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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碧洛][青梅戲竹馬][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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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29: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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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妾發初夜額,析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公園入口處有名少婦手牽一個五歲模樣的小男孩走進遊戲場,不過,小男孩可是一丁點開心、興奮的表情也沒有,他嘟著嘴,一瞼不悅地掃視小公園裡尖叫嬉戲的孩子們,乏味至極的表情再再顯示出他的不滿。

  少婦怎會不知他的不耐與厭惡,但總不能任由他這樣子繼續下去,她真擔心她這個獨生子有天成了自閉兒,那可怎麼辦呢?

  三歲以前,她倒不覺得這孩子跟其他孩子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比同年齡的孩子靜了一點,整天抱著大英科技百科全書,也不曉得是在看相片還是塗鴉,直到他三歲那一年拆了家裡的烤麵包機,然後又毫無錯誤地組合回去,她這才知道她生了個天才兒童。

  但有個天才兒子真的是好運嗎?唉,天知道了!『求』他出來玩,他說是浪費生命;告訴他童話故事,他說沒科學根據;連她偶爾跟孩子的爹發脾氣,他還一副老學究的模樣,搖頭歎道:「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也不想想,最難養的就是他這個『小人』!

  「羿文,別這樣嘛!去跟小朋友玩啊!」少婦蹲下身,軟言勸道,試圖說服兒子加入其他孩子的行列。

  小男孩沒答腔,兀自站在母親身旁動也不動,絲毫授有加人他們的意思。

  「好啦!去堆沙堡嘛!准沙堡是很好玩的。」少婦用一種可憐兮兮的口吻說,幾乎家在哀求他。

  小男孩依舊緊抿雙唇,只是仰著臉用圓圓的大眼睛望著母親。

  少婦最痛恨兒子用這副『你真幼稚』的表情看她,她真搞不懂,明明孩子的爹是個溫柔體貼的模範好男人,為什麼她這個才五歲大的兒子竟然是個十成十的『大男人主義者』?

  她惱怒地站起身,威嚇地俯視兒子,惡狠狠地命令道:「柏羿文,你給我聽仔細了,你要是沒給我把衣服玩髒,你就甭想回家了!」

  羿文稚氣的臉龐霎時失了生氣,沒精打采地駝著身子,慢慢踱向沙坑。

  最後,他停在沙坑的一隅,心中猶豫著要不要跳進去滾一滾,把衣服弄髒後快快回家研究百科全書,想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浪費,他才役閒

  工夫去跟這些小孩堆什麼沙堡呢!

  在他作出任何決定之前,一個長辮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面前。

  「我叫左青梅,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有一雙靈活慧黠的大眼睛、長長卷卷的濃密睫毛,圓潤的蘋果瞼上漾著一抹甜甜的笑靨,再加上一套嫩粉紅色的歐式小公主裝,看起來就像個精緻的大洋娃娃。

  羿文觀她一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非常討厭有人打斷他的思路,尤其是這種『洋娃娃女生』。

  就拿電視、電影上那些很漂亮的女明星來說吧!一天到晚只會尖叫和掉眼淚,看到蟑螂──叫!看到有人受傷──叫,然後哭!再不然就是昏倒,一點擔當都沒有,充分印證了『美女沒大腦,智力和美貌永遠成反比』的『定律』,眼前這個叫左青梅的女生,她的智力可能跟恐龍有得拚!

  青梅一點生氣、不悅的神色也沒有,反而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釋,「你要跟我講你叫什麼名字,我才能跟你玩啊!不然我要是一直叫你『喂』,了這是很沒禮貌的。」

  「我又不要跟你玩。」羿文更加肯定她實在不聰明,反應有夠慢,都已經擺明了不想跟她玩了,還死繼著不放,真是討厭!

  「為什麼不要跟我玩?我很可愛喏!」青梅大惑不解地問。

  「羞羞瞼!哪有人說自己很可愛的?」羿文哈哈大笑,露出兩頰深深的酒窩,其實他也覺得她長得很可愛,只是這種話不都是別人稱讚的嗎?哪有人自己跟別人說的!

  青梅原本帶笑的小臉頓時漲個通紅,波然欲泣地緊咬住下唇,豆大的淚珠眼音就要掉下來。

  羿文自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但就是怕女生掉眼淚,一見苗頭不對,急忙安撫,「好啦!你很可愛嘛!」

  晶瑩的淚水還在眼底徘徊,青梅哽咽地問:「那名字呢?」

  「我叫柏羿文,你不要哭了啦!」羿文有些失措地輕拉她的衣袖,接著抽出口

  袋中的手帕遞給她。

  青梅接過手帕,仍舊抽抽搭搭地問:「那你要不要陪我玩?」

  羿文看看哭紅一雙眼的青梅,又看看沙坑,實在很難下決定,如果陪她玩,大概一輩子也沒機會把衣服弄髒,而且玩那種『女生玩意兒』實在有辱他這『男子漢』的威嚴;可是若不答應,她搞不好又哭個沒完沒了。

  「你要不要陪我玩?」青梅吸吸鼻子,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問道,讓人覺得拒絕她的全都該被打下十八層地獄。

  「好啦!你不要再哭了。」他實在不忍心看她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哭成兔子眼,就當是日行一善好了。

  「真的?」青梅從擦眼淚的手帕中抬頭。

  「當然,我一向說話算話。」羿文保證地拍拍胸脯,殊不知這一拍胸脯的結果,就注定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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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32: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旌亞企業大樓頂層會議廳會議正在進行,長型的原木會議桌兩側各坐了六名最高主管,會議桌彼端一名使美非凡的年輕男子,濃密、漂亮的劍眉深鎖著,修長的雙手交疊擱在挺直的鼻樑下沿,銳利的眼神正注視著席間起身報告的主管。

  非常不著痕跡地,使美男子略微調整雙手擺放的位置,輕輕按了按不停抽動的眼皮。打從一早到公司,他就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一雙眼也分不清是跳災還是跳財,輪流跳個沒完,這種情形他雖然不是第一次碰到,但自從十年前離開青梅赴美接受外公栽培之後,便不再發生了,該不會……不可能!人海茫茫,哪裡是說遇到就能遇到的。

  但是,十年了!已經十年沒見過那個又愛哭又愛笑,老繼著他的青梅,記憶中她紮著兩條麻花辮子,蒙著一瞼甜笑的影像還歷歷在目,時常一回首彷彿見到她戟自己微微一笑又匆忙跑開,這種幻象意持續到一年前他由美國回到台灣才告終止。

  其實他的心情很是複雜,一方面很希望能再見到她,另一方面又挺害怕的。回想起五歲那一年認識她之後的十一年間發生的事,他至今仍心有餘悸,但現在他具想念那個從前他避之惟恐不及的小麻煩,想念她甜甜的笑饜、想念她的慧黠眼眸,甚至於她帶來的麻煩和災難也一併想念,至少那代表她還在他身邊。

  說來可笑,小時候他避她如蛇蠍,恨不得離她遠遠的,從此災難離身,天下太平;但是果然如他所願,分隔了整整半個地球,又想她想得緊,連一張破爛不堪的黑白照片也當成了寶,只因為相片中有她,想當初青梅要把這張照片塞給他,他還不要呢!

  「副總裁。」秘書小姐略顯為難地彎身對他低語,柏羿文一向是不在開會時間接聽電話的,可是對方又由不得她拒絕,只好硬著頭皮進會議廳。

  「嗯?」羿文這才發覺自己竟失神了好一會兒,斂了斂心神,他恢復平時沒啥溫度的淡漠口吻,「有什麼事嗎?」

  「柏夫人堅持要您聽電話。」

  又來了!羿文強抑住口中的歎息,揚手暫停行銷部門主管的營運報告。

  「休會十分鐘。」他起身宣佈道,尾隨秘書小姐回到私人辦公室。

  待秘書小姐離開辦公室,羿文才拿起電話。

  「喂!媽,有什麼事嗎?」

  「羿文──咳,咳,咳,」電話那端的聲音是既蒼老又虛弱,還拌有濃重的咳嗽聲,頓了頓,柏沈紫蓮又繼續說:「你能回來一下嗎?」

  「媽,出了什麼事?」聽見這聲音,他不由得心頭一驚。

  柏沈紫蓮沒回話,又傳來幾聲重咳,便斷了音訊,只剩下反覆的空響。

  「媽!媽!」羿文心急如焚地連喚數聲,仍沒有任何回音。

  不假思索,他抓起車鑰匙,僅拋下一句『散會』,便直奔地下停車場。

  隨即,一輛銀灰色保時捷跑車以時速一百公里,置生死於度外的姿態俯衝過擁擠的台北市街頭,絕塵而去。

  八月份正值旅遊旺季,鼎沸的人聲與混亂的秩序交織成中正機場特有的景象。

  擾攘匆忙的人群中,一名女子步出閘門,一副特大號的黑框平光眼鏡遮掩住泰半白皙俏麗的臉龐,褪色的水藍色牛仔褲加上鬆鬆垮垮的美式T恤,及臀的烏黑秀髮不甚請究地紮成兩條麻花辮子垂在胸前,若不細看,定會以為她就像第一眼所見那樣平凡,那種在街上隨便一抓就有一大把的平凡女子,而這正是她想要給別人的印象。

