為是的男人,花邊新聞一大堆,裝模作樣。」齊眉冷哼了一聲。

  「那他為什麼要打聽妳?雖然我跟他不熟,但是,我記得在美國,他一向獨來獨往,沒聽過他亂搞什麼男女關係,待人也是客客氣氣的,不像妳形容的那樣。」

  「反正……就是這樣,不准告訴他我的名字、電話、地址,還有我的身份。」

  「妳愈說我愈好奇--」墉雋永瞄了她肚子一眼。「該不會他就是……」

  「呿!呿!少亂猜,別跟我媽一樣神經兮兮,看到我跟男人多說兩句話就以為那是寶寶的爸爸。」就連人家問個路,也被她抓去差點嚴刑拷打。

  「誰讓妳口風那麼緊。」

  「這叫現代女性,懂不懂?不需要依賴男人一樣可以快活度日,更自由、更輕鬆。孩子有媽,有爺爺、奶奶疼愛就夠了,關精子主人什麼事。」雖然有點心虛,她還是堅持強詞奪理。

  「可憐的男人……這麼費盡心血、用力表現,用完了就被甩到一邊去,難怪人家說妳們這些單身公害根本把男人當消耗品。」

  「你再繼續抱怨,我肯定會害到讓你一輩子打光棍。」嘿嘿兩聲。「雖然那天沒有月亮,星星也很少,不過……我好像有瞄到樹下兩個如膠似漆的身影,不知道是誰纏著誰喔?」齊眉支著下巴,認真地回想。

  「行了,我投降。我看到杜隱風絕對咬緊牙根,不管他如何威脅利誘、酷刑伺候,一個字都不說。」他開始考慮盡快把沈韻華帶回美國。

  「這還差不多。放個音樂來試聽一下吧!晴雲說你帶回來一套古典音樂,正好是我喜歡的。」

  「帶來了,馬上播。」他無奈地奉上貢品,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古有明訓,好馬不吃回頭草,好漢不吃眼前虧,好男不跟女鬥、好狗不擋路。君子報仇,三十年不晚。




  「隱風,曉眉那丫頭還沒消息嗎?」杜崇廉推開辦公室的門,大呼小叫地走進來。

  杜隱風抓抓頭髮。「爺爺,這個問題您已經問了我超過一百次了,我沒打算找她。」

  雖然爺孫兩人現在感情融洽,他漸漸瞭解老人家關心的方式,但是,他也轉變得--太勁爆了。

  以前逼著他看財報、看商業雜誌、看管理書籍,現在居然抱給他一堆……什麼「情書大全」、「把馬子必學秘技一百招」、「女人的心,不難懂」、「男人膝下無黃金」……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算了,就知道我現在是個無權無勢的糟老頭,你是總經理,我是仰人鼻息的掛名董事長,說的話沒人會聽。」

  噢,又來了!他的太陽穴又開始打鼓。

  「爺爺,就算您已經退休,只要您不小心打個噴嚏,台北股市至少也會跌個幾十點。再說,您為什麼一定要找到曉眉,我跟她早就分手了,何況您本來不是不喜歡她?」

  「呃……可是,我電腦壞了。」杜崇廉當然不肯自打嘴巴。

  「我請硬體工程師幫你修,買一台新的也可以。」

  「跟電腦無關,是……是我下圍棋的那個遊戲不見了。」

  「我晚上幫您重新下載軟體。」

  「帳號是曉眉申請的,我……我沒記下來。」

  「那我再幫您申請一個新的。」他耐著性子,見招拆招。

  「不一樣,我喜歡原來那個名字,新的帳號我那些老朋友就不認得我了,反正我要找到她。」講不贏人家就耍賴。

  杜隱風用力合上眼,再張開,吸口氣。「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我不想去打擾她。」

  「你遇到她了?!」杜崇廉拄著枴杖,健步如飛來到他面前。「什麼時候?在哪裡?」

  「一個月前,在我美國的華人朋友聚會上。」

  「那你怎麼沒把她帶回來?」

  「爺爺……我說了,她已經有男朋友。」他不想破壞她在爺爺心中的形象,所以什麼都沒說,只解釋兩人個性不合。

  「有誰會比我孫子優秀,就算是男朋友那又怎樣,那肯定是她故意氣你的。她的個性我瞭解,吃軟不吃硬。都是你對她漠不關心,整天忙著公事,她才會離開你的。」

  杜隱風忍不住要掬一把清淚。這是他爺爺嗎?那個告訴他「事業才是男人永遠的精神支柱」的爺爺?

  「難道不是?哪有交往兩、三個月,連她住哪裡、電話、父母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還有,你確定她叫『齊曉眉』?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符合她條件的人。」

  「其實……我也不大確定……」

  「你看!」杜崇廉拿起枴杖指著他。「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難怪她要氣得跟你分手,什麼叫個性不合?我就覺得很合。我限你一個月內找到她,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娶老婆!」

  他氣得連枴杖也不用了,快步離開杜隱風的辦公室。

  唉!歎口氣,杜隱風跌坐在沙發上。

  這次還真的是一勞永逸。爺爺不僅不再逼他娶唐喚喚,這輩子,就算他想,搞不好也沒機會娶了。

  而他更沒想到的是,當他藉著爺爺的威脅,鼓起勇氣回頭去尋找她時,她已經像一根細針落入湖裡,連一絲漣漪都沒有,便消失在人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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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1-31 13:12: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五年後--

  「老爸這輛車真是中看不中用,起步這麼慢,油門這麼重,應該要進廠調整一下。」齊眉握著方向盤,緊張地盯著前方長長的車陣,一邊著急地看著時間。

  「快點啊!前面的烏龜快走啊!來不及了。」

  今天是兒子第一次上台表演,說好了要去幫他拍照,結果為了查一個不知死活的網路駭客,一晃就超過時間。

  「帥呆了!剛好有個車位。」齊眉用力將方向盤向右扭,重重踩下油門,咻地飛了出去,不管前方的車子正打著倒退燈,一甩將車身塞進停車格裡。

  齊眉跨出修長的美腿,長髮輕輕一甩,背起背包往表演廳衝去。

  「搞什麼,沒水準!」前面車子的駕駛拉下窗戶狠狠地咒了一聲。

  「抱歉啦!我有急事。」她回頭沒什麼誠意地道個歉,心裡卻恥笑著--那種開車技術還想在台北市找到停車位?

