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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美琳】玫瑰戀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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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1: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OK繃女孩(陳美琳)     
  二十六歲的大學生?好——老!  
  可他受歡迎的程度一點也不比明星遜色!  
  是嘛!人長得好看就有這特權。哼!  
  她才不屑跟那些好色女學妹一般見識!  
  都這把年紀了還在大學裡「混」,用胳肢窩想也知道鐵定不是什麼「好料子」——  
  不對不對!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耶——  
  慘了慘了!遇上這種纏人的無賴學生,日子是別想過了!  
  即使她是很能幹的學生會長也沒轍,因為——她根本管不了他……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1 16:5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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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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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私立玫瑰女子專科學校」就盤踞在這個蓊鬱山頭的半山腰,嶄新的磚紅色校舍高貴典雅,去年才開始招生,學生不過兩百多人,卻多半是千金小姐和名門閨秀。

  雙十慶典剛過沒幾天,學校宿舍的三一八號房傳來碰的聲響,接著是哀鳴和呻吟,從洗臉台回來的古湘凝推開寢室門,看見的是一個朝天的臀部。

  「又跌下床了?」古湘凝蹙眉,擱下洗臉盆過去拉起五體投地的室友陶然。

  「都一年了還不能習慣嗎?如果你睡的是上鋪,怕早就摔成傻子了。」

  「上鋪有護欄嘛!」

  陶然打著阿欠,摸摸摔疼的臉頰。為什麼每次總是臉部朝地呢?她已經沒有太多美貌可以糟蹋了啊!

  「再高的護欄你也會爬過去的,沒看過睡相這麼差的人。」

  「你何必這麼說我呢?每回摔下床我都受到很大的驚嚇耶!」陶然不怎麼認真地抱怨著,說著又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嚇醒了就快去刷牙洗臉,讓學妹看見這種睡眼惺忪的模樣,一輩子都得不到尊敬了。」古湘凝梳著長髮說。

  「學妹?」陶然終於清醒了些,表情卻疑惑得很。「那是什麼東西?」

  古湘凝回頭給了她責難的一瞥。

  「是人,今天有新學妹搬進寢室來,你忘了?」

  陶然茫然地眨眨眼,古湘凝看不過去了,輕歎著放下手中的梳子。

  「去梳洗吧!我會替你把咖啡沖好。」她對陶然說。

  「但我還很想睡。」

  「去洗臉!我拒絕跟神智不清楚的人說話。」

  「誰是——」陶然又打呵欠。「——神智不清楚的人?」

  「就是你!」

  古湘凝起身將她連抓帶拉地推出門外。

  「喂!我的洗臉盆——」

  話還未說完,藍色的洗臉盆就連同牙膏牙刷毛巾一塊兒被塞入她手中了。

  哀怨地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陶然捧著盥洗用具朝洗臉台走去。

  湘凝好殘忍,居然就這麼把她推出寢室,就算是不小心從床上跌下來了,她還可以再爬回去啊!今天是星期天耶!至少該睡到中午的,這種時候洗臉台很空,也許就只有她一個可憐人了。

  沒想到她錯了!

  陶然呵欠不斷地走到洗臉台,赫然發現早起的人還不少,每個水龍頭前都站著人,拉長耳朵仔細聽的話,「學妹」兩個字還真是此起彼落響個不停。

  學妹?指的是新生吧?那又怎麼樣呢?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

  陶然下意識這麼想著,腦子裡還是混亂不清,她又張開嘴打了個呵欠,等著洗臉台空出位置來,在等待的空檔又順道睡了個回籠覺。

  *   *   *

  僅僅洗臉並不能讓陶然清醒,一杯咖啡才有完全的效果,這點古湘凝清楚得很,她們是室友嘛!這種「靈異事件」每天都在這間寢室上演,經過了這一年,她總算能坦然視之了。

  「這咖啡是冷的。」陶然瞪著手裡的馬克杯說。

  「誰知道你去洗個臉要二+分鐘。」古湘凝道,她長及腰部的頭髮此刻已高高紮成一束馬尾。

  「洗臉台擠滿了人,要排隊。」

  「你的臉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打瞌睡時撞上鏡子了。」陶然摸了摸臉頰上的傷口。「老處女到底要不要修那面鏡子?就這麼放著不管太危險了。」

  「會因為打瞌睡而撞上那面缺角鏡子的也只有你了,我看你以後喝過咖啡再去洗臉吧!還有,舍監有一兒一女,聽說都上大學了。」

  「那又如何?」

  陶然擱下手中的咖啡,拿起度數極深的眼鏡擦了擦,然後戴上。

  「我只是提醒你,她絕不是什麼處女。」古湘凝輕描淡寫道。

  「那你要我怎麼稱呼她?『心理變態的老女人』嗎?」

  陶然大口喝完咖啡,閉上眼滿足地輕歎一聲,再睜開眼睛,鏡片後的雙眼是一片清明,晨起的迷糊遲鈍已經完全消失了。

  這不是魔術是什麼?咖啡魔術!

  古湘凝微笑。

  「總算醒了吧?」她問。

  「嗯。」陶然應了聲。

  「臉上的傷要不要擦藥?」

  陶然搖頭。

  「我有昆蟲般的復原力。」

  「那麼來談談學妹的事吧!」

  「學妹怎麼了?」

  「新生明天報到,今天應該會搬進來吧!你一點都不好奇嗎?不想知道這寢室的新成員是什麼樣的人?」

  「難不成會是男人?」喝過咖啡後的陶然對什麼事都很冷靜。「搞不懂大家在興奮什麼,有了新室友就表示私人空間變小了,做什麼都得顧慮到別人的感受,動不動就會篇了點雞毛蒜皮的事發生摩擦,有什麼好?」

  「終於有學妹可以欺負使喚,會興奮也是理所當然的。」古湘凝笑著說。

  陶然一聽,聳起眉嚷:

  「不會吧?大家滿腦子都是這種骯髒的思想?」

  「某某學妹,把那本書拿過來,某某學妹,替學姊泡杯咖啡,這種話你也很想說說看吧?」

  陶然吐吐舌頭。

  「被你識破了,我是想過幾次,但這不表示我喜歡這小小的寢室再擠進幾個人,對了,到底有幾個?」

  「如果你問的是我們家可愛的學妹,答案是兩個。」

  陶然呻吟。

  「一下子就要來兩個嗎?」

  「這寢室有六個床位,不可能永遠只住我們兩個人,你早點面對現實吧!」古湘凝對她說。

  「知道了。」陶然道。

  「那要不要來畫張海報?」

  「海報?」陶然推了推眼鏡詫異地問:「做什麼?」

  「當然是貼在門口歡迎新學妹嘍!」

  *   *   *

  「你自己拿出去貼,這麼丟臉的事我可不做。」看著那張可笑的海報,陶然推推眼鏡說。

  「沒問題!」古湘凝一口答應。「我去貼,你就負責去買些吃的喝的。」

  「吃的喝的?」

  「要開歡迎會啊!」古湘凝將一張五百元的紙鈔塞入她的口袋,還替她拉開了房門。」不要超出預算,還有,記得買我愛吃的乖乖,奶油口味。」門輕輕關上了。

  陶然瞪著門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朝樓梯走去,在走廊時不經意抬頭一瞧,哇!居然每間寢室門上都貼著海報,有的甚至還掛上了花俏的裝飾品,海報上的字眼更是一張比一張誇張噁心。

  走過長長的三樓走廊,陶然終於有了新的體認,對於這些個新出爐的學姊而言,新生的到來是件天大的事,整棟宿舍也許就只有她一個人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了。

  學校福利社假日是不營業的,陶然只得走段不算短的路到校外去,感謝無所不在的便利超商,出了校門只需再走五分鐘就有一家。

  早知道應該自願貼海報的,那比採買零食輕鬆多了。陶然這麼想,推推眼鏡朝便利商店走去。

  買了大包小包的零嘴,拾了兩大瓶可樂,總共花了三百七十五元。將發票和零錢塞回牛仔褲口袋裡,陶然推了推略微下滑的眼鏡,提著兩大袋東西步出便利超商,誰知自動門才剛剛關上,她就被人從側邊狠狠地撞了一下,眼鏡掉了,零嘴和飲料散落一地,她自己則狼狽地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地面上的東西和那撞倒她的人。

  陶然還驚魂未定,對方已經髒話脫口,惡人先告狀地對她罵道:

  「你眼睛忘了帶出來是不是?臭婆娘!」

  陶然二話不說,抓起地上一包牛肉乾朝那人扔去!啪地一聲正中鼻樑。

  「你才是瞎了狗眼,走路不看前面,撞了人還汪汪叫個不停!」

  她站起來拍拍褲子,毫不畏縮地直視那至少比她高兩個頭的壯漢。

  「汪汪叫?你把我們榮哥當狗了?」大塊頭身後走出一個個頭較小的傢伙。

  「你這不知死活的女人,敢拿東西砸我們榮哥,非好好教訓你——」

  「算了!」大塊頭拉住那小個兒。「別銀個娘兒們計較,她肯道歉的話就放了她。」

  「我還等你們道歉呢!」陶然看著那兩個人冷冷地道:「明明你們撞了我,是男人就替我把東西撿一撿裝一裝,交還給我再說聲對不起。」

  陶然就是這樣的人,她既沒有自衛能力,又缺乏自保意識,但只要錯不在她,要她讓步道歉,打死都免談。

  這番話不要說激怒了小個兒,連那榮哥都給惹毛了,給她台階還不懂得下,這丫頭不是傻了就是自討皮痛。

  「你說什麼?要我道歉?有膽子你一個字一個字再給我說一遍。」

  榮哥面目猙獰一步步地走向她,小個子則站在後頭,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這麼個流氓樣子的人節節逼近,說不怕是騙人的,不過陶然最討厭這種只會恐嚇善良百姓的小混混,她絕不會向他們屈服,光天化日的,而且還是在便利超商門外,她就不信他們敢對她如何。

  然而隨著對方愈來愈迫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她,陶然的信心也逐漸崩解,但她仍拒絕後退,眼底閃著固執。拜託!社會治安真敗壞到這種地步了嗎?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止這些人胡作非為了?

  「住手!」

  正當她這麼想著,低沉而略顯冰冷的聲音由那兩人身後傳來。

  「沈——沈哥!」叫榮哥的傢伙喊道,朝陶然逼近的腳步跟著停了下來。

  陶然轉頭,一輛黑色的BMW旁站著一個瘦高男子,他身著黑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直而及肩的頭髮遮住了部分的臉,眼睛又藏在墨鏡後頭,看不出完整的五官,但在那頹廢的氣質中似乎有那麼點不尋常,不知道為什麼,陶然感覺很不安!

  比剛才面對這兩個窮兇惡極的傢伙時還要更甚幾倍。

  「不要為難女孩子啊!」黑衣男子倚著車子說。「在大馬路旁和一個小女生爭執,太難看了。」

  榮哥一聽微微紅了臉—但仍為自己辯解道:

  「但是沈哥,這丫頭不知好歹,撞了人連聲對不起都不肯說,還理直氣壯要我們道歉,我和小毛氣不過,所以才——」

  「夠了,難不成你們真打算對女孩子動手?」黑衣男子說。

  他的語氣聽起來懶洋洋的,卻意外地產生了莫大的效果!只見二高一矮兩人乾笑著揮揮手,異口同聲道:

  「沒有,絕對沒這回事!沈哥,我們怎麼可能對女孩子動手?只不過是嚇唬嚇唬她而已嘛!」

  哈!真是謊話連篇。陶然瞪了他們一眼,懶得再多說什麼,彎腰撿起眼鏡戴上,然後將掉落的東西一一裝回袋子裡,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便轉身走開。

  沒想到才踏出一步,右腳腳踝就傳來一陣疼痛,雖然勉強忍一忍還能走,但卻是愈走疼痛愈劇烈,令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扭傷了!那兩個傢伙居然害她扭傷了,而她還得走一段路回宿舍呢!所以她最討厭這些混混流氓了,年紀輕輕無所事事,就會以暴力恫嚇善良百姓,根本就是社會的毒瘤、人類的恥辱。

  陶然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氣因此又冒了上來,她牙一咬,轉頭狠狠地瞪了那黑衣男子一眼,拖著疼痛的腳繼續朝校門走去。

  「你受傷了?」黑衣男子開口問。

  陶然根本懶得回答,頭也不回一跛一跛地走著,就在接近校門口時又聽見黑衣男子的聲音。

  「讓我送你進去吧!陶然。」

  *   *   * 

  陶然?他真的叫她陶然?那個穿黑衣服的傢伙知道她的名字?

  陶然倏地轉身。

  「你——」

  「果然是你!」黑衣男子朝她走來。

  「什麼果然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陶然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你——戴上了眼鏡啊!」黑衣男子像是沒有聽見她的問題,以沙啞的聲音低語著。

  陶然愣了愣,警鐘在腦中越響越大聲。

  「你究竟是誰?」

  她推推眼鏡盯著他瞧,只看見他高挺的鼻樑和微微上揚的唇,卻無法透視漆黑的鍾片看人他的眼眸。

  「我究竟是誰嘛——這個我們邊走邊聊如何?」他說。

  「誰要跟你邊走邊聊啊?」陶然後退了一大步,越看他就越感覺到危險。

  「你是這學校的學生?」黑衣男子像沒聽見她的話似的。

  「難不成我看起來像老師?」陶然沒好氣地答。

  「友善點,我沒有惡意。」

  「你們這種人所謂的友善我已經見識過了。」陶然看向猶在車旁等候的兩個傢伙。

  「要他們過來向你道歉嗎?」

  陶然詫異地看著他,數妙後搖搖頭道:

  「算了,一大早跌下床時我就知道今天不是什麼好日子。

  「為什麼會跌下床?」

  「沒有因為什麼,那是我的老毛——」陶然閉上嘴巴,怪異地看著他。「這是我的隱私,沒有必要告訴你。」

  黑衣男子扯扯嘴角。

  「對不起,我只是隨口問問。」

  「你也太不客氣了。」陶然生氣地看了他一眼,破著腳走向校門。「就到這裡為止,你別再跟過來了,校門口可是有警衛的。」

  「好打算就這樣『跳』回去?」黑衣男子問。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陶然咬牙回答。

  「我可以送你。」

  「校規規定,除了運送大件行李,任何車子不能進出校園。」

  「有人攙扶著走總是輕鬆點。」

  「只怕校規也規定了,學生有責任維護校園安全,應該慎防可疑份子進入校園。」

  雖然隔著墨鏡,陶然似乎仍能感覺他的視線透過漆黑的鏡片向她射來,但她也顧不得害怕了,在這兒和他扯個不停可不是她的意願,再加上腳疼令她情緒不佳,她只想馬上回寢室找張椅子坐下。

  於是她轉過身不理會他,咬緊牙關加大步伐往前走,這回黑衣男子沒有再跟上來,一直到她要進校門那一剎那才開口喊道:

  「陶然!」

  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子。

  「要不要我摘下墨鏡?」他問。

  「幹嘛?」

  陶然不由挑起了眉,他要不要摘下墨鏡與她何干?

  「讓你仔細看看我。」

  「看看你?有必要嗎?」陶然推推眼鏡把他從頭看到尾。「別告訴我你其實是木村拓哉。」

  「木村拓哉是什麼東西?」

  咦?這是什麼語氣?好像不怎麼高興了。

  「不是什麼東西,是舉世無雙的好男人。」陶然不耐地回答。

  她究竟還在這兒跟他閒扯什麼?他跟那兩個混混是一夥的,是她最討厭的那種人,尤其是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她的名字,詭譎得很,她是哪根筋不對勁了,居然跟他在這兒談論木村拓哉?

  陶然忽然間討厭起自已來了,她又一次轉身走開,並決定這次無論如何都不再停下來,她的腳疼死了,再這麼耗下去說不定連回宿舍都有困難。

  果然,那黑衣男子又在後頭喊了她幾回,而陶然也堅定地來個不理不睬,她咬著牙加快腳步走著,直到繞過一棟校舍才慢了下來——

  但那傢伙究竟是誰呢?他是真的認識她還是隨便說說的?在跛行回宿舍的一路上,陶然腦中儘是這些無解的疑惑。

  *   *   *

  看見跛著腳的陶然走進寢室,古湘凝慣有的冷靜表情出現了一、兩秒鐘的崩解。

  「你——去跳迪斯可了?」她問。

  陶然白了她一眼。

  「是你要我去買零嘴和飲料的啊!」

  「那為什麼會跛著腳回來?」

  「即使是到便利超商這麼一小段路也可能危機四伏,你不知道嗎?」

  古湘凝看了她半晌,開口問:

  「連頭都受傷了嗎?」

  陶然也看了她半晌,回答道:

  「有沒有人說過你冷血無情?」

  「偶爾。」古湘凝拿過陶然手中的東西,扶著她到床鋪坐下。「發生了什麼事?可樂瓶摔成這個樣子,等會一開豈不是要噴的整個寢室都是了?」

  「那就把它當香檳喝吧!!」

  陶然把右腳放在椅子上,稍稍拉起牛仔褲審視著傷處。

  「腫起來了,我到舍監室去要些冰塊吧。」

  「算了,過幾天就會好的。」陶然把腳放下。「學妹呢?還沒有到嗎?」

  「是啊。」

  「真會蘑菇!」

  「有點耐性嘛!下午才會來也說不定。」

  「最好是改變主意不來了。」

  古湘凝哈哈笑了兩聲。

  「雖然你不相信,但『玫瑰』終究是挺熱門的女子學校,好不容易才能擠進來,又怎麼會輕易放棄?」

  陶然輕蔑地哼了聲。

  「如果是要學煮飯燒菜織毛衣,上主婦才藝班不就成了?」

  「學校裡還有其它的課程嘛!」

  「你指的是『古董傢俱保養』還是『恢復疲勞的指壓按摩』?」

  古湘凝笑了。

  「比起一般的學校,我們的課程是奇怪了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玫瑰的教育宗旨比較特殊啊!」

  「你不在乎嗎?只為了一個不知道長相的男人學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陶然看看她。

  「怎麼能說是莫名其妙的東西?將來搞不好能靠它們做生意賺大錢呢!」

  陶然瞪大眼睛。

  「你瘋了?做按摩女郎是沒辦法賺大錢的,再說現在不是已經通過了什麼法案嗎?只有盲胞才能從事按摩工作,你有點常識好不好?」

  古湘凝看了天花板一眼。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就不能開西點麵包店,或者是弄問什麼花藝公司嗎?」

  「那也很難發大財吧?」

  「要那麼多錢做什麼?你家的錢和我家的錢加起來還不夠多嗎?」古湘凝說。  

  陶然又把腳放到椅子上,替自己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

  「我老爸只是家小貿易公司的老闆,和你家是不能比的。」她說著輕歎一聲。

  「不過現在的老頭子究竟都在想些什麼啊?辛辛苦苦把一個女兒養大,花一大筆錢供她讀書,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去服侍另一個男人?」

  「嫁入豪門就是幸福,這種觀念似乎已經根深柢固了。」

  「你難道沒有自己的意見?」

  古湘凝聳肩。

  「有什麼差別嗎?反正學費是老爸出的,我也沒有特別嚮往的學校。」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們若總是悶不吭聲的,會不會這輩子就讓老頭子牽著鼻子走了?」陶然張大嘴巴嚷道。

  古湘凝盯著她,幾秒鐘之後露出微笑。

  「我還說你是怎麼了,原來是替自己擔心啊!」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陶然推推眼鏡。「你才該擔心,大企業之間最流行什麼政策婚姻了,你一不小心就可能糊里糊塗地嫁入豪門,過著不見天日的怨婦生活。」

  古湘凝瞇起眼睛。

  「你——現在擔心這些不覺得太早了點嗎?」

  「我只是懷疑,這種以培訓賢妻良母為宗旨的學校,居然還有人搶著來!」陶然動了動右腳,抬頭對古湘凝說:「午餐你自個兒去吃吧!我這幾天還是少走點路比較好。」

  「那就泡兩碗麵來吃如何?」古湘凝說。

  「好啊!簡單又經濟。」陶然輕輕地揉了揉腫起來的腳踝。「學妹——會是怎麼樣的人呢?」她喃喃道。

  「別是像你這麼古怪的就阿彌陀佛了。」

  「要說古怪,你的排名還在我之上吧?」陶然反擊。

  「謝謝誇獎。」古湘凝轉頭,手裡拿著兩碗泡麵。「你要哪一種?鮮蝦面還是牛肉麵?」

  *      *    *   

  便利超商旁有家快餐店,三明治、蘿蔔糕、刨冰、飲料等等都有賣,而在這接近正午的時候,雖然店裡用餐的人不少,但最裡頭的一張桌子旁卻坐著三個非常醒目的人,一個高大,一個矮小,一個卻俊師有如電影明星。

  「沈哥!剛才——?」

  沈靖瀾舉起了手。

  「好了,榮哥,我說過很多次,叫我小沈就行了。」

  「那怎麼行?你本來就是我們的大哥。」大個子用手肘撞了小個子一下。「你說是不是?小毛。」

  「嗯。」小毛拚命點頭。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沈靖瀾喝著地的紅茶。

  「做學生有什麼搞頭呢?我真不懂。」榮哥皺著眉說。

  「耍勇鬥狠並不是什麼好事,我以為你們已經認清這一點了。」

  「當然,當然,沈哥解散了幫派後我們一直很乖的。」榮哥忙道。

  「是啊!是啊!」小毛忙著附和。「不過這樣的日子還真是悶了點。」

  「所以就和女孩子卯上了?」

  沈靖瀾緩緩地取下墨鏡,一雙漂亮的眼睛直盯著對面的兩個人。

  霎時,榮哥和小毛都白了臉,一個猛搖頭,另一個則拚命揮手。

  「我們只是嚇嚇她而已,沈哥。」榮哥解釋著。

  「是那丫頭態度不好。」小毛低聲說,榮哥的拳頭隨即敲了過來。

  「閉上你的嘴,白疑!」

  「好了!」沈靖瀾扯扯嘴角。「我不是在責備你們,現在的我只是個學生。」榮哥和小毛互看了一眼,默契十足地同時歎了口氣。

  「話說回來,沈哥!你打算在學校待多久啊?」榮哥問。

  「當然是待到畢業了。」沈靖瀾回答。

  「怎麼會忽然想要上學呢?」小毛皺著一張臉嘀咕著:「光是想起那些讀不完的書、考不完的試,我的頭就昏了。」

  「我啊,則是提起學校兩個字就想睡覺。」

  榮哥說著還真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沈靖瀾扯了扯嘴角。

  「沒辦法,我承諾了某人要拿到大學文憑。」

  「文憑有什麼用?聽說現在滿街都是失業的大學生。」小毛說。

  「我要文憑不是為了找工作。」沈靖瀾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掏出一張千元鈔票擱在桌上。「你們可以再坐一會兒!我還有事,得回學校去了。」

  「不用了,沈哥。」榮哥將千元鈔票遞還給沈靖瀾。「這點小錢,我和小毛處理就可以了。」

  「讓我請客吧!好一陣子沒碰見你們了。」沈靖瀾微微一笑。「還有,能不能請你們幫我一件事?」

  「有什麼事沈哥儘管吩咐就是,這麼客氣聽起來怪彆扭的。」榮哥說,小毛則頻頻點頭附和。

  「就是剛才那個女孩,如果再遇上她,希望你們放過她,別找她麻煩。」沈靖瀾說。

  榮哥和小毛聞言愣了下,然後兩個人同時猛搖頭。

  「不會,不會!我們絕對不會找她麻煩的。」小毛說。

  「是啊!是啊!」榮哥乾笑道:「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只是好玩,嚇嚇她而已。」

  「那就好。」沈靖瀾取出墨鏡戴上。「對了,還有一件事——」

  「不要客氣,沈哥,儘管直說。」

  「你們知道木村拓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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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2: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從玫瑰女子專科學校再往山上走個二十分鐘,還有個叫「私立白樺學院」的學校。這學校創校六年,錄取分數年年都是聯招中最低的,又聽說有個傢伙把大學當醫學院讀,始終畢不了業不說,還把學校搞得烏煙瘴氣,是以學校聲譽始終不能提升,近兩年來甚至沒有任何女孩子願意就讀這所學校,而逐漸成為一所純陽剛的學校。

  沈靖瀾今年二十六歲,說老不老,卻也不該是在學校鬼混的年紀了,然而因為某種因素,他勉強擠進了「白樺」,乖乖地上課考試交作業,並且在今年升上了二年級。

  關上寢室的門,沈靖瀾解開襯衫扣子,脫下它扔在床上,然後他倚著窗,燃起一根菸,在吞吐間看向窗外。

  透過綠黑色的墨鏡,花沒那麼紅,樹也沒那麼綠,陽光下的一切似乎都少了一分燦爛,但是他卻在這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裡尋得了一點生氣。

  沈靖瀾拿菸的手有點顫抖,沒有榮哥和小毛在旁邊嘰嘰喳喳,沒有人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心思就不可控制地全回到她身上了。

  這麼多年來,他經常幻想與她不期而遇的情景,有時看見與她神似的背影,便會不自禁地心跳加速,然而在經歷無數次的失望和時間的沖淡後,他以為年少時那分莫名的迷惑已經結束了,今天卻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她重逢,真是始料未及。

  想起看見她的那一剎那,沈靖瀾不由得又是一陣心悸;雖然她長大了,還戴上了眼鏡,但是那雙眼睛、那高挺的鼻尖、那說話的聲調,都和小時候的她重疊了。

  是陶然沒錯,除了身高,她和小時候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那麼是他變了嗎?她對他竟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想到這兒,沈靖瀾胸口一悶,彈了彈菸灰,本想將香菸放回嘴裡,最後乾脆熄了它,將它扔進垃圾桶裡。

  她認不得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隨後沈靖潤又這麼告訴自己,畢竟他們初識時她只不過五、六歲吧!那種年紀的小女孩,怎麼會費心去記住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可怕大哥哥?