  她絕對有成為眾人矚目焦點的條件,但她已經受夠了每雙對她另眼相恃的眼神。

  小時候人們注意她是因為她的穿著,在全校一片白上衣藍裙子中只有她穿著歐式宮庭小禮服,滿滿的蓄絲花邊,一個又一個的蝴蝶結,既累贅又不實用,只會讓她成為同儕中的笑話,這種『特權』還是她爸爸捐了幾甲地才換來的,自此之後,校長每天見到她總是極盡諂媚之能事地誇道:「青梅,你看起來其像個小公主。」

  整天巴望著她的『國王老爸』再捐點什麼東西。

  好不容易擺脫『小公主』這種夢魘之後,身為全國企業排名第四──左氏電機的惟一繼承人,她又招惹了一群想少奮鬥一輩子的人,一天到晚不是玫瑰花就是香水百合,堆得滿屋滿室都籠罩在一股濃郁得今人作惡的花香中,害她因為花粉過敏進醫院躺了三天。

  這輩子她只渴望得到一個人的注視,青梅抬頭望向前方不遠處高大度美的男子,是了,她今生惟一等待的男主角,她抓緊手中簡單的行李,斂首快步地走過他身邊,不奢痕跡地深深吸取他身上淡淡的味道,那一股被保護的味道。

  這是十年來第一次靠他這麼近,在美國的那一段時間,她雖然始終在他周圍,卻從來不敢靠他太近,只敢遠遠對他一笑,在他還弄不清是真人還是幻象之前匆忙跑開,並非存心戲弄他,只是她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從來就不曾對她說過要去美國讀書的事,所以不敢讓他知道她也跟來美國了。

  青梅在一個距他十步之遙的椅子上坐下,拿出一本雜誌似乎很優閒地看著,但視線卻落在那名男子身上。

  不急,一切慢慢來,他讓她等了十年,盼不到隻字片語,她讓他等個幾分鐘應該不算過分吧!

  更別說他竟然在她十六歲生日當天不告而別,什麼都沒說就去了美國,為了等他一句祝福,她獨自枯坐到天亮,最後只在信箱看見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草莓印花手帕,沒有一句祝福、沒有一句不捨,對於離別,他似乎連敷衍她都不願。

  這樣就想打發她了?別想!她生日那夜滴不盡的淚水怎麼算?!

  為什麼他老是學不會教訓?羿文瞪著手中的木質板子,強忍住口中的悲慘哀嚎,不過是塊六十公分見方的接機牌子,他卻如何也無法忘記它的存在。

  整個木板和支架都塗上一層深淺不一的白色油漆為底色,正中央歪歪曲曲地畫了兩隻疑被『原子彈炸到』的泰迪熊,暈散的紅色顏料實在令人看不出那兩隻熊究竟是在微笑還是在吐血!其中一隻頭上戴了朵紅花,勉強可以認得出是母的;另一隻就有點慘不忍睹了,兩頓彷彿被電鑽鑽過,留下兩個黑色的圓形凹洞。

  圖樣上方用藍色顏料寫著『Thisisasmallworld!』周圍還拉拉雜雜地黏了幾團色紙充作花朵,但製作這張接機牌子的人大概還認為這樣不夠顯眼,硬在邊沿再加上二十來個米老鼠、唐老鴨和什麼高飛狗、花栗鼠之類的迪士尼卡通氣球。

  此刻他『應該』在會議廳裡聽取主管的報告,此刻他『應該』在辦公室裡處理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和報表,但所有的『應該』在他母親眼中都比不上來機場接那個來路不明的電腦博士的飛機重要,於是在他母親揚言『不接機就斷絕母子關係』

  的威脅下,他不得不拋下所有『應該做而未做的事』,拿著這塊愚蠢至極的接機牌子站在閘口前等那個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長相、不知道性刖的電腦博士來『認領』他。

  羿文將視線調回閘口不斷湧出的歸國旅人和觀光客,努力辨很著那名電腦博士,也試著將來往人群的指指點點與吃吃訕笑摒除於視線之外。

  你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們!他沉著臉,不斷加強自己的心理建設,然而一抹赧紅仍無法控制地一閃而過。

  「媽咪!我要那個米老鼠的氣球!」軟軟的童音在羿文下方響起。

  羿文低頭一看,竟發現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娃用她那沾滿冰淇淋的手,死命地扯著他的褲管,還仰著小瞼對他手中的氣球傻笑。

  他有些為難地抬頭望向一旁等著十分貴氣的婦人,希望她能喝止她的女兒繼續蹂躪他的褲管。

  孰料那個十指戴滿大大小小各類鑽戒,全身上下破披掛掛將近一、二十條金項鏈的『貴』婦人輕蔑地瞟他一眼,低頭對女兒說:「手擦乾淨,這種地攤賣的氣球都是爛東西,回台北我再幫你買。」

  「不要,人家要米老鼠的氣球!」小女娃兒要賴,在地上哭了起來。

  「好啦!」婦人被小孩的哭聲援得有點煩,回頭又用一副紆尊降貴的施捨口吻對羿文說:「賣氣球的,那一個多少錢?」

  賣氣球的?!羿文仔細打量自己黑亮的意大利皮鞋和造價高昂的三件式西裝,他哪裡像賣氣球的了?

  他盡可能地保持紳士風度,委婉地向那婦人解釋,「女士,我不是賣氣球的。」

  「哇人家要氣球啦!」小女娃兒一聽,哭得更是厲害了。

  婦人忽瞪女兒一眼,煩躁地打開鱷魚皮製的皮包,掏了張百元鈔票出來,「少囉唆,要多少錢你就講嘛!一百塊夠不夠?」

  羿文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他繃著臉冷聲言道:「女士,我是來接機的,不是寶氣球的小販,今千金要買氣球,外頭多得是。」一百塊?!連付他西裝送洗的費用都不夠。

  「喲!」婦人拔尖了嗓音,「你這個人有沒有愛心啊!不過跟你買個氣球罷了,又不要是你的命,沒看見我女兒哭成這模樣啊!唉,現在的人可真是沒良心唷!枉費長得人模人樣的,卻是個沒心浬肝沒肺的傢伙,這是什麼世界啊!」

  羿文才懶得理睬婦人的冷言冷語,反正從他拿著這塊可笑的鬼牌子踏進機場那一刻起,他的臉就已經丟光了,也不差這一次。

  「大哥哥!」軟軟的童音再次響起,方才哭得淅瀝嘩啦的小女娃兒不知何時又輕扯著地的褲管,噙著眼淚、可憐兮兮地仰頭望著地,小公主式的小洋裝混著冰淇淋和灰塵縐成一團,兩條粗粗的發辦也散了大半。

  如此熟悉的模樣不由得令羿文心頭陡地一震,其是像極了小時候又愛哭又愛纏他的小青梅,一張酷臉不覺柔和了幾分。

  遲疑了數秒,他扯下那個她要的米老鼠氣球,蹲下身拿給小女孩,「別哭了,這一個氣球送你,小心拿好喔!」

  「嗯。」小女娃兒很用力地點頭承諾道!踞起腳尖在羿文頰上印下一個黏答答的口水印。

  「敬酒不吃吃罰酒。」婦人冷冷瞟他一眼,就趾高氣揚地拉著女兒往外走。

  走到近出口處,婦人不知想起什麼事,位著女兒又折回來。

  彝文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她是想為剛才無禮的態度道歉,肯定是有陰謀的,他全神貫注地觀察那婦人的舉動。