  「董事長,不好意思,車位被佔走了,您先……董事長?!」

  「打個電話告訴張董我再跟他另外約時間,找到車位後先將企劃案帶回公司,讓陳秘書拿到我家裡。」

  「董事長?」開發部經理愣在路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能讓董事長拋下公事,真是破天荒、下紅雨。

  「先生,你再不開走,我可要開單了。」一名警察推推鼻樑上的墨鏡。

  「抱歉,馬上開走、馬上開走。」今天真是倒楣透了。車位被搶走,然後讓老闆放鴿子,差點還要收張紅單。

  是說,剛才那個女人,長得還挺美的。

  杜隱風追著那個很像齊眉的身影走進表演廳,台上是某間私立幼稚園的小朋友,正在演出戲劇。

  他在底下一票瘋狂的父母中尋找她。那雙眼睛,他不會認錯的,清澈中透著些微狡黠,那是她常有的表情,尤其是想捉弄什麼人的時候。

  「小海--媽咪在這邊!笑一個。」齊眉拿起單眼相機,拚命謀殺底片。這是老爸老媽交代的。昨晚他們還打算搭飛機回國,提前結束結婚三十年蜜月旅行。

  表演在一群父母尖叫、揮淚中落幕。有的孩子在台上哭了,有的忘詞,更有的跟旁邊的小朋友聊起天來,童言童行的可愛,表露無遺。

  「你看人家的小孩都開心地跟爸爸媽媽揮手,你怎麼都不笑,也不看鏡頭。」齊眉皺著鼻頭抱怨。

  「媽咪,我演一棵小樹,怎麼可以亂動。」齊海有點受不了地撇撇嘴。

  「可是剛才別棵小樹也跑到台下啦!還有那些小花也笑得格格叫,就你最沒表情。」

  「那是他們不懂什麼叫演戲。」

  「你哦!小大人。」一點都沒遺傳到她這種灑脫的個性。

  「爺爺才常念妳像長不大的孩子。」他反將她一軍。

  「厚,不帶你去吃冰淇淋了。」真是不可愛。她有種家裡突然多了一個老頭子的感覺。

  「張媽說她會準備巧克力冰淇淋,放在冰箱冰凍庫。」

  「那我不幫你拿。怎樣?你不夠高。」

  「拉張椅子就拿得到了,這麼簡單的問題。」他用一種不信任的眼光看著自己母親。

  齊眉氣得哇哇叫,兒子卻仍是一臉鎮定。

  「叔叔,你找我媽咪嗎?」他望向一直站在母親身後的男人。

  「誰啊?」往後望去。光潔的鞋面,筆直的西裝褲,修長的雙腿……啊!頭仰得太高,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小心。」

  「媽咪,小心。」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低沈,一個是稚嫩的童音。

  她有點慌亂,心跳加快,抱起兒子就往外走。

  「曉眉!」

  「媽咪,我自己用走的啦!叔叔在叫妳吶!」

  「沒聽到、沒看到。」她悶著頭拚命快走。

  「媽、咪--」齊海用小手圍成一個圈,在她耳邊大喊:「叔、叔--在叫妳!」

  腳還是努力在動,可是怎麼車子的距離一直沒有變近。

  「曉眉,停下來。」杜隱風攔住她的腰,小孩子身上甜甜的奶香味混著她的發間沒變的花香調,小時候家中令人懷念的香氣濃濃地席捲過來。

  那是一種幸福家庭的味道。

  知道自己逃不掉,她只好將孩子放下來,避免他太近距離看到他。

  「好……久不見。」轉身對著他傻笑。

  「的確是『好久』不見。」他瞇起眼看她。歲月似乎特別寬待她,五年的時間,她卻仍舊如最初見面,像個清清爽爽的大學生,很難相信她已經嫁人,而且連孩子都有了。「我猜,妳很希望這輩子都不見。」

  「怎麼會,你是報章媒體的寵兒,我經常看見你的消息呢!」不過,都不著痕跡地轉台。

  「但是,我卻沒有妳的任何消息。」

  「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當然不會有我的報導,再說,都那麼多年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該不會還在記恨吧?呵呵。」她尷尬地乾笑。

  他如何能忘記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隨著時間流過,所有相處的畫面像是經過修飾,變得更美好。當時憤怒的原因以及堅持留住的尊嚴,都抵不過失去她的消息的挫敗感。對她的愛,像陳年老酒,愈陳愈濃。

  「那些事,已經不重要了,早忘了。」他苦澀地說。是他沒有緊緊抓住她,現在,說什麼,似乎都顯得多餘。

  「那就好……」她有些失落。這五年來,她卻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就算想忘,也有張小臉,不時地提醒她。

  為掩飾看到她帶著孩子一臉幸福的模樣時所湧上的落寞,他蹲下來跟孩子說話。

  「我叫杜隱風,你呢?」

  「他叫小海。」齊眉搶話,下意識想將他藏到背後。

  齊海怪異地看了母親一眼。「我叫小海,很高興認識您,杜叔叔。」自然地伸出一隻小手。杜隱風將它包在掌心中。

  很優秀的孩子,他的父親,應該也是個相當傑出的男人,才能將孩子教得這麼好。

  「告訴叔叔,你今年幾歲?」

  「三歲。」齊眉又搶話。

  「杜叔叔,不好意思,我媽咪算術不好,記性也不好,我已經四歲了。」比出短短的手指,加強語氣。

  「四歲?」杜隱風帶著疑惑看向齊眉。

  她努力掩飾內心的慌張。「對喔,都快四歲了,中國年紀的算法我老是記不起來,什麼年頭年尾、加一歲加兩歲的,哈哈!」

  「杜先生若沒什麼事,我們就先走了,太陽很毒,不小心會曬傷的。」再不離開,難保這個臭小子不會再抖出什麼秘密。

  「叔叔再見!」一手被母親拖著走,另一隻手仍禮貌地向杜隱風揮別。

  「小海再見!」她就這麼急著跟他劃清界線?怕他糾纏她嗎?