  用「可怕」來形容應該還算貼切吧!十三歲的他理著個平頭,臉上不是青的就是腫的,那一天地跳過矮樹牆,碰上了獨自坐在樹下看漫畫書的鄰家小女孩。

  小女孩顯然受到驚嚇!睜大雙眼盯著地看,久久都不動一下,就在他以為她嚇傻了,翻翻白眼正想離開的,她忽然又開口了,反倒把他嚇了一跳。

  「你要來我們家為什麼不走大門?」

  她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冷靜,不像一般小女孩那樣軟軟膩膩的。

  「誰要來你家?我只是經過,馬上就會走。」

  他說著以衣袖擦拭嘴角的血跡,隨即因一陣刺痛而皺起雙眉。

  「你跟人家打架了。」

  小女孩像在陳述一項事實。

  什麼打架?沈靖瀾咬牙切齒,他是被人打,而且還不能還手,該死的臭老頭!他可不會永遠悶不吭聲地站在那兒挨揍,老傢伙最好搞清楚這一點。

  「你是壞孩子吧?好奇怪,一個藍眼睛的壞孩子。」小女孩站起來拍拍屁股,無懼地看著一臉怒氣的他。「我以後是要當醫生的。」她冒出這麼一句話。

  他下意識地瞄向她手上拿的漫畫書,書名是《怪醫黑傑克》。

  「我要做心地善良的好醫生,所以雖然你是壞孩子,我還是會替你治療。」她說著居然朝他招招手。「你過來,過來啊!」

  沈靖潤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真的走向她,他當時想做的其實是罵她神經病,狠狠地瞪她一眼再轉身離去。不過他終究還是來到她跟前了,看著她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三片OK繃,上頭還有卡通圖案,然後又對他發出命令:

  「蹲下來,蹲下來嘛!」

  沈靖瀾揚起雙眉,然後就像中邪似的乖乖蹲了下來,讓她把那可笑的OK繃貼在他臉上看起來最嚴重的三個地方。

  「不可以撕掉哦!」貼好之後她這麼對他說,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低喊一聲,俯身在三個OK繃上頭各印上一吻。「這是我媽媽的秘密絕招,聽說會好的更快,不過沒什麼醫學根據。」

  就這樣,言語早熟的小女孩拿著漫畫進屋去了,卻在他叛逆的心湖中激起第一波漣漪。

  *   *   *

  雪瑞.懷特是大企業家沈重和在美國偶然認識的大學女孩,那年她二十一歲,未婚,沈重和四十二歲,在台灣有個結婚十八年的妻子。而即使在年齡和身份上都有阻礙,兩人還是發展出一段不倫之戀—雪瑞並在隔年為沈重和產下一子,就是沈靖瀾。

  所以沈靖瀾不僅是所謂的混血兒,還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私生子。多少人拼了命要到美國去生孩子,沈重和卻把挺著個肚子的雪瑞秘密接回台灣,在這個較為保守的社會裡出生,沈靖瀾所承受的不僅是來自各方的異樣眼光,還有同年齡小孩子無知卻殘酷的羞辱。

  沈靖瀾十二歲時,沈重和的妻子因病過世,幾個月後,他和母親就被接入沈宅和他的父親沈重和一起生活。

  他對父親幾乎沒有什麼印象,年少的記憶中僅有的,也儘是自己因他而遭受的種種羞辱—所以他變得叛逆不羈,抽菸、喝酒、蹺課、和朋友鬼混,所有能讓父母生氣的事他全做遍了,而且不管父親如何怒斥責打,從來不曾低頭說過一聲對不起。

  那陣子沈靖瀾那張俊臉沒一天是完整的,在外頭要和人幹架,回到家裡再挨父親一頓打,還不能還手,他一直到了現在,每當站在鏡子前時,都詫異自己這張臉何以還能保持原狀。

  然後就是那一天—他跳過圍牆並首次和鄰家的小女孩打了照面,很奇特的一個經驗,教他只要一看見被他撕下的那幾張OK繃,就不由得想起她,想起她對他說過的話,而最常想起的是那三個輕輕的吻。

  說來有些可笑,當時的他雖然才十三歲,對女孩子卻已有豐富的經驗。也許是因為體內流著一半美式血液,又有著刀鑿般的輪廓和瘦高卻結實的身軀,再加上墮落的生活方式!從他脫離處男那天起,身邊從來不曾缺過女孩子,這樣的他,居然會對一個鄰家小女生幼稚的「治療之吻」念念不忘,真是荒謬至極!

  然而即使他不斷對自己這麼說,那陣子的他卻仍不可控制地總在圍牆旁徘徊,他不時看向隔壁,只要一聽見有人開門出來便往樹後躲,如果出來的是那小女孩,他甚至該死的會開始心跳加速,這莫名的病症搞得他那陣子情緒極糟。

  為了問出小女生的名字,沈靖瀾難得地和母親做了一番閒聊,他這才問出她名叫陶然,是陶家的獨生女,也發現她喜歡看書,經常在放學後拿著書到院子裡看。

  小女孩安靜地翻閱著書本,很有氣質的畫面,但只要仔細一瞧便會有幻夢碎裂的感覺,那孩子不過是各種漫畫的單純擁護者,雖然她不見得能看懂多少。

  日子在一成不變中一天天過去,他依然故我,做一個在人們眼中壤到極點的傢伙,卻奇怪地不曾放棄在圍牆旁駐足的奇怪興致。一年後他已鮮少在打鬥中受傷,和父親的不和卻愈演愈烈,但只要看著靜坐在院子裡翻書的陶然,他便能奇跡式地感覺、心情平靜了下來。

  然後,記得是夏日的某一天,他因為和父親的一次劇烈爭執而離家,過了一個星期後他再返家,竟看見隔壁的大門外掛著房屋公司的廣告板子,「吉屋出售」四個斗大的字令他足足在門前站了二十分鐘。

  搬走了?她搬走了?那個曾經毫不猶豫地將OK繃貼在他臉上的小女孩,已經不會在院子裡出現,他即使跨過矮矮的圍籬也無法再見到她了!

  忽然,沈靖瀾強烈地意識到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但是在問過母親,甚至扯下臉去詢問其他的鄰居後,得到的也僅是籠統的答案,沒有人能告訴他陶家確切的新住址。

  在房間裡窩了幾天,沈靖瀾的情緒逐漸平復,他沒有再試圖找她,真那麼做的話不就像瘋了一樣?只是一個說過幾句話的小女生,沒道理會忘不了,一點道理也沒有。

  他將三塊OK繃扔進垃圾桶裡,立刻就有想找人幹架的衝動,於是他又把它們從桶子裡翻出來,抽了張面紙包住丟進抽屜,然後用腳碰地一聲將抽屜踹回原處。

  回憶往事讓沈靖瀾漾起淺淺而苦澀的笑,儘管是荒謬得教人難以相信,但今天和她的重逢卻點出了事實,原來小女孩一直都存在他的記憶裡,他放浪的心始終有那麼個小小的角落為她所佔據,這麼多年來不去想她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但為什麼呢?為什麼會對一個言語早熟的小女生產生這麼濃烈的興趣?難道他心理上一直渴望能有個妹妹?沈靖瀾正想仔細思索這個問題,敲門聲卻湊巧地在這時候響起了。

  *   *   *  

  沈靖瀾拉開門,外頭站著個高壯的男人,好像是住在宿舍的四年級學長。

  「沈靖瀾在嗎?」那人探頭問。

  「我就是。」

  「你就是沈靖瀾?」學長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你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麼會惹上林慶華?」

  「林慶華?」沈靖瀾蹙眉思索了會。「我不認識這個人。」

  「他是這學校的老大,你怎麼可能不認識他?」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曾經聽別人提起過幾次。」

  「只是聽說過嗎?」那學長瞇起眼睛。「你再仔細想想,你和他——呃——真的沒有什麼過節或者是摩擦?」

  沈靖瀾搖搖頭。

  「究竟有什麼事?學長。」

  「我在回宿舍的路上遇見林慶華,他要我來轉告你,要你馬上到校門口去。」

  「做什麼?」

  學長搖頭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

  「可以不理他嗎?」沈靖瀾問。

  學長一聽臉色大變。

  「不去的話會有麻煩的。」他嚷著。

  「那麼只好去了,我不喜歡惹麻煩。」沈靖瀾轉身去拿上衣,回過頭卻看見那學長還面有難色地站在門外。「還有事嗎?學長。」

  「這——也許與我無關,但——你真的要去赴約嗎?」學長以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不去會有麻煩,學長剛才不是這麼說的嗎?」

  「但是去的話只怕會有『大』麻煩啊!」

  沈靖瀾微笑。

  「學長貴姓?」

  「秦,秦翼風,機械系四年級。」學長伸出手和沈靖瀾相握。「我就住在你斜對面那間寢室。」

  「沈靖瀾,資訊系二年級。」沈靖瀾自我介紹。

  「也許你還是不去的好。」

  顯然奏翼風還是很擔心,他是傳話者,他覺得自己得負部分責任。

  「不用太緊張,學長,也許那位大哥只是想跟我聊聊。」

  沈靖瀾穿上襯衫。

  「你太樂觀了,林慶華是那種動手不動口的人,他絕不是想跟你聊聊而已!我看——」秦翼風露出壯士斷腕的表情。「就這樣吧!我跟你一道去。」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既然對方是那樣的人,學長還是不要牽扯進去的好。」

  沈靖瀾穿好上衣朝外走,秦翼風只得往旁邊讓了讓。

  「那——你自個兒小心了,別跟他到什麼偏僻的地方去,校門口人多,那傢伙多少有點顧忌。」

  「我知道了。」

  「回來的話到我房裡喝杯茶,」秦翼風看著他說:「一定要來啊!」

  這位善良的學長不希望到醫院去探望他。沈靖瀾把秦翼風的心思全看在眼裡,笑著點了點頭:

  「學長就抱壺好茶等我吧!」

  *   *   *

  沈靖瀾徒步來到校門口,一眼就看見馬路對面聚集著一小群人,約莫有五、六個,大概是其中有人發現他來了,原本圍成圈圈的幾個人向後移動,一個高壯的男子雙手抱胸直盯著他看。

  沈靖瀾推了推墨鏡,轉頭看了看左右是否有來車,然後就邁開長腿穿過馬路朝那群人走去。

  「聽說學長找我。」

  他在那高壯男子面前停下,依據多年的打架經驗,沈靖瀾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一個團體中為首的是哪一個。

  「你就是沈靖瀾?」

  林慶華把他從頭到腳仔細看了個夠,直覺地就不喜歡他,很不喜歡!

  瞧瞧這傢伙,有張俊帥的臉蛋,穿著雖然簡單但品味不凡,留著半長不短的頭髮,戴著副造型優雅的太陽眼鏡,長得夠高,體格看起來也不錯,這所學校如果有女生,豈不是全要圍到他身邊去了?他實在討厭那種情景,雖然只是想像,林慶華還是覺得生氣。

  「你是資訊系的?」他問。

  沈靖瀾點點頭。

  「二年級是吧?」

  沈靖瀾又點點頭。

  「你的話還真是少。」林慶華愈看這傢伙愈不順眼了。「其實今天把你找來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不過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請說。」

  「有不少人跟我提起過你,說你挺囂張的。」

  「囂張?我嗎?」

  沈靖瀾的語氣聽起來沒有太大的詫異成分。

  「難道不是?」林慶華雙手插在口袋裡,皺起眉盯著他。「你態度冷淡,姿態高傲,就像現在,你看看你那是什麼態度,跟學長說話至少該把墨鏡拿下來吧?」

  「對不起,學長,我的眼睛不舒服,怕見光,請原諒。」沈靖瀾回答。

  「是嗎?」林慶華顯然一點也不相信,還上前兩步扯了扯沈靖瀾的衣領。「還有,穿著這種衣服,開著百萬名車來來去去,一點也不像個大學生,怎麼?你以為家裡有點錢就了不起嗎?在學校裡是不吃這一套的,你最好——」

  「七十六萬。」

  沈靖瀾忽然開口了。

  「什麼?」

  林慶華愣了愣。

  「是二手貨!朋友便宜賣給我的,只花了七十六萬,並不是什麼百萬名車。」

  訓示到一半被人這麼打斷,林慶華真不曉得該如何接下去,尤其他一隻手還扯著沈靖瀾的領子,樣子看起來有點可笑。

  「算了!」林慶華惱怒地鬆開手。「總之你以後收斂點,就這樣了,不把我放在眼裡的話,我保證會讓你後悔的,你最好牢牢記住。」

  「知道了,學長。」沈靖瀾只得這麼說,他的個性在近年來已經逐漸轉為閃避麻煩的那一類,這個叫林慶華的真應該感到慶幸。「我可以離開了嗎?」

  「等等!」林慶華喊住他,還收起兇惡的表情換上一臉笑容。「還有件事想跟你打個商量。」

  沈靖瀾停下來等著。

  「下個星期能借你那輛拉風的車子來玩玩嗎?」林慶華說。

  *   *   *

  「什麼?你答應把車子借給那傢伙?」稍後在秦翼風的寢室裡傳來這樣的嚷嚷聲。「他威脅你對不對?你有膽子拒絕就要給你好看,他是不是這麼說的?」

  「沒有這回事。」

  沈靖瀾優閒地喝著茶。

  「那麼你怎麼會答應把車子借給他?車子耶!可不是一本書或是一件衣服,我聽說你的車子是很貴很拉風的那種,怎麼能隨便就——」

  秦翼風激動地揮舞著雙手。

  「只是一輛車子而已,而且我確認過了,他有駕照。」

  嗯,好茶!沈靖瀾滿足地微笑。

  秦翼風一副怏昏倒的模樣。

  「那不是重點!」他嚷著。「我真不懂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把車子借給那種傢伙,刮傷了漆或是撞凹了哪裡事小,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呢?撞了人,或開你的車去做壞事,車子是你的,要負責任的可是你啊!」

  「你想的太嚴重了。」沈靖瀾替秦翼風倒茶。「依我看!他借那車子純粹是想炫耀,好像是下個星期六,附近的女校有迎新園遊會和舞會是不是?」

  「玫瑰女子專校嗎?」秦翼風終於冷靜了些,坐下來繼續喝茶。「我是不曉得她們有沒有什麼園遊會舞會的,不過就算有,你以為人家會邀請白樺的學生嗎?跟我們比起來,玫瑰的女孩子們就好像生長在高山上的花,高不可攀,即使開著再帥再拉風的車子,那些眼高於頂的傲慢女孩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林慶華那傢伙居然還敢奢望,唉!人壞腦容量又小,可憐!」秦翼風搖搖頭。

  沈靖瀾聞言一笑!將熱水慢慢倒入茶壺中。

  「同樣是學校,真有這麼大的差別嗎?」

  「這說起來都要怪林慶華那傢伙搞壞的,大學讀了六年還不能畢業,成天只會帶著他那票跟屁蟲耀武揚威,搞得整個學校像個黑社會似的,偏偏他又能做的讓學校抓不奢把柄,真是的!教人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生氣。」

  「在哪個學校都能學到東西。」沈靖瀾淡淡地道,結果引發奏翼風強烈的共鳴。

  「沒錯!我就是抱持這種想法。錄取分數低又怎麼樣?輸贏等畢業後才真正開始呢!」他說箸朝沈靖瀾舉起茶杯。「相見恨晚,兄弟—讓我們以茶代酒乾一杯。」沈靖瀾也微笑箸舉起茶杯。

  「過去一年我們難道不曾在宿舍走廊碰過面?」他問。

  「或許有,但畢竟不曾說過話,更不用說像這樣坐在一塊兒喝茶閒聊了。老實說,在今天以前我一直有個錯誤的印象,覺得你是那種很難以親近的人。」

  「大概是我的話少了點。」沈靖瀾扯高嘴角說。

  「還有你的外表。」秦翼風說。「你很顯眼,即使走在滿是行人的大街上,也絕對會招來不少人的注意。喂!你不會是某某明星吧?或者是時裝模特兒?」

  「不是。」

  「真的不是嗎?」秦翼風看起來有些失望。「我倒覺得你挺合適的,因為你有一種——一種獨特的氣質,很難形容,就像你在室內也戴著墨鏡,若換了別人看起來一定很怪,像在要帥似的,但你——好像你經常都戴箸墨鏡,而我居然也看習慣了,覺得很自然,妙吧?」

  秦翼風說著哈哈傻笑。

  沈靖瀾靜了靜,接著伸手取下臉上的太陽眼鏡,帶著一絲淺笑望進秦翼風的雙眼,秦翼風的笑隨即凍結,換上一臉的詫異神情。

  「深——深藍色的眼睛!」他低嚷著,像讚歎也像是自言自語。

  「我只是厭倦了引發這樣的反應。」

  沈靖瀾說明他戴墨鏡的原因。

  「你——你是外國人?」秦翼風疑惑地蹙眉。「但是你有黃皮膚和烏溜溜的黑頭髮啊!」

  「我母親是美國人。」

  「混血兒!我怎麼沒想到?」秦翼風笑著敲敲自己的頭。「你討厭女孩子圍著你尖叫嗎?學弟,只要是男人都會認為那是天大的幸福啊!」

  他誇大的說法令沈靖瀾想笑。

  「沒有什麼尖叫。」他說。「她們只會問個不停,而我已經懶得解釋了。」

  「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秦翼風搖著頭喃喃低語,忽然間想起什麼似的,雙眼一亮。「對了!學弟,你對玫瑰的舞會有沒有興趣?」

  沈靖瀾略感詫異地揚起眉。

  「玫瑰的活動和白樺無關,學長剛才不是這麼說的嗎?」

  「我說的是事實!白樺的學生已經有三年不曾收到過其它學校的邀請函了。」

  「邀請函?」

  「沒有那東西就進不了玫瑰,園遊會或舞會都甭提了。」

  沈靖瀾又替自己和秦翼風倒茶。

  「白樺也有像學長這樣的好男人啊!」他說。

  「就是嘛!那些丫頭真不識貨。」秦翼風嘀咕。

  「被這種庸俗膚淺的女孩子包圍很煩人吧?也難怪學長對玫瑰的舞會一點興致也沒有。」

  秦翼風聽了哈哈乾笑著,還抓了抓頭,忽然一把抓住沈靖瀾的手,哭喪著臉說:「其實我很想去參加玫瑰的園遊會和舞會,但是再怎麼想也收不到邀請函,所以就嘴硬說了那些話,請不要怪我,帶我一塊兒去吧!拜託!」

  「去哪裡?」

  沈靖瀾不解。

  「參加舞會啊!」

  沈靖瀾訝異地揚起眉。

  「我?我可沒有邀請函。」他說。

  「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秦翼風信心滿滿地說。「我把青春都賭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要記得拉學長我一把,拜託!」

  沈靖瀾一頭霧水,只得無奈地笑笑。

  「我實在不懂學長的意思。」

  「你不懂沒關係,我知道該怎麼做就行了。」秦翼風握緊雙拳,臉上散發著熱切的光采。「等著瞧吧!我們就要成為白樺這兩年來首次擁有玫瑰邀請函的兩位英雄了。」

  *   *   *

  「啊!學長沒有課嗎?」

  一走出教室就看見秦翼風,沈靖瀾有些錯愕。

  秦翼風笑著揮揮手。

  「別說笑了,有什麼課比得上邀請函重要?」他拉著沈靖欄下了樓梯,馬不停蹄地朝校門口走去。「你接下來也沒課了吧?我都調查清楚了,絕對不會耽誤你的課業。」

  「你拉著我究竟要上哪兒去?」

  「那還用說,當然是到玫瑰去,我們要去拿邀請函,你忘了?」

  「誰會給我們邀請函?」

  沈靖瀾身不由己地跟著走!卻不得不提出疑問。

  「這個要去了才知道啊!」秦翼風轉頭審視沈靖瀾。「嗯,幸虧以你的長相和體格,即使穿著T恤牛仔褲也很顯眼,不像我——對了,你看我這身打扮,還可以吧?」

  看著秦翼風那身藍色的襯衫和黑色西裝褲,沈靖瀾點點頭。

  「很好啊!」他說。

  「是嗎?沒騙我?」

  沈靖瀾露出微笑對他說:

  「學長應該有點自信,你是長相不差的好男人。」

  「沒錯,我是千載難逢萬中選一的柔情男子,那些女孩馬上就會明白的。」秦翼風轉眼就變得過度自信了。

  「真的要去嗎?學長。」

  「當然,為了這個,我興奮得整個晚上都睡不著呢!」

  秦翼風一臉期待,沈靖瀾心想不去也不成了,只能無奈輕歎。

  「走路下山?」他問。

  「別開玩笑了,當然得開你那輛拉風的車去——這麼一來成功的機率就更高了。」

  「學長究竟想幹什麼呢?」沈靖瀾苦笑。

  「不是說過了嗎?去拿邀請函。」秦翼風笑著說。「對了,你也別再喊我學長了,叫我翼風吧!昨天一聊才知道我的年齡還比你小,怎麼好讓你再學長學長的喊我呢?」

  「所謂聞道有先後,這和年齡無關。」沈靖瀾微笑說。

  出了校門,兩人朝學校的停車場走去,看見沈靖瀾的車,秦翼風瞪大眼睛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哇塞!這樣的車子要一、兩百萬吧?」

  「跟朋友買的二手車,不值那麼多錢。」

  「二手車嗎?看起來跟新的差不多。」

  「重新烤漆過的關係吧!」沈靖瀾打開車門。「車子倒是很好開,所以我捨不得賣了它。」

  「賣了它?」秦翼風聞言低喊。「為什麼?這麼棒的車子——」

  「好開又不引人注意就更好了。」

  「啊?你指的是林慶華那傢伙?」秦翼風坐上車子,皺起眉問:「你還是決定把車子借給他?不再考慮一下?如果你改變了主意,我可以陪你去跟他說清楚。」

  「只是車子而已,借給他可以省不少麻煩,而我是最不喜歡惹麻煩了。對了,學長想借的話也不用客氣,儘管說,除非是要下山,其它時間我很少用車的。」沈靖瀾踩下油門—車子緩緩地駛出停車場。「到了那裡要怎麼做?校門口有警衛,我們也進不去不是嗎?」

  沈靖瀾的問題將秦翼風從「我也可以開這種車」的美景中喚醒了。

  「這個啊!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站在校門外就行了,你聽我說……」

  秦翼風開始描述他的計畫,車子則開上山路,緩緩地朝玫瑰女子專校而去。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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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放蕩多年後又重拾課本,應接不暇是理所當然,為了能在四年後順利畢業,沈靖瀾可以說是將全部的精力都擱在課業上,他很少注意其它的事情,也從未想過要參加什麼女子學校的園遊會。

  話雖如此!沈靖瀾卻不忍心拒絕興致勃勃的秦翼風,雖然完全猜不透他打算用什麼方法取得所謂的玫瑰邀請函,但是他熱中於某件事的單純喜悅觸動了沈靖瀾,他早已想不起自己何時曾經有過這樣的心情。

  於是,在些微莫可奈何的心態下,沈靖瀾讓秦翼風硬拉著前往那所女子學校,但就在驅車下山時,陶然的臉卻不經意地浮現在他腦中。

  啊!她也是那所學校的學生。

  沈靖瀾詫異自己何以到現在才想起這一點,秦翼風在他面前不曉得提過幾回玫瑰這所女子學校,他為什麼就是沒有將兩者聯想在一塊兒呢?