  一旁冷眼觀戰的青梅看著婦人走向另一方的親子旅遊團,心中已能預見待會兒的混亂情景,她舉高手中的雜誌掩住唇邊的笑意。

  就在一瞬間,婦人尖銳的聲音揚起,手往羿文那方向一指,「小朋友,那位大哥哥在發氣球!」

  「哇!」一陣歡呼後,一群半大不小的娃兒一古腦兒全湧向羿文。

  他真的想拔腿就跑!羿文驚愕地瞪視著如洪水猛獸般洶湧而來的小孩,但在他作出任何反應之前,二、三十個小孩已將他團團圍住。

  「我要米老鼠!」

  「米妮是我的!」

  「不要拿我的高飛狗!」

  一陣爭先恐後充分將台灣『優良』的禮儀作出最淋漓盡致的表現;而幾個精力旺盛的小男孩更把羿文當成了圖騰柱,宜接攀著地往上爬。

  「小心,不要擠。」羿文一方面要顧慮孩子們的安全,一方面又要注意那個電腦博士來了沒,著實分身乏術,「啊!」冷不防他慘叫一聲。

  一個想傚法攀巖尊家的小男孩一躍而上,掛在他的須帶上,絲質的斜紋領帶立時收縮,緊緊勒住他的脖子。

  「小朋友……」他漲紅著瞼,擠出肺部僅餘的空氣,吃力地啞聲說,「放開我的領帶……」他試著騰出手拉開那個抓住他的領帶不放的小男孩。

  「留一個給我!」一個顯然營養過剩的孩子晃著六、七十公斤的龐大軀體,奮力往羿文衝去。

  一個煞車不及,羿文連同那一群小孩子全被撞倒在地,幸虧他反應迅速,才沒壓到那群孩子,但他自己卻成了墊背的,登時滿天星斗在眼中跳躍。

  其他孩子一見出事了連忙抓著氣球,拉著同伴一哄而散。

  「大哥哥,你沒事吧!」

  渙散的影家逐漸凝聚,羿文一臉迷惑地望著身旁垂著兩條麻花辮,低頭看他的小女孩,怎麼他今天看到的小女孩每個都像青梅?忽而額際一陣抽痛,眼中的影像又模糊了起來。

  「小妹妹,讓姊姊看看大哥哥有沒有事。」青梅一見羿文倒下,手中雜誌一拋,急急衝至他身側,「你還好嗎?」

  羿文眨了眨眼,再次凝聚視線。

  他肯定是瘋了!竟然看見青梅就跟在他身旁,一臉關切地望著地,就像十四歲那年,她從後山溪裡救起溺水的他,驚懼的眼中滿佈淚水。

  「別哭,青梅,我沒事了。」下意識的,他喃喃低語著當年他該說而未曾說出口的話。

  羿文永遠都記得那一年的夏天,他丟下青梅,和村子裡其他的男孩子到後山的溪裡玩水,突然他的腳抽筋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不斷將他往下拉,任憑他如何呼救,始終沒有人敢冒險下水救他;就在他放棄了掙扎那一刻,一雙小手拉住了他,將他由生死邊緣救回來。

  他知道那是青梅,永遠都是青梅,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總會及時出現;

  然而他卻總因為『面子問題』,而一再扮演忘恩負義的混帳,惹得她淚流滿面。

  那一次羿文耳中只聽見同伴的議論聲隆隆作響,無視於青梅的擔心和驚恐,粗魯地推開她,極為不知好歹地對她說:「誰要你雞婆!」

  話才出口他就後悔了,但是周圍彷彿等著看好戲的人卻由不得他低頭認錯。

  原以為淚水會再度漫流她蒼白的雙賴,可是出人意料地,青梅一滴淚也沒掉,只是怔怔回望他,眼中有著超出年齡應有的心碎。

  羿文知道他該道歉!但脫口而出的卻依舊是傷人的:「真多事,誰要你雞婆!」

  青梅仍舊不發一誥,氣氛僵滯了三秒鐘,他得到了今生第一個巴掌。

  火辣辣的感覺在她轉身離去後才蔓延開來,享著她濕透的纖細身影,那一刻他真憎惡自己。

  「我沒哭,我已經很久沒掉過眼淚了。」青梅迅速隱藏住自己過度的關心。

  記住!你還沒原諒他的不告而別,要凶、要生氣、要有個性!

  青梅板起瞼,裝出冷淡的口吻說:「你有任何部位覺得疼痛或麻痺的嗎?」

  有,他的頭!他八成是想青梅想到瘋了!羿文定走注視著面前的女孩,眨了眨眼又甩甩頭,天!怎麼有人會長得如此相像?!細細的柳眉連問話時抬高的幅度都一樣,更別說是長且濃密的睫毛和麻花辮子了;不過遠是有些地方不太相同,青梅的臉應該更圓潤些,但她的卻是瓜子險,而且眉宇之間也比青梅多了幾分女人的風情。

  「喂──你傻啦?」青梅一雙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事,我……還以為你是我的國中同學。」羿文被她不耐煩的語調嚇了一跳,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如此『酷似青梅』的人這樣對他詛話,青梅對他一向是溫柔而且最有耐心的……奇了!他怎麼以前都不覺得她溫柔?一定是剛才撞到頭,連記憶都撞亂了,青梅會溫柔?!他回去一走得去醫院檢查一下腦子。

  「你不覺得這樣搭訕『陌生女子』太老套了嗎?國中同學!」青梅揚揚柳眉,「我是不是該接一句『我是你高中老師』?」

  羿文揉揉後腦勺,抓起地上已經沒有半顆氣球的接機牌子站起來。

  「其實……」他正想解釋,卻發現對方根本不在乎他說什麼。

  青梅蹲下身,對著剛才也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孩說:「妹妹,大哥哥已經沒事了,你趕快回隊伍裡去吧!對了!這個音樂盒送給你,因為你是個懂得關心別人的好孩子。」她從皮包崟拿出一個製作十分小巧精緻的音樂盒,放到小女孩手中。

  「可是媽媽說不能隨便拿陌生人的禮物。」小女孩有點捨不得地多摸了音樂盒幾下,又放回青梅手中。

  「嗯──你叫什麼名字?」

  「馮柔柔。」小女孩乖巧地答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仍然不捨地頻頻看向音樂盒。

  「柔柔,我叫左青梅,你可以叫我青梅姊姊,這樣我們就認識啦!這是青梅姊姊送你的見面禮,你要好好珍惜哦!」青梅將音樂盒塞回她的手中。

  「嗯。謝謝,青梅姊姊再見。」柔柔漾起甜甜的笑,朝青梅揮揮手,跑回旅遊團的隊伍中。

  青梅的話猶如五雷轟頂,震得羿文的腦袋完全停止運轉,左青梅!她是青梅?!

  那個老跟在他屁股後頭,一天到晚羿文長羿文短的青梅?!不可能,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他努力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

  為什麼她連理都不理他,而他卻激動得想抱住她大喊『我好想你』?她一定是沒認出他,一定是這樣!羿文瞄一眼手中的接機牌子,那個電腦怪胎可以等,但青梅卻不可以再錯過。

  打走主意,他急忙追上回到原來位置的青梅,「青梅,我是羿文。」

  生氣!生氣!保持憤怒!青梅硬生生地把嘴邊的竊笑吞進肚崟,冷冷地從雜誌中抬頭瞄他一眼,不太熱衷地說:「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為什麼不理我?」羿文一陣錯愕,這和他設計的重逢畫面一點兒也不像,若依青梅的個性和思考邏輯推算,她『應該』向他飛奔而來,甜蜜蜜地對他說:「我想死你了!」臉上滿是喜極而泣的淚水,為什麼現在角色會對調?!

  「哪一條法律規定認識你就非得理你?」青梅直盯著雜誌,甩都不甩他。

  羿文困窘地爬爬頭髮,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

  「生你什麼氣?」青梅還是只盯著雜誌,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我的不告而別。」羿文心虛地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偷瞄青梅。

  「嗯哼。」她輕輕搖頭,視線未曾離開雜誌。

  「氣我沒送你生日禮物?」

  「嗯哼。」青梅再次搖頭。

  「氣我被你救的時候沒說謝謝?」羿文追問著。

  「嗯哼。」

  「氣我以前拋下你,自個兒出去玩?」他再接再厲,回想自己曾做過什麼錯事。

  「嗯哼。」

  「氣我……我真的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可以讓你生氣的了。」羿文雙手一攤,放棄再尋找理由,他細數了自己一百多條罪狀,數到最後連他都想把自己吊起來毒打一頓。

  青梅慢條斯理地闔上始終沒翻頁的雜誌,「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那些罪狀加起來就是我生氣的原因。」

  「我可以解釋的。」

  青梅終於轉身面對他,雙手抱胸,兩道柳眉挑得老高,「我正在聽,你不妨先從『不告而別』這一部分開始。」

  「嗯……這是因為……」羿文聚攏濃眉,搔亂一頭鳥絲,這教他怎麼說?說他不想看她哭紅了一雙眼?說他無法對她說再見?還是說他揉掉了上百張信紙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自己即將離去?