  杜隱風望著他們的背影,莫名地對這個孩子產生好感。

  那一天,如果他沒有提前回家,沒有看見她做的那件事,也許兩個人現在已經結婚,孩子也該這麼大了。她是他第一個動了結婚念頭的女人,爺爺至今仍不時怪他不懂得把握。

  一陣失落拂上心頭。

  看來,離開他後,她很快就找到了可以依靠終身的對象。

  那張支票她沒有兌現,而且,徹徹底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如一開始的約定。

  這些年,他反覆回想,自己是不是誤會她了?他沒有給她機會說明,一下子為她冠上愛慕虛榮的罪名。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大可以狠狠敲他一筆,可是……若她對他是有感情的,又為什麼那麼快就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那麼急著和他撇清關係?

  這些疑問懸在心頭多年,也許,他該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談。

  他走進表演廳,打算詢問幼稚園的地址以及上下課時間。




  「媽咪,杜叔叔是妳的朋友嗎?」齊海躺在床上準備就寢。

  「嗯……」她一手撐著腦袋,一手輕輕哄他入睡。

  「那為什麼妳見到他卻當作不認識?」

  「因為太久沒見面,一下子沒認出來。」吁了一口氣,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問題。

  「他是妳以前的情人嗎?」

  齊眉一驚,坐了起來。

  「喂!你才幾歲,懂什麼情人不情人的。別問了,趕快睡覺。」現在的小鬼怎麼都這麼難纏。

  「爺爺說不可以敷衍小孩子。」他不服氣地鼓起臉頰。

  她歎口氣說:「不是,媽咪跟杜叔叔不是情人。睡吧!很晚了。」

  都是老爸啦,說什麼要用對待大人的方式,尊重孩子的智慧,這樣可以培養孩子成熟的個性,懂得愈多,愈能應付突發狀況,降低危險。

  「喔……媽咪晚安。我可以自己睡,不必哄我。」他閉上眼睛,長長的濃密睫毛在白皙的臉蛋上映出一輪彎月。

  齊眉低著頭,眼前的小臉和記憶中的他緩緩重迭,就連穩重的個性也如出一轍。她一直擔心父親會在媒體上發現小海與杜隱風略微相似的輪廓。每次都急急地轉換頻道,而心臟,也總在他出現的那一剎那,劇烈地跳動。

  他愈來愈成熟沈穩,歲月在他臉上增加的只有男性魅力,一舉手一投足,都顯示他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優雅卓然。

  每次看著兒子,就會不自覺地回想兩人共處的日子,那樣濃烈、溫暖。

  他的大手撫摸著她每寸肌膚的觸感,他在耳邊低吟的聲音,他在人前鮮少露出的爽朗笑容。

  全身忍不住又一陣戰慄。

  雖然,他曾經將她的尊嚴丟在地上睬,卻抹不掉在她心中的份量。她一定是瘋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竟換來五年的思念。

  她一直以為,時間很快就會淡化掉那一時的激情,而事實卻不是如此……

  隔天傍晚,知道杜隱風到幼稚園找小海,齊眉簡直坐立難安。幸好老師沒讓他把孩子帶走。

  沒想到他會放下繁忙的工作,特地跟一個孩子見面,難道他懷疑著什麼嗎?

  「媽咪,這個是金字塔嗎?」小海指著杜隱風送給他的自然科學漫畫書,抬起小臉。

  雖然還不認識字,不過,裡頭用漫畫方式呈現卻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小海,你喜歡杜叔叔嗎?」她坐下來,猶豫著該不該讓他接近孩子。

  「喜歡。」

  「為什麼喜歡呢?」小海雖然有禮貌,卻不是那麼容易跟陌生人親近。難道這就是父子天性?

  「因為他像爺爺。」他仍津津有味地翻著書。

  齊眉瞭解他的意思。在他眼中,爺爺就像爸爸一樣,更像朋友,參與他生命的每一刻,教會他許多人生的第一次。

  小海從不問她,為什麼他沒有爸爸,或許是因為老爸為了他,努力再扮演一次父親的角色,而不是以一個爺爺寵溺孫子的方式愛他。

  是她,剝奪了孩子應該擁有的父親的愛,也剝奪了老爸想要放縱疼愛孫子的心,一股內疚湧上。

  她似乎不該阻止,而且,以杜隱風的能力,如果有心想探問,又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呢?

  其實,心中清楚著,她對他的感情,至今仍然放不下,直到兩人再度碰面,才知道那份思念有多濃。潛意識裡,或許,她比小海更渴望再見到他。

  只是,他們……還有可能嗎?

  「你說,杜叔叔想帶你去吃飯對嗎?」齊眉摸摸孩子柔軟的髮絲。

  「嗯。」他終於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眼裡有著期待。「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打電話給杜叔叔吧!」

  「真的嗎?」他欣喜地喊著。「媽咪也一起去嗎?」

  「不了,媽咪還有工作。不過,不可以太晚,叔叔很忙的。」

  「好!」他開心地笑了。

  一切,順其自然吧!




  按著小海交給他的地址,車子停在一間雖稱不上豪華,但也看得出環境不錯的五樓透天房子前。

  齊眉早已在門外等待。

  「對不起,聊得太開心,不知道時間這麼晚了。」他輕聲地說,怕吵醒小海。

  「我抱他進房睡覺。」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小海年紀雖小,懂的事可不少,一個晚上,不知道他們父子倆聊了什麼。

  杜隱風將孩子交到她懷裡,手臂不小心觸碰到她柔軟的胸部,她像被電觸到一般,急忙將手收回來。

  他察覺到她的身體還是那麼敏感。「我抱他進去吧!」

  將孩子輕放到床鋪上,兩人躡手躡腳倒退著走出房間。

  走到客廳,空氣突然凝滯。齊眉不好意思趕人,而他似乎也想賴著不走,卻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話題打破沈默。

  「小海說,他沒有爸爸。」

  「啊?」齊眉猛然抬起頭,沒想到這麼快就提到這件事。

  「這些年,妳就一個人帶著孩子?妳的男人呢?」他心裡有不捨,卻又氣憤地想知道是哪個混蛋,竟然丟下自己的親生骨肉,不聞不問。

  從小海口中得知這件事,再見到她居住的環境,不免讓他聯想到「金屋藏嬌」這四個字。

  以她那不穩定的工作加上帶著一個孩子,是不可能過這麼寬裕的生活,更何況,她還有父母要養,如果有能力,當初又何必選擇當男人的情婦?