  是他這兩天一直不太專心的關係吧!沈靖瀾這麼想。他照樣上課、看書、吃飯、睡覺,但只要稍稍閒了下來,他便自然而然地想起陶然,然後他的注意力就會變得不那麼集中。

  沈靖瀾最常思索的是他究竟想從陶然那兒得到什麼,他很訝異自己一直沒忘記她,不但和她偶遇時心悸不已,還想起被他扔進抽屜裡的三塊OK繃,老天!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實在不懂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到了,到了,快轉彎啊!」秦翼風忽然嚷著,將沈靖瀾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在想什麼?沈兄,差點就開過頭了!」

  沈靖瀾對他抱歉地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著逐漸映入眼廉的校門,那天他就是站在那裡目送陶然跛著腳離去。

  他慢慢把車停下,轉頭問秦翼風:

  「現在呢?怎麼樣才能拿到邀請函?」

  秦翼風一聽聳起眉。

  「咦?剛才不是詳細告訴過你了嗎?難道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剛才?」沈靖瀾苦笑。「我以為你是說著玩的,那種方法怎麼可能——」

  「沒問題!一定沒問題的,我對現今的女學生心理研究的很透徹。」秦翼風指著前面。「啊!就是那裡了,快!快把車停在那棵樹下。」

  沈靖瀾摘下眼鏡看他。

  「你要我把車停在校門口?」他問。

  「還有更好的位置嗎?我要那些女孩子走出校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拉風的車子和帥哥。」秦翼風扯扯他的衣袖。「快點!人潮就要出現了,我們得擺好姿勢,絕不能顯得緊張慌亂,啊!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久而久之你就會明白,我正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   *   *

  說起秦翼風的辦法,其實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個辦法,他打算和沈靖瀾帥帥地倚車而立,吸引女學生主動過來攀談,再伺機取得舞會的邀請函。

  沈靖瀾非常懷疑這樣的方法能夠奏效,但秦翼風信心滿滿,邊整理自己的衣著邊對沈靖瀾道:

  「我一個人的話是失敗的機會大,但是加上你和這車子,一、兩張邀請函絕對沒問題的啦!對了,摘下你的眼鏡如何?這麼一來,成功機率馬上就會竄升到百分之一百二十。」

  沈靖瀾一句「別傻了」還沒說出口,居然真的有兩個女孩子朝他們走過來,秦翼風忙用手肘撞撞他,意思當然是要他好好表現。

  「兩位找人嗎?可以到警衛室登記廣播哦!」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對他們說。

  魚兒上勾了!上勾了!秦翼風的心緊張地喊著,臉上的笑容卻還稱得上自然。

  「我們見這裡有棵樹,就過來乘乘涼,不是找人,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乘涼?這是什麼爛理由?沈靖瀾不由輕歎一聲。

  「哇,這車子好棒啊!開起來一定很過癮吧?」

  另一個女孩有著非常傲人的身材和艷麗的臉蛋,她的手輕撫著車體,眼睛卻是直盯著沈靖瀾瞧。

  想起來有點可怕,就像細胞分裂似的,他們身旁的女孩子不知不覺地從兩個變成了四個、八個,最後沈靖瀾只覺得眼前黑鴉鴉的都是人頭,根本無法估算確實人數。

  嗯!是時候了,秦翼風興奮地想著。被一大群女孩子圍住的感覺真好,她們笑著說著,明顯地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這個時候只要將話題扯到園遊會上頭,邀請函肯定會如同雪片般飛來。

  沈靖瀾見秦翼風一逕優笑著,正想問問他們究竟得在這兒杵多久時,忽然在嘈雜的嘻笑中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咦?這車子有點眼熟耶!」

  說話的正是陶然!她推了推眼鏡,彎下腰仔細瞧著車子。

  「誰的車子啊?怎麼可以停在校門口呢?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和陶然一起外出購物的新學妹低聲抱怨著,一轉頭卻發覺陶然正認真地瞪箸車子,皺著眉頭似在思索什麼,好奇心不覺油然而生。「學姊,這車子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不對倒是沒有,只不過看起來好像在什麼時候——」

  陶然話說到一半又陷入思考中,學妹只得繼續逼問。

  「什麼時候?你倒是說清楚啊!學姊!」

  「啊!」陶然忽然低喊一聲。「是那傢伙的車,我扭傷腳那一天他——」

  「什麼!」學妹不待她說完便喊了更大一聲。「就是開這車的傢伙害學姊扭傷了腳嗎?」

  「差不多是這樣啦!」反正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真是他的車嗎?還是這樣的車這山上有十幾二十輛?」

  陶然喃喃自語著,一轉頭卻差點嚇出心臟病來,那位新學妹居然手持美工刀,臉上滿是殺氣。

  「學——學妹!可愛的學妹!」陶然抖著聲音擠出笑容。「你拿著那把刀子打算做什麼呢?你才到宿舍幾天,學姊對你也很客氣不是嗎?既沒有虐待你,也沒有支使你,你難道已經心生不滿,對學姊懷恨在心——」

  「我來戳破他的車胎替學姊報仇吧!」

  陶然愣住了,眨眨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眼鏡滑下鼻樑也忘了推回去。不過她也沒機會說什麼了,有個人咆哮箸衝了過來,一把推開陶然,並指著她的新學妹吼道:

  「你想做什麼?秦悠悠!居然隨身攜帶這種危險的凶器,相不相信我會當眾打你屁股?」當街指著人叫罵的正是秦翼風。

  陶然愣愣地看著這一切—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間變傻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搞不清楚,不過她總算察覺到自己此刻正緊靠在某人身上,顯然是這個人伸出援手,使得她免於因剛才那猛力一推而跌倒在地,她的腳好不容易才不那麼疼了,再來一次她可受不了。

  於是,懷抱感激的心情!陶然微笑著抬頭想道謝,沒料到居然會從漆黑的鏡片裡看見自己的臉,又把她給嚇了一跳。

  相同的墨鏡,相同的跑車,看來是錯不了,絕對是同一個人。認清這項事實之後,陶然就像個彈簧般迅速地由他身上跳開。

  *   *   *

  「果然是你的車!你又來我們校門口做什麼?」

  確信自己和那戴墨鏡的傢伙保持了一段距離!陶然又重拾了她的冷靜。

  「我是陪學長來的。」

  沈靖瀾指指那頭,奏翼風正插腰訓示著秦悠悠。

  「少來!我才不相信流氓也有學長制。」

  「我真的是跟學長一塊兒來的,」沈靖瀾指指秦翼風。「他就在那裡。」

  陶然轉頭一看—那個學長正插腰跺腳又對她學妹咆哮。

  「你學長想對我學妹做什麼?」

  陶然於是也插腰對沈靖瀾怒吼。

  「他們——我學長和你學妹是兄妹。」

  「兄妹?」陶然蹙眉。「你少唬我!」

  「是真的,你仔細聽聽他們說話就會明白了。」

  「說話?我看他們快打起來了。」陶然咕噥著,還是不相信那兩個人會是兄妹,她的學妹和這傢伙的學長?老天!她怎麼會這麼倒楣?「你確定你沒搞錯?我學妹姓秦,秦始皇的秦。」

  沈靖瀾盯著她。

  「你好像很排斥這件事。」

  「什麼事?」她問。

  「我學長和你學妹是兄妹。」

  陶然推推眼鏡。

  「血緣關係又不是我可以左右的,如果『不幸』他們真是兄妹,我跟學妹也只好保持點距離了。」

  「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我可不想沒事一轉個頭就看見你。」陶然回答。

  沈靖瀾一怔,隨即露出苦笑。

  「為什麼這麼討厭我?」他問。

  「因為你詭異。」陶然不客氣地道。「前幾天才看見你和小流氓混混稱兄道弟的,今兒個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學生,多奇怪?最噁心的是我不認識你,你卻知道我的名字——」

  「等等,等等,為什麼要用『噁心』這種字眼來形容?」

  「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地知道我的名字,還直說認識我,這不是噁心是什麼?」

  「如果你給我機會,我可以解釋。」

  「機會?」陶然滿懷戒心地問,眼神像在看一隻會飛的蟑螂。「該不會是一塊兒喝杯咖啡那一套吧?」

  沈靖瀾又是苦笑。

  「倒也不一定要喝咖啡,能安靜談話的地方都可以。」

  陶然習慣性地推推眼鏡,皺著眉思索著這提議的可行性。說真的,她很想弄清楚這傢伙究竟是誰?為什麼會認識她?又是從哪裡得知她的名字?但光為了這個就要跟他去「喝咖啡」嗎?萬一落了個貞操被奪外加構屍街頭呢?

  可怕的畫面教陶然直打哆嗦,忙揮揮手道:

  「算了,就讓它成為永恆的秘密吧!」

  「什麼意思?」沈靖瀾蹙眉。

  「意思是我不要跟你去喝咖啡,我怕我這雖稱不上燦爛,但還算過得去的年輕生命會提早結束。」

  沈靖瀾張開嘴,半晌後摘下眼鏡對看著她,陶然輕易便能感受到他的怒氣。

  「為什麼跟我去喝咖啡就會沒命?你給我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我不跟危險份子一塊兒喝咖啡。」

  「你——」沈靖瀾已經很久不曾這麼生氣,他真想掐住她的脖子,把她腦袋裡裝的荒謬想法全搖出來。「誰是危險份子?你再說一次,到底誰是——」

  「喂!你們看,藍色的眼珠耶!」

  「外國人,外國人哦!」

  「看看那黑色的頭髮和高挺的鼻子,是義大利人,絕對錯不了!」

  「騙人!他明明就說國語,而且說的非常標準。」

  「拜託!台灣沒有這種帥哥啦!」

  「乾脆直接問他是哪裡人嘛!」

  「可是人家正在說話--」

  「咦?那個不是學生會長陶然嗎?」

  「他們好像認識耶!」

  「是朋友嗎?」

  「說是仇人還比較像呢!」

  就這樣,沈靖瀾的怒氣尚未爆發,週遭已經起了騷動,而且隨著下課時間的到來,圍觀的人也愈來愈多了。這時候秦翼風拉著妹妹秦悠悠跑過來。

  「對不起!沈兄,我已經教訓過我這個傻妹妹——」察覺到氣氛有點怪異,秦翼風停下來看了看他們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帶著你妹妹上車,我們去吃晚飯吧!」沈靖瀾的冷靜又恢復了!他走向陶然。「你也一塊兒去。」

  「謝了,我不餓。」陶然推推眼鏡說。

  「你一定要去。」

  「怪了!我說不去就不去,誰也不能勉強我。」

  「是嗎?」沈靖瀾扯扯嘴角,壓低了聲音道:「如果我從車裡拿出把槍在這裡一陣掃射,死傷可是會非常慘重哦!你也不希望無辜的同學們受害吧?」

  陶然瞠目結舌,最後咬著牙道:

  「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敢威脅我?」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以威脅來達到目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飯。」沈靖瀾回答。既然被徹底視為危險份子卑鄙小人,乾脆就好好利用這種形象吧!

  「要拿出大炮手榴彈什麼都好,儘管去拿吧!我才不會屈服在無恥的脅迫之下。」

  陶然憤憤地轉過身去。

  「哦?這樣嗎?」沈靖欄也轉身。「那我去拿了,你要不要先疏散一下人群?」

  「你——」陶然又把身子轉了回來。「你瘋了?居然想在這種地方拿出那種東西來!」

  「改變主意了嗎?」沈靖瀾又把他的墨鏡戴上。「快點決定,你學妹和我學長還在車上等著呢!」

  陶然瞪著他,久久之後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開口道:

  「如果是你請客!我想吃日本料理。」

  *   *   * 

  「炸蝦、綜合生魚片、蔬菜天婦羅、烤香魚、章魚沙拉、茶碗蒸、還有豬排飯。」

  陶然終於合上菜單,同桌的秦翼風兄妹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這些全都是你要吃的嗎?學姊。」秦悠悠問。

  「嗯。」陶然點點頭。「暫時就這些吧!」

  秦翼風用手肘撞了撞沈靖瀾,在他耳邊低聲說:

  「喂!你請個大胃婆來這種地方吃飯,要不要緊啊?」

  沈靖瀾微笑。

  「兩位也不要客氣。」

  「真的可以嗎?這地方看起來不便宜耶!」

  秦翼風嘴裡這麼說—眼睛卻已迫不及待在菜單上搜尋起來。

  好不容易點菜完畢,陸續也有一些料理上桌,他們可是開了好長一段路才下山的,飢腸轆轆的四個人二話不說就拿起筷子開始用餐,尤其是陶然,簡直是把頭埋進桌子裡了,又是豬排又是炸蝦的,偶爾還被生魚片上的芥未辣得邊吐舌頭邊搧風。

  看著狼吞虎嚥的三人,沈靖瀾的動作反倒慢了下來。這樣似乎也不是辦法,他想著,雖然陶然就坐在對面,但旁邊還有秦翼風兄妹二人,想好好談談是不可能了。他偷偷瞄了陶然一眼,她正認真地用筷子支解烤香魚。

  秦翼風喝完烏龍面的湯,指指沈靖瀾面前的壽司。

  「你不吃嗎?這個。」

  沈靖瀾將盤子推到他面前。

  「請。」

  「那我就不客氣了。泰翼風說著將壽司塞進嘴裡。「太幸福,太幸福了!不曉得有多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上了大學後不是吃自助餐就是泡麵——」

  「偶爾也回家吃飯嘛!我每次回家媽媽都問起你呢!」正在喝湯的秦悠悠抬頭對哥哥說。

  秦翼風揮揮手。

  「我還是少回去的好,免得惹老爸生氣。」他說著繼續夾起食物往嘴裡塞。

  「秦大哥和伯父不和嗎?」陶然難得地開口問,隨即又覺得自己失了禮。「對不起,就當我沒問吧!」

  秦翼風笑著搖搖頭。

  「沒關係,我跟我父親不和是事實。」他說。

  「兩個人都很頑固的關係啊!」秦悠悠吐吐舌頭補充道,秦翼風聞言哈哈笑了兩聲。

  「哥哥是大笨蛋,不肯去念醫學院也就算了,居然故意選了白樺這樣的學校,十足的不孝子,老爸沒氣死已經是萬幸了。」

  秦翼風傾身敲妹妹的頭。

  「多嘴!」

  「哥哥很聰明,長相也還可以,是個好人哦!」秦悠悠這話是對著陶然說的。

  沈靖瀾嗅出些微的陰謀味道,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不怎麼舒服,於是開口轉移了話題。

  「既然令妹就是玫瑰的學生,要張邀請函就用不著那麼辛苦了,不是嗎?學長。」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沈兄,新生是被邀請者,她們是沒有邀請函的。」秦翼風說。

  「就算有也不會給哥哥!」秦悠悠說著轉頭問陶然:「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啊?學姊。」

  「迎新活動。」陶然擦著眼鏡上的蒸氣。「學生會為新生辦的,下午有園遊會,晚上是舞會,我要弄影告訴你,她沒提嗎?」

  「她才懶得說呢!弄影對這些最不感興趣了,學姊應該找我仔細討論才對啊!」秦悠悠的腳在桌下直跺。

  「對不起,實在是因為我本人也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只盡了傳達消息的責任。」

  陶然把眼鏡戴上,繼續吃她的晚飯。

  秦悠悠輕歎一聲。

  「為什麼你跟湘凝學姊都這麼靜呢?弄影的話更少,我可以想見三一八室的未來會有多悶了。」

  「別太失望,我們也有瘋狂的時候。」陶然說。

  「是嗎?我實在很懷疑。」秦悠悠看著坐在對面的哥哥,忽然露出曖昧的笑容。「哦?原來哥哥想要園遊會的邀請函,哈哈!哥哥一定很後悔選擇了沒有女孩子的學校吧?」

  「白樺本來是有女學生的。」秦翼風蹙眉道。

  「而你們把人家嚇得一個也不剩了。」

  「那可不關我的事。」

  「反正只要提起白樺,女孩子不是皺眉就是搖頭,誰會邀你來參加舞會?哥哥還是趁早死心,就在校門外聽聽音樂吧!」

  秦翼風又敲她的頭。

  「你說這是什麼話?要不是你來攪局,哥哥我說不定已經收到十幾二十張邀請函了。」

  秦悠悠不客氣地嗤之以鼻。

  「有沈大哥站在旁邊,誰會把邀請函給哥哥?」

  「你——」

  秦翼風指著妹妹的鼻尖,卻沒有罵人的氣勢,因為他本來就是打算利用沈靖瀾和他那輛車子來騙取邀請函,根本沒有發脾氣的立場。

  「為什麼不拜託學姊呢?」秦悠悠忽然說。

  「啊?」

  「坐在我旁邊這位陶然學姊啊,是玫瑰女子專校的現任學生會長哦!」秦悠悠微笑著說。

  *   *   *

  沈靖瀾將車子鑰匙遞給秦翼風。

  「你們先到車上坐一會,我去結帳。」他說。

  秦翼風於是領著妹妹朝外走,陶然推推眼鏡正想跟上去,卻讓沈靖瀾一把拉住了。

  「你等我。」

  陶然蹙眉,想開口問為什麼她得在這兒等地結帳,但週遭有客人也有服務生走來走去的,想想還是作罷,不過她仍在盡量不引起別人注意下,使勁地捏了沈靖瀾的手,示意他放開她。

  沈靖瀾將信用卡交給櫃抬小姐,轉頭看著陶然。

  「整個用餐過程你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甚至沒正眼看過我。」

  這話聽起來就像在抱怨!沈靖瀾自己聽了都覺得詫異。

  「我可不是心甘情願、興高采烈地來吃這頓飯的。」陶然轉頭對櫃抬小姐說:「對不起,我們還要外帶兩份綜合壽司,麻煩一併結帳。」

  「你還沒吃飽?」

  「帶給室友的。」

  沈靖瀾聞言只能苦笑。

  稍後會計小姐將一袋東西放上櫃抬!一臉笑容地對他們說:

  「兩位久等了,這裡是兩份綜合壽司。」

  陶然說了聲謝謝提著東西就走,沈靖瀾則在簽了名,取回信用卡和發票後追上去。

  「這頓飯花了我將近四千元,你至少可以聽我說句話吧?」他說。

  「那對娃奏的兄妹也吃了不少,你何不去說給他們聽?」

  「你——」沈靖瀾深吸了口氣。「我究竟做過什麼讓你深惡痛絕的事?」

  「這我可不知道。」

  「喂!」沈靖瀾蹙眉。「我現在和你一樣,只是個學生。」

  「是我見過最詭異、最危險的大學生。」

  「我哪裡——」

  「你剛才還威脅要拿出槍來掃射一群無辜的女孩子,不是嗎?」

  「你真的相信我有槍?」

  夠冤枉了!他從沒玩過那東西,就算有,他也不會傻得把它擱在車上。

  「我總不能拿那麼多條人命開玩笑。」

  沈靖瀾閉了閉眼睛,向來戴在臉上的太陽眼鏡此刻斜掛在褲子口袋上。「我又不是國際恐怖份子。」他說。

  陶然抬頭看看他,停下了腳步。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為什麼認識我,而且還知道我的名字?」

  「謝謝老天!」沈靖瀾仰頭道。

  「搞什麼?」陶然則皺起眉。

  「我的三千九百七十二元總算沒有白花。」他露出微笑。

  帥成這副樣子,真是天理不容!陶然鄙夷地想,推推眼鏡道:

  「請你長話短說,車上還有人等著我們呢!」

  沈靖瀾想了想,點點頭。

  「那麼我說了。」

  「請。」

  「我們曾經是鄰居。」沈靖瀾向她靠近。「看看我的眼睛,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   *   *

  「鄰居?」從未料到會聽見這樣的答案,陶然嚷了好大一聲,接著有點恍惚地問:「你的眼睛有什麼不對?」

  「它們在白天看起來是藍色的。」

  「藍色的?這麼說來你是外國人了?」等等!這好像不是這次談話的重點,陶然忽然醒了過來。「喂!你要編故事也編個像樣點的,我雖然搬過幾次家,但可從來沒跟外國人做過鄰居,這點我很有把握的。」

  「我不是在編故事。」沈靖瀾說出一個地址。「你小時候是住在這個地方沒錯吧?還是當時你年紀太小,已經不記得了?」

  「不,我記得。」事實上那是她最喜歡的房子,雖然舊了點,但有個很大的院子,搬走之後聽說她整整一個星期都噘著嘴巴。「你的意思是,小時候你就住在我家隔壁?」陶然問,試圖在腦子裡找出那段記憶。

  沈靖瀾點頭。

  「現在也還住在那裡,只是我很少回去罷了。」

  「真的是這樣嗎?」陶然推著眼鏡喃喃低語:「如果是小時候的玩伴,不應該會沒有印象啊!老媽常說我是個很念舊的人呢!」

  「你也有兒時玩伴嗎?每次看見你都是一個人捧著漫畫坐在院子裡。」沈靖瀾笑了笑。「不容易啊!那麼小的年紀就會看書了。」

  「只會看圖啦!那時候好像有個不得了的偶像——」

  「怪醫黑傑克嗎?」

  「啊!」陶然眼睛和嘴巴都成了圓形。「為什麼你會知道?為什麼?為什麼?」

  沈靖瀾但笑不答。

  「現在相信我不是什麼詭異人物了吧?」

  「還是有點古怪。」陶然蹙眉說:「如果只見過五歲時的我,為何那天能毫不猶豫地喊出我的名字呢?難道我這十幾年來沒有任何改變?」

  「變了啊!變成一個大女孩了,雖然戴上了眼鏡,但——」沈靖瀾露出迷人的笑容。「很可愛!」

  陶然覺得雙頰發燙,好怪,這又不是第一次有人誇她可愛。

  陶然推推眼鏡轉身背對他。

  「你說的話還有待商榷,雖然知道我的名字和從前的住址——」

  「還有你童年時的偶像。」

  沈靖瀾提醒她。

  「那也不能證明你不『危險』,說不定我爸媽就是因烏隔壁住了個叛逆小毛頭才決定搬家的。」咦?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活像個不入流的任性女配角。她又轉回身子。「對不起!搬家其實是因為老爸換了工作。」

  「算了!」沈靖瀾苦笑。「對你,我似乎連發脾氣的立場都沒有。」

  「你發起脾氣來很不得了吧?」

  陶然腦中出現他手持機關鎗掃射的畫面。

  「沒有你想像中那麼不得了。」

  她還是把他當恐怖份子,沈靖瀾早看透了。

  「喂!」這時候傳來秦翼風的聲音,他正站在車前朝他們揮手。「你們兩個要蘑菇到什麼時候?悠悠說再不開車要被關在宿舍外頭了。」

  「你們宿舍有門禁?」沈靖瀾問,和陶然一塊兒朝車子走去。

  「女孩子嘛!學校不可能放我們在外遊蕩一夜。」陶然轉頭對他說:「找個時間我們再聊聊,在我看來你實在太詭異了。」

  沈靖欄發出無奈的呻吟。

  「解釋了半天,你還是這麼說我!」

  「像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不小心點是不行的。」陶然推推眼鏡,舉起手中的提袋。「謝謝你的晚餐兼消夜,請容我以兩張園遊會邀請函回報你。」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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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2: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有豪華的消夜可吃?」古湘凝瞪著那兩盒壽司。「詭異哦!」她說。

  「別人請客的啦!」

  陶然癱在床上喘氣,為了趕在十一點晚點名前回宿舍,她小傷初癒的腳跑得快抽筋了。

  「有凱子請你們下山吃大餐?」古湘凝責備地看著陶然。「過分!居然沒有打電話回來通知。」

  她幾乎是被押上車的,哪來的美國時間打電話?