  他應該很高興可以擺脫那個煩人的小女生,但是在臨走的那一晚,他卻呆坐在行李前,放棄去美國的想法一再在他腦中迴旋,這根本不合理,他們只是很普通的兒時玩伴,可是一想起她帶淚的眼眸,他就是放心不下。

  桌上的信紙揉去一張又一張,反覆思量也無法將他心中想法表達出千萬分之一,連他都不懂自己心裡在想什麼,又如何能告訴她?直到沈家的勞斯萊斯來接他,那封信仍只寫著:「青梅,我去美國了,你別哭。」

  「怎麼?說不出原因?那就請你閉上算口,別來煩我。」青梅橫他一眼,回頭又翻開手中的雜誌。

  其實她也挺怕的,萬一羿文真閉上算口不煩她,那不就玩完了,戲都甭唱啦!

  所幸,羿文仍很努力地搔著頭想理由。

  忽然靈光一閃,他極為神秘地靠近青梅,壓低聲音說:「其實是因為……」

  一陣醉人的清甜香氣鑽人他敏銳的嗅覺中,令羿文不禁一震,連話都忘了接下去說,他怎麼從來都不知道青梅身上也會有這種香味?

  「因為什麼?」青梅倒很好奇他是何種說法,也側著頭將耳朵偎向他嘴邊。

  他真醉了!深深吸入那益發濃郁的女性幽香,他迷迷糊糊地輕喟:「你好香!」

  「什麼?!」青梅低呼一聲,她是不是聽錯啦?羿文真的說她好香?這是不是表示他對她已經開始有兒時玩伴以外的感覺了?

  意識到她的詫異,羿文方才警覺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改口,「我說小心點。」

  「小心什麼?」

  「不不不,是小聲點。」

  青梅可有點兒惱了,他根本不承認他剛才說過的話,轉得其硬,她又不是聾子,會聽不出『你好香』和『小聲點』有啥不同,唉,男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要東拉西扯地企圖混淆視聽。」她賞他一記衛生眼。

  「好吧!老實告訴你,其實我是沈旌亞的外孫。」羿文頓了頓,靜待青梅的反應。

  「真的?」青梅瞪大雙眼,非常合作地裝出十分驚訐的表情,「你是說那個被譽為經營之神、企業皇帝的沈旌亞?」她暗地吐了吐舌頭,其實,早在十年前他去美國時,她就知道這個人了。

  論起她和沈旌亞的關係應該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一天她隨父親到台北的公司作考察,小小年紀怎麼捺得住會議報告的沉悶冗長,趁著父親不注意,她溜出辦公大樓,隻身在台北街頭遊蕩;當時她身著『標準式』的蓬蓬裙、泡泡袖,外加一層又一層的蕾絲花邊,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果然逛沒三分鐘,就來了兩個獐頭鼠目的傢伙想把她抱走,幸好沈氏夫婦路過,及時把她救下。那時她正和羿文鬧脾氣,好不容易逮住機會可以不回台中,她當然是打死也不說出自己住哪兒、父親是誰,故意賴在沈旌亞的白荷山莊住了一個禮拜;憑她的機伶聰穎和甜蜜可愛,不只兩老把她疼進心坎裡,連白荷山莊上上下下也把她當成了寶。

  從此以後,青梅一和羿文鬧脾氣,就央求父親帶她上台北,在白荷山莊住個幾天,沈氏夫婦簡直成了她的親爺爺和親奶奶;只是,說來還真是巧合,她怎麼也沒料到羿文竟然是沈爺爺的外孫。

  「嗯,我知道這很難相信,一個公務員的兒子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企業大亨的外孫。」羿文接著又說:「如果要向你解釋清楚,就必須從我母親那一代說起。

  「當年我母親為了反抗我外公為她安排的婚事,便和當時僅是一名小稅務官的父親私奔。我十六歲那年,外公突然派人來說要送我到美國唸書,那時我整個思緒都很混亂,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更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整件事情的始末,畢竟『私奔』並不是一件很名譽的事。」他好不容易擠出整個理由,說得他冷汗宜冒。

  好爛的理由!兩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但最起碼他試過要解釋了,或許他還是挺在乎她的!青梅『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地點點頭。

  「好吧!那些過去的事就『暫且』算了。」她十分寬宏大量地說,但仍不忘加強『暫且』兩個字。

  羿文當然不會漏掉那兩個字,為避免她想了想又決定再『清算』他的其他罪狀,便趕緊挨個話題。

  「你怎麼會到機場來?接機?」他認為這通常是最安全的問題。

  青梅正愁不知要如何開口告訴他,她就是他在等的電腦博士,幸好他先起了個頭。

  她指指身旁的行李,「不是,我剛從美國回來,等人來接機。」

  「等你家的司機,還是男朋友?」羿文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說到『男朋友』三個字時,語氣可酸得很呢!

  青梅偷偷把他這點小小的反應記人心裡,感覺好甜!

  「都不是,我在等公司的人來接,我不回台中。」

  「你在左氏電機工作?左伯伯肯嗎?」羿文言下之意是:左伯伯肯眼睜睜看著畢生辛勞毀在她手裡嗎?

  說句實在話,青梅並不笨,偶爾還有點小聰明,不過她的破壞力也不容小靦,小時候往往他前一秒才組合好的電器用品,她後一秒就把它分屍了,結果他母親回來看見,又以為是他弄壞的,免不了十張悔過書附帶一篇『祭電鍋(電暖器、電風扇……)文』。

  青梅怎會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她堆滿滿瞼甜笑,「我父親當然是不肯啦!」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所以我在另一間更大的企業集團的電腦部門工作,順便吸收一點生活經驗。」

  比全國第四大企業還要更大的企業?!哪一家公司這麼不怕倒的?他一定得去勸勸那個主管,創業維艱,守成更是不容易,基於愛護同業、保持彼此競爭力的立場,他必須對那位主管作一些良心的建議,例如開除青梅之類的!異文暗自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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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38: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天啊!不可能,這不是事實!羿文死命捏緊手中的接機牌子,努力說服自己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

  「青梅,你再說一次,你在哪家公司工作?」他走定地看著青梅的殷紅未唇,期望她口中會吐出不一樣的答案,他是很想念青梅沒錯,但想是一回事,再被她纏個幾十年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可不想自己再重陷苦海。

  「旌亞企業的台北總公司。」青梅這次還特別註明是總公司。

  「你不是在告訴我你就是我在等的那個電腦博士吧!」羿文僵笑著低問,老天,千萬不要是她!

  「不然還有其他人嗎?」青梅露出甜死人不償命的清純表情反問。

  「那這也是你做的?」羿文揚揚手中的接機牌子,雙眼逐漸瞇細,射出駭人的凶光。

  青梅如果吃他那一套,她就不叫左青梅了。

  她依舊漾著一臉絕其甜美的笑容,「很有創意吧!我做了三個晚上才做好的。」

  該死!他竟然被他們玩弄於般掌之間,還渾然未覺!

  一股怒氣猛然湧上心頭,羿文瞼色一沉,一手提起青梅的行李,一手捉住青梅的手腕,硬拖著她往出口走。

  「遊戲結束了,你玩得開心嗎?」他譏誚地說。

  「羿文……」青梅纖細的身子哪禁得起他這般粗魯,手腕骨彷彿再多施一分力就會被他捏碎,她疼得輕呼出聲。

  羿文正怒氣當頭,根本沒注意到她的不適,只知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再痛也不准哭!青梅狠狠咬住下唇,決意跟他槓上了,她不會再求第二次。

  直到站在自己的車子前,羿文才鬆開手,但奴心氣顯然消了不少。

  「上車吧!」

  青梅怒瞪他一眼,掏出手帕拭去下唇被自己咬傷所滲出的血液,無言地坐進車內。

  羿文一上車就見青梅賭氣地閉上眼假寐,無奈地一聳肩,將車駛向位於陽明山上的白荷山莊。

  「青梅,我知道你還沒睡。」左思右想了半晌,羿文還是決定要跟她說清楚,大家都不是小孩了,她不能纏他一輩子!見她眼皮微微掀動了一下,他才繼續說:「接你到白荷山莊是我母親的意思,我……」

  他著實感到辭窮,如何才能讓她瞭解自己的意思,又不至於傷她的心,在遣詞用句之間實在難以控制得宜。

  深深吸了一口氣,羿文舔舔乾燥的雇,「我們已經不小了,男女之間的分際還是要有,所以我希望……」

  「希望我自愛一點,不要像塊橡皮糖老黏著你不放?」青梅陰鬱地接口。

  羿文其以為她懂了,不假思索地便說:「對!」

  他竟然說對!原來在他眼中,自己跟一塊惹人厭的橡皮糖一樣!

  「停車!」青梅氣極了大喊。

  「你怎麼了?這裡是快車道,不能隨便停車。」羿文看她一眼,奇怪她怎麼反應如此激烈,他有說錯什麼嗎?

  「停車!再不停,我就跳出去!」說著,她還其的準備打開車門。

  「好好,你不要衝動,我停車就是了。」羿文將車駛向路旁,深怕青梅其跳出去。

  一待車停下,青梅一把抓起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地下車離開。

  「青梅,你去哪兒?」羿文連忙開車跟上,她是發哪門子的火?