  「什麼男人?」齊眉聞到他語氣裡的忿怒,覺得莫名其妙。

  「那個供你們住這麼舒服的環境,卻對孩子漠不關心的男人。」他愈說愈氣,「寧願不用我給的支票,選擇再去找什麼長期飯票,結果呢?這就是妳要的生活?」這點,讓他覺得怒不可遏。

  她終於弄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原來,他一點也沒忘,在他心中,她還是那個出賣身體換取利益的女人。

  事實證明,他依然是那只自以為是的豬!而她竟然還奢望著兩人能再續前緣,她幾乎潰決。

  「我們過得很好,我也沒讓小海吃過什麼苦。而且,你似乎沒有立場干涉我的選擇。」

  「我看得出來妳現在過得不錯,但是,妳有沒有想過,用那樣的手段得到富裕的生活,卻剝奪一個孩子在正常環境長大的權利。」

  「我用什麼手段?我的孩子正不正常關你什麼事?」她氣得咬牙。

  「為了過舒服的日子,妳寧願扮演這種抬不起頭的角色,讓妳的孩子也跟著妳一輩子抬不起頭,妳太自私了。」他沒察覺自己的憤怒全部來自強烈的嫉妒。見她一點都不覺得遺憾,還理直氣壯,他滿腦子只想著--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讓她這麼心高氣傲的女人甘願做個地下情人?

  「杜先生,」她冷哼。「你這麼愛管閒事,怎麼不去選里長。如果你瞧不起我們這種人,麻煩以後別來,以免髒了你的腳,我也不希望小海沾染了你的銅臭味,你可以走了。」她用力打開大門,環著胸,等著他離去。

  「曉眉……」他一衝動又口不擇言,原本是想要問出小海的親生父親是誰,替她討回公道,沒想到又被她毫不在乎的口吻給激怒。

  「別叫得這麼親熱,萬一給人誤會,斷了我的財路,那我和小海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我可以養你們。」

  「哈哈……」她誇張地捧腹大笑。「當初你不是怕有女人抱著孩子上門跟你爭財產,怎麼現在倒是做起慈善事業,覺得錢太多,花不完了嗎?」

  「曉眉,」他衝過去抓住她的肩膀。「那個時候我話說得太重,我向妳道歉,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妳和小海再過這樣的生活,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因為他把她趕走,她才會遇人不淑,才會……

  「我過得很好,不愁吃穿,不需要你費心。」他的靠近,讓她有點迷亂。

  這個女人一定要這麼倔強、這麼伶牙俐齒嗎?

  他氣得捏住她的下巴,想看清楚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卻在觸摸到光滑的皮膚時,忘了初衷,濃烈的思念讓他情不自禁低頭吻住她。

  五年,沒再讓任何異性干擾她的生活,溫熱的氣息一下竄進她的胸腔,結實的大腿緊緊挨著她的腹部,她倒吸一口氣,還是補不足腦中需要的氧氣。

  杜隱風喉中傳出一聲滿足的咕噥,懷念的甜美、柔軟的身體,一擁住她,所有的理智與教養全拋到腦後。他太想念她,從再次見面的那一天起,過去的歡愛與契合,不知在腦中重演多少次。

  他的大手貪婪地鑽進衣服裡,急欲重溫那細嫩的觸感,不捨地離開唇瓣,沿著白皙的頸線啃咬,進攻鎖骨,埋進胸前的芬芳。

  「風……」齊眉忍不住發出呻吟,她無力地攀著他的肩,儘管還氣憤著他的誣蔑,身體卻背叛腦部指令,自動迎向他。

  聽見誘人勾魂的輕喃,他再也按捺不住,將大門甩上,一把橫抱起她,眼中充滿情慾的色彩。「我好想妳……」

  一聲想念,將她最後一絲抗拒給融化殆盡,抬起微顫的指尖,笨拙地解開他襯衫的鈕扣,激起他狂烈的愛慾。

  跌進沙發,交纏的身體,熾熱的慾火,一下子為兩人燒盡這五年的距離。

  激情過後,齊眉將臉側過一邊,不願在燈光下讓他看見自己迷亂的表情,想起剛才熱切的回應,竟忘了先前兩人還爭得面紅耳赤……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赧。

  輕輕撥開她因汗水而沾黏在臉頰上的秀髮,撐起上身,想好好將她看個仔細。不過,她低垂的眼簾,迴避著他的注視,讓他遲遲不敢開口,怕打破了此時靜謐的氣氛。

  他的沈默讓她心慌,滿腔的思念像洪水急欲衝破堤防,她好想告訴他一切,包括她的愛,包括小海的事。

  好想就這樣賴著,不再離開他的懷抱。

  牆上的鍾突然響起,在無聲的空間裡將兩個沈醉在愛意中的男女驚醒。

  「你……該走了,萬一……」再這麼赤裸裸地對望下去,萬一小海突然醒來,那就糗大了,她肯定無力應付那小鬼無窮無盡的問題。

  原本美好的感覺,全被她一句話轟得煙消雲散。

  杜隱風翻身坐起,大動作地套上長褲,顯示他此刻強忍著憤怒。

  他覺得自己像個姦夫,匆匆辦完事後馬上被趕下床去,她著急的模樣,好似深怕正牌的男人回來會一刀砍了兩人。

  長這麼大,第一次受這種屈辱。以往,除了她,他從不留女人在身邊過夜,如今,自己倒成了被人驅離的對象。

  齊眉望著他結實呈倒三角的背身,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暴怒。

  抬手觸碰他寬厚的肩膀,卻被他側身閃過。「很抱歉,我忘了妳現在是名花有主。」

  他殘忍的言語,又重重地傷了她的心。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智商不足的笨蛋,輕易地被他的溫柔俘虜,忘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歡愛時濃情蜜意,一完事就又想起她是個低賤的女人嗎?以為她拿著別的男人的錢,卻又急切地跟他發生關係?