  「這事說來話長,別問了,去吃東西啦!」陶然揮著手說。

  「我來說,我來說!」

  秦悠悠舉起手,招來陶然一個白眼。

  「你用力呼吸吧你,多什麼嘴?」

  「准你多嘴,快說!」古湘凝以室長身份發言,並拿起壽司咬了一口。「快來吃,弄影,順便聽故事。」

  「謝謝,我已經刷過牙了。」

  蘇弄影說著直接爬上床去。

  陶然和古湘凝互看一眼。

  「我們倆熱情如火,怎麼會來個冷若冰霜的學妹?」

  古湘凝聳聳肩,將剩下的半口壽司吃了,然後拉起陶然。

  「弄影要睡了,我們換個地方聊。」她轉頭問秦悠悠。「悠悠,想不想喝牛奶?」

  秦悠悠點點頭。

  「那就沖三杯,我們三樓文康室見。」

  古湘凝說著拉陶然走出寢室。

  「喂!壽司配牛奶,好像怪怪的。」陶然說。

  「這種時候也只好湊合湊合了。」古湘凝道。

  陶然嘿嘿笑了兩聲。

  「不過話說回來,你使喚學妹使喚得挺自然的嘛!」

  古湘凝也嘿嘿兩聲。

  「那位壽司王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陶然拿下眼鏡用衣角擦拭。

  「聽說是小時候的鄰居。」

  「『聽說』是什麼意思?」

  「聽他說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樣子你也敢跟人家去吃飯?」

  「有悠悠陪我嘛!」

  「悠悠手無縛雞之力,能做什麼?」

  「悠悠的哥哥也在啊!」

  「咦?」古湘凝皺著眉嚷。「怎麼愈來愈複雜了?」

  「所以我才懶得說,等會讓悠悠告訴你吧!」陶然又將眼鏡戴上。「對了,那壽司你也吃了,味道不錯吧?」

  古湘凝點頭道:

  「美味可口!」

  「那麼你應該不會介意我送兩張園遊會邀請函謝謝人家吧?」

  「你是學生會長,這種小事不需要跟我商量吧?」

  「總得問問副會長的意思嘛!」陶然笑著說。

  古湘凝嗅出了點不對勁的味道。

  「你把邀請函給了誰?」她問。

  「悠悠的哥哥和我那鄰居。」

  「然後呢?有什麼事是我應該知道的?」

  古湘凝又拿起壽司往嘴裡送。

  「對了!」陶然推推眼鏡。「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們是白樺的學生?」

  *   *   *

  隔天早上秦悠悠下床時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她揉揉眼睛低頭一瞧,居然是陶然的手,她就這麼大字型地躺平在走道上。

  秦悠悠倒抽了口氣,忙伸出手摀住嘴才沒尖叫出聲。

  「學姊!學姊!」她蹲下來用手指戳戳陶然。「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陶然動也不動,秦悠悠一臉慘白。

  怎麼辦?怎麼辦?她也太倒楣了,才開學就碰上女子宿舍殺人事件,湘凝學姊和弄影呢?這種時候為什麼她們偏偏都不在?對了,對了!她得保持現場完整,然後盡快打電話報警,不過,在這之前還是應該先確定一下陶然學姊是不是真的沒救了吧?嗯,先看看她還有沒有呼吸——

  「用不著摸了,她還沒死。」

  古湘凝的聲音傳來,秦悠悠顫抖的手則停在空中。

  「湘凝學姊!」秦悠悠像見了救星似的,差點哭出來了。「陶然學姊她——」

  「別緊張,她是那種四處為床的人。」古湘凝抱著盥洗用具進了寢室,走到陶然身旁時用腳踢了踢她。「還不起來!學妹快被你嚇死了。」

  陶然呻吟了聲,秦悠悠則鬆了口氣坐回自己的床上。

  「為什麼——陶然學姊為什麼喜歡睡在地上呢?」她百思不解。

  「她有病。」古湘凝輕描淡寫道。

  「啊!果然——」

  「是『習慣性摔落床鋪症』。」

  「啊?」

  「你才搬進來,會嚇一跳也是理所當然,過一陣子就會習慣踩過她去刷牙洗臉了。」古湘凝放下臉盆開始梳頭。「說來奇怪,同樣是新生,弄影卻很能適應,剛才她只看了那具『屍體』一眼就跨過她出去了。」

  「我也搞不懂弄影。」秦悠悠說著低喊一聲。「怎麼辦?陶然學姊根本不像要醒過來的樣子,她第一節有課不是嗎?」

  「可以麻煩你去泡杯咖啡嗎?架子上有麥斯威爾隨身包。」古湘凝道。

  「那陶然學姊——」

  「她交給我就行了。」

  於是古湘凝搖醒了陶然,在她再次昏睡前灌她喝下咖啡,然後迷糊小姐搖身變成冷靜的學生會長,看得秦悠悠目瞪口呆。

  「如何?可以媲美大衛魔術吧?」

  古湘凝對秦悠悠說,意來陶然不悅的一瞥。

  「別在學妹面前拿我開玩笑,我得維持做學姊的威嚴。」才梳洗完畢捧著臉盆回來的陶然說。

  「別擔心,陶然學姊,我最崇拜變身超人了!」秦悠悠說完哈哈大笑。

  陶然瞪了古湘凝一眼,轉頭問秦悠悠:

  「還有十分鐘就上課了,你怎麼還穿著睡衣坐在這裡?弄影早已經出門了。」

  「我和弄影不同班,我第一節沒有課。」秦悠悠回答。

  「那我們上課去了。」陶然偕同古湘凝朝外走去,到門邊時又轉過身子。「你可不能再回床上去睡,舍監會不定期抽查內務!各樓層第一名有美味蛋糕可吃——你喜歡吃蛋糕吧?」

  「喜歡啊!」

  「那就杷床鋪一鋪,把地掃一掃,順便把桌面整理整理。」陶然關上門後,轉頭對古湘凝說:「嗯——有學妹可以使喚的滋味實在甜美。」

  *   *   *

  上完了早上的三堂課,陶然和古湘凝走出教室。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上什麼課都打瞌睡。」

  走在前面的古湘凝倏地轉頭問,一條粗粗的長辮子在空中畫了個圓,啪地一聲結實地打在陶然臉上。

  「我昨天沒睡好。」陶然搞著臉吞回眼淚。「拜託小心一點好不好?同學,你的辮子差點打得我腦震湯!」

  「我想把你打醒嘛!」

  古湘凝是鮮少道歉的那一種人。

  「下課鍾一打我就完全清醒了。」

  陶然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真好意思說。」古湘凝拉著她往前走。「要到學生會去嗎?」

  「嗯,我答應今天把邀請函給人家。」

  「這樣好嗎?邀白樺的學生來參加我們的園遊會和舞會。」

  「悠悠的哥哥又不是壞人。」

  「喲!」古湘凝給了她一個曖昧的笑容。「已經開始替人家說話了呀!」

  「你在胡扯什麼啊?」陶然蹙眉。

  「還裝傻?昨天學妹不是說了嗎?她哥哥對你印象不鍺,想跟你做個朋友。」

  「做朋友就做朋友,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你是單純還是疑呆?悠悠的意思是要把你和她哥哥湊成一對——你不也點頭答應了嗎?」

  「我只答應在園遊會那天帶他逛一下校園,這樣就能成為一對?」陶然受到了驚嚇。

  「交個男朋友又不是什麼壞事,反正你對她哥哥印象也不差,不是嗎?」

  「是不差,但不像是戀愛的感覺。」

  「戀愛應該是什麼感覺?」

  「我怎麼會知道?」她又沒有談過戀愛。

  「這就對了,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古湘凝說。

  聽好友這麼說,陶然試圖去回想秦翼風的模樣;高高壯壯的,臉上經常帶著笑容,應該是人緣不差的那種人。雖然白樺是令人皺眉頭的學校,但根據秦悠悠的說法,這似乎是賭氣所產生的偏差結果,綜合多方面的觀察,秦翼風還頗符合好男人的標準呢!

  「愛情這種東西能試著玩嗎?」陶然蹙眉。

  「你沒聽說過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如果你不討厭他,試試又何妨?」

  這麼說也有道理,但真是這樣子的嗎?如果愛情是可以慢慢培養而來,那書上所說的一見鍾情和觸電的感覺呢?那種臉紅心跳、又酸又甜的滋味難道全是誇大?

  陶然絞盡腦汁思索著!愈想愈覺得頭痛,終於不耐地低喊一聲:

  「這問題暫且擱置吧!我昨晚睡眠不足,沒辦法作明確的判斷。」

  「都睡到地上去了,還直嚷著沒睡好,究竟怎麼了?」

  古湘凝看了她一眼。

  陶然歎息。

  「不管是睡在床上還是地上,整晚都在作夢,愈睡愈累。」

  「哦?都夢到些什麼東西?」

  陶然這時候才想起這問題,她一怔,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

  古湘凝也跟著停下來,不解地盯著她看。

  「夢到一對湛藍色的眼睛。」陶然說著皺起眉嚷:「搞什麼?要和我湊成一對的是悠悠的哥哥不是嗎?為什麼我整夜夢見的卻是那個傢伙?」

  *   *   *

  留下古湘凝在學生會處理事情,陶然在中午時間朝校門口走去,她和秦翼風約好了拿邀請函給他,不過她仍對昨夜擾她清夢的藍色眼眸耿耿於懷,所以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來到校門口剛好是十二點十分,距離他們約好的時間還有五分鐘,陶然左右看了看!沒看見秦翼風的人影,只得倚著大門門柱等候—兩分鐘後她開始尋找其它的據點,毫無遮蔽的大門口實在太熱了。

  嗯,日正當中的,為了不被曬成黑炭,還是到對面那棵樹下去等吧!陶然這麼想著,正想朝那棵樹走去,卻看見樹後頭有人。事實上她只看見一隻手在空中揮個不停,但既然那隻手還能動,它應該是連在某個人的身上沒錯。

  那只揮個不停的手是在叫她過去嗎?陶然看看左右,除了她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那隻手,如果她真走過去,會不會成為史上首位因為好奇而自投羅網的被綁票者?

  陶然不是貓,好奇心比起貓來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抱持謹慎戒備的態度走向大樹,發現那隻手的主人竟是沈靖瀾。

  「你——」陶然推推眼鏡。「你幹嘛躲在這裡嚇人?」她皺著眉對他低嚷。

  「不躲起來我就要被嚇死了。」沈靖瀾苦笑著說:「你們學校的學生好——好積極,我早來了十五分鐘,生日、血型,還有穿幾號球鞋等等的問題都被問過了。」

  「真吃香啊!」陶然哈哈笑著,但隨即又聳起眉。「對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來拿邀請函啊!」沈靖瀾回答。

  「秦大哥呢?不是說好他要來拿的嗎?」

  「他讓教授給絆住了,要我代他跑一趟。」沈靖瀾看著她。「你很失望嗎?」

  「失望?」陶然推推眼鏡。「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來的是我,而不是你的秦大哥。」

  「什麼我的秦大哥?」陶然蹙眉。

  「聽說他一大早接了通電話,心情好得不得了。」

  「電話?」

  「他妹妹,也就是你那位學妹打來的。」

  「咦?悠悠嗎?」

  沈靖瀾低下頭,沉默了半晌後問:

  「是真的嗎?你打算和秦翼風交往?」

  陶然一愣,接著聳起眉。

  「是悠悠對不對?真是長舌!」她嘀咕著。

  「也許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把這好消息告訴她哥哥。」

  「那也用不著告訴你啊!」

  「我是聽秦翼風說的,他掛上電話就直接衝到我房裡來了。」

  陶然覺得臉頰熱熱的,又推了推眼鏡。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尷尬地笑了笑。

  「這麼說來是真的了?」

  「啊?」

  「你真的答應和秦翼風交往?」

  「嗯。」陶然點點頭。

  「為什麼?」

  沈靖瀾脫口而出,這話令陶然驚訝,也嚇了他自己一跳。

  「為什麼?我都大專二年級了,交個男朋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陶然反問。

  「為什麼選秦翼風?」

  「我沒有『選』,是他自己——」陶然忽然抬起頭看他。「話說回來,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沈靖瀾一怔,接著搖了搖頭。

  「我看你似乎很關心。」陶然斜眼瞄他。

  「隨口問問,我只是想知道秦翼風地有什麼地方吸引你。」沈靖瀾說。

  「他長相端正,談吐也不討人厭,悠悠說他是個不錯的哥哥,一定也是個不錯的男朋友,所以——」陶然倏地停了下來,她是怎麼了?幹嘛嘮嘮叨叨地跟他說這麼多?

  「喂!你怎麼這麼說話?問秦翼風有什麼地方吸引我?他是你學長不是嗎?難不成你覺得他不好?」

  「沒——」沈靖瀾搖頭。「沒這回事。」

  「那就別說些奇怪的話啊!」陶然將邀請函遞給他。「哪!兩張,星期天歡迎光臨,園遊會和舞會都很熱鬧,悠悠會帶你們好好玩一天的。」

  「你呢?」

  「很抱歉,那天我只怕是分身乏術,只好先祝你們玩的盡興了。」陶然看了看表。「我得走了,朋友還等著我呢!」

  「等等,我還有話跟你說。」沈靖瀾喚住她。

  「什麼事?」陶然又轉回身子。

  「呃——和秦翼風有關的事,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現在嗎?」

  陶然頗為為難,雖然下午一、二堂沒課,但學生會裡事情還多著呢,尤其湘凝還在那兒等她,放她鴿子的話後果是很可怕的。

  不過她既然考慮和秦翼風「交個朋友」,有關他的事情她當然有興趣知道!再加上這戴墨鏡的傢伙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她的好奇心在蠢動了。

  「可以嗎?我們找個地方談談。」沈靖瀾又說。

  陶然思索著,理智和衝動在交戰,半晌之後她終於點頭道:

  「如果三點鐘以前能結束的話,我想我們談談也無妨。」

  *   *   *

  原本以為就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的,沒想到居然會又一次坐上同一輛車子,只不過這回車裡只有他們倆,而且她對於目的地是哪裡一點概念也沒有。

  「喂!我們究竟要上哪裡去?」陶然忍不住問。

  沈靖瀾微微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你喊他秦大哥,卻總是喊我『喂』。」他說。

  「要我喊你大哥有點奇怪。」陶然也回看了他一眼。「你和我一樣是二年級的學生,不是嗎?」

  「我可比你大上好幾歲。」

  「哦?是嗎?那麼請問您今年貴庚?」

  「二十六。」

  「咦?」陶然嚇了一跳。「你是當完兵才考大學的嗎?」她問。

  「有一段時間我根本沒想過要上大學。」沈靖瀾回答。

  「那麼後來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我母親。」

  「伯母真是好本事,要說服一個浪子回頭可不容易。」

  沈靖瀾蹙眉。他在她眼裡始終是個不良份子,即使是現在也一樣,這令他惱怒,卻又沒什麼立場反駁。

  「那時候的我的確叛逆不學好,但母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聲淚俱下,要我想想自己的未來——我再心狠也無法置之不理。」

  「對不起!我不知道伯母已經過世了。」陶然納納地道,在心裡責備自己口無遮攔。

  沈靖瀾扯扯嘴角道:

  「她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雖然最後如願進了沈家,受到的壓力與排擠卻搾乾了她的活力、抹去了她的笑容,最後甚至奪走了她的生命。她怕她死後我在沈家更無立足之地,所以要我考大學,畢業後至少能養活自己。」

  「你父親呢?他也過世了嗎?」

  「對我而言是這樣沒錯。」

  「這麼說來伯父還活著了?」陶然對自己很感冒。「對不起——對不起!我缺乏說話方面的藝術涵養!我會找幾本這方面的書來仔細研究。」

  「別在意!」沈靖瀾給她一個微笑。「我有三個哥哥和一個妹妹,是我父親和前妻所生,我對他而言並不特別珍貴,幾乎可以說是可有可無;他對我也一樣。雖然我身上流著和他相同的血液,我們之間卻缺一般父子之間的親匿感情。」

  「怎麼會這樣呢?」陶然推推眼鏡。「你總是他的兒子,他沒道理不疼愛你,會不會是你太叛逆不羈,而伯父又太嚴厲,才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她說。

  沈靖瀾又偏過頭看她。

  「我可沒辦法像你這麼樂觀。」他說。

  陶然吐吐舌頭說:

  「不好意思!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不需要。」

  「那很好,你可別再難過了哦!」

  「我說過我很難過嗎?」

  「就算不是『很』難過,也是『有點』難過,這是人之常情,用不著你說我也知道。」

  沈靖瀾覺得心湖在波動,這些事他從不曾向任何人提起,為何卻能在她面前侃侃而談?拋開兒時的記憶不談,他們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然而也說不出為什麼,只要有她在,他的心就會變柔變暖,好像身旁有位知心好友,他可以敞開心胸,暢談所有心事。

  「對了!」這時候陶然忽然喊。「你還沒告訴我呢!我們究竟要上哪兒去啊?」

  「開著車子兜風不好嗎?」沈靖瀾說。

  「既然有事情要談,就應該找個地方坐下來,點杯飲料再聊,不是嗎?」

  「飲料在後座上,麻煩你自個兒拿。」

  「你連飲料都準備好了?」陶然探頭到後座去看。「喂!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計算好要將我拐到車上?」

  「說『拐』就有點難聽了,我說過,只是開車兜兜風。」

  「那秦大哥的事呢?你之前說要跟我談的。」

  車子發出尖銳的煞車聲,急速地向右切出,陶然白著臉撫著胸口,一直到車子停在山壁旁,才吐出憋了許久的一口氣。

  「你幹嘛忽然停車?想嚇死我?」

  陶然將眼鏡拿下來擦拭,轉頭以責難的眼神看他。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別提起秦翼風!」

  沈靖瀾也摘下墨鏡,藍色的眼眸亙盯著陶然那滿是疑惑神情的清秀臉龐。

  「什麼嘛!」陶然真的被他弄糊塗了,聳起兩道細眉道:「是你自己說的,要跟我談有關秦大哥——」

  她話還沒說完,沈靖瀾已經一手擋住她的腦後,趁她錯愕之際,將唇貼上了她的……

  *   *   *

  經過幾秒鐘的時間,陶然才意識到自己被吻了,那種只在漫畫和電影裡才看得見的情節,此刻正在她身上重演。她感覺到唇上熾熱的溫度,還有緊緊撐住她後腦的有力手掌,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竟有如此大的差異,她想動、想逃,卻幾乎動彈不得。

  沈靖瀾的唇需索地壓著她的,舌尖則霸道地試圖闖過她緊閉的唇瓣,他雖然在陶然的不斷推拒下短暫地抬頭,但隨即又在一聲歎息後再次吻上她的唇。

  陶然無法形容自己所受的屈辱,莫名其妙地就被吻了,居然還無法掙脫,就這樣無助地任由一個男子予取予求,這和被強暴又有什麼不同?

  他果然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壞胚子,她根本就不應該上他的車。

  羞辱加上氣憤,陶然逮著個機會朝沈靖瀾肚子上使勁地打了一拳,沈靖瀾悶哼一聲,鬆開了手,她則趁機推開車門下車,朝回學校的方向走去。

  陶然用手背用力擦著嘴,順道抹去沿臉頰滑落的淚水。她是笨蛋!全台灣最笨的十九歲女孩,這麼輕易就相信一個陌生人,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也是咎由自取。

  陶然邁開大步往前走,沈靖瀾則很快地追了上來。

  「等等!」他拉她停下來並轉過她的身子。「你打算就這麼走回學校嗎?」

  「不行嗎?」陶然撇開頭不願看他。「至少我可以確信自己在回到學校時還是個處女。」

  沈靖們臉紅了!但是陶然並沒有看見。

  「對不起,我——」

  「這不是說聲對不起就能一筆勾消的事。」陶然說。「不過算了,是我傻得上了你的車,我自己也要負一部分責任,現在請你放開我好嗎?再繼續跟你說話我就要吐了。」

  「你——」沈靖瀾沒有放手,反而抓得陶然更緊,她抬頭怒視他,他則倒抽了一口氣。「你——你哭了?」

  陶然用力踩他的腳,然後揮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自然地,他很快又追了上來。

  「上車吧!我送你回學校去。」

  沈靖瀾想拉住她,手伸出去又收了回來,他想起她濕潤的眼睛和略顯紅腫的唇。

  「你以為我真的是傻子?」陶然完全沒有放慢腳步。

  沈靖瀾只得跟著她往回走,但這麼愈走就會離他的車子愈遠,學校離這裡有好長一段距離,車子停在這狹小的山路上也會造成別人行車上的危險,他真是左右為難,只好再一次開口道:

  「從這裡是沒辦法走回學校的,先上車好嗎?我絕對不會再對你——」

  他話只說了一半,因為陶然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覺得心揪了一下,不自覺地就閉上了嘴。

  說來也真巧,這時候有輛計程車從山上下來,陶然立即揮手將它攔下。

  「可以載我回山上嗎?到玫瑰女子專校。」她問。

  「可以啊!到前面回個車就行了。」中年司機這麼說。

  於是陶然毫不猶豫地上了車,沈靖瀾雖然跟了上去仍來不及阻止,他站在原處看著黃色的計程車遠去,又看著它折回來往山上跑,良久之後才舉步緩緩地走向自己的車。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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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3: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陶然強忍淚水的臉不斷在他面前浮現,驅車返回學校的沈靖瀾一整路都覺得心神不寧。都怪他不好,不應該唐突地吻了她,或許有些女人喜歡這種強勢霸道的作風,但絕不會是陶然,從她的表情和斷然搭計程車離去的舉動,就可以知道她是多麼忿怒,這真的不是幾句對不起就能作罷的,他——他怎麼會那麼衝動?

  情緒極度惡劣的沈靖瀾剛剛取出寢室鑰匙,秦翼風已經熱切地從對面衝過來了。

  「怎麼樣?拿到邀請函了沒有?」

  「在這裡。」

  沈靖瀾將兩張邀請函遞給他。

  「是邀請函,這就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玫瑰邀請函啊!」秦翼風陶醉地親吻著兩張邀請卡,隨即又拉著沈靖瀾問:「對了,陶然那邊你替我解釋過了吧?跟她約好了卻不能親自去,實在——」

  「我替你解釋過了,她很能諒解,完全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是嗎?太好了!」秦翼風看來鬆了口氣。「她果然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長得雖然不是頂漂亮,但很有個性,也不像一般女孩子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鬧彆扭,要小姐脾氣——」

  「也許是因為你們彼此還不夠熟識吧!」

  沈靖瀾冷冷地打斷他,招來秦翼風奇怪的一瞥。

  「你是怎麼回事?好像從一大早就不怎麼對勁。」

  「沒什麼,只是有點心煩。」沈靖瀾打開寢室的門。「要進來嗎?學長。」

  秦翼風跟著他走進寢室,當自己家似的找了張椅子坐下。

  「什麼事讓你心煩了?課業方面有問題嗎?」他問。

  「嗯。」沈靖瀾敷衍地點點頭。

  秦翼風哈哈笑了兩聲。

  「我說你啊,別這麼認真嘛!想想星期天的園遊會和舞會啊!整個白樺也許只有我們倆有邀請函!我看我這幾天作夢都會笑了。」

  秦翼風已是滿面春風的,而沈靖瀾則愈來愈覺得不耐,經過今天的事,他對那什麼見鬼的園遊會已經一點興致也沒有了。

  「喝茶嗎?」沈靖瀾問,心裡湧上一股對自我的厭惡。

  他這是做什麼?鬧彆扭嗎?打從他上大學以來,秦翼風是第一個主動接近他的人,幾乎可以說是他大學生涯中僅有的朋友,而當這位好友興匆匆地跑來告知他和陶然將要進一步交往時,他卻連笑著說聲恭喜都做不到,這是為什麼?

  「怎麼了?不是要泡茶嗎?」秦翼風皺眉催促道。

  拿著茶罐發愣的沈靖瀾啊了聲,將寶特瓶裡的水倒進電茶壺裡燒,看著那清澈透明的液體,他又想起陶然含在眼眶裡的淚水,濃密的雙眉不由懊惱地聳起。

  「你究竟有什麼心事啊?」秦翼風蹙眉。「要不要說來聽聽?」

  沈靖瀾依然盯著壺裡的水,半晌後抬起頭。

  「學長有令妹宿舍的電話嗎?」

  秦翼風聞言吃了一驚,眨眨眼間:

  「你說的是悠悠嗎?」

  「嗯。」

  「有是有,不過——你要悠悠的電話做什麼?」

  「呃——有點事想問問她。」

  秦翼風一怔,隨即瞭解地點點頭,還露出極其曖昧的笑容。

  「你這傢伙,不會是看上了悠悠吧?」

  沈靖瀾急忙搖頭。

  「你誤會了!學長,我不是——」

  秦翼風大笑著打斷他。

  「瞧你緊張的,對象是你的話,我這個做哥哥的可是舉雙手贊成哦!」他說著掏出口袋裡的記事簿。「要電話號碼不是嗎?快拿紙筆來抄啊!」

  *   *   *

  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被沈靖瀾揉成一團後又攤開,攤開後又揉成一團,這麼反覆了好幾次,紙張上早已是摺痕滿佈了。

  當天晚上七點,沈靖欄開車出學校來到便利商店前,校園裡的電話無一不是大排長龍,只有在學校外才能不受打擾地好好打通電話。

  然後他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撥電話,雖然紙上寫著三個號碼,但不論撥哪個都只能聽見嘟嘟嘟的聲音,顯然是學生們無法經常和心儀的對象碰面!只有藉著熱線聯絡感情。

  好不容易撥通了電話,請總機接通寢室,沈靖瀾卻開始煩惱如何才能和陶然好好談談,發生過那樣的事情,想必她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會啪地一聲摔上電話了。

  「喂!三一八室。」

  電話接通後,傳來一個冷冷陌生的聲音。

  「你好,麻煩請陶然聽電話。」沈靖瀾不自覺將嗓音壓低。

  「抱歉,她正在洗澡,請問哪裡找?」對方這麼說。

  「洗澡嗎?」沈靖瀾一聽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那能不能請你代為轉達,就說有位姓奏的朋友在校門口等她,請她過來一下。」

  「姓秦?全名呢?」對方謹慎地問。

  「秦翼風。」

  冒用好友的名字,沈靖瀾在心裡說著抱歉。

  「知道了,我會轉告她!不能保證她一定會去就是了。」

  話筒那頭傳來的聲音還真是冷淡。

  「謝謝。」

  沈靖瀾說著掛斷電話,倚著牆靜靜等待著。

  她會來嗎?他想著,雖然期望能在校門口看見她的身影,但一想起她是來赴秦翼風的約,沈靖瀾心裡就悶悶的,彷彿壓了塊大石頭。

  在超商前站了十分鐘,沈靖瀾踩熄扔掉的菸頭,越過馬路朝玫瑰女子專校走去,他藏身大門旁的陰暗處,為的是怕陶然一看見他,二話不說地就又轉頭躲回學校裡。

  不過,見到她的話該說什麼呢?道歉嗎?如果跪下來磕頭!說他是一時情難自己,她會不會原諒他?

  只怕是很難吧!沈靖瀾苦澀地想,女孩子對這種事情多半都很在意,尤其是陶然那樣的個性,這輩子都不再理睬他也是極有可能。

  話雖如此,沈靖瀾還是無可避免地回憶起車上的一吻,那一吻是他強索而來,滋味卻是難以形容的甜美,他無法解釋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只知道當時慾望凌駕於一切之上,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蕩然無存。

  老實說,對於那一吻,沈情瀾並不想花費太多的時間和精神去懊惱或悔恨,對他而言,發生過的事就是發生過了,再怎麼懊悔也於事無補,更何況那不過是一個吻,又不是砍了她一刀或奪走了她的貞操,犯不著一輩子耿耿於懷。

  沈靖瀾不斷地這麼想著,就像要把這樣的觀念深植在腦中,但愈是如此,也就代表著事情其實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唉!他怎麼可能完全不在意?她絕對不是動不動就掉眼淚的人,卻在他面前哭了啊!