  「任何地方,只要不被人嫌就好!」青梅賭氣地詛,天知道她並不想表現得如此驕縱不可理喻,但那一股壓力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了,他何時才能明白她對他的愛?她沒有時間可以再癡癡地等他幡然覺醒,沒有另一個二十一年了!

  她緊緊抓著手中的行李,右手手腕因為被羿文捏傷,再加上行李的重量而傳來陣陣刺痛,疼得她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羿文爬爬頭髮,對著她喊:「我沒有嫌你。」他什麼時候說她不好了?!

  「還說沒有!你說我不自愛,像塊黏人的橡皮糖!」青梅回頭吼他,加快腳步往前走。

  原來是這回事!羿文啼笑皆非,她總是曲解他的意思。

  「我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你若沒那個心,怎麼會說對!」

  他錯就錯在應了個『對』字!!羿文加快速度限在她身旁,安撫地說:「我只是接口接得太順了,沒惡意的。」

  只要一句對不起就好,她只要一聲抱歉。從小到大,每回他傷了她的心,總是她捺不住性子最先妥協,他從來不曾開口說一句『對不起』。

  不要心軟!青梅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回頭,除非他道歉。

  「青梅──」

  快走!別聽他的懇求,你明明知道他把這一切看作是多麼理所當然,好像他一呼喚,你就會乖乖地留下。

  然而,隨著腳步自動自發地減速,青梅知道自己又輸了,輸在自己愛他太深,愛得太一相情願,才傻傻地在他身後苦追了二十一年。

  「青梅,我真的沒有惡意,也不是嫌你。」羿文把車停在她身邊,打開車門,討好地露出一個笑瞼和兩頓稚氣的酒窩。

  上車吧!笨女人,誰教你這麼不爭氣?青梅望著他的笑臉,猶豫了三分鐘,最後還是坐上車。

  手中的行李才剛放下,受傷的手腕便迫不及待地大聲抗議所受的虐待,讓青梅忍不住痛喊出聲。

  羿文這才發現她腕部的一圈淤血,青紫的顏色在她雪白膚色對照下顯得格外駭人口

  「我弄的?」他的表情頓時蒙上一層陰霾,讓人情不透他的怒火是針對誰。

  青梅吶吶地點了下頭。

  一股莫名的情緒狠狠揪著地的心,有點疼。

  不期然地,羿文低下頭輕輕吻住她的淤痕。

  「叭!」突然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在車後響起,「先生,要談情說愛到別的地方去,別人還要趕時間啊!」後面的駕駛不耐煩地喊道。

  頃刻,羿文又恢復最初的冷然,彷彿極為專注於前方的路況,但內心卻非常混亂,雙眉彷彿還殘留著青梅細緻的膚觸與溫香,呼吸有些濃濁、心跳有些紊亂,天!他像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在渴望她!

  青梅愣愣地低著頭,望著他雙唇印下的手腕,嘴裡噙著一絲甜笑。

  他是在乎她的,儘管他總是一再抗拒那絲可能性,但剛剛那個吻卻明明白白地表示──他也會心疼她!

  白荷山莊佔地約兩千五百坪,山莊外圍以精工磨製的白色大理石砌成一個無缺的圓。通過門口守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櫻樹夾道的瀝青車道,復往前行,至盡頭處是』座巨型的荷花池,此時車道一分為二,往右是羿文的父母親所居住的連苑;

  向左則是羿文住的梅苑;居中央位置的荷苑則是沈旌亞夫婦的宅子。

  經過台北例行的大塞車,羿文和青梅到達白荷山莊已是傍晚時分。

  「左轉。」車子來到荷花池前,青梅突然出聲。

  羿文原本握住方向盤的手連忙打住,「蓮宛在右邊。」彷怫怕她不懂似的,他還指指右方的希臘式白色建築。

  「左轉。」青梅堅持道。

  「青梅,左邊是我住的梅苑,既然你是受我母親之邀,當然是住到蓮苑去。」

  羿文捺著性子向她解釋,不過依他往常的經驗來看,她永遠只挑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去相信。

  青梅微一揚眉,「你叫我什麼?」

  他不疑有詐,沒多想便脫口而出:「青梅啊!」

  「嗯。」青梅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又問:「那幢宅子叫什麼名字?」

  「梅……嘿,這可沒有任何直接或間接的關係,只不過是巧合罷了!」羿文及時警覺她話中的玄機,好險,差點兒被她拐了!

  「是嗎?青梅住梅苑不正好。」

  「不!」羿文逕自向蓮苑駛去,刻意忽略青梅自信滿滿的笑容,他母親或甚至於他外公有何打算他不管,但別想把他們湊成一對,關於他的終身大事,他自有定奪,更已經有一個十分理想的人選。

  青雲公司的大小姐林湘雲才是他該娶的女子,娶妻當選德,溫柔嫻淑、優雅大方這些賢妻良母的條件青梅半項也沒有,一個不像母親的老媽已經夠他受了,他可不想再娶一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小魔星來折騰自個兒;不過,要如何避開他們蓄意撮合可是個大問題。

  青梅看見羿文露出深思時慣有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打算開始躲她了。

  別再作無謂的掙扎了!她其實很想拿個擴音器在他耳邊大喊,幾乎所有人都和她同一陣線,就只有他這個男主角遲遲不育投降,愛上她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一塊錢換你現在心裡的想法。」青梅雙指夾著一枚一元硬幣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換。」羿文把車停在蓮苑門口,下巴一抬示意她下車。

  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打算躲她遠遠的,就算不被她的眼淚淹死,也會被他老媽罵死。

  「小梅,你總算到了!柏媽媽想死你了。」柏沈紫蓮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蓮苑門口。

  「柏媽媽,我好想你!」青梅三步並作兩步,一個向前緊緊抱住她,喜悅的淚水已溢出眼中。

  對她來說,柏沈葉連比她真正的母親更親,從柏沈紫蓮身上,她得到渴望已久的母愛,那是從與她容貌相似的親生母親身上奢求不到的。

  柏沈紫蓮也做紅了眼眶,笑著拭去青梅滿臉的淚痕,「別哭,別哭,柏媽媽會捨不得。」

  「媽,人幫你送到了,我要回公司了。」羿文卸下青梅的行李,向母親打聲招呼算是交了差。

  「你等會兒,晚餐時間你要上哪兒?你外公要大夥兒到荷苑幫小梅接風。」

  「別算我那一份,我還有一大堆報告要看。」羿文側身坐進車裡,倒車要離開。

  「你給我停下來!你這孩子是怎麼搞的,小梅才剛來你就要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沒把你教好。」柏沈紫蓮站在車子前方,杏眼圓瞪,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羿文大罵,全然潑婦罵街的氣勢。

  「不過這裡都是『知道的人』,我們就不必太拘泥於形式上的問題,是吧,青梅?」

  青梅微笑著點點頭。

  羿文心中一樂,急著要走,根本無暇去分析她意外的合作態度。

  「羿文,等一下!」青梅倏地開口。

  羿文猛然踝下煞車,他就知道,在倒楣了一整天之後,沒理由現在會這麼順利。

  「什麼事?」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探出頭問青梅。

  她慢慢走向他,壓低聲音說:「要是不留下來,你會後悔喔!」

  留下來他才會後悔!羿文一臉不以為然。

  「你不相信啊?我是為你好,才勸你的。」青梅聳了聳肩,「如果不相信,你就走好了。」

  不知怎麼地,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讓羿文心底有點發毛,他總覺得眼前這個青梅好像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樣樣順著地意的青梅。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當然。」青梅眨眨眼,頓了下才說:「你剛回山莊時不是就在想要怎麼躲我……」

  她怎麼會知道?羿文支支吾吾地想要否認,「其實我……」

  「沒關係,那不是重點。」青梅用食指點住他的嘴,「我要說的是我很難過,一個二十多年的老朋友,竟然才剛見面就想躲我遠遠的,直把我當成了瘟疫,唉,真是太令我傷心了;每次我一傷心難過,我就會想起『受人點滴,報以湧泉』這句名言,我很可能會跟其他人亂說一些『你已經跟我求婚』,還是『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之類的善意謊話。」

  她露出一個非常誠懇的表情,長聲歎道:「唉,雖然你我都知道那是謊言,但是沈爺爺和白荷奶奶會怎麼想呢?還有柏媽媽和柏爸爸會怎麼想?他們可能會開始籌備婚禮,就算把你架上禮堂也在所不惜,我真的不希望……」

  總歸兩個字就是──威脅!羿文沉著臉,揚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他已經非常清楚她的意思了。