  起身將衣物整理好,她咬著下嘴唇,忍著不讓委屈打敗,他愈是曲解她,她愈不願讓他知道實情。

  她不能確定在他知道一切事實後,會用什麼更惡毒的話來攻擊她,她的心其實一點都不堅強。因為愛他,他的每句話都能輕易地在她心裡射出千瘡百孔。

  著裝完畢,杜隱風忍著不回頭看她,只要想到她還屬於別的男人,他就無法克制自己的妒火,他應該做的是先揪出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然後,光明正大地將她搶回來。

  一直到他關上門,齊眉都沒從沙發起身,她已經失去力氣,在他頭也不回的離去時。她更懊惱自己,為什麼隔了那麼多年,她仍舊輕易地被他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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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3:13: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小海彆扭地挺直身體,等著媽媽幫他穿戴整齊。

  「媽咪,杜叔叔上次說還要帶我去兒童樂園玩,可是一個星期了,為什麼都沒有來找我?」

  「叔叔工作忙,改天媽咪帶你去好不好?」雖然心裡咒罵著杜隱風,但是齊眉還是不希望小海對他有負面的印象。

  「喔……」他垂下眼睛,似乎對母親的承諾不大信任。

  「等等去參加舅舅的婚禮不可以亂跑,要跟著爺爺、奶奶,知道嗎?」將領結打上,她滿意地打量眼前的小帥哥。

  看在杜隱風讓她兒子生得這麼俊俏的分上,決定原諒他的無知。

  她可以理解他誤會的原因,畢竟,她的「誤導」也要負起一部分責任。但是,他說的話,她會一字一句牢記在心,不會再輕易被那種曖昧的氣氛給迷昏,對他有任何期待。

  鄔沈府喜事--

  川流不息的祝賀賓客,顯示新郎、新娘都擁有厚實的財力背景。在不鋪張的情況下,仍舊席開三百桌。

  小海今天是舅舅、舅媽婚禮的小花童,一身正式西裝,可愛的領結,加上斯文有禮的舉止,竟也烘托得像個成熟的小大人。不少賓客帶來的小女兒,情不自禁掙脫母親的手,偎到他身邊,企圖博取好感。

  「杜叔叔--」小海一見到熟悉的身影,連忙甩掉那些一下含在嘴裡、一下又用沾滿口水的小手「指染」他衣服的小女孩,投入杜隱風懷裡。

  「小海,你也來啦--媽咪呢?」自從那次「擦槍走火」後,杜隱風請人調查齊眉的交友狀況,而鄔雋永就是最常出入那棟房子的男人。趁著沈家嫁女兒的邀請,他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隱隱記得,她離開他之後,曾與這名男子出席宴會,而後就失去了消息。

  「媽咪說她會難過,不想來,我和爺爺、奶奶一起來的。」

  小海的話為他腦中的假想提供了佐證。

  就在他抱著小海,準備前去向新郎致意,順便探一下他是否心虛時,一聲呼喚讓他停下腳步。

  「小海,你怎麼到處亂跑,讓爺爺、奶奶找得好心急。」為了小海的教育,這些年,公司的大小應酬都交給副總應付,齊震揚今天遇到太多老朋友,一時難以抽開身。

  「爺爺--」小海向爺爺揮揮手,卻沒打算離開杜隱風厚實的臂彎。

  「你是……」齊震揚怪異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沒見過小海和家人以外的人這麼親近。

  「你好,我叫杜隱風,是曉眉的朋友。」

  「我知道,不過……你認識我們家小眉?」這就更怪了。從沒聽女兒提過,而且還跟小海這麼熟。是她新交的男朋友?不可能,這些年,他女兒幾乎要變成在家修行了,除了跟幾個大學死黨出去吃飯,根本足不出戶。

  「好多年前認識的,最近才又遇到。」杜隱風覺得眼前這位長輩有些眼熟,卻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好多年前?

  齊震揚仔細看著杜隱風又看看小海,瞳孔突然放大,對兩人相似的輪廓感到訝異。「小海……你先去找奶奶,爺爺有話跟叔叔說。」齊震揚言語間有些激動。

  「喔。」他有些不情願地離開。「那叔叔等會兒還要來找小海哦!」

  「好,一言為定。」他和他勾勾小手。




  「妳是齊震揚的女兒?『齊恩企業』董事長的獨生女、『巨門國際』鄔老的外孫女?」離齊家大宅一百公尺處的公園內,杜隱風幾近咆哮地詢問齊眉。

  「你不是都知道了?」看見他和爸媽一起回來,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妳的環境根本就不叫家境清寒,五年前幹麼跑來當我的情婦?!」

  「我不記得說過自己家境清寒。」她掏掏被震得有些耳鳴的耳朵。

  「那妳是想男人想瘋了嗎?憑妳的條件,需要用這種方法嗎?」他簡直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頭究竟少了哪條神經。

  「誰告訴你我想找男人了?女人又不是一定要靠男人才活得下去。」身份被拆穿,她反倒顯得冷靜。

  「難道……妳當初找上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什麼想要學勾引男人的技巧,找長期飯票、立志做情婦都是假的?」

  齊眉沒有回答,這點是她欺騙了他,所以有點心虛。

  「而且,妳現在身邊根本就沒有男人,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情婦,為什麼要故意誘導我這麼想?」

  「那是你的思想不純正,又具備自編自導的本事。」被誤會的是她,她都沒生氣,反倒是他發飆?