  一想起她的眼淚,沈靖瀾就心亂如麻,於是他決定將思緒拉回來,試著想想等會見了她該說些什麼。他取出根香菸,轉過頭正想點燃,看見陶然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她就站在那兒往外看,一副謹慎小心的模樣。

  她看見他的話一定會轉身逃走,那麼以後就算是編出天大的謊言也很難再約她出來了,不行!絕不能讓她逃回學校去。

  沈靖瀾想著,隨即扔下手中的香菸跑向陶然,在她反應過來前抓住了她,並伸手搶住她的嘴,拉著她躲向陰暗而警衛也無法察覺之處。

  *   *   *

  「你答應不喊叫,我就放開你。」沈靖瀾在陶然耳邊低聲道。

  陶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雖然不情願也只能點頭了。

  「我這就放開你,你可要說話算話。」

  沈靖瀾說著鬆開手,而重拾自由的陶然隨即一巴掌揮向他,被他輕易以手擋住後,改以右腳使勁地踩他的左腳,動作連貫且出其不意,這回總算得逞了。

  未戴墨鏡的沈靖瀾蹙眉,陶然忿怒的神情則多了一點得意。

  「你真無恥,居然假借秦大哥的名字騙我出來。」

  她又瞪他一眼,推推眼鏡,冷哼一聲撤過頭去。

  「說出我的名字,你會來嗎?」沈靖瀾問,很想彎下腰揉揉疼痛的腳趾頭。「我會帶箸大頭針赴約。」陶然回答。

  「大頭針?」

  「就是插在針包上的東西。」

  沈靖瀾苦笑。

  「不用說,我一定就是那個針包了。」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陶然轉頭看著他。「雖然沒有徵得你同意的必要,不過——我可以回宿舍去了嗎?」

  「不行!」沈靖瀾斷然道。「你才剛到,我們甚至還沒有開始談話。」

  「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陶然低下頭,半晌後又開口:「中午的事就算了吧!你是秦大哥的好朋友,悠悠又那麼欣賞你,開口閉口都是你的好;而我——我已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女生了,一個吻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作是外國人見面打招呼,我不想為了這事成天悶悶不樂。你也忘了吧!就是這樣,沒什麼好說的了。」她說完轉身就要走,沈靖瀾開口喊住她:

  「等等!再給我一點時間。」他說。

  「還有什麼事?」她停下腳步問。

  「你——」沈靖瀾苦澀地揚揚嘴角。「因為你的反應和我預期的不一樣,所以我——」

  「你預期我會如何反應?像潑婦一樣哭罵嗎?我說過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時你似乎非常生氣。」

  「怎麼可能不生氣?那根本就是嚴重的性騷擾。」陶然瞥了他一眼。「難不成你也有那種噁心的想法,認為女人嘴裡說不,心裡其實是想要的?」

  「不!絕沒有這回事。」

  「是嗎?」

  陶然顯然不是那麼相信,沈靖瀾也只能苦笑了。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說。

  陶然無所謂地聳聳肩。

  「你——一點都不好奇嗎?」沈靖瀾問。

  「什麼?」陶然蹙眉。

  「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吻你?」

  陶然睜大了眼睛,好一會兒之後才將視線移開。

  「不就是好色嗎?還會是為了什麼?不過這麼說的話也有點奇怪,畢竟我又不是什麼美人。」

  沈靖瀾闐言不悅地聳起兩道濃眉。

  「什麼意思?我可不是那種會隨意攻擊女人的色情狂!」

  陶然給了他懷疑的一瞥,沈靖瀾火冒三丈,拚命深呼吸才把怒氣給壓了下來。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陶然漠然地看著他。「雖然時間還早,但是我今天受到太大的驚嚇,精神差、頭昏、肚子痛,還有耳鳴、注意力不集中等毛病,不早點休息是不行的。」

  這算什麼?嘴裡說忘了、不在意,卻壓根兒就是銘記在心、刻刻不忘。

  「我還有一個問題。」沈靖瀾道。

  「咦?」陶然不耐地嚷:「你是哪家電視台的記者嗎?我可沒有義務要留在這裡接受訪問。」

  「最後一個問題了。」沈靖瀾道。

  「真的?」

  「我保證。」

  陶然歎了口氣,推推眼鏡道:

  「你問吧!」

  「你會老實回答吧?」

  「我盡量。」

  沈靖瀾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了片刻後開口問:

  「除了我,還有人吻過你嗎?」

  這這是什麼問題?陶然愣在那兒,眼鏡差點沿著鼻樑滑落摔碎在地,然後怒氣就這麼冒上來了。

  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居然敢問她這種問題!聽聽他說那是什麼話!那充滿同情的語氣,怎麼?他以為她沒人追嗎?她更該狠狠地給他幾個耳光,不過大概會失敗,他的反應能力似乎還不錯。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沈靖瀾催促道:

  「怎麼了?你不打算回答我嗎?」

  陶然收起咬牙切齒的兇惡表情,抬頭給他一個甜美的笑。

  「抱歉,我一陷入回憶中就會渾然忘我,請你重複一下問題好嗎?」她說。

  「除了我,還有人吻過你嗎?」

  陶然掩嘴笑著說:

  「有是有啦!不過不多,大概就十來個左右,是我們班上經驗最少的。訪問結束,現在我可以回宿舍去了吧?」

  她說完後並未等候答覆便轉身走開,沈靖瀾則是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內,他才輕歎一聲,緩步朝他的車子走去。

  十個左右嗎?沈靖瀾邊走邊想著,嘲諷地揚起了嘴角。

  「說謊!」他無聲地說,在微風吹沸的夜色裡露出極其自然迷人的微笑。

  *   *   *

  陶然打了個呵欠,意興闌珊地回到宿舍,正想踩著階梯而上,就看見室友在一旁朝她招手,陶然發出呻吟,差點跪坐在地。

  「你——你還沒睡啊?」她哭喪著臉道。

  「我又不是九十歲的老婆婆,八點就上床睡覺。」古湘凝走向她。「要不要跟我聊聊?」

  陶然搖頭!古湘凝則拉著她說:

  「很好,我們邊走邊聊。」

  「喂!我搖頭耶!」陶然抱怨。

  「是嗎?我的眼睛最近有點問題,天一黑視力就會發生偏差。」

  「那就是夜盲症了—走路請多小心,跌倒時別拉著我。」陶然說著在她背後吐吐舌頭。

  兩個人走到籃球場旁,場上燈還亮著!有幾個人在打球。

  「出了什麼事?」在石椅上坐下,古湘凝直接問。

  「啊?」

  「一定有什麼事吧?今天中午你放我鴿子,回來後又一副怪裡怪氣的樣子,別拿『沒什麼』來搪塞我,我可沒那麼好打發。」

  陶然看了看她,半晌後沮喪地長歎一聲。

  「我不是故意不說,只是不曉得該從何說起。」

  「很麻煩的事嗎?難得見你這副模樣。」

  「也算不上什麼麻煩啦!」陶然說著靜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又開口:「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古湘凝點頭。

  「你的初吻是什麼時候?」

  「幼稚園大班。」

  陶然從椅子上摔下,帶著半是錯愕,半是佩服的神情又爬了上來。

  「幼稚園大班?你唬我的吧?」她皺眉嚷著。

  「唬你做什麼?還有照片為證呢,」

  「太強了,才那麼一丁點大已經有過接吻的經驗了。」

  陶然推著眼鏡,咕噥個不停,古湘凝則仔細地打量著她。

  「誰吻了你?」

  又是直截了當,陶然差點又摔下椅子。

  「你說話不能含蓄點嗎?」她出言抱怨,感覺雙頰有點發燙。

  「你已經夠會蘑菇的了,我再不乾脆點能問出個所以然來嗎?怎麼?你這麼煩燥,難道是因為悠悠她老哥接吻技術不佳?」

  陶然一愣,隨即嚷道:

  「誰說我跟秦大哥接吻了?」

  「猜的。」古湘凝仍一派冷靜。「中午你送邀請函給他!剛剛又到校門口赴他的約,不是他還會有誰?」

  「才不是這麼簡單。」陶然低聲嘀咕。

  「戀愛是很好啦!我也不想潑你冷水,不過才認識幾天就進展到這階段不覺得太快了嗎?你應該小心點!同學,照這種速度進行下去,只怕你要挺個大肚子!手上牽著兩個小蘿蔔頭參加畢業典禮了。」

  「我的天!」陶然趴倒在石桌上。「去寫科幻小說啦!包你大紅大紫。」

  「我可是為你好才說的。」古湘凝淡然道。

  「我和秦翼風什麼事也沒有。」陶然只得說。

  「什麼事也沒有?」古湘凝懷疑地盯著她。「那麼你的初吻呢?」

  「這——」陶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於是又推推眼鏡。「可以再請教一個問題嗎?」

  「如果是和接吻有關的就可以。」以古湘凝的個性是絕不會允許她轉移話題的。

  陶然左右看了看,傾身向前並壓低了聲音問:

  「女孩子被人強吻了以後通常會有什麼反應?」

  「先咬他的嘴,再打黑他的眼睛,然後把那色狼交給老師處置。」

  陶然又嚇了一跳,皺起眉懷疑地看著古湘凝。

  「這——你這算是正常反應嗎?還有,這種事用不著跟老師報告吧?」

  古湘凝聳聳肩。

  「我是這麼處理的。」她說。

  「處理?你的意思是你真的碰過這種事?」

  「就是幼稚園大班那傢伙。」

  陶然聞言又愣住,隨即喃喃道:

  「原來——原來你的人格在讀幼稚園時就已經成形了。」

  「母親節的童話劇裡,我簡直把白雪公主的後母給演活了。」

  「是演技精湛呢?還是你的性格跟那後母太相近了?」

  「你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

  古湘凝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這麼說來你是很生氣嘍!」陶然將話題拉了回來。「又咬又打的,最後還來個報告老師,那小男孩也太慘了。」

  「誰叫他不懂得尊重女性。」想起小時候的趣事,古湘凝露出了微笑。「現在想想,當時的感覺也不全是生氣,即使年紀那麼小,卻已經隱約懂得男生愛女生那一套了!那時候班上的女同學都替我抱不平,指著那傢伙罵他色很、臭男生,而我雖在一旁噘起嘴瞪他,心裡其實還有點得意,畢竟他也算是我們班上的帥哥之一啊!」

  陶然一聽蹙眉低語:

  「咦?難不成我也是這種心態?」

  看著逐漸陷入沉思中的陶然,古湘凝一拳捶在石桌上。

  「究竟是誰強吻了你?」她問,動作雖然火爆了點,聲音卻聽不出絲毫起伏。

  「我不是說過了嗎?沒有——」

  陶然話說了一半就讓古湘凝給瞪得閉上了嘴。

  如果古湘凝擺出這樣的表情—最好的應付辦法就是把實情告訴她,否則就等著同樣的問題持續出現在日後的每一天,和她同住了一年,這點陶然相當清楚。

  於是陶然輕歎一聲妥協了。

  「我這不就要說了嗎?用不著這麼瞪著我吧?」她嚷道。

  「終於要說故事了嗎?」古湘凝用手理理長髮。「麻煩盡可能說詳細點、精彩點,謝謝。」

  *   *   *

  聽完陶然的描述,古湘凝帶著語重心長的味道說:

  「要不要去告訴悠悠,說你不跟她哥哥交往了?」

  「為什麼?」陶然低喊。「秦大哥人很好,我們一定能成為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少白疑了,當男人說要和你交往,意思是希望能和你成為一對戀人。」

  「可是愛情多半是由友情開始的,不是嗎?先做朋友,合得來的話再慢慢進展為戀人關係。」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根據我的觀察,你和秦大哥之間應該很難有什麼進展,還是別讓他抱太大的希望比較好。」

  「但是我自己抱著很大的希望耶!」陶然蹙眉道。「如果我沒本事找到男朋友,畢業後豈不是得依著爸媽的意思三天兩頭相親,最後跟他們選上的人結婚。」

  「為了這種原因而戀愛有點可悲,你不覺得嗎?」古湘凝問。

  陶然沒有回答。她其實並不那麼嚮往愛情,答應和秦翼風交往也是因為秦悠悠主動提起,她甚至不確定自己真的想要個男朋友。

  「那個沈靖瀾是怎麼樣的人?」古湘凝又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啊?什麼?」

  「我說那個吻你的傢伙是怎麼樣的人?」

  「他啊——」沈靖瀾那張雕鑿完美的瞼輕易地出現在陶然腦中,尤其是那雙如深海般的雙眼,直盯得她、心跳加速。「是個流氓!」她說。

  「就這樣?」古湘凝問。

  「是個討厭鬼!」陶然於是追加。

  「哦?還有呢?」

  「是不可理喻的色狼,是罔顧友誼的騙子,是——總之是個噁心的傢伙!我應該像你說的,先咬他再打黑他的眼睛,然後把他交給警察局。」

  古湘凝微笑。

  「你對他還真是沒有一點好評。」她說。

  「他很莫名其妙!」

  「而且很帥?」

  陶然沉默了會,不甘心地點點頭道:

  「比木村拓哉還帥上一些。」

  「木村拓哉才不帥。」

  陶然聞言給了她幾乎致命的一瞥。

  「請不要在我面前中傷阿哉!」

  「阿哉?」古湘凝皺眉。「這小名聽起來有點可笑。」

  「一點也不會!」陶然很堅持。

  「隨你了,我可不是來聽你歌頌你的日本偶像。」古湘凝看著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說了你一定不相信,不過我真的覺得,如果你真想談場戀愛,對像應該是沈靖瀾。」她說著伸手抓住陶然,免得她又摔下椅子去。

  「你瘋了?」陶然像看怪物似的看她。「我才不會跟一個色情狂談戀愛,他是流氓耶!我最討厭流氓了!簡直是厭惡到了極點—這點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比你的阿哉還帥上一些,這也是你自己說的啊!」

  「帥又如何?選男朋友跟選偶像是不一樣的。」

  「偶像可以自由選擇,男朋友可就不一定了。」

  「什麼意思?」

  「丘比特的箭啊!誰知道他會射向誰?」古湘凝說著站起來。「回去吧!關於星期天的園遊會,還有些細節要跟你討論。」

  陶然大聲呻吟,頹然地趴在石桌上。

  「我究竟什麼時候才可以躲進被窩裡睡覺?」

  「別故作虛弱狀了,被偷了個吻又死不了。」

  「不是偷,是搶!」

  陶然低聲辯解著,而古湘凝則是拖著她朝宿舍走去。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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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3: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轉眼已經是玫瑰女子專科學校舉辦迎新園遊會和舞會的日子!有吃有喝還有得玩,學生們自然是歡欣鼓舞躍躍欲試,一大清早的,假日的校園裡已是一片熱鬧滾滾。

  這繽紛絢麗的一切原本都與白樺大學無關—但在這所純陽的學校裡也有人起了個大早,不用說就是泰翼風,那個因為有了邀請因而興奮得整夜無法人眠的傢伙。

  「喂!難得可以參加玫瑰的迎新活動,我們真的要步行過去嗎?」

  秦翼風已經整裝完畢,這會兒正在沈靖瀾的寢室裡坐立不安地等候著。

  「很抱歉!」沈靖瀾將襯衫扎進牛仔褲裡並繫上皮帶。「因為已經答應把車子借給林慶華,昨天晚上就把鑰匙交給他了。」

  秦翼風歎息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啦!不過你也太放心了,把車借給那傢伙居然一點都不緊張。」

  「有什麼好緊張的?」沈靖瀾用手指梳了梳頭髮,然後坐下來套上鞋子。「你確定現在就要出發?園遊會中午才開始不是嗎?」

  「當然是愈早去愈好,搞不好這輩子就只有這次機會參觀她們的校園了,還有——你難道不想早點見到悠悠?」

  秦翼風露出曖昧的笑容,教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想早些見到陶然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沈靖瀾吞回這句話,情緒卻莫名地受到了影響,然而面對秦翼風的高昂興致,他還是勉強擠出笑容回應。

  「別拿我和你妹妹開玩笑。」他說。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你真的對悠悠有意思,別客氣,儘管去追!」

  「謝謝學長這麼看得起我,不過對我而言,悠悠只是個妹妹。」

  「真的嗎?」秦翼風以略帶遺憾的語氣問。

  「嗯。」沈靖瀾點頭。

  「想來也是,悠悠根本還是個黃毛丫頭嘛!」秦翼風笑著說:「像沈兄這麼耀眼的人,欣賞的女人想必是成熟嫵媚那一型的吧?」

  「沒這回事。」沈靖瀾扯扯嘴角道。

  「少來了!」秦翼風玩笑似的推推他。「一樣是男人,你的喜好我多少也能猜出個幾分嘛!」

  「是嗎?」沈靖瀾低語,片刻後抬起頭對他說:「你不是想參觀人家的校園嗎?我們這就走吧!」

  *   *   *

  「燈光沒有問題吧?故障的線路修復了沒有?」

  「已經搞定了。」

  「DJ呢?是不是再打個電話確定一下比較好?」

  「昨天晚上聯絡過了,沒問題。」

  確認一切都進行順利,陶然終於鬆了口氣,她推了推眼鏡,微笑著對學生會的幾位成員道:

  「忙了整整一個星期,今天終於要驗收成果了,各位這麼盡心盡力,相信舞會一定能熱鬧進行,圓滿結束的,陶然在此代表學校及全體學生感謝你們的付出,辛苦你們了!這兒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各位可以回到自己班上幫忙園遊會的攤位佈置,需要各位時學生會會以廣播通知,今天早上的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會場響起歡呼聲,幾位幹部打過招呼後紛紛離去,頃刻間學生會裡只剩下正副會長兩個人。

  「我也可以回班上去幫忙嗎?」古湘凝手撐著下巴問!陶然則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不行」。

  「你沒看見這裡一片亂嗎?難不成要我一個人收拾?」她說。

  「誰要你裝好心放了那些人!大夥兒一塊兒整理不就快多了?」

  「這幾天她們也忙夠了,裡頭有幾個還是一年級新生耶!就讓她們好好玩一天吧!」

  「我也想好好玩一天。」古湘凝說。「去年這個時候我們也是新生,卻沒有人替我們辦什麼迎新活動。」

  「你是累傻了還是怎麼回事?我們是這學校的第一屆學生,還指望誰來『歡迎』我們?」陶然指指角落。「替我把垃圾袋拿過來,我們先把這些紙杯紙盤子收一收。」

  「那我們又何必這麼累,替學妹辦什麼舞會、園遊會?苦了自己不說,人家還不見得開心呢!」古湘凝攤開垃圾袋交給陶然,自己則幫著把垃圾往裡頭扔。」

  「為什麼這麼說?不管是一年級還是二年級——一個個不都是既興奮又期待嗎?」

  「一個個?我們家『那個』又怎麼說?一整天說不到十句話也就算了,聽見迎新活動就皺眉頭打呵欠的,活像在說我們多事。」

  「你指的是弄影?」陶然將滿了的垃圾袋打結。「別太在意她啦!或許她真的不喜歡這種動態活動,你也知道的,她比較靜。」

  「她是比較怪,比我們倆都還奇怪。」古湘凝道。

  陶然哈哈笑了兩聲。

  「原來你是在意這個,怎麼?見不得學妹比學姊『優秀』?」

  古湘凝白了她一眼。

  「你希望三一八室成為『妖怪集散中心』嗎?」

  「喂!弄影又不是妖怪。」

  「難道你跟我就是?」

  「我們?」陶然蹙眉。「我們兩個正常得很啊!」

  「你當然這麼說,別人可就不這麼想了。」

  「什麼意思?」

  「偶爾也躲在洗臉台後頭聽聽那些三姑六婆閒聊嘛!她們老說我們三一八室住的都是些怪裡怪氣的人。」古湘凝道。

  陶然一愣,隨即揮了揮手說:

  「真是無聊!就算我們三個怪了點,那悠悠呢?她可夠正常了吧?天真無邪又善良可愛。」

  「這不是重點。」古湘凝瞪她。「還有,悠悠哪裡正常了?一會兒像個白疑,一會兒又機靈得很,簡直就是個陰謀份子。」

  陶然聞言又皺眉,推推眼鏡道:

  「別用這種可怕的詞彙形容我們家學妹,我覺得她們都是好孩子。」

  「說人家是孩子,你也不過比她們年長那麼一歲。」古湘凝扯高嘴角。「別緊張!我並不是討厭咱們家裡那兩個傢伙。」

  「咦?」陶然張大了嘴。

  「相反的,我覺得她們非常有個性,很能凸顯三一八室的風格。」

  陶然啞口無言,良久之後才搖頭道:

  「你果然是三一八室裡最怪的一個,居然還有臉說別人。」

  「我是在誇她們,你聽不出來嗎?」

  「懶得理你了!」

  陶然拿過另一個垃圾袋繼續清理垃圾,等兩人終於將會場整理乾淨,時間恰好是早上十點鐘。

  「暫時是沒有事情了,要不要到處去瞧瞧?」古湘凝問。

  「也好,一旦開始忙起來,只怕真的連到處瞧瞧的時間都沒有了。」

  陶然動動脖子扭扭腰,提著垃圾和古湘擬一塊兒走出學生會會議室。

  *   *   *

  「我們班上的攤位沒問題吧?」陶然拿著根烤玉米,皺著眉對古湘凝說:「這東西半生不熟的,而且——好鹹啊!」

  「至少我這個是甜的。」古湘凝搖搖手中的珍珠奶茶。「不過也實在太甜了,喝了這種飲料只想立刻再喝另一種飲料止渴,搞什麼!班上那些女人沒有味覺嗎?」

  「我們倆分身乏術,擔心也沒有用。」

  古湘凝點頭表示同意。

  「不插手也好,萬一有人食物中毒,緊急送醫可就麻煩了。」

  「別說的那麼可怕,腎臟病或糖尿病發作倒還有可能。」

  陶然又咬了口烤玉米,終於因為難以下嚥而將之扔進垃圾桶中。

  「究竟誰說的比較可伯?」古湘凝譏嘲道。

  兩人走向操場另一端,有兩個學妹慌慌張張地朝她們跑來。

  「有人告訴我們你們是學生會的正副會長。其中一個削著短髮的喘著氣說,臉上寫著焦急。

  「沒錯。」古湘凝回答了她。

  「找我們有事嗎?」陶然問。

  「是校門口,校門口有人鬧事。」另外一個長著雀斑的女孩道,表情像要哭出來了。

  「警衛呢?校門口不是有警衛嗎?」

  陶然說著已經朝校門口移動,古湘凝自然是跟在後頭。

  「聽門口收邀請函的學姊說,警衛伯伯早上跌了一跤,扭傷了腰,看過醫生後已經回家休息了。」她們聽見學妹在後頭嚷。

  「意思是我們今天沒有警衛了?」陶然加快了腳步。

  古湘凝輕歎一聲。

  「能不能建議校方換個沒有骨質疏鬆症的警衛?」

  「張伯伯是個好人,害他失業就不好意思了。」

  「話說回來,有誰會到我們學校來鬧事,還挑了這種日子?」

  「大概是某個學生釣上了有婦之夫,人家的老婆找到學校來了。」

  「應該是倒了人家的會,債主來追殺了吧?」古湘凝跟上陶然。「怎麼樣?要不要來打個賭?」

  「校門口到了,咱們的傻話就暫時練到這裡吧!」

  陶然推推眼鏡,領著古湘凝走向那一團嘈雜。

  校門口圍了一小群人,有一半是玫瑰的女學生,她們看見陶然和古湘凝便向兩旁讓開,陶然於是看見了被擋在大門外的幾個男人。

  「有什麼事嗎?」她看著眼前穿著花俏的男人,開口問。

  「他們沒有邀請函卻硬要進去。」守在門口的女學生說著說著就哭了。

  「抱歉,今天是本校的迎新日,沒有邀請函是不能進入的。」陶然對那五個男人說。

  「那就給我們邀請函啊!」林慶華露出出口以為瀟灑的笑容。

  「沒有邀請國就表示各位未受到本校學生的邀請,當然,如果幾位是學生家長,可以在驗明身份後進入。」古湘凝道。

  「笑話!我們看起來像學生家長嗎?」林慶華身後有人吼著。

  「既然不是,那就請回吧!」陶然推推眼鏡。

  「喂!喂!今天不就是要熱鬧的嗎?我們起了個大早,開著拉風的車子過來,連大門都不讓我們進去就要我們走,有沒有搞錯啊?」林慶華皺著眉說,後頭幾個人紛紛附和,現場又喧鬧起來。

  陶然想耐心等他們靜下來,旁邊的古湘凝已經先一步開口了。

  「門口那塊板子上明明寫著憑邀請函入場,各位就算不識字,話總該聽得懂吧?沒有邀請函就請滾,別杵在這兒妨礙大家出入。」

  陶然一聽用手肘撞撞古湘凝。

  「客氣點,怎麼可以叫人家『滾』?」她皺起眉低聲說。

  「你沒聽見我前頭加了『請』字嗎?」古湘凝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林慶華一行人是來玩樂泡馬子的,卻被人以這種不客氣的態度驅離,旁邊又有這麼多女孩子圍觀,面子掛不住是當然的。只見他們五人個個臉紅脖子粗的,林慶華甚至學著電視劇裡的大哥,將手中的菸一扔,朝陶然和古湘凝走來。

  「你們兩個是什麼東西?一副凶婆娘的模樣,不怕以後找不到婆家嗎?」他輕佻地說,邪氣的視線落在古湘凝秀致的臉上。

  「穿著像個人卻聽不懂人話。」古湘凝轉頭對陶然說:「直接通知捕狗大隊吧!」

  陶然輕咳兩聲,轉頭對一個同學道:

  「打電話到警察局,請他們派人過來處理。」

  眼見兩個女孩不僅對他們毫無懼意,還打算找來警察,林慶華雖然忿怒,但也有幾分心急,幾個大步便上前抓住了陶然的手。

  「你這臭女人在得意什麼?找警察?我們只不過是想參加你們的迎新活動而已啊!」他咬牙低喊,抓住陶然的手也愈來愈使勁。

  陶然因為手腕的疼痛而蹙眉,古湘凝見狀抬起腳往林慶華膝蓋上一踹,踢得他衷鳴幾聲,轉頭怒視古湘凝。

  「你——」

  「你只會對女孩子動粗嗎?」

  雖然手還被抓著,但是看見同學兼室友遭殃在即,陶然狠狠地踩上林慶華的腳趾。

  穿著涼鞋的林慶華又發出一聲慘叫。

  「你——你們——」他氣得轉頭對站在門口的幾個同伴吼:「你們杵在那兒看戲啊?不會過來幫忙嗎?」

  「學長!」

  林慶華話才說完就聽見有人喊他,接著便看見沈靖瀾偕同奏翼風出現在眼前,而開口說話的正是伸手取下太陽眼鏡的沈靖瀾。

  「我最見不得男人欺負女人,尤其是欺負『這個』女人。」

  他說著將太陽眼鏡交給旁邊的秦翼風,  然後揮拳朝林慶華下顎打去。

  *   *   *

  就這樣,玫瑰校門口爆發一場混戰,為免無辜者受到波及,陶然和古湘凝立即領著同學和學妹退居一旁。

  而對沈靖瀾而言,應付林慶華等五個烏合之眾可以說是易如反掌,秦翼風甚至還來不及出手相助,已經有兩個人倒地呻吟,兩個人落荒而逃,沈靖瀾則扯住林慶華的衣頜—要他交出車子的鑰匙。

  「以學長目前的狀況是不適合開車的。」他這麼說,並伸手接過車鑰匙。

  「就是他吧?」一直冷眼旁觀這一切的古湘凝拉了拉陶然的衣袖。「那個強吻你的帥哥?」她低聲問。

  「嗯。」陶然點頭,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沈靖瀾。

  「不愧是黑社會頭頭,瞧!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那五個爛人給打跑了。」

  「我沒說他是黑社會頭頭。」

  「不管怎麼說,他可是為了你才動手的哦!」

  「你在胡說什麼啊?」陶然皺眉道。

  「是真的,看見那爛人抓著你,他的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

  「別傻了,他不過是想在一大群『妹妹』面前逞逞威風罷了。」

  「不會吧?他看起來似乎是跟我同一型的人。」

  「啊?」

  「我們都很冷靜沉穩。」

  「真不害躁!」陶然搖搖頭說。

  古湘凝也搖搖頭道:

  「真冷血!人家為了你大開殺戒,連聲謝謝都捨不得說。」

  陶然白了她一眼。

  「拜託!又不是演古裝武俠片。」她說著撇過頭去。

  等騎機車的兩名警員來到,整個事件已經結束了,林慶華和同夥負傷離去,圍觀的人們也散去大半。

  「警察那裡得去說明一下——」

  「我去。」古湘凝搶著說—經過沈靖瀾身旁時還順道拉走了秦翼風,雖然有點奇怪,意思卻很明顯,至少陶然是能理解的。

  就是要她過去看看那傢伙嘛!