  非常不甘願地,他一抿薄雇,試圖擠出輕鬆的語調,「既然如此,我當然是不能缺席的啦!媽,我載你和青梅到荷苑。」他下車朝母親招招手,極有紳士風度地替兩位女士打開車門。

  「咦,羿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

  「柏媽媽,羿文一向都很體貼的。」

  羿文冷眼旁觀兩人一來一往地調侃他,說得不亦樂乎,不曉得美國分公司有沒有缺?他開始認真研究起這法子的可行性。

  打從晚餐開始到結束回梅苑的路上,羿文臉上的表情是愈來愈陰鬱,不用想也知道,晚餐聚會上他遭受到多大的挫折,他好話壞話各種理由盡數出籠,就是不想讓青梅住到梅苑來。

  結果他外公一句:「現在是民主時代,大家投票決定。」就把他踹入絕望的萬丈深淵,山莊上上下下一致認為青梅應該住梅苑。

  她深得民心的表現還不僅止於這次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廚娘琴嬸的十六歲女兒小萱竟然還『建議』他去外面住旅館,以免青梅被他騷擾,直把青梅當成純潔天真的小天使,而他則成了萬惡不赦的大色魔了。

  這世界上還有天理嗎?羿文提著青梅的行李,踩著忿忿不平的沉重步伐走進梅苑大門。

  「你在生誰的氣?」青梅加快腳步跟上前,輕扯羿文的西裝後擺。

  還會有誰?!羿文猛然停下腳步,回頭正待發作,然而指責的言語在觸及她無辜、純真的眼神後霎時極住。

  「生我的氣?」

  「不是!」他悻悻然地扭回頭,逕自往屋內走。

  「羿文……」青梅撒嬌地輕聲低噪。

  羿文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她。

  「人家手痛。」青梅微噘櫻歷歎道,並舉高右手手腕駭人的淤痕。

  「你當時怎麼不喊痛?」他冷冷的表情開始滲入一絲不捨,語氣上也是憐惜多於責備。

  「我說了……一次。」

  「算了,過來,我幫你敷藥。」羿文自顧自地走到客廳,認定青梅會乖乖跟上。

  「不要!」青梅仍站在原地不動。

  「為什麼不要?」

  「你看起來好沒誠意。」

  羿文失笑,「怎麼樣才叫有誠意?」為什麼才十年不見,青梅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如果是以前,他只要向她勾勾小指頭,她肯定笑得像條小哈巴狗似的跑過來,哪管他有沒有誠意。

  「不要把我當成小哈巴狗!」青梅責難地瞅著他,看穿他心中的想法。

  「我沒有。」

  「你有!」

  羿文望著她一臉的認真,歎了口氣道:「好吧!我以後不會了,現在可以請你過來,好讓我幫你敷藥了嗎?」

  青梅點點頭,走到他身旁坐下。

  羿文由急救箱中拿出一小盒淡粉紅色的透明膏狀物,輕輕抹在青梅手腕的淤痕上,數秒後開始散發微溫的熱度,不一會兒,深青色的淤痕便淡了許多。

  「哇!好神奇!哪兒來的?」

  「朋友給的。」羿文把蓋子闔上,拿給青梅,「早晚各擦一次,過幾天就好了。」

  「就這樣啊!你不哄哄我?」青梅垮著臉,不太起勁地問道。

  「哄什麼?」

  「人家的手好痛喏!」

  「不是好多了?」羿文忍不住皺眉,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要賴了?

  「肉體上的傷害雖然撫平了,」青梅捂著胸口,「可是心理上的創傷卻依舊存在。」

  「那你要我怎麼做?」羿文啼笑皆非,無可奈何地問。

  青梅裝模作樣地擺擺手,「看你的誠意囉!」

  「好吧!」他一把將她抱起,放在大腿上摟著,「這樣夠誠意了吧!」

  「勉強接受。」青梅枕著地厚實的胸膛,咕噥道。

  「你唷──得寸進尺。」羿文把下巴擱在她的頭上,語氣中難掩寵溺。

  青梅諍靜地聆聽他沉穩的心跳,任他的氣息將自己包圍,如果這就是幸福,就讓這一到直到永遠吧!

  她從來都不曾要求過什麼,父母親始終相敬如『冰』,她認了!被同儕視為異類,她也認了!只有羿文,她是說什麼也不放棄,即使他鮮少擺出好臉色給她看,但她知這他是在乎她的,打從五歲那年他拿著手帕哄她,她就確定了,他是她的白馬王子,雖然脾氣太拗、嘴巴太壞,又死要面子,但只要稍稍『調教』一下,他會是一個最完美的王子。

  雖說是在哄青梅,羿文卻也沉浸在這一份靜謐與甜蜜的氣氛中,他輕輕摟著青梅,縷縷髮香纏鐃若他,不禁有些微醺,有些難以解釋的蠢蠢悸動……「咕嚕──」異樣的聲音非常破壞氣氛地在兩人中間響起。

  「你餓了?」青梅困惑地抬起頭問。

  「不餓!」羿文想也不想地說,抱著她的感覺好舒服,他還不想放手。

  「咕嚕──」

  「你真的不餓?你晚餐都沒吃喏?」她再確定一次。

  「不要說話,我一點都不餓。」羿文把她樓得更緊些,想堵住她多話的嘴,偏偏兩隻手都捨不得移開滿懷的軟王溫香。

  「不行,不行,你晚餐沒吃一定會餓壞的。」青梅推推他,離開他的懷抱,「啊!我煮給你吃好了!」她丟給他一抹甜蜜蜜的笑,便興沖沖地跑進廚房。

  青梅要煮東西給他吃?!彷彿閃電正擊中他的腦袋,使羿文頓時清醒了起來,他駭然地瞪視著青梅纖細的背影,不!不要告訴他這是真的,他已經幾乎要忘記過去那段『慘無人道』的歲月,別讓他再次想起吧!

  青梅下廚除了平常的鍋碗瓢盆之外,燒杯、酒精燈和石綿網更是必備物品,像那盤灼傷他食道的『強鹼蘇打餅』中添加的蘇打粉,便是她親手調配而成的。

  愈想心底愈是泛起一陣涼意,就算整問廚房沒有半點危險的化學物質可供她危害他的生命,但她的破壞力仍是不容忽視,說不定等她煮好他的晚餐,那間廚房也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模範場景了。

  「青梅!」想了想,羿文還是決定去看看比較安全,但未到廚房門口就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青梅,你在做什麼?」

  「別進來,再五分鐘。」她在廚房內喊道。

  好吧!再五分鐘,想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破壞不了什麼,羿文於是斜倚著牆,看著手錶上的時間分秒走過,聞到那一陣香味,肚子還具有點餓了。

  晚餐時他忙著想理由以擺脫青梅,也沒吃什麼東西,現在想想,她其實也是挺無辜的,除了那張接機牌子是她做的,其他的倒楣事嚴格說來都與她無關,全部歸咎於她也有大公允。

  「羿文,進來一下。」

  烤箱可能分屍了,再不然也不過炸掉一台微波爐罷了!羿文假設一個最糟糕的情形之後,作了個深吸吸,勇敢地走人廚房打算面對預料中的大災難。

  「這這這……」他指著餐桌上點綴若水果雕花的意大利面,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冰箱太空了,我東拼西湊地做了一盤意大利蘑菇肉醬面,還可以吧!」青梅笑道,等著看他狠吞虎嚥的模樣。

  羿文舉目環視依舊殲塵不染的廚房,最後落在那盤媲美大師級的意大利面,他不覺微微愣住,色與香絕對是滿分,但味呢?其的能吃嗎?