  「小海是不是我們的孩子?」他今天差點砸了人家的婚禮。

  「小海是『我』的孩子!」她特別加重語氣。「至於父親是誰,一點都不重要,那只是提供一條小小精子的男人。」

  「齊眉,妳真的……」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時候,妳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

  她反問:「告訴你,你會相信嗎?你一進門就急著宣判我的罪行,更何況,我已經明白地說,我不會纏上你,不會上門跟你要奶粉錢,你要的保證不就是這些嗎?我看不出來我們還有什麼需要談的。」

  「該死!」他咒罵一聲。「妳能不能不要那麼該死的冷靜。如果,小海真是我的孩子,我會負起責任。」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過要誰負責的話?你是不是太心急著要幫人養兒子?以我的經濟條件,還不至於需要別人救濟。」

  「以小海出生的日期推算,除非那個時候妳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男人,不然,我可以肯定小海是我們的孩子。我沒忘記,當時,妳還是處子。」

  記起自己的初夜,齊眉在昏暗中燙紅了臉。每個女人都難忘的第一次,是他讓她體會性愛的溫柔與激情。一時間,支吾地無法回應。

  「我們結婚!讓我照顧你們母子,給小海一個健全的家庭,讓他同時擁有父母的關愛。」他十四歲時失去雙親,瞭解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

  沒想到他會突然求婚,還是用這種嘶吼的方式。

  她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剛才還在指控,怎麼一下子跳到結婚?

  不是沒有幻想過和他共組家庭的畫面,但是,她不會奉子成婚。

  缺乏愛的基礎,她會承受更多折磨,她不想一天到晚讓媒體告訴她,他身邊的女伴又換人了,她的自尊心不允許這樣不平衡的婚姻。即使,她愛他,除了他,她不曾想過與任何人共度一生。

  「別忘了我當初說過的話,我不會用孩子綁住你,我齊眉,說到做到。」

  「那些話,我已經向妳道過歉,難道妳就因為那盛怒時的口不擇言,一輩子記恨?」

  齊眉扯扯嘴角。「很不幸,我就是這麼倔強的人,在你錯看我齊眉的人格時,我們就注定要一輩子錯過了。」她背轉過身。「我累了,如果你想跟小海見面我不會阻止,其他的,我不希望再和你有什麼關聯。」

  杜隱風愣在原地。無論在商場上如何叱吒風雲,面對這個女人,他有種棋逢敵手的快感與挫折感。

  他從不受威脅,是因為他瞭解實力才是決戰的最終關鍵,而她,卻是因為什麼都不要,所以讓人找不到弱點。

  那天在公園裡談完話,杜隱風就消失了,而老爸似乎也忘了這件事,絕口不提,生活就像過去的五年,平靜而安穩。

  要不是小海一天到晚問她,可不可以打電話給杜叔叔,她會以為這次相遇只是她的南柯一夢。

  他一時激動提出的求婚,恐怕是後悔了吧!有多少男人願意為了一朵花放棄整座花園?而且這朵花,他早在五年前就採下了。沒人逼他,事後想想,更應該樂得輕鬆。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會有失落的感覺?難不成,她潛意識裡還期待著,他會帶束鮮花,捧著戒指,誠心誠意地再向她求婚一次?

  她相信他要負責任的心,但,她最不能接受的也是這種理由。

  她已經是成熟的女人,在發生關係的那一剎那,她早有足夠的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些沙豬,以為女人一聽到「負責」兩個字,就應該感動得眼淚鼻涕直流嗎?

  她洩忿似地用力搥打枕頭。「你就不會多一點甜言蜜語,姿態就不能軟一點,一定要用那種施予恩情的樣子嗎?」

  就算她不是那種中了浪漫的毒的女人,但也不必像坐在談判桌上,把婚姻拿來做利益分析。

  「好歹人家也是女人……」嗚……她忍不住委屈地把頭埋進枕頭。「臭男人,就知道賺錢,女人換了幾十個,連這種基本的常識都不懂。」

  「媽咪……」一顆小頭從門縫中探出。「媽咪,妳在哭嗎?」

  她抹抹眼淚,將心肝寶貝擁進懷裡,她還有一個寶貝兒子,以後,一定要好好調教他的把妹技巧,別這麼愣頭愣腦的。

  「媽咪只是肚子餓了。」

  「媽咪……妳真的很像小孩子,只有小女生才會為小事哭哭啼啼的。妳已經是大人了,要堅強一點。」

  吼!這種嚴謹、穩重的個性到底是遺傳誰的?當初還計劃著等他長大,好替她向他老爸報仇,看來,要指望他還不如死了這條心。

  「媽咪不要做大人,媽咪要做小女生。」她向一個小孩子「魯」著。「你要安慰我啦!」

  小海歎口氣,將小手放在齊眉頭髮上。「乖,媽咪不哭,張媽要我叫妳下去吃飯,肚子飽了,就不哭了。」

  嗚……她將孩子抱得緊緊的,還好,她的寶貝兒子還有救。

  小海忍耐著他的母親大人將眼淚鼻涕沾在他粉嫩的小臉上,一邊喊著:「爺爺、奶奶,吃飯了。」

  「快……先收起來。」一見齊眉跟小海出現,齊震揚和鄔秀霞神情慌張地將手上的東西塞進桌子底下的抽屜。

  「爸、媽,你們在忙什麼?」她狐疑地打量兩個人,一張照片落在沙發旁,她彎腰撿起。

  「婚紗?你們不會又想要去拍結婚照了吧!」齊眉嫌惡地看他們一眼。「媽,這件也太露了,雖然妳風韻猶存,不過,還是穿保守一點啦!」

  一般而言,在這種充滿愛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應該會對婚姻產生綺想,不過,這種理論,到了齊眉身上剛好產生反證。