  陶然站在原地躊躇著,原本背對她的沈靖瀾恰巧在這時候轉過身來,兩人的視線相接,然後就像鎖住了似的久久不能錯開。

  啊!那雙如深海般的眼眸是有魔力的,別看它們,別看它們,別看它們,陶然唸咒語似的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但就是沒辦法將目光移開,為此她有點生氣,也有點——有點納悶。

  也許不讓自己溺死在那抹湛藍裡的唯一辦法就是朝他走去。陶然這麼想,雖然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總算還是舉步走向沈靖瀾。

  *   *   *

  「我同學說我應該過來謝謝你。」陶然在沈靖瀾面前約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不!」沈靖瀾苦笑。「也許我才應該說抱歉,鬧事人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陶然點頭。

  「我聽見你喊他學長。」

  「他的確是學長。」

  「你把車子借給那種人?」陶然蹙眉問。

  「原來只是不想惹麻煩,沒想到——」沈靖瀾還是只能苦笑。

  「跟那種人做朋友怎麼可能不惹麻煩?」

  「我跟他們稱不上是朋友。」

  「從你海扁他們的樣子看來的確不像。」

  「你是否又把我歸類為暴力份子了?」

  「我一直是這麼認為,不過我同學卻認為你是個內斂沉穩的人。」

  「你同學是哪一位?」沈靖瀾問。

  陶然指指大門旁的警衛室。

  「古湘凝,正在那兒回答警員的問話。」

  「是她?」沈靖瀾轉頭看了看。「為什麼要拉著學長一塊兒去?」

  「你是說秦大哥?」陶然推推眼鏡。「拉他去幫忙說明吧!湘凝的嘴比較笨。」她扯著謊。

  「是嗎?」不知道該說什麼,沈靖瀾低下了頭。

  「受傷了嗎?」陶然問。

  「咦?」

  「剛才的打鬥啊!」

  「啊,沒什麼。」沈靖瀾搖頭。

  「嘴角破了,臉頰有擦傷,手指關節也腫起來了!」陶然在口袋裡找著,取出了一包OK繃。「可以稍微彎下腰嗎?」她說。

  「做什麼?」

  「緊急處理。」陶然輕搖手中的OK繃。

  沈靖瀾依言彎下身子,感覺自己心跳異常快速。

  「很久以前也曾經有過這種情況,你記得嗎?」

  「記得什麼?」陶然在他的傷口分別貼上OK繃。「好了,雖然稍微破壞了你英俊的外貌,還是請你忍耐一下,不可以撕下來哦!」

  「就這樣嗎?」沈靖瀾問,不由想起十幾年前,貼好OK繃之後意外獲得的幾個輕吻。

  「我只會貼OK繃了,還是你想到醫務室去讓護理老師瞧瞧?」

  「不。」沈靖瀾微笑搖頭。「不用了,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真的不要緊?」

  「嗯。」

  「那就好。」陶然忽然抬頭。「對了,有什麼事是該記得,但我卻忘了的嗎?剛才你似乎說——」

  「啊?」沈靖瀾扯扯嘴角。「那個啊——無所謂,反正你早把和我有關的事全都給忘了。」

  陶然聞言皺起眉。

  「怎麼了?忽然說出這種酸溜溜的話。」

  沈靖瀾微微紅了臉,輕咳了幾聲徹過頭去,恰好看見警員結束了問話,秦翼風和陶然的同學正往這兒走過來。他倏地轉回身子,在瞬間湧起的勇氣尚未消失前對陶然說:

  「晚上,今天晚上的舞會能不能跟我跳支舞?」

  「跳——跳舞!」陶然吃了一驚,鏡片後的雙眼大睜。「別開玩笑了,我哪來的時間跳舞?」她嚷。

  而看著秦翼風雨人愈走愈近,沈靖瀾無暇多說,只能再一次重複道:

  「請你一定要跟我跳支舞,即使必須躲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也無所謂。」

  「不可能的!」陶然蹙眉搖頭。「今天我真的很忙——」

  沈靖瀾又朝秦翼風的方向看了看,對陶然下了最後通牒。

  「你不來找我的話我會去找你,附帶一句,我是說了就一定會做到的那種人。」

  *   *   *

  稍後四個人約略在校園裡逛了逛,很自然地形成陶然和秦翼風走在前面,古湘凝和沈靖瀾則跟在後頭的情況。而由於沈靖瀾剛才的一番話,陶然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沒事吧?」走在她身旁的秦翼風微笑著問。「剛才那一場混亂是不是嚇著了你?」

  「啊——有一點。」陶然勉強拉回注意力,點了點頭。

  「不要說是你,連我都嚇了一大跳,沈兄居然一進大門就和林慶華那群人打起來了。」秦翼風哈哈笑。「不過最讓我錯愕的還不是這個,平常那麼斯文的沈兄,打起架來竟然半點不留情,我根本是驚嚇過度,只能拿著太陽眼鏡呆站在那裡,一點忙也沒幫上,實在不好意思。」

  「別這麼說,秦大哥,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陶然說。

  「對付林慶華那幫崇尚暴力的人就是得用暴力,他們囂張慣了,不扁他們一頓是治不了他們的。」

  「但是我討厭暴力,這社會因為充滿暴力而愈來愈可增、愈來愈教人失望。」

  「這——」秦翼風顯得有些尷尬。「你不會以為沈兄喜歡打架鬧事吧?我說過了,他平常十分斯文有禮,幾乎從不與人結怨。」

  「是嗎?」那麼他那副閃電般的身手又是打哪兒學來的?陶然很想這麼問。

  「是真的,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打人。」秦翼風全力替朋友解釋。

  沈靖瀾的視線一直集中在前面兩個人身上,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麼,但從兩人的神情看來似乎是相談甚歡,他覺得心有點亂。

  「你喜歡陶然吧?」古湘凝突然開口道。

  沈靖瀾聞言錯愕地轉頭看她,差點忘了該繼續往前走。

  「嚇著你了?」古湘凝扯扯嘴角。「放心,這種撲朔迷離的感情問題,沒有超凡觀察能力的人是看不出什麼究竟的。」

  沈靖瀾恢復了冷靜,微微一笑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如何能說的這般肯定?」

  「我說過了,這和觀察力的敏銳與否有絕對的關係。」古湘凝淡然道。

  「不是自誇,我的觀察力應該還不差。」

  「那麼你就是缺乏自覺了。」

  「缺乏自覺?」

  「再不然就是不敢或不想面對現實。」古湘凝看了他一眼。「你是那種人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靖瀾苦澀一笑。

  「或許吧!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對什麼沒有把握?你自己還是陶然?」

  沈靖瀾看著她。

  「你——跟你說話很有意思。」他微笑說。

  「你的回答呢?」這種尋常的讚美是無法迫使古湘凝轉移話題的。

  沈靖瀾無奈地輕歎一聲。

  「我聽說他們已經在交往了。」他指指前面兩人。

  「應該還稱不上啦!不過即使是真的又怎麼樣呢?」古湘凝看著他。「愛情又不是排隊買票,誰先來誰後到根本就無關緊要。」

  「秦翼風不僅是學長,還是一個好朋友。」

  「所以你打算來個『孔融讓梨』?」古湘凝聳起眉。「陶然會不高興的,如果她知道自己被當成個梨子。」

  沈靖瀾無言,古湘凝則瞥了他一眼,聳聳肩道:

  「如果你終於決定跟著感覺走,歡迎隨時跟我聯絡,我雖不是職業媒婆,功力卻相去不遠。」

  沈靖瀾又微笑!和她說話真的很有意思。

  「為什麼肯幫我?」他問。

  「因為我超凡的觀察力啊!」古湘凝淡然道:「除了觀察你,我也正密集地觀察她呢!」

  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型望遠鏡擱在眼前,沈靖瀾簡直是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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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第一次辦迎新活動,園遊會上突發的小狀況不少,在學生會坐鎮負責諮詢和處理的陶然和古湘凝也忙碌了一整個下午,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晚上的舞會轉眼又要開始了,古湘凝正在操場對舞台做最後的巡視,陶然則取下眼鏡,靠著椅背揉著疲憊的雙眼。

  「累了吧?」古湘凝推開門走進來。「剛才我有點腳軟,差點就昏倒在DJ旁邊。」

  「這麼說來DJ是個大帥哥了?」

  「比起沈靖瀾還差了那麼一點。」古湘凝舉起手中的東西。「來吃鍋燒面吧!猜猜是誰送來的。」

  「悠悠嗎?」

  陶然戴上眼鏡。

  「是弄影。」

  「弄影?」陶然低喊。

  「嚇著了吧?」

  「的確,今天到弄影她們班上去的時候,笑都不見她笑一個。」

  「那就是弄影,超級有個性,連送個晚餐來都面無表情,酷斃了!」古湘凝將熱騰騰的面倒入碗中,將其中一碗推到陶然面前。「吃吧!一年大概只有這一次了。」

  「搞不好是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看著面前飄香的面,陶然的眼鏡霎時一片模糊,她只得又將它搞下擱在桌上,雙手合十道:「謝謝弄影,我要開動了。」

  「開動了。」古湘凝也微笑道,兩個人面對面開始享用簡單卻溫暖的晚餐。

  「和秦翼風聊了些什麼嗎?今天。」古湘凝邊吃邊問道。

  陶然搖搖頭。

  「沒什麼特別的。」她回答。

  「怎麼樣?有沒有觸電的感覺?」

  「又不是被雷劈到,怎麼可能有觸電的感覺?」

  古湘凝抬頭瞥了她一眼。

  「又在跟我打馬虎眼。」

  「我哪有?」陶然喝了口湯。「你究竟想知道什麼?」

  「隨口問問啦!告訴我你愛上他了沒有?」

  古湘凝說著又低頭吃麵。

  「愛上誰?」

  「當然是秦翼風,你在和他交往不是嗎?」

  陶然瞪她。

  「見兩次面就能愛上一個人嗎?神經!」

  「這種事說不准的,今天第一次和那位帥哥碰面,我已經有墜入情網的感覺了。」古湘凝說。

  「帥哥?舞會的DJ嗎?」

  面吃完了,陶然乾脆捧起碗來大口喝湯。

  「是沈靖瀾。」

  免洗碗像黏在陶然臉上似的,好半晌才又被放回桌上。

  「愛上那個傢伙?」陶然擦擦眼鏡戴回臉上。「你——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如果是呢?你會不會把他讓給我?」

  「什麼讓不讓的,他又不是我的什麼東西。」

  「看你的表情應該會讓給我吧?」古湘凝微笑著低下頭。  「那傢伙的心情,我多少能夠體會了。」

  「你在胡扯些什麼啊?」

  陶然又是皺眉又是推眼鏡的。

  「沒什麼,開開玩笑罷了。」古湘凝笑著回答。

  「開玩笑?那件事也是嗎?」

  「哪件事?」

  「愛上某位帥哥的事。」

  陶然把剛戴上的眼鏡又拿下來擦拭。

  古湘凝的笑容擴大。

  「是啊!是開玩笑的哦!」她說。

  *   *   *

  然後舞會開始了,陶然開始坐立難安,她經常有回頭看的衝動,好像誰會突然推門進來似的。

  什麼「你不來找我的話我會去找你」?說出這樣的話,還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她,教人想不在意都難。

  「喂,要不要過來這邊?」古湘凝推開了一扇窗,正轉過身朝她招手。「從這裡勉強可以看見舞會會場哦!」

  「聲音倒是挺大的。」陶然興致缺缺地說。

  「啊!大家都跳的很開心的樣子。」

  陶然抬頭一瞧直翻白眼。

  「不要隨身攜帶望遠鏡好不好?看起來很變態。」

  「我說過了,我眼睛不好。」

  「那就配眼鏡。」

  「近視、遠視、散光、偶爾還有夜盲症,毛病太多,眼鏡很難配。」

  「小姐,近視和遠視是不應該同時存在的。」

  「當然,它們在不同的時間發作。」古湘凝依然用望遠鏡朝操場看。「能這麼順利直到結束就好了。」

  「舞會嗎?」陶然靠著椅背道:「只要燈光還亮音樂沒停,就算出了什麼問題沒有人會在意的。」

  「這倒也是。」古湘凝收起她的望遠鏡。「既然如此,要不要下去瞧一瞧?」她轉身問。

  「去操場?」陶然搖頭。「不去,我累得快睡著了。」

  「是嗎?你難道不想跟秦翼風共舞一曲?」

  「我只想洗個澡上床睡覺。」陶然知道自己說的並不全然是事實,她是累,但還沒有那麼累,她之所以不願到會場去,其實是害怕沈靖瀾會在眾目睽睽下向她催討那一支舞。「你去吧!我在這兒偷偷睡一會兒。」

  古湘凝聳聳肩。

  「那就隨你了。」

  「你可以好好玩一玩,找個帥哥跳幾支舞,用不著急著回來。」陶然說。

  「謝了,如果能找到沈靖瀾做我的舞伴,我也許會跳到明天早上。」古湘凝推開門走出去,又探頭進來對她說:「你知道吧?我是開玩笑的。」

  門碰地一聲關上了,陶然歎息一聲趴回桌上。解釋個什麼勁兒嘛?她才不會在乎她那個笨同學是否要跟那隻大野狼一塊兒跳舞。

  風從開著的窗子吹進來!隱約傳來的音樂聲完全趕走了室內的寂靜。趴在桌上,陶然輕歎一聲,那熱鬧明快的節奏聽在她耳中,就像催眠曲似的在催促著她入睡。就在她神智恍惚昏昏欲睡時,背後傳來開門的細微聲響,陶然只得把幾乎閉上的眼睛又給撐開了。

  咦?是湘凝嗎?怎麼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回來了啊?不是才誇口說要跳到天亮?」陶然揉眼睛打呵欠的,頭也不回便問道。

  「我說過,你不來找我的話我會來找你。」

  不會吧?湘凝的聲音變這麼粗?

  這是陶然第一次在沒有咖啡幫忙的情況下迅速清醒,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她根本沒有真的睡著,總之她馬上就知道進來的不是古湘凝,而依據熟悉的聲音和那句話,她「大概」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你——」陶然深吸口氣轉過身。「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已經說過了不是嗎?」沈靖瀾回答。

  「來找我也沒有用,我負責留守學生會,不可能跟你跳什麼舞的。」陶然推推眼鏡。「話說回來,你沒有被邀舞的女孩子包圍,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你怎麼知道沒有?」

  「什麼?那些一年級的小女生真的做出這種丟臉的事?」

  「也有不少二年級的。」沈靖瀾淡然道。

  陶然輕咳兩聲。

  「這就是了,很明顯的,你根本就不缺舞伴,我不懂你幹嘛特地跑到這兒來找我?」

  沈靖瀾盯著她,當然他此刻並未戴著太陽眼鏡。

  「聽你這麼說,我覺得自己像死纏著女人的無賴。」他苦笑著說。

  「我可沒有這種意思。」

  「我的感覺卻很強烈,因為我等了又等,而你並沒有出現在舞會會場。」

  「喂!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沒辦法——」

  「或者你其實是希望我來找你?」

  陶然聞言瞪大雙眼,隨即皺起眉。

  「你這應該說是自以為是還是自信心太強?」

  「對象是你的話,我其實一點自信也沒有。」沈靖瀾沙啞地道。

  陶然一怔,隨即轉身走到窗前。

  「什——什麼嘛!」陶然低喃,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神以及說話的語氣都令她感覺心悸不安。

  「跳舞好嗎?」

  沈靖瀾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陶然才發覺快節奏的樂聲不知何時已一變而為輕柔浪漫的舞曲了。

  *   *   * 

  跳舞?跟他?

  陶然抓著窗框猛搖頭,並未轉過身去,但顯然這是錯的,背對著地再加上心不在焉,她忽略了他的靠近,等到驚覺後倏地轉身,她已經被困在他和牆壁之間。

  「你——」陶然深呼吸以讓自己鎮靜。「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一跳完這支舞我就會放開你。」

  沈靖瀾說著已握住她的手、輕攪她的腰,領著她在學生會辦公室隨音樂緩緩起舞。

  她說了不想跳舞不是嗎?

  人都已經被他擁在懷裡了,陶然還傻慢地想著這個問題,然而如果不這麼東想西想,她就不會意識到他略顯急促的呼吸、他稍嫌凌亂的心跳、他有力卻溫柔的雙手、他身上的古龍水和淡淡的菸味。

  陶然有些迷亂,再加上疲憊帶來的慵懶情緒,她並未推拒這溫暖厚實的懷抱,而偎在他懷裡的感覺很難描述,有點緊張卻又教人心安,讓她想逃又覺依依不捨。

  陶然閉上眼睛完全放鬆,不自覺地輕歎一聲。

  「我以為這種學生舞會都是從頭到尾熱舞不斷,沒想到居然也會有這麼抒情的曲子。」她說。

  「跳累了總要休息啊!」沈靖瀾回答。

  陶然輕笑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完全無法想像你跳迪斯可的樣子。」

  「我根本就不懂那些。」

  「剛才在操場呢?沒有跳舞嗎?」

  「沒有。」

  「那又為什麼找我跳舞呢?」陶然問,閉著眼睛的她其實已經有點昏昏欲睡。

  「我們這是在跳舞吧?」

  「嗯。」

  「為什麼好像根本沒有在移動。」

  「無所謂。」

  無所謂?陶然眨了眨眼睛,忽然間清醒了過來。

  「音樂——音樂已經換了。」

  果然那首抒情曲不知何時已經結束,又是另一波勁歌熱舞的開始。

  「是嗎?」

  「你自己不會聽?」陶然說著伸手去推他。「好了—你走吧!我真是瘋了,居然跟你在這種地方跳舞。」

  沈靖瀾沒有鬆開她腰際的手,藍色的眼眸凝視著她。

  「我以為你跟我一樣沉醉在其中呢!」他說。

  「所以我說我瘋了。」陶然低聲道,授著抬起頭。「喂!舞都跳過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不行。」

  「不——不行?什麼意思?」

  陶然低喊,雙手仍在他胸前推著。

  「我根本不想跳什麼舞,我只想像這樣抱著你。」沈靖瀾手一使勁讓陶然更貼近他。「你應該永遠在我懷裡,陶然。」

  他說著低下頭試圖親吻她。

  「不要!」陶然撤過頭去,他的唇落在她的耳際。「放開我!否則我要大聲喊了。」

  沈靖瀾完全不予理會,他抓住陶然揮動的雙手,強迫她直視若他的雙眼。

  「陶然!」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你——幹嘛?」

  她戒慎恐懼地看著他。

  「去告訴秦翼風,說你不能和他交往。」

  「又說這個?」陶然不耐地嚷。「為什麼我不能和秦大哥交往?你倒是給我個充分的理由啊!」

  沈靖瀾深吸了口氣。

  「我要你,這就是理由,最充分的理由。」他說。

  *   *   *

  陶然愣住了,甚至忘了把滑落的眼鏡往上推,沈靖潤就超著這個機會將她擁入懷中,以他極有自信的魅力嗓音在她耳旁低語:

  「我喜歡你,我終於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坐視你成為別人的女朋友。」

  陶然眨了眨眼。

  「可是——」

  沈靖瀾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便低頭吻住她,而這回陶然甚至連逃的時間都沒有。

  也許她其實是不想逃的,陶然在迷亂中突然有這麼個模糊的念頭。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蠻橫地親吻她,而是她給了他這樣的機會,因為她沒有徹底厭惡他、拒絕他,反倒和他談天,甚至跳舞,所以才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她為什麼就是無法厲聲拒絕他?難道正如同湘凝所說,她對秦大哥永遠都只會有朋友之情,因為沈靖瀾早已先在她心裡印上了影子。

  這多麼不公平,陶然想,她不曾與其他男人親吻、擁抱—怎麼會知道他人的擁吻是否能帶給她同樣的感覺,今她悸動、昏眩?