  「你不吃?」青梅可憐兮兮地張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他,口氣中卻大有強迫就範的意味存在。

  羿文不知是她委屈的表情還是威脅的口吻使他屈服,總之他抓起叉子,心一橫、眼一閉,吃了起來。

  沒想到欲罷不能,他塞了滿口麵條,含胡不清地咕噥道:「好吃,世界級水準。」

  青梅在桌旁坐下,含笑地看著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愛戀。

  可惜正埋頭大啖美食的羿文一點兒也沒發覺,把食物一掃而空後,他舔舔嘴邊殘留的醬汁,糗糗地露出兩頓的酒窩,「我忽然覺得好餓。」

  「還想再來一點嗎?」

  「不用麻煩了,不過有剩的話,再來一盤也不錯。」

  「有,不過明天我們得去超級市場買點東西回來……」青梅收過盤子,踱到爐子旁。

  「好。」羿文望著她的背影,思忖著,其實有她在身旁也是不錯的。

  「大懶蟲,起床了!太陽照屁股了!」青梅趴在羿文床邊,扯開喉嚨大叫。

  羿文翻個身,把頭蒙在枕頭下,一手揮開那個擾人清夢的東西,「媽,讓我再多睡一會兒。」

  「快點起床,別偷懶了!」青梅不死心地推推他。

  「媽──」

  咦!這不是老媽叫人起床的方法,她通常是一腳把他踢到床下去,才沒這麼有耐心。

  正當羿文打算睜開眼看看來者何人,震破耳膜的駭人尖叫聲頓時在屋內響起。

  「發生了什麼事?」羿文俐落地由床上彈起,準備好戰鬥姿態。

  房內沒有老鼠、沒有蟑螂,更沒有持槍的恐怖分子,只有一個蒙著眼大叫的青梅控訴道:「你沒有穿衣服!」

  羿文啞然失笑,隨手抓起床邊的長褲穿上。

  「我又沒有在門上貼著『歡迎入內參觀』,是你自己要進來的。」

  「人家是好心來叫你起床,怕你上班遲到跑!誰知道你沒穿衣服。」青梅雙手還是緊緊摀住雙眼。

  「放下吧,剛才看到的也夠你長針眼了。」

  「不要,人家這麼漂亮的眼睛如果長針眼,那多難看啊!」她蒙著臉用力搖了搖頭。

  「你還是老樣子。讚美的話要別人說才算數,哪有人自己說自己的眼睛漂亮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眼睛不漂亮囉?」青梅的口氣中有著明顯的不悅。

  他被她打敗了!連這點小事也能生氣,唉,女人!

  「你的眼睛被手遮著,我怎麼知道漂不漂亮。」羿文逗她,試著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下來。

  「你做什麼!」她皺起小臉,把雙眼閉得死緊,「人家不要看啦!」

  「為什麼不要看?我的身材很好喏!」

  聽起來好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臭羿文!套她的話來氣她!

  「哼!哪有人稱讚自己身材好的?厚臉皮,我不要看是因為怕那種二流身材傷了我的眼力。」

  羿文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光稞的胸膛上,「你把這麼完美的身材歸從二流?」

  青梅的手接觸到他光滑的皮膚竟不安分了起來,小手輕輕撫摸過堅實的胸膛,指尖傳來陣陣酥麻的電流。

  「青梅……」羿文困難地開口,呼吸突然變得濃重。

  「嗯?」

  「你在吃我的豆腐。」

  「我知道。」青梅隨口應這,卻沒打算停止自己的『非禮』,沒想到吃男人豆腐的感覺這麼好,她考慮把這項活動列人三餐必備的『甜點』。

  「夠了!」羿文一把拉下她的手,繃緊的身體呈現出極度的僵硬,「我要去沖個涼。」他近似落荒而逃地遁人浴室,高漲的慾望急需降溫。

  你逃不掉的!青梅朝著不斷傳出水聲的浴室扮個鬼臉,我要得到你,就是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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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3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旌亞企業的主要辦公大樓坐落在台北市最繁榮的街道上,銀灰色的建築頂端架著象徵旌亞企業的三面立體雕塑,在人車來往的街道上格外顯得氣勢非凡。

  羿文將車子停進地下一樓的私人專屬車庫,『拖』著青梅,怒氣沖沖地大步走人電梯,連按鈕的動作看起來都像電梯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任何有點常識的人都該知道此刻不宜持虎鬚,不過惹得羿又暴跳如雷的罪魁禍首,可是一點該有的警覺心都沒有,她掩嘴吃吃地笑,柔順地跟著地走進電梯。

  「不准笑。」羿文低頭狠狠瞪她一眼,噴火的眼神顯示他的忍耐度已到了臨界點。

  青梅抬頭困他一眼,忍不住一陣爆笑,笑癱在他身上。

  「有什麼好笑的?那傢伙佔你便宜,你還高興成這樣。」他的臉色閃過一陣青一陣白,除了憤怒之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堪。

  「他只不過對我吹吹口哨罷了,誰教你跟他飆車?」青梅一想到剛才兩輛保時捷跑在陽明山上以不要命的速度比賽,到最後還要勞動直升機喝止他們,就忍不住想笑,結果兩個西裝筆挺的大男人被迫在路旁罰站半個小時,嘴裡還要念著『我下次不敢飆車了』,想來那個警察伯伯還挺有幽默感的。

  「我……看他不順眼。」羿文薄唇一抿,輕哼一聲,故意忽略心中酸溜溜的感覺。

  「你在吃醋!」青梅笑得好樂。

  「才不是,我……」只是心裡有點酸而已!他臉上迅速閃過一抹赧紅。

  正巧十一樓的燈亮了,界文又拖著青梅步出電梯。

  「這層樓就是電腦研究部門,每個研究員都有私人的工作室,基本上你們直接受轄於耿煌煜……」羿文沉著使臉介紹道。

  突然一個褐髮碧眼的玩偶由門後彈出,打斷了羿文的解說。

  「嗨!漂亮妹妹,我就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耿煌煜,歡迎來到電腦研究部門,我們就像一個親密可愛的大家庭,所以盡情放開你的胸懷,接受我熱情的擁抱吧!」

  羿文不耐煩地一把推開聒嗓的玩偶,繼續他未竟的話,「事實上他是個瘋子,所以不用太理睬他。」

  「學弟,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耿煌煜倚著門板擺出絕佳的明星Pose。

  他有一張顛倒眾生的使臉,帶笑的臉龐似有三分邪氣和七分誠懇,一看便知是『情聖』這一流的人物,不過倒還不會礙著青梅的眼,她自動將他歸類為盟友。

  「耿先生,你好,我是左青梅。」她漾起滿臉笑意,向耿煌煜伸出手。

  耿煌煜握住青梅白皙的小手,輕輕印下一吻,「很榮幸認識你。」

  羿文銳利的目光冷冷掃向耿煌煜,「紳士風度留到社交場合再用。」

  「哇!好濃的醋味!」耿煌煜尖聲怪叫,無視於羿文冷冽的駭人目光,其實這種事習慣就好,從他十七歲,羿文十五歲起,彝文就時常拿這種死魚眼瞪他,看久了也就沒啥感覺了。

  他怎會不知道青梅是何許人也,在羿文以前的宿舍床頭天天擺著一幀照片,照片裡的女孩粲笑如花,而面前這女子雖然成熟了許多,但這笑顏可是怎麼也改變不了。

  不過知道歸知道,追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羿文也打算娶林湘雲那個美麗的搪瓷娃娃,至於左青梅,就由他接收了。

  「左妹妹,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同事。」耿煌煜執起她的柔荑,挑釁地瞟了羿文一眼。

  「不用你多事,我自然會帶她去認識同事。」羿文一把將青梅的手從耿惺煜手中抽出,緊緊握在手中。

  「不用了,羿文,你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做,『耿哥哥』帶我去看看就可以了,你去忙吧!」青梅鬆開那只包住她的手的大手,改勾住耿煌煜。

  「是呀!這種事就不勞柏大副總裁親自出馬了。」耿煌煜頗為囂張地對羿文露出一臉得意的笑容。

  羿文眼中跳躍著憤怒的火星,強按捺住打扁那條『法國麵包』的衝動,目送他們離去,放心好了,青梅才不會喜歡那種浪漫得一塌糊塗又不切實際的法國人!他自我安慰地想著。

  奇怪了!他在惱什麼,有人要代他接收青梅這個小麻煩還不好,這樣青梅就會離他遠遠的,不會再來煩地了,可是……羿文想著心中那股強烈的空虛感,他並不想鬆開她的手。

  十二點!羿文拋下處理一半的文件,直衝辦公室的直達電梯。

  才踏出十一褸的電梯門,就遇到準備外出用餐的青梅。

  「咦,你不是都在辦公室裡吃飯?」青梅拿著薄絲外套,很是詫異地的出現。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我來帶你去吃飯,順便熟悉一下環境。」他極力裝出很不在意的口吻。

  死鴨子嘴硬!青梅偷偷伸了下舌頭,「不用麻煩你了,我和『耿哥哥』的好了一起去吃飯。」

  為了扭轉自己在羿文心中那種呼之即來的『小哈巴狗』印象,她狠下心去拒絕羿文百年難得一見的邀約。

  青梅竟然說不要!羿文的表情活像被人當面打了一拳。

  正巧耿煌煜剛從工作室出來,其個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他一雙碧眼瞟了瞟羿文,「學弟,我帶小學妹去吃飯,不用送了。」

  「學長,路上千萬要小心,聽說台北市警局正在找一個褐髮綠眼的『法國色狼』,你這副尊容很容易被捉到的,屆時可別連累了青梅。」話剛說完,羿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是著了什麼魔?竟會說出這麼不烴大腦思考的話!