  她只要想到兩人那種如膠似漆的感情,婚後完全失去獨立人格,沒了私人空間,就讓她不寒而慄。更別說讓一個氣質美人變成「厚操煩」又嘮叨的歐巴桑。

  「老公……」鄔秀霞的哭腔出現了。「你女兒嫌我老了,沒姿色了,嗚……」

  「齊眉--」

  又來了。眼淚是火藥,炮口是老爸的嘴巴,她又要因逞一時口舌之快,遭重炮摧毀。

  她抱著兒子,假裝突然失聰,趕緊溜進餐廳,先填飽肚子再說。




  「伯父、伯母,我來載小眉和小海。」

  在他消失近半個月的一個星期六早晨,齊眉嘴裡還含著吐司夾蛋,像見鬼了一樣,看著從門口一路通行無阻到餐廳的杜隱風。

  「隱風,快進來,還沒吃早餐吧?坐,坐。」鄔秀霞熱情地招呼著。「張嫂,麻煩再準備一份早點。」

  「謝謝伯母。」他老實不客氣地坐下。「小海,我們今天去玩水,好嗎?叔叔教你游泳。」

  「好!」小海一臉興奮,連忙將剛剛還三催四哄的紅蘿蔔給吞進去。「我可以帶玩具水槍嗎?」

  「當然可以,我們要在外面住一個晚上,你可以帶著你的故事書,晚上叔叔念給你聽。」

  「萬歲!爺爺、奶奶我吃飽了。」他蹬一下短短的小腿,溜下椅子,往樓上衝。

  齊眉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他卻神情自若地和其他人閒聊,好像她才是不請自來的客人。

  「有什麼事是我應該知道,但目前還沒被通知的嗎?」她終於忍不住打破他們的「一家和樂」。

  「冬山河國際童玩節從今天開始,我已經訂好房間,我們帶小海一起去,聽說很熱鬧,很多爸爸媽媽都會帶孩子去參加。」

  「我們?」她指指他和自己。「還是你們?」指向兩位眉開眼笑的老人。

  「當然是你們,我跟妳爸爸要到貓空品茗,看看美麗的夜景。對不對,老公?」

  「妳不想小海失望吧!他說去年小俊的爸爸、媽媽帶他去玩,回來拍了好多照片。」見她想開口反駁,杜隱風無搶白。

  「小俊是誰?」齊眉不解地問。

  「小海在班上最好的朋友。」

  齊眉這時有點惱羞成怒,怎麼小海什麼事都告訴他,卻沒告訴她。

  「妳也去換件輕便的衣服,其他的我都準備好了。」

  「我為什……」

  「媽咪,叔叔,我換好衣服了。」小海戴著一頂可愛的漁夫帽,背著背包,臉上堆滿期待的笑容。

  杜隱風嘴角含笑看向齊眉,眼裡寫著--「妳不想去也不行」。

  她灌下最後一口咖啡,忿忿地站起來。「等我五分鐘。」

  「媽咪,妳也要綁安全帶喔!」小海伶俐地爬進休旅車,幫自己扣上安全帶,開始嘰嘰喳喳地指揮慢吞吞的母親大人。

  齊眉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這麼「八婆」的樣子。一路上都是他的笑聲,還會跟著車上液晶螢幕的兒童節目唱唱跳跳。

  「聽同事說,現在小孩子都喜歡看這個水蜜桃姊姊,還是什麼香蕉哥哥的節目。」

  齊眉沒有將視線移離窗外,她還在為他的「霸道行為」生氣,心裡卻隱隱因他的細心有些感動。

  「抱歉沒有先通知妳,」他握住她搭在膝蓋上的手。齊眉微微一僵,卻沒有抽出來。「昨天早上才確定訂到一間視野絕佳的房間,下午便出門準備這趟旅行要用的東西。」

  「你這麼忙……這、這些事吩咐下屬去辦不就行了?」他的手又大又溫暖,拇指緩緩地揉捏著她的手背,害她有些大舌頭。

  「妳和小海的泳衣,尺寸當然我最清楚,我還到百貨部去挑了一些適合戲水的玩具,防曬乳、墨鏡,仔細想想,以前除了巡視各樓營業狀況和員工的服務態度,好像還沒這麼大肆採買過,好多人都張大著嘴盯著我看。」

  腦中浮現平日一絲不苟的大男人,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而且還是女人和小孩的東西,齊眉忍不住掩嘴笑了。

  「妳還笑我,都不知道我買妳的泳裝時,差點被人吃豆腐。」見她終於笑了,心上的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