  沈靖瀾的唇在陶然唇上輾轉流連,她難得的柔順今他更加沉溺其中,他想吻她千次萬次,但也明白時間地點都不對,於是他勉強將唇移開她的,伸手替她把眼鏡戴好,並輕撫她的臉頰。

  陶然睜開眼睛,不自覺地盯著他的臉發愣。

  「OK繃掉了。」

  她舉起手將他嘴角鬆了的OK繃再貼回去,沈靖瀾則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回想起來實在很不可思議,但是真的,我始終忘不了替我貼OK繃的你,即使那時候你只是個小女孩。」他微笑著說。

  「我不懂。」陶然輕蹙眉頭。

  「改天我會告訴你。」

  沈靖瀾說著忍不住又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下,這僅僅持續了一秒鐘的親蔫舉動反倒教陶然不自在地紅了臉。

  「你——你還是快走吧!湘凝也許就要回來了。」她垂下頭道。

  「我不走,你還沒答應我呢!」

  「什麼?」

  「你會告訴他吧?」沈靖瀾抓著她的手。「答應我,你會把我們的事告訴秦翼風。」

  沉默了半晌!陶然終於點頭,沈靖瀾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雖然我自己告訴他也可以,不過還是由你開口會好一點,當然,之後我會誠心向他道歉,好不好?」

  「也許該道歉的人是我,雖然我和秦大哥連手都沒牽過。」陶然輕歎。

  「你說得好像你很遺憾。」

  沈靖瀾有些不悅。

  「我是氣惱。」陶然推著眼鏡道:「和秦大哥在一起會很幸福的,我有這種預感。」

  沈靖瀾倏地將她拉回懷裡,陶然不由發出驚愕的低呼。

  「該死!你怎麼能在我面前說這種話?」

  他藍色的眼眸直盯著她,陶然在裡頭看見了怒氣與挫敗。

  「放開我!」

  她在他雙臂間掙扎。

  「告訴我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我不知道!」

  「不知道嗎?我可以給你一些提示。」

  沈靖瀾低頭攫獲她的唇,這是個強硬而略帶懲罰意味的吻,並且持續了許久,久得令陶然手腳發軟呼吸困難,然後地鬆開她。

  「告訴我你的答案。」

  沈靖瀾的氣息也不平穩。

  「你——你真是個無賴。」

  「你的答案呢?還是你需要多一點提示?」

  他說著又低下頭。

  「不要!」

  陶然將臉埋入他胸前。

  「告訴我,陶然。」沈靖瀾啞聲道。

  「喜歡。」她在他懷裡開聲說。

  「嗯?」

  「喜歡啊!」

  「什麼?我聽不見。」

  「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陶然抬起頭並脫口而出,雖然有那麼一丁點的不情願,但她終究是看清了自己的心。

  沈靖瀾終於笑了。

  「為了不讓你忘記剛才說過的話,我會經常提醒你的。」

  沈靖瀾緊緊擁著她,在她的鼻尖印上深情的一吻。

  *   *   * 

  古湘凝走進學生會辦公室,直接來到陶然面前,將趴在桌上的她拉起來。

  「我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沈靖瀾。」她說。

  「你想嚇死我?」陶然拍著胸嚷。「進來也不發出點聲音。」

  「你沒睡著?」

  「睡著的話也讓你嚇醒了。」陶然喃喃抱怨。

  「那就是在發呆嘍?」古湘凝以懷疑的眼神看著她。「像具屍體一樣動也不動,真不尋常!果然是我想的那樣吧?」

  「你想的是哪樣?」

  「還裝蒜?」古湘凝在陶然對面坐下。「快說!沈靖瀾來找你做什麼?」

  陶然直盯著桌面,半晌後抬眼看著好友。

  「你畢業後乾脆直接到中央情報局上班算了。」她說。

  「哦?那裡的待遇如何?」

  「以你的資質應該會被高薪聘用吧!」

  「那倒是可以考慮。」

  「神經!」

  陶然白了她一眼。

  「是你硬要把話題往那裡帶的。」

  陶然沉默,片刻後歎息,接下來又摀住臉低喊:

  「我完了,湘凝,這下我真的完了!」

  「你懷孕了?」

  「不是!」陶然真想搖晃好友的腦袋。「你的思考模式究竟是哪一國的?毫無邏輯可言。」

  「除了罹患不治之症,最可憐的就是未婚生子了,你不覺得嗎?」古湘凝不在意地說。

  「不是這一類的事情。」

  「那你又何必說的這麼淒慘?」

  陶然又歎息。

  「現在我的心情是錯綜複雜,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說。

  「先說個重點嘛!」

  「重點嗎?」陶然輕咳兩聲,深吸了口氣。「我戀愛了。」她宣佈道。

  「和沈靖瀾?」

  陶然頹然點頭。

  「我猜你一點也不覺得訝異。」

  「正所謂旁觀者清,我早已看出些蛛絲馬跡,還曾經暗示過你呢!」

  「而我卻是直到剛才才明白。」她輕歎。「為什麼我在這方面這麼遲鈍?」

  「當局者迷,情有可原。」古湘凝揚了揚嘴角。「倒是沈靖瀾那傢伙,終究還是有動作了,還說什麼和秦翼風是朋友,嗟!」

  「你在那兒嘀咕什麼?不知道人家在心煩嗎?」

  「戀愛嘛!應該高興才是,有什麼好心煩的?」

  「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而且秦大哥那邊——」

  「這種事是沒辦法作準備的,至於秦翼風那邊——」古湘凝打了個呵欠。」如果你沒臉見人家,就讓悠悠替你去說一聲啊!」

  「那怎麼行?」陶然搖頭。「是我親口答應和秦大哥交往的,誰知道還沒有機會一道去看電影或吃飯什麼的就總之我應該自己去向他道歉,這是至少該有的禮貌吧?」

  「你這麼想不就好了嗎?」古湘凝看著她。「喂!你真的喜歡那個比木村拓哉還帥的傢伙?」

  「嗯。」雖然帶著點羞怯,陶然堅定地點了頭。

  「你可要想清楚,老公太帥離婚率也高。」

  陶然翻白眼,卻也忍不住紅了臉。

  「你想得太遠了吧?」

  「是嗎?」古湘凝玩著她的辮子。「雖然一樣是學生,但沈靖瀾可不是十七、八歲的小男孩,他要的只怕不是牽牽手親親嘴那種純純又蠢蠢的愛情。」

  「你——」陶然推推眼鏡。「你究竟想說什麼?」

  「只不過是好心提醒你。」古湘凝說:「畢竟你在這方面還嫩得很,萬一不小心被他騙上了床,記得要那傢伙戴上保險套。」

  這番話流暢地從古湘凝口中說出,陶然卻聽得滿面通紅,張著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拋下目瞪口呆的紅臉陶然,古湘凝逕自走到窗前,並拿出她的望遠鏡朝操場看。

  「啊!舞會好像結束了耶!終於可以關上門回宿舍了。」她轉頭看看陶然,接著走過去一把拉起她。「走,走!回去休息了,懷孕或離婚的事就留著以後再煩惱吧!」

  *   *   *

  當一大票人為玫瑰女子專校的迎新舞會而瘋狂時,在白樺的林慶華寢室裡卻聚集了幾個忿忿不平的人。

  「不太妙耶!老大,今天我們在玫瑰被沈靖瀾那傢伙海扁的事好像傳遍了整個學校。」

  「是啊!下午走在學校裡還被同學冷嘲熱諷了一番,真是不爽到了極點。」

  「沈靖瀾那小子到底是什麼意思?把車子借給大哥,客氣得好像他跟我們是一道的,結果呢?今天在玫瑰他毫不客氣地狠狠揍了我們一頓,這算什麼嘛!」

  「真是他媽的嘔!但咱們幾個就算氣歪了嘴也沒用,那傢伙打起架來既准又狠,真是沒話說。」

  「喂!有沒有搞錯?現在是讚美那小子的時候嗎?」

  「我說錯了嗎?咱們一票人還打不過他一個。」

  「夠了沒有?你們幾個吵死了!」半躺在床上的林慶華終於不耐地坐起來喊,這麼一動牽動了他身上的瘀青和傷口,令他更加火冒三丈。「我會料理沈靖瀾那小子,你們等著瞧!」

  「可是——怎麼樣才能教訓那傢伙?用武力的話只怕我們幾個——」

  「不會動動腦子嗎?」林慶華拍桌子。「敢耍我?我絕不會饒地!」

  「都怪那兩個小妞,怎麼都不讓咱們進去,要不然也不會碰上沈靖瀾了。」

  「沈靖瀾那小子還真是重色輕友,居然為了兩個小妞對學長動手,他看起來還真不像是這種人耶!」

  「別傻了,哪個男人不愛在女人面前出鋒頭?」

  「等等!」林慶華舉起手。「聽你們這麼說我倒想起個點子。」

  「說來聽聽嘛!大哥。」

  「等我佈局完畢後自然會告訴你們。」林慶華咬牙道:「他喜歡英雄救美,我們就給他英雄救美的機會。我林慶華在白樺可不是白混的,今天在玫瑰所受的屈辱,我發誓會加倍還給他,你們等著瞧吧!」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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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5: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沈靖瀾正倚在窗邊抽著菸,與其說他是起得早,倒不如說是一夜都睡不好,在床上輾轉反側,時睡時醒,最後乾脆起床閒晃!到現在已是清晨六點。

  幸虧這間寢室暫時只住了他一個人,不論是何時有什麼任性的舉動都不會影響到別人。不過話說回來,以他著稱的「孤僻」性格,其實也很難有和平共處的室友,所以,雖然經常連個說話的伴都沒有,但他畢竟還是適合獨處吧!沈靖瀾這麼想。

  約莫在早上七點的時候,寢室響起了敲門聲,沈靖瀾納悶地蹙眉,起身走過去拉開門,發現門外站的是正張開嘴打呵欠的秦翼風。

  「怎麼了?學長,這麼早——」

  「第一堂有課。」秦翼風說著又打了個阿欠,隨著沈靖瀾走進寢室。「而且我睡不好,惡夢連連啊!」他說。

  「哦?」沈靖瀾拿起菸盒。「要菸嗎?」他問。

  秦翼風搖頭。

  「我還沒刷牙洗臉呢!有點事想先跟你談談。」

  「什麼?」

  「昨天我和陶然談過了。」

  「啊?!」

  沒想到她的動作這麼快,沈靖瀾有些驚訝。

  「昨天咱們不是在舞會裡走散了嗎?舞會結束後我四處找你,結果碰上了正要回宿舍的陶然和古湘凝,陶然就和我在宿舍外頭談了一會兒。」秦翼風看著他。

  「我們談了些什麼你心裡應該有數吧?」

  沈靖瀾無語,但也未迴避秦翼風的目光。

  秦翼風苦笑著揮揮手。

  「用不著擺出那副表情,我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對不起!」

  除了這個,沈靖瀾想不出該說什麼。

  「你不需要道歉,其實我多少也有點心理準備了。」看見沈靖瀾一臉的疑惑不解,秦翼風笑著繼續道:「就是昨天早上,看見你為了陶然和林慶華那幾個傢伙大打出手,我心裡就有個底了。天啊,真不敢相信那是你,我到現在都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實在很抱歉!」沈靖瀾還是只能這麼說。「我真的無意——」

  「為什麼喜歡陶然?」秦翼風突然問,打斷了沈靖瀾的話。「不過見了幾次面,我還以為只有我懂得欣賞她特殊的魅力呢!」

  「這——」沈靖瀾抓了張椅子坐下。「你聽了也許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我和陶然其實十幾年前就已經認識,只不過這十幾年來都分處兩地不曾碰面。」

  「十幾年前?」秦翼風睜大雙眼。「那時候陶然豈不只是個小孩子?」

  「我自己也不過是個大孩子,我們曾做過一陣子的鄰居。」

  「十幾年不見,你們還認得出彼此?」

  「我看一眼就認出是她,不過她對我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了。」

  「咦?但她昨晚告訴我她喜歡的是你。」

  沈靖瀾微揚嘴角。

  「那和什麼『青梅竹馬』毫無關係,是我近來的努力成果。」他說。

  秦翼風恍然點頭。

  「原來你對陶然展開了熱烈追求。」

  「也不是這麼回事,只不過——」沈靖瀾歎息。「我也掙扎過,但不管怎麼樣都無法忘記她,聽見你說她已經答應和你交往,我-——天!那種滋味真是難受。」

  秦翼風聞言哈哈大笑。

  「後來明白原來是你們兩情相悅,總算能鬆口氣了吧?」

  沈靖瀾苦笑著搖頭。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所以——」

  「拜託!不要想這麼多好不好?」秦翼風也露出苦澀的笑容。「其實我很感激你們沒有瞞著我,而且在這時候告訴我是最好的,畢竟我和陶然還算不上在交往,感情涉入不深,不至於受到什麼傷害,頂多覺得有些遺憾罷了。」

  「學長——」

  「對手是你嘛!我總算能心服口服了。」

  「全都是我的錯,請不要責怪她。」

  「愛情怎麼會是錯的呢?我誰也不怪,放心吧!」秦翼風笑著說,看了看表之後站起來。「我該準備上課了,你呢?」

  「早上三、四堂有課。」沈靖瀾也站起來。

  「下午沒事的話可以約陶然出去走走哦!」秦翼風笑著拍他的肩。「你不知道吧?因為昨天的迎新活動,玫瑰今天全校補假一天。」

  「是嗎?」

  「錯不了。還有,見了陶然替我告訴她,從今天起我就把她當妹妹看,有人欺負她的話我是不會坐視不理的。」他笑著對沈靖瀾說!在他胸前輕捶了一拳後朝門口走去。

  *   *   *

  當天上完課沈靖瀾就約了陶然,兩人驅車下山,車子行駛中沈靖瀾順口提起早上的事。

  「啊?秦大哥找過你了?」陶然頗覺驚訝,隨即又擔心地問!「還好吧?你們有沒有——」

  「我們既沒有吵架也沒有動手。」沈靖瀾說。「他是個風度極佳的人。」

  「也許秦大哥是不敢跟你打。」陶然想起他昨天早上既冷酷又冷靜的打人模樣。

  「我早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準備了。」

  陶然歎息。

  「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要太介意了。」沈靖瀾轉頭看了看她。「學長說他會把你當妹妹看,還警告我絕對不能欺負你。」

  陶然很感動,就像秦悠悠所說,她這個哥哥肯定是很棒的男友人選。

  「真是個溫柔的人啊!」她靠著椅背輕聲道。

  沈靖瀾聞言抓住她擱在膝上的手。

  「別當著我的面用這種語氣讚揚他,我不怎麼愛聽。」他說。

  「跟秦大哥比起來,你倒是一點風度也沒有。」

  陶然因為手被抓住而顯得有點不自在,他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最後竟還拉著她的手到唇邊親吻。

  「你!拜託你專心開車,這樣子很危險的!」

  陶然使勁抽回自己的手,感覺他在上頭又印上一吻才放開她。

  為了掩飾躁紅的臉,陶然推了推眼鏡。 

  「我們要上哪兒去?」她問。

  「去我家。」沈靖瀾回答。

  「你家?」陶然閒言大吃一驚,倏地轉過頭看著地稜角分明的側臉。「可以問一下嗎?我們去你家做什麼?」

  沈靖瀾也轉頭看了她一眼,微笑問道:

  「怎麼了?你好像嚇了一跳,臉色有點蒼白。」

  「我是天生麗質皮膚白。」陶然將視線移回正前方。「嚇了一跳倒是真的,因為你忽然說什麼要回你家——」

  「去我家坐坐有那麼可怕嗎?」

  「也不是可怕,只不過有點——我忽然到你家去有點奇怪不是嗎?」

  「為什麼?」

  「我們又不是——」陶然支晤著。

  「不是什麼?」

  「我們又不是論及婚嫁的男女朋友,現在去見你的家人太—太早了點吧?」

  她垂著頭低聲說。

  「家人?」沈靖瀾聳起眉。「我沒告訴你嗎?我一個人住。」

  「一個人?」

  沈靖瀾點頭。

  「我很早就搬出來自己住了。」

  「那麼你說的『你家』指的是——」

  「就是『我家』。」

  「那可不行!」陶然猛搖頭。「我不去!」

  「為什麼?」沈靖瀾又轉頭看她。「已經沒有『家人』了,為什麼還不行?」他問。

  「因為——」陶然又開始推眼鏡。「我就是不想去,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給我個理由。」

  「我的理由可是絕對充分的。」陶然咕噥道。「還是不要比較好。」

  「你要說呢?還是要我停下車來好好吻你?」

  「是湘凝啦!」陶然回答的可快了。

  「古湘凝怎麼了?」

  「她是我的同學兼室友,給我一些建議和警告也是理所當然。」

  「建議和警告?」

  陶然點頭。

  「聽過她的忠告,我覺得還是盡量不要跟你獨處比較好,尤其是同在一個屋子裡。」她說。

  沈靖瀾又看看她。

  「說的模糊不清,我要靠邊停車了。」

  他說著真的打起方向燈。

  「不要!不要啦!」陶然忙阻止他。「我還沒說完,快繼續往前開。」

  沈靖瀾似笑非笑地對她說:

  「不要這麼容易就屈服嘛!不喜歡我吻你嗎?」

  陶然倏地臉一紅,搬過頭去推著眼鏡。

  「湘凝說的沒錯,你果然是那種注重肉慾的男人。」她說。

  「不重肉慾還算是男人嗎?」

  沈靖瀾覺得有點好笑。

  「也有注重精神層面的男人啊!」

  「要不要舉幾個例子?」

  車裡寂靜了約莫五分鐘,陶然清清喉嚨道:

  「老實說,我認識的男人不是很多。」

  「很好。」沈靖瀾微笑。「就因為古湘凝說了那樣的話,所以你不敢跟我一道家?」

  「嗯。」陶然承認。

  「但我想帶你去,有東西想讓你瞧瞧。」這回沈靖瀾真的把車停下,轉頭以那似乎能溺死人的深藍色眸子盯著她。「去吧!好不好?」

  絕美的臉孔,深情款款的表情,再加上低沉魔魅的聲音,教她如何拒絕? 

  「湘凝也說了,你似乎是個自制力頗強的人。」她說。

  「嗯。」這點沈靖瀾倒還挺有自信。

  「那麼我們就走吧!去你住的地方。」

  沈靖瀾微笑,俯過身子輕吻她的臉頰,而後方向燈亮起,車子又緩緩地朝前駛去。

  *   *   * 

  車子在天母一高級住宅區前停下,陶然詫異地轉頭問他:

  「你在這種地方租房子?很貴不是嗎?」

  「房子是買的。」沈靖瀾回答。

  「買的?」

  「用不著這麼驚訝,雖然說是位於高級住宅區,卻只是一房一廳的十幾坪小套房。」

  「那也要不少錢吧?」

  「還好。」沈靖瀾熄了火。「走,到隔壁的超商買些東西,屋裡的冰箱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兩人於是下了車朝便利商店走去,數分鐘後提著飲料及一些零嘴走進大廈!來到沈靖瀾七樓的住處。

  房子如他所說只有十幾坪,但因為沒有多餘的傢俱,擺設也很簡單,看起來並不覺得擁擠,一個人住的話綽綽有餘,甚至還算得上是享受了。

  一房一廳以一個木製書櫃牆隔開,整個屋子都鋪了櫸木地板,客廳有音響沒有電視!有四、五個大坐墊卻沒有沙發,甚至連張桌子都找不著,陶然只得將買來的東西擱在地上,自己也找了個坐墊在地板上坐下。

  「自在點,就當是自己家。」

  沈靖瀾說著走進房間,半晌後抱著一個抽屜出來。

  「這是什麼?」陶然問。

  「要給你看的東西。」沈靖瀾在她旁邊坐下,取出買來的飲料。「喝啤酒嗎?」

  陶然搖頭。

  「我不會喝酒,給我可樂好了。」

  沈靖瀾打開可樂遞給她,自己則開了罐啤酒,兩個人優閒地倚著牆翻看抽屜裡的東西。

  「啊,這一定是你母親吧?」陶然指著相簿裡的一張照片興奮地問。「她好漂亮,不過看起來有點東方人的味道,大概是因為她有黑色的頭髮。」

  「是棕色的,很深的棕色。」沈靖瀾說。「聽說我的曾祖父還是祖父也是東方人,真要說起來我的血統還挺複雜的。」

  「你長得像你母親,卻有一頭黑又亮的頭髮。」陶然伸手摸摸他的頭髮。「有這樣的一張臉!又有女孩子看了都會嫉妒的秀髮,老天爺真不公平!」

  沈靖瀾微笑看著她。

  「你這是在誘惑我嗎?」

  「啊!」陶然的手立刻回到相簿上。「你看,這個女人也好美,她又是誰?」

  唉!真是拙劣的轉移話題技術,沈靖瀾揚起嘴角想。

  「那個也是我母親,只不過換了個髮型。」他說。

  「是嗎?」陶然乾笑。「你母親真不簡單,換了個髮型就能展現不同的魅力。」沈靖瀾撒過頭輕笑。

  兩個人接著又看了幾本相簿,包括沈精瀾兒時到現在的生活照。

  「這是你什麼時候的照片?」陶然看著看著,偶爾會開口發問。

  「大概十七、八歲吧!」沈靖瀾則為她解答。

  「才十七、八歲?」陶然低嚷。「這身穿著打扮看起來好像幫派大哥,你自己瞧瞧。」其實更像是電影裡的反派帥哥。

  「我的確是。」

  「我沒說錯吧!的確是很像。」

  「我是說我『的確』混過幫派。」見陶然又是張嘴又是皺眉,沈靖瀾忙接著說:「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我只是個學生,很單純的大學生。」

  「難怪你會認識上回在超商前撞倒我的兩個流氓。」

  「我說過那是過去的事了,再說他們兩個並沒有那麼壞,只不過從前大聲說話的習慣改不過來罷了。」

  陶然低頭不語,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討厭流氓,非常非常討厭。」

  「我不是流氓,早已經不是了。」沈靖瀾柔聲道。

  「但你還是很會打架。」一句話道盡了她心裡的懷疑。

  「我很久很久沒有跟人家打架了,昨天之所以會動手也是為了你啊!」

  「真的嗎?真的不做流氓了?」陶然抬頭問。

  沈靖瀾則點頭。

  其實他以前也稱不上是什麼流氓,他雖然不學好,但至少沒做過什麼殺人放火的事,不過這種話就算說出來也只會招來更多的爭辯,還是別多費唇舌解釋比較好吧?他想。

  「你可不要騙我。」

  陶然算是相信他了,埋頭繼續在抽屜裡翻著。

  拿出相簿後,抽屜裡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東西!有筆,有信封信紙,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啊!這是什麼?」

  陶然拿起一隻毛線手套。

  「高中時同班女生送的聖誕禮物。」沈靖瀾回答。

  「為什麼只有一隻?」

  高中就有女孩子倒追,真不像話!

  「另一隻不曉得被我扔到哪兒去了。」

  「那麼這只也可以扔掉了吧?還是你打算留下來做永恆的紀念?」陶然頗不是滋味地問。

  沈靖瀾蹙眉,微帶笑意地看著她。

  「你不會是在吃醋吧?」他問。

  「吃醋?」陶然推推眼鏡。「有必要嗎?我織的手套不知道比這個漂亮幾百倍呢!」

  開什麼玩笑?她接受的可是地獄般的賢妻良母培訓教育耶!

  「那麼我先說聲謝謝了,今年的耶誕節就等著戴上你織的手套。」

  沈靖瀾拿過那只舊手套準確地扔進垃圾桶中。

  陶然總算滿意了些,繼續從抽屜裡拿出些東西來「測驗」沈靖瀾。

  「這是什麼?」

  「竹蜻蜓,好像是公園裡一個老伯做給我的。」

  「這個呢?」

  「壞了的鑰匙圈,小時候我很喜歡足球,所以一直沒扔掉。」他拿過鑰匙圈瞧著,上頭的足球圖案早已經模糊不清了。

  「咦?這個又是什麼?」

  「這個?」沈靖瀾凝視著她。「看不出來嗎?是用過的OK繃啊!」

  *   *   *

  「OK繃用過就該丟了,為什麼連這種東西都留下來呢?」陶然蹙眉研究塑膠袋裡的三塊OK繃,納悶地歪著頭問。

  「很傻吧?」沈靖瀾從口袋裡掏出昨天陶然貼在他臉上的OK繃。「但是它們和這幾塊一樣,都是你貼在我臉上的哦!」

  陶然目不轉睛地瞪視他,然後眨了眨眼,好一會兒之後冒出這麼一句:「騙人!」

  「是真的,在你很小的時候,我也說過,當時我們是鄰居。」沈靖瀾將OK繃全擱在一塊兒,抓過陶然的手把玩著。「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你約莫是五、六歲,但已經像個早熟的小女人,說話也好,表情也好,都是那麼認真,很可愛呢!」

  「真有這種事?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陶然試圖回憶,但也許是當時的年紀太小,成長的記憶又太多、太繁瑣,她雖然對曾經與這樣的一家人為鄰略有印象,卻記不起和沈靖瀾的初識。

  「你沒有印象,我卻是一直忘不了那個原本陌生,卻關心我、替我在傷口上貼OK繃的小女孩。」沈靖瀾的笑容帶著苦澀及嘲諷。「這麼多年來我心裡一直有你的影子,有時候我不免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在他年少的歲月裡,從週遭感受到的關懷與愛想必是寥寥可數吧!陶然這麼想,感覺有些鼻酸。她反握沈靖瀾的手,擠出淘氣的笑容對他說:

  「你哪裡有什麼毛病,是我從小就魅力驚人,教人印象深刻。」

  「你的確令人難以忘懷,至少對我而言是如此。」沈靖瀾將陶然拉進懷裡,伸手取下她的眼鏡。「可以吻你嗎?」他沙啞著聲音問,卻沒有等候她的回答,唇已經覆上她的。

  陶然在有所警覺前便陷入陌生的激情中,因為這個吻不同於以往,它更熾熱也更需索,她無法思考,只能抓住他的衣服,閉上眼睛任自己沉溺其中。

  「吻你一次就想吻你更多更多,你究竟用什麼蠱惑了我?」

  又是個不期待回答的問句,沈靖瀾將她壓在地板上,以更多的熱情折服她。

  他的唇從她的臉移往她的頸部,手則在她身上游移,解開她襯衫上的衣扣碰觸她的肌膚。他發出壓抑的呻吟,她則羞怯地嚶嚀著,兩人急促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屋裡顯得分外清晰。

  如果他不能滿足於擁吻呢?陶然在迷亂中想著,萬一他想要更進一步,她有沒有足夠的理智拒絕他?明明知道可能會演變為這種情況,卻還是跟著他回來,她心裡究竟是想拒絕?還是隱隱期待著事情就這樣發生?

  陶然正在情慾與理智之間掙扎,沈靖瀾的手已經推開她的內衣,撫上她聳起的雙峰。陶然渾身一緊,身子不自覺地向上拱起,發出既似抗議又像求饒的低吟聲。怎麼辦?陶然模糊地想著,事情就要發生了,而她一定阻止不了,最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阻止。

  她由喉嚨發出的細微呻吟似乎更加刺激了沈靖瀾,他吻得更深更久,雙手也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探尋摸索著。這樣純熟的調情技巧陶然根本無法招架,她開始有種感覺,覺得自己終究會屈服,把一切都給他。

  陶然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她從不認為藉著薄薄的一層處女膜便能評斷一個女人好壞與對錯。但是她也不隨便,她認為一個女人應該珍視自己的感情和身體,除非是自己衷心所願!否則女人不需要答應男人任何性方面的要求。

  雖然她一直以為自己對沈靖瀾的感情應屬精神層面,但畢竟她對慾望不瞭解,而此刻這樣的觀念在他的親吻和碰觸下,已逐漸瓦解,她沒有抗拒的意念,反而希望這樣的親匿刺激能持續到永遠,但有些事情卻是不能不注意的,湘凝還提醒過她呢!