  「怎麼個吃豆腐法?」她轉頭看他。

  直挺的鼻樑,性感的薄唇,下巴剛毅的線條,不管從什麼角度,他都能輕易讓女人臉紅心跳。她一手撫著胸口,頭有些暈暈的。

  「泳裝部的專櫃小姐,爭著換上泳裝讓我挑,我真的不知道現在布料都這麼少,因為想知道妳穿起來的樣子,又不能不看,真的很尷尬。」

  「這哪是被吃豆腐,根本就是眼睛吃冰淇淋。」心裡浮上不悅,她們肯定全挑比基尼泳裝。

  「我不想別的男人看妳穿這麼少,所以,挑了幾件被她們笑說太保守的泳裝,怕妳不喜歡。」

  「我才不喜歡賣肉。」輕哼一聲,他就這麼傻呼呼地讓一群泳裝美女包圍?還全是兩截式的。

  「我就知道我們兩個人有默契。」心情頓時大好,牽過她的手往唇上一親。他的齊眉,從來都跟他認識的女人不同,是他瞎了眼,才會一錯再錯。

  「叔叔和媽咪親親。」童稚的聲音從後座響起。

  「哎唷,孩子在看啦!」齊眉一下子臉紅,連忙想將手抽回來。

  杜隱風緊抓著不放,將車子停在路旁,回頭問兒子。「小海要不要一起親親?」

  「要!」他將安全帶鬆開,無往媽咪臉上用力一親,再往左邊親一下,然後等著兩個人回吻。這是他和爺爺、奶奶常玩的遊戲。

  兩人各在他玩得紅潤的雙頰大「啵」一聲,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你們也要親親。」

  杜隱風向小海眨眨眼,感謝兒子這麼上道。然後,絲毫沒給她退縮的機會,扣住她的頸部,向前攫取她的紅唇。淺嘗不夠,舌尖撬開貝齒,汲取她口中的甘甜。

  熟悉的古龍水味襲來,齊眉忘了旁邊還有一顆張著大眼的電燈泡,情不自禁閉上眼,逸出一聲軟吟。

  「叭!叭!帥喔!親落企喔!」

  一輛車呼嘯而過,車裡的年輕人猛吹口哨,這才把她拉回現實,紅著臉縮回座位角落。

  「小海,綁好安全帶,要開車了。」找不到話題掩飾羞怯,只好抓孩子當擋箭牌。

  他的技巧似乎愈來愈高明了。齊眉心裡酸酸地想。




  走到房間陽台,遠遠眺望一片汪洋,蔚藍海色,讓人心情頓時紆解。

  「喜歡嗎?等等走幾分鐘路就到親水公園了。」他從背後環住她纖細的腰身,低身在她耳邊輕問。

  她深吸一口帶著淡淡鹹味的空氣,懶洋洋地往後一靠,結實的胸膛盡職地挺住她柔軟的身子。

  「好久沒看到海了,莫名地有一種感動。」

  「能夠跟妳還有小海一起出遊,勝過我這十幾年來在商場上獲得的成就感。」

  敏感的話題讓她僵直了身體,不希望在這麼令人心曠神恰的情境下破壞氣氛。她不想拒絕,卻也無法說服自己答應。

  「我去換泳裝。」她低頭穿過他,往浴室走去。

  他一把抱起穿上泳褲的小海。「叔叔幫你塗防曬乳,不然太陽會把小海烤成小木炭。」

  三個人穿戴準備妥當後,來到戲水區,耳邊充斥著孩童的嬉笑聲。放眼所及五顏六色的泳裝和歡樂的笑臉,整個心境都年輕活潑了起來。

  「叔叔,我要玩那個!」小海騎在杜隱風肩上,扛著一支大水槍,興奮地哇哇大叫。

  一個下午,齊眉和小海被擁在杜隱風寬闊的臂彎裡,笑著躲著一陣又一陣的水柱攻擊。

  「啊--」傾盆而下的狂風暴雨讓齊眉尖叫地緊靠著身邊結實的身體,反倒是小海一點都不懼怕突來的襲擊,拉著杜隱風的手拚命往前衝。

  耳邊又是風嘯又是女孩子的尖叫聲混著孩子的哭聲,簡直像一場大災難。

  「風--」她驚叫著他的名字,被水淋得睜不開眼睛,又開心又害怕。

  濕潤的唇吻住她,一手緊緊攬著。「別怕,我會一直在妳身邊。」

  一瞬間,齊眉心中湧出一種患難與共的感動。在他身邊,她可以安心地窩著,全然地信賴他,他一直給她這樣的感覺。

  「我不行了。」走出迷宮隧道,她已經喊得聲嘶力竭,癱在椅子上。

  「媽咪好遜喔!」小海做出羞羞臉的動作,又拉著杜隱風往下一個冒險遊戲走。

  杜隱風在她額上留下一吻。「妳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帶小海去玩。」

  齊眉坐在樹蔭下,遠遠看著他抱著小海在巨型水床上翻滾,還忙不迭地要穩住一旁一直往他身上黏的小女生。

  笑意在她嘴角愈擴愈大,眼睛幾乎瞇得只剩一條縫。

  她從沒見過小海玩得這麼盡興,也從未想過一向嚴謹優雅的杜隱風會有這麼放肆開懷的模樣。

  她該答應他嗎?

  為著心裡的那一口氣,不去看他們臉上的歡樂,拒絕去感受他所做的一切?甚至明明被他吸引得神魂顛倒,卻要假裝一點都不在乎。她齊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裝模作樣?

  唉……她的意志力,似乎愈來愈薄弱了。

  三個人玩得盡興後,回到飯店房間--

  「我要跟叔叔一起洗澡。」小海被太陽蒸得一臉紅通通地。

  下午戲水,晚上又到夜市逛了兩個小時,吃得小腸都脹成大腸。很少出門加上許久沒運動的齊眉,早就趴在床上動彈不得。她半瞇著眼,身體雖然疲累,精神卻很舒暢,心裡頭儘是滿足。

  「叔叔,為什麼你的這麼大,我的卻這麼小?」

  浴室裡傳來父子倆的對話,齊眉心突地跳了一下,隨即臉就紅了。

  小海小小的手掌貼在杜隱風厚實的掌心中,嘟囔著。

  「等小海長大,就會變大嘍!這邊會長大,這邊也會長大。」他指著他的小手和小腳。

  要死了!兒子還這麼小,教這些會不會太早了點。

  她的腦中自動出現瑰色畫面,糗地將臉埋進枕頭裡。突然,一陣熱氣罩在她身體上空。

  「小海把頭髮擦乾,叔叔先幫媽咪洗澡,等等我們來玩遊戲。」

  「媽咪這麼大,也要人家洗澡喔?」小海偷偷地笑著。

  「我……我自己來。」她掙扎著要起身,卻被騰空抱起。

  「我知道妳累壞了,我幫妳洗吧!」不理會她無力抗議的小手,逕自走進浴室。

  「如果妳乖乖的,我保證會安分地幫妳洗完澡,如果,妳不乖的話……」他脫下她的上衣,解開束縛。「我可能得用一些特殊方法……而且,小海就在外面。」

  暗示加威脅,讓她原本要脫口的拒絕,硬生生地吞下。

  溫熱的大手搓著細細的泡沫,緩緩在她肌膚遊走。行經之處,引起一陣陣紅潮,她咬著下嘴唇,不讓從下腹往上竄的酥麻衝出口中。

  這時,杜隱風也懊惱著自己的保證說得太快。

  「唔……」紅潮自小腿延伸至柔嫩的大腿內側,忍不住,一聲呻吟還是洩漏了她拚命壓抑的感覺,這也讓他一向自傲的自制力瀕臨崩潰。

  「好美……」手指不自覺地在意念所至的神秘區塊留連忘返,齊眉微微扭動身體,難熬地大口呼吸。

  「風……」她喊著他的名字。

  「嗯?」他失魂地回應她。

  她霍然從水中站起,抽掉他身上的棉質腰帶,浴袍隨即落地,雄偉挺立的線條暴露在氤氳水氣中……

  大半的水開始溢滿浴缸,流向出水孔,幸好門外的孩子早已進入甜甜的夢鄉。夢裡,左手是媽咪,右手牽著叔叔,小海開心地蕩離地面,格格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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