  這麼一想,陶然努力在激情中尋回一絲理智,她推了推沈靖們,微喘著氣問:「你——我們真的——真的要做嗎?」

  「嗯?」

  沈靖瀾的心跳與呼吸都極度不穩,對於陶然說了什麼根本沒有注意去聽。

  「那——要做預防措施哦!我不想做未婚媽媽,你想必也不願意奉子之命結婚吧?」

  「嗯?」

  究竟是什麼字句在耳邊嗡嗡直響呢?沈靖瀾壓根兒就聽不清楚。

  「那麼那麼就這樣了,由你負責。」

  雖然故作鎮靜地說出這種話,陶然一張臉可是紅透了,但仍在短暫的遲疑後伸出手抱住他。

  然後她又迷失在沈靖瀾的親吻和愛撫中,陶然隱約意識到自己胸前一片涼,知道自己上身已經沒有任何遮掩,不由更覺羞怯,閉上眼睛將臉埋在他懷裡。

  她這是默許了吧?沈靖瀾想,心跳又快了幾分。已經有多久了,他不曾對女人產生這麼強烈的慾望,此刻他所能想的就是愛她,好好地愛她。

  在強烈的慾望驅策下,沈靖瀾脫下上衣,將掛在皮帶上的車鑰匙隨手一扔,誰知道好死不死就打在音響的遙控器上,剎那間,房裡響起慷慨激昂的「命運交響曲」。

  光著上身的陶然呆住了,正在解皮帶的沈靖瀾傻住了,更慘的是羞怯和理智也全回來了,兩個人四隻眼睛在瞬間的相接後又尷尬地移開,交響曲則諷刺地滿室回湯著。

  最後是沈靖瀾先將殘存的慾念消除,但仍忍不住又在陶然唇上一吻,這才替她拉好衣服,然後擁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她。

  「對不起!我太急了。」他說。

  「你果然是情慾至上。」陶然將責任全往他身上推,試圖掩飾剛才自己的意亂情迷。

  「別這麼說,我帶你來這裡的時候真的沒有這種念頭。」

  「是因為我沒有引人犯罪的絕美姿色吧?」

  沈靖瀾聞言詫異地看著她,隨即露出微笑。

  「你很漂亮,細緻的皮膚、端正的五官,雖然不是艷麗得能吸引眾人目光,但絕對是另一種動人的個性美,你不應該貶低自己的外表。」

  「我對自己的外表沒有什麼不滿,不過一旦和你這樣的人站在一起,我想不管是誰都會對自己的外表失去信心吧!」陶然幽幽道。

  「你這是在讚美我嗎?」

  「還有嫉妒。」陶然噘嘴說,立即被偷去了個吻。

  「還是回學校去吧!」沈靖瀾拉著她站起來。「再持下去只怕事情真的要發生了。」

  陶然轉過身去整理衣眼,在扣上扣子時開口問:

  「喂!這麼多年來你真的不曾忘記過我?」

  「很奇怪,只要一閒下來你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在我腦海中。」沈靖瀾回答。陶然聞言心甜甜的—點點頭朝門口走去。

  「回學校之前要不要先請我吃晚飯?」她說。

  「吃奢侈的法國大餐如何?」

  沈靖瀾拿起音響遙控器,關掉音樂後報復地將它扔進垃圾桶中。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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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5:5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湘凝學姊有沒有注意到?陶然學姊好像變漂亮了即!」秦悠悠和古湘凝閒聊著。

  「愛情的滋潤嘛!」古湘凝跟著說。「不過她也付出了代價,不是嗎?人變得有點傻傻的,有事沒事就看她坐在那兒哼歌發呆的。」

  「咦?戀愛真的會讓人變傻嗎?」

  「說起這個我倒想問問你。」古湘凝轉頭看著秦悠悠。「你這麼點年紀究竟談過幾次戀愛,怎麼會這副傻不隆咚的模樣?」

  「我?我還沒談過戀愛呢!」秦悠悠皺著眉低嚷。

  「是嗎?那麼還是不要戀愛比較好哦!到時候要轉到什麼啟智大學就麻煩了。」  

  「根本就沒有這種大學。」秦悠悠五官至擠在一塊兒。「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嘴巴很壞?湘凝學姊。」  

  「多的不得了。」古湘凝說著推開寢室門,看著橫躺在地上的陶然。「愛情的力量畢竟有限,即使是它也無法治癒陶然的『落床症』。」  

  「陶然學姊!」秦悠悠一進寢室就擱下自口己的盥洗用具跑過去。「你要滾下床也得帶件被子,天氣愈來愈涼了,你睡在這兒會感冒的。」  

  秦悠悠說著就要拿被子替她蓋上,古湘凝忙伸手拉住她。  

  「去泡咖啡吧!」她說。  

  「可是陶然學姊——」  

  「我會叫醒她。」古湘凝說著就轉身踢踢陶然。「上課了,同學。」  

  陶然在被踢了三下之後終於坐起來,但是雙眼沒有焦距,顯然尚未完全清醒,直到喝下秦悠悠遞過來的咖啡才逐漸恢復神智。  

  「麻煩替我拿個眼鏡。」她坐起來,戴上眼鏡後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在寢室裡鋪塊地毯如何?地板愈來愈冰了。」她說。  

  「你就不能好好地睡在床上嗎?變態女。」古湘凝對她說。  

  「你以為我不想啊?」陶然打了個呵欠。  

  「我看你及早搬出去和沈靖瀾一塊兒住吧!」  

  「和他一塊兒住也——」陶然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室友說了什麼,隨即聳起兩道眉毛瞪著她。「你在胡說什麼啊?」雖然這麼問,臉卻跟著紅了。  

  「我是給你建議。」古湘凝拿起梳子梳著她的長髮。「反正你這毛病沒藥醫了,用繩子圍著不行,用棉被擋住也沒用,乾脆就讓沈靖瀾睡在床鋪外緣護著你,你滾啊滾的就會滾進他懷裡,既不用睡在冰冷的地上,還可以做些能使兩個人都溫暖的運動——」  

  「古湘凝!」陶然已經變紅的臉像要燒起來了。「你不要胡言亂語教壞了學妹。」  

  她指著秦悠悠喊,卻發現這學妹根本就已經聽傻了,不僅搬了張椅子坐下,眼裡還問著期待下文的光芒,真是今她扼腕。  

  陶然正想說說她,寢室的門又被推開,蘇弄影拿著洗臉盆走進來,她放下臉盆回到自己的桌前開始梳發整裝,全然的漠視反倒將現場幾人的注意力給拉回來了。  

  「喂!快去刷牙洗臉,虎姑婆的課你想遲到啊?」古湘凝對陶然說。  

  然後四個人各自作著上課的準備,學生生活中忙碌的一天就從此開始了。  

  *   *   *  

  「你們幾個究竟在搞什麼?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逮不住!」在白樺操場旁的一棵樹下,林慶華對著四個男人大發脾氣。  

  「這個——根本就沒有機會啊!老大,她很少落單,而且——」說話的人露出為難的表情。「做這種事會不會太過分了?和綁票沒有什麼兩樣——」  

  「閉嘴!」林慶華怒斥。「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我放棄嗎?沈靖瀾那小子是怎麼羞辱我們的,難道你們全忘了?」  

  「忘當然是沒有忘,但小敏說的也沒有錯,我們平日雖然不幹好事,但綁架畢竟——這罪名可不小,老大,我們還是——」  

  另外有人這麼說,又被林慶華怒吼一聲給打斷了。  

  「你們有點膽子好不好?我們抓那丫頭只不過想給沈靖瀾那小子一點教訓,根本就算不上綁架,你們在怕什麼?」  

  「在那麼多人面前出模,老大會生氣也是必然的,我們也一樣氣忿啊!不過——在學校混了五年還不能畢業,我老爸昨天對我發出最後通牒了,他說我今年要是再修不完學分,以後的學費生活費全部自己負責,他一概不管——」  

  「你到底想說什麼?」林慶華問,一張瞼陰沉沉的。  

  「我———對不起!老大,這件事我想我還定不參予了,再不好好念點書把文憑弄到手——我老爸那邊——」  

  「我也想退出,老大。」有人跟著說:「這種事不比從前的打打鬧鬧,我——我做不出來,這幾天一直覺得壓力很大——」  

  「我看這件事乾脆就此作罷怎麼樣?大不了咱們以後別去招意沈靖瀾那小子——」  

  林慶華鐵青著臉,揮揮手轉過身去。  

  「你們真是群膽小鬼!」他咬牙說。  

  「老大!我們——」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們的意思。」  

  「對不起!老大,我們實在是——」  

  「算了!你們畏縮了我可不,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沈靖瀾知道得罪我會有什麼後果。你們要退出是吧?請便!我會另外找些有種的人合作。」  

  林慶華說完便忿忿地離開,其他幾個人則互看了一眼,頗有默契地一塊聳了聳肩。  

  *   *   *  

  「媽!我有點感冒,這個星期不回家了,你跟爸說一聲……我知道,我會買藥吃,再不行的話也會去看醫生……嗯,只是小感冒而已,用不著擔心……好,我知道了,再見!」  

  和母親通過電話,陶然才回到寢室就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抽了張面紙擤了擤鼻子,然後就像死了一般癱在床上。  

  「喂!」坐在桌前的古湘凝轉過頭問。「你確定你只是感冒嗎?症狀好像挺嚴重的。」  

  「死不了啦!」陶然帶著濃厚的鼻音說。「你要走就快走,別再跟我說話了,我的喉嚨好痛。」  

  「趕我走?你還真是不知好歹,兩個學妹可是全回家去了,能替你叫救護車的就只有我了。」  

  「你也快回家去吧!我用不著救護車的。」  

  「是嗎?難得見你病成這個樣子耶!」  

  「你究竟有沒有同學愛?」  

  陶然虛弱的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的。  

  「大概不多吧!」古湘凝回答。  

  「那能不能行行好,發揮你僅有的一點愛心,提起行李快回家去,讓我好好休息養病?」  

  「你呢?真的不回家?兩天半的假期耶!」  

  「在這兒睡個兩天半或許能治好我的感冒。」  

  「那就隨你了。」古湘凝提起簡便的行李。「睡歸睡!可別忘了醒過來哦!對了,要不要我通知沈靖瀾,說你病了,還挺嚴重的,讓他為你擔心擔心,可以增進感情。」  

  「快滾吧你!」  

  「滾什麼?我又不是球。」古湘凝提著行李朝外頭走去。「我會打電話來。」她扔下這麼一句話離開了。  

  忽然間安靜了下來,趴在床上的陶然也緩緩地進入睡夢中,她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幾個小時,醒來時室內已是一片漆黑。  

  雖然是睡了一覺,陶然發覺她喉嚨痛鼻塞等等的症狀一點也沒有減輕!反而頭重得不得了,四肢不靈活,腦袋也不清楚,真是夠難受的了。  

  打開電燈看了看表,已經是七點三十六分,該是用餐的時間了。雖然並不覺得餓,陶然在床上呆坐了幾分鐘後還是決定到外頭去吃點東西,畢竟要對抗頑劣的流行性感冒,體力也很重要,當然她也會順道到藥局買些感冒藥來試試,非得在兩天半假期結束後,讓那幾個沒良心的室友瞧瞧生龍活虎的她。  

  於是陶然穿上外衣打算出門,就在這時候接到沈靖瀾打來的電話。  

  「大家都出去了嗎?整個下午都沒有人接電話。」  

  「嗯,室友都回家去了。」陶然回答。  

  「你感冒了嗎?聲音很奇怪。」  

  沈靖瀾關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陶然心頭暖暖的,但也有種寂寞的鼻酸感覺。  

  「我不太舒服,所以沒有回家。」她說。  

  「我馬上過去找你,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只是小感冒而已。」  

  「不吃藥也不行啊!」  

  「我已經買了感冒藥了。」陶然扯著謊。  

  「真的不要緊嗎?」沈靖瀾依然擔心。「還是見個面吧!讓我看看你。」  

  「不好啦!」陶然立刻就說。「人家現在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  

  「那又怎麼樣呢?」  

  「醜死了!我哪有臉見你?」  

  「你——」沈靖瀾哭笑不得,歎息一聲道:「難不成你在感冒痊癒前都不見我?」  

  「至少在外表恢復原狀前不準備見你。」  

  「喂!」  

  「我打算用盡偏方在這兩天內治好感冒,你等著瞧吧!」  

  「但是你室友們都不在,你一個人——我看你乾脆到我家裡,我可以——」  

  「不行,不行!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我現在沒臉見你。」除非他那張臉能變得「普通尋常」些。「好了,我應該讓喉嚨好好休息,改天再聊吧!拜拜!」  

  陶然不等沈靖瀾回笞就掛斷電話,看看表發覺時針已經指在八的位署,忙衝出寢室到校外買東西去了。  

  *   *   *  

  結果陶然既沒有吃東西也沒有買藥。  

  她才出校門口就讓人給摀住了嘴拉往一旁,原本她還以為是沈靖瀾故意和她開玩笑,直到一塊布蒙上她的眼睛,另一塊布塞進她的嘴裡,然後硬被帶上了車,陶然才驚覺到事情不對勁。  

  這個——這個難道就是報紙社會版經常看見的綁票事件?  

  她被綁架了嗎?陶然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她又不是什麼富商的女兒,她老爸不過是經營一家擁有十幾位員工的小公司,在經濟或任何方面都談不上什麼知名度,一家人的生活就算比小康好些,但絕對稱不上富裕,綁匪若是為了贖金鋌而走險,找上她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胡思亂想了一大堆,陶然發覺自己的手在發抖,如果不是嘴被塞住手被綁住,她一定會發出可怕的尖叫並且拚命掙扎。  

  然而既然情況已經是如此,陶然也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雖然她的手冰冷且抖個不停,但她試著靜下來聆聽週遭的聲音,希望能知道抓她的是誰,還有他們為什麼抓她。  

  「這娃兒不錯哦!既不哭也不鬧的。」  

  她旁邊的人這麼說。  

  「搞不好早已經嚇昏了。」  

  這聲音則從駕駛座傳來。  

  笑聲仍分別由駕駛座及她身旁傳來,所以陶然猜測綁架她的大概有兩個人,而繼續聽著他們的對話,始終不間第三者的聲音介入,陶然愈來愈肯定與她同車的就只有這兩名男子。  

  但她也察覺了這兩人非常謹慎,他們對綁架她這件事絕口不提,一路上儘管時有談話,但從不曾喊過彼此的名字。對於這點陶然可以說是心存感謝,聽說不知道綁匪的長相和名字,被撕票的可能性便會相對地降低。  

  陶然更加專注於週遭的動靜,她注意到車子行駛的路線和往常不同,雖然眼睛被蒙住了什麼也看不到,她卻能感覺到車子並非朝山下駛去,相反地有往山上爬坡的吃力味道。  

  陶然的心往下沉,畢竟對她而言,下了山進入市區的話,她能留下線索或獲救的機會都比較多,反過來若是再往上進入深山,那可就真是孤立無援九死一生了。  

  手可以動的話真想推推眼鏡,但一想起眼鏡在被蒙上眼睛時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陶然真有放聲大哭的衝動;就算死也要戴著眼鏡死,她真想對那兩個混蛋這麼喊。  

  下午和湘凝一道搭車回家去就好了,現在也不會落得這麼淒慘,如果不是這來的太不是時候的流行性感冒,她此時正在家中和老媽坐在沙發上,邊吃零嘴邊看無聊的綜藝節目。  

  這下子可好—她還沒有機會盡為人子女的孝道就要死了,而且托這連續假日的福,也許要到星期二才會有人發現她失蹤了,到時候她會是什麼樣子?一具沒有戴眼鏡的死屍?  

  這時候沈靖瀾的影像浮現在腦中,教她心裡充滿了悔恨。能再見他一面就好了,早知道這麼一出校門就再也回不去,應該答應他來找她的,管他什麼紅眼睛紅鼻子,一碰面她就要抱住他,一定要緊緊地抱住他,再也不鬆手。  

  陶然感覺頭愈來愈重,喉嚨也愈來愈疼!但這些苦和她此刻的情況比起來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她靠著椅背,想起好友和學妹,想起豐富了她年輕生命的每一個人,想起相聚時那些美好時光,陶然流淚了,她不想失去這一切,真的不想……  

  *   *   *  

  星期天傍晚,沈靖瀾從他的居處回到學校宿舍,正想再撥通電話給陶然,就有個學長來敲他的門,告訴他宿舍外頭有個女孩子找他。  

  以為來的是陶然,沈靖瀾三、兩步便跑出宿舍,卻意外地看見古湘凝站在樹下。  

  「是你?」沈靖瀾非常詫異,還轉頭看了看四周。「你一個人來嗎?陶然呢?」他問。  

  和往常不同,古湘凝顯然無意和沈靖瀾來場唇槍舌戰,直接地說出來意。  

  「我是為了陶然的事而來,能不能找個地方談談?」  

  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沈靖瀾點點頭。  

  「到學校的福利社去吧!因為是連續假日,應該沒什麼人。」  

  兩個人於是在福利社找了個靠窗的位署坐下,什麼飲料也沒買就開始了談話。  

  「陶然不見了。」古湘凝劈頭就是一句。  

  「不見了?」沈靖瀾蹙眉。「你說她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古湘凝有點煩躁。「因為陶然感冒了,寢室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我有點擔心,從昨天晚上九點就開始打電話給她,但一直沒有人接。十一點宿舍關門後我撥電話到對面寢室,要她們替我去看看陶然的情況,我怕她是吃了感冒藥昏睡了,所以才聽不見電話鈴響。」  

  「然後呢?」沈靖瀾問。  

  「寢室的門鎖著,怎麼敲也沒有人回答,向舍監借了鑰匙來開門,發現寢室亮著燈,但沒有陶然的影子。」  

  「浴室和洗手間呢?找過沒有?」  

  「找過了,她根本就不在宿舍。」  

  「但昨天晚上我還跟她通過電話的,大概是八點鐘左右,她鼻音很濃,像病的不輕。」  

  「她有各種的感冒症狀,癱在床上動都懶得動一下,你說她會上哪兒去?」  

  「會不會她又改變主意回家去了?」  

  古湘凝搖頭。  

  「我打過電話,她沒回家。」  

  「那麼——還有什麼她可能去的地方嗎?」  

  「我想不出來,所以來找你。」古湘凝對他說:「今天一早我就搭車回學校,我覺得很不安。」  

  「直到現在都沒有她的消息嗎?」沈靖瀾不斷地命令自己冷靜,也許她只是去找其他的朋友,順道留在那兒過夜,但——這朋友是男是女?為什麼連古湘凝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沒有留言嗎?寢室裡。」  

  「我不知道找了幾次,什麼也沒有。」古湘凝把臉理進雙手中。「我來找你其實是抱著最後的希望,我希望能聽見你說陶然其實是和你在一起。」  

  「我?可是——」  

  「你看這個。」古湘凝取出一個東西擱在桌上。  

  「這——這不是陶然的眼鏡嗎?」沈靖瀾伸手輕觸眼鏡,發覺鏡片上有幾道裂痕。  

  「我回學校時在校門口發現的。」古湘凝說。「陶然是到哪裡都戴著它的,沒有眼鏡她就跟瞎子沒有兩樣,能上哪兒去?」  

  「你的意思是——」  

  「這眼鏡被扔在校門外,鏡片上都是裂痕,陶然一定出事了,你也是這麼想的不是嗎?」古湘凝握拳喊道。  

  「冷靜點。」沈靖瀾對她說,深藍色的雙眸看不出任何波濤。「陶然認為我們倆具有極端的鎮靜因子,就讓我們一塊來想想該如何將她找回來。」  

  *   *   *  

  因為陶然失蹤的時間並不算長,此時到警察局報案似乎也不能促使警方展開立即的行動,所以沈靖瀾和古湘凝商討後決定暫時不報案,陶然家中也暫不通知,他們給自己擬了個時間,今天晚上,到了晚上還沒有消息的話便作最壞的打算。  

  「去問問你們的大門警衛吧!看他是否注意到陶然昨晚幾時外出,有沒有回來。」沈靖瀾道。  

  「雖然不太可能有確切的答案,不過也只好試試了。」古湘凝回答。  

  「那麼走吧!我送你回學校去,順便到你撿到眼鏡的地方再查看一下。」  

  「嗯。」  

  兩個人於是站起來準備朝外走,就在這時候看見林慶華神色慌張地衝進來,在環顧了福利社一周後直接走向他們。  

  「到外頭來,我有事跟你說。」  

  他這話是對著沈靖瀾說的,而沈靖瀾聽了隨即閃現某個想法。  

  「是陶然的事?」他問。  

  林慶華點點頭。  

  「你把陶然怎麼了?」  

  古湘凝閒言隨即上前一步質問,被沈靖瀾一把拉住。  

  「別急,先聽聽他怎麼說。」  

  「到外頭說吧!你要揍我也比較方便。」林慶華哭喪著臉說。  

  聽到這番話,沈靖瀾幾乎失去理智,他勉強壓下恐慌及怒氣,領著古湘凝和林慶華走出福利社,來到一個僻靜且少有人經過的地方。  

  「她在哪裡?」沈靖瀾抓著林慶華的領子問。  

  「我——我不知道。」  

  「你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忍無可忍的古湘凝上前踩了林慶華一腳,而猶被沈靖瀾抓住的他連揉腳都做不到,只能發出哀鳴聲。  

  「你們先聽我說,聽完以後再打我也不遲啊!」  

  沈靖瀾鬆手放開他。  

  「那你就快說,我已經沒有多少耐性了。」  

  「我說,我這就說。」林慶華臉色蒼白還直冒汗,往昔的氣焰盡失。「那天玫瑰的迎新活動你讓我出了模,我想報復,又怕打不過你!看見你似乎和那女孩有些交情,所以就想利用她來引你上勾。我的企圖真的只是這樣,但是事到臨頭我那幾個朋友忽然害怕退縮了,說什麼綁架的罪名太大,他們不想參予,我氣不過,又不願意自己的訐畫因此停擺,所以我透過認識的朋友,用兩萬塊錢僱用兩個混過黑道的人替我逮住陶然。」  

  「為什麼你又會突然跑來告訴我這些?你的目的是想整我不是嗎?」沈靖瀾問。  

  「因為事情已經完全脫離我的控制了。」林慶華頹然蹲下。「明明說好了的,我把兩萬塊錢給他們,他們就把陶然交給我,誰知道他們——」  

  「他們改變了主意?」沈靖瀾的聲音冷冷的。  

  林慶華點點頭。  

  「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那兩個傢伙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說就讀玫瑰的都是些高官富商的女兒,他們說既然已經綁了人,與其拿了我那兩萬塊去吃喝玩樂幾天,倒不如狠狠撈一票再潛逃國外。」  

  「這就是人性的貪婪,在這種不法之徒身上更容易顯現出來。」知道了事情的始未,沈靖瀾的情緒似乎已在控制之中,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個假象,他愈冷靜其實就愈害怕。「那兩個人呢?他們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林慶華搖頭。「這幾天他們都在玫瑰的大門口等待機會,我則是有空就躲在馬路對面觀察他們。昨天他們終於把陶然帶上了車,我見他們離去後就馬上趕回宿舍,以為他們會依約和我聯絡,結果等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忽然間我想起他們看似說笑的一番話,心想他們不會是認真的吧?據人勒贖可是不得了的罪名,他們如果真的向陶家要求贖款,那我豈不是成了共犯,要一併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怕了,所以趕忙來找沈靖瀾?」古湘凝咬牙怒視林慶華。「為了那麼點雞毛蒜皮的小過節而引狼入室,你簡直是愚昧到了極點,陶然要是完好無恙也就罷了,萬一她有個什麼損傷,我一定要你付出百倍的代價,你這個敗類人渣!」  

  「知道他們把陶然帶到哪裡去了嗎?」沈靖瀾問。  

  「原來是打算一抓住她就把你找出來的,現在——啊!」林慶華想起什麼似的喊了聲。「現在想想,他們的車似乎是往山上開的,我在回學校的路上也沒有看見他們回頭,會不會是——」  

  「山上人煙罕至,的確是藏匿肉票的好地點。」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古湘凝拉著沈靖瀾問:「既然已經確定陶然被綁架了,是不是應該報警比較好?」  

  「你再打個電話到陶然家探探口風,看她的家人是否已經接到勒索電話了。」沈靖瀾對古湘凝說。  

  「如果還沒有呢?要不要把事實真相告訴伯父或伯母?」  

  「暫時不要。」  

  「可是——」  

  「尚未接獲勒索電話就表示那兩人尚未展開行動,這時候把實情告訴陶然的父母也於事無補。」  

  「但是這種事還是交給警方處理比較好吧?」  

  「不要!」林慶華低喊,隨即苦苦哀求。「拜託你們別報警,事情鬧上警察局我鐵定脫不了關係,求求你們,我會盡量提供線索,幫助你們把陶然找回來,請你們先不要報警好不好?」  

  古湘凝聞言一腳就想朝林慶華踹下去,多虧沈靖瀾動作快拉住了她。  

  「你以為我們會管你的死活嗎?」被拉住的古湘凝只能對他吼著。「陶然不能安全回來的話,你死一萬次都不夠!」  

  「去打電話吧!然後回宿舍等我的消息。」沈靖瀾對古湘凝說,繼而轉頭看著林慶華。「至於你,希望你能詳盡仔細地回答我以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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