  「多謝關心。」耿煌煜火上加油地把手搭在青梅肩上,大搖大擺地進了電梯。

  羿文目光緊緊鎖住耿煌煜那只放在青梅肩上的手,雙手緊握成拳,心裡則把他殺了幾千遍。

  下午進過副總裁辦公室的人紛紛奔相走告,副總裁中午吃了炸彈加濃硫酸,少惹為妙,免得一不小心被炸到火星去,那可就不好玩了。

  下班時間一到,全大樓的人一下子跑個精光,連一向力求表現的幾名主管也抱著一大疊報告趕緊離開,原因無他,多待一分鐘就多一分風險,想活命就得快溜。

  青梅無趣地敲著鍵盤,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羿文下來接她下班。本來她也有錢可以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可是耿煌煜這個有著中文名字的中法混血兒實在是『爛漫』

  透頂了,請她去凱悅飯店吃午餐竟然忘了帶錢,所以她只好掏出皮包內所有的現金付帳。

  雖說左氏企業是全國排名第四大的企業!但她這位左氏千金身上的錢可從來沒超過三千元,再加上午餐那頓大出血,現在口袋只剩三個銅板,連坐公車都不夠。

  臭羿文,臭羿文,你為何還不滾下來?

  青梅妹妹餓得頭也昏昏,腦也脹脹,臭羿文,臭羿文,你何時才要滾下來……電腦怪聲怪調地唱著青梅自個兒編的兒歌。

  「外公要是看見你這麼用他兩百萬美金買來的電腦設備一定心疼死了。」羿文站在她個人工作室的門口,笑看坐在電腦前哀聲歎氣的青梅,原本惡劣的心情也被她可愛的舉止所改變。

  「沈爺爺要是看見我被你餓得不成人形,才會心疼死了。」青梅白他一眼,又兀自在電腦前喊餓。

  羿文忍俊不住,朝她招招手要她過來,「好,我們現在去吃飯。」

  青梅賴在椅子上不動,嚷著:「餓得走不動了。」

  「你這小懶蟲!」他無奈地輕搖了下頭,走到她身旁一把抱她起來,「這樣開心了吧!」

  青梅沒說話,皺著小鼻子在他懷裡嗅了嗅,才鄭重宣佈道:「其實你不臭喏!

  還挺香的。」

  「下次改叫我香羿文不就名副其實了。」羿文揉揉她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去吃飯吧!」

  「嗯。」青梅舒舒服服地靠著羿文的胸膛,讓他抱著她下樓;不過好日子通常是不會很久的,一出電梯,她就感覺到外敵來犯,寒毛一根根豎直。

  果不其然,不到三秒鐘就有一個溫溫婉婉、很是柔弱的女子朝他們走來;又不到三秒鐘,青梅就發現自己被打入冷宮,毫不憐惜地塞進保時捷跑車裡。

  「柏……」青梅揉揉摔疼的屁股,正打算開罵,但在見到『入侵者』的模樣時,條地住了嘴。

  哇!百分之兩百的搪瓷娃娃,柔情似水的眸子、笑盈盈的菱角嘴,再加上一頭柔亮似鍛的黑髮,一看便知她是那種需要被捧在手心上呵護的『易碎品』。

  「羿文,不介意我來打擾你吧!本來以為你今天又要加班,所以我帶了些雞湯來給你喝,不過現在大概用不著了。」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中氣稍嫌不足,但聽來卻另有一番滋味。

  酸味!青梅鼓著腮幫子,雙手托腮,很不是滋味地瞪著兩人眉來眼去。

  「不是說過不用麻煩了嗎?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羿文笑著接過她手上提的雞湯。

  那女人不過燉個雞湯就會把他寵壞,她救他一命卻被嫌雞婆,偏心!青梅酸溜溜地想,忽然有點想哭,想她在他身後苦追了多少年,他卻從來沒對她說過半句好聽話,還常常故意把她氣哭,真不曉得她做啥還像個呆子似的死守著他。

  「不麻煩的,我還怕這雞湯不合你的胃口呢!」那女人柔柔的嗓音再度響起。

  「這湯裡有你的心意,怎麼會不合我的胃口?」羿文也跟著深情對『話』。

  青梅覺得自己好想吐,胃部掀起一陣陣翻絞,酸水直往喉嚨湧去,眼裡的霧氣也迅速凝結成水滴,別說了!她摀住耳朵,自欺地想屏棄所有聲音。

  她想起自己仍然癡守羿文的理由了,因為他說:「青梅,別怕,我會永遠保護你。」是的,每次她自父母的爭吵中逃離,他總會把她圈在臂彎裡告訴她這句話。

  可是,他卻忘了他的承諾,忘得一乾二淨。

  她會讓他記起他的承諾的!青梅把淚水旺回眼中,困難地爬到駕駛座,發動引擎,踩下油門,可是她必須先想想他說的『永遠』是什麼!

  銀灰色的保時捷跑車急速駛人白荷山莊,授著一個漂亮的回轉停在梅苑前的車道上。

  青梅雙手仍握著方向盤,怔仲地望著梅苑門口,腦中羿文安慰她的記憶和方纔他與那名女子談笑的畫面交送不自心……「叩叩!」

  她一下子回過神來,轉頭看見相沈紫薄一瞼關心地輕敲車窗。

  「柏媽媽。」青梅連忙下車。

  柏沈紫蓮一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就知道九成九和自個兒兒子脫不了干係,真不曉得羿文那孩子心裡在想什麼,明明是喜歡她的,卻總要做一些事來證明她在他的心中沒多大份量,真奇怪自己怎麼會生出這一種『感情智障』的兒子呢?

  「小梅,羿文人呢?」柏沈紫蓮往車內其他座位探了探,問道。

  「約會去了。」青梅難抑語氣中的苦澀。

  「約會?!」柏沈紫蓮叫了出來,「那小子教你一個人開車回來,好讓他去約會?」

  青梅還來不及平息她的怒火,兩人身後又傳來一聲更具威力的怒吼。

  「左青梅!」羿文氣急敗壞地下了計程車,筆直地朝青梅走來。

  青梅淡淡瞄他一眼,似乎全然不將他的怒氣放在心上,她回頭對柏沈禁運欠了個身,「柏媽媽,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想先進去休息。」

  「你進去吧!羿文這孩子我會好好整治地一下。」

  青梅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勉強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慢慢走向梅苑。

  「左青梅,你站住!」羿文的吼聲又冷不防地傳來。

  青梅怔了一下,不一會兒又恢復原來的速度走進梅苑。

  她好累,累得不想面對他的怒氣,累得想不透自己是否已用光他說的『永遠』,累得只想趴在床上痛哭一場。

  她知道那個溫柔的秀麗女子是誰,一個或許不是羿文最愛的,卻是最願意娶的女子。在柏媽媽寄去美國給她的資料中,林湘雲是惟一一個出現在羿文交往名單中的名字,顯目得有些刺眼。

  「左青梅!」羿文再次吼道,他一個箭步上前要拉住青梅,卻被拍沈紫蓮一把扯住袖子。

  「羿文,你怎麼可以丟下青梅一個人!」

  「媽,你不要管。」羿文抽出被扯住的衣袖,仍邁著大步走向梅苑門口。

  柏沈紫蓮小跑步地跟上他的速度,一面還不忘教訓道:「你教我不要管?!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青梅被你欺負,你這孩子其是愈來愈糟糕,你平時怎麼約會我都不管你,可是……」

  「媽,我待會兒再向你解釋。」羿文一把關上梅苑大門,將母親擋在門外。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稍稍平穩心中翻騰的怒火後,才轉身面對正拾階而上的纖細身影,但心中那份難言的恐懼,卻無法控制地轉換成怒氣爆發出來。

  「左青梅,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是該死的愚蠢又該死的任性?你能不能稍微用你的大腦想一想!」羿文忍不住對她大吼。

  一路上他發瘋似的宜催著計程車司機連闖過五個紅綠燈,深怕遲個一秒鐘,他會恨自己一輩子。

  青梅回他一臉淡然,「你不想要我活著回來,也不用拿『該死的』當語助詞,說起來不饒舌嗎?」

  「你──」羿文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樣?我想睡了,晚安!」青梅極不淑女地朝他張大嘴打了個哈欠,又抬手伸伸懶腰,轉身要往摟上走。

  「不准走!你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開走我的車?」

  「喔,原來你是捨不得計程車錢啊!你等會兒,我上樓去拿給你。」

  「你不要裝作不僮我的意思!」他已經開始有想掐死她的衝動。

  「我不懂,你再說清楚一點。」青梅挑釁地揚眉說道。

  「左青梅──」羿文惱火地低喊。

  「找不到話說就不要勉強,睡一覺醒來你就想得起來自己要說什麼了。」青梅絲毫無視他的暴怒。

  「你不要故意惹我發火!」

  「我哪敢意你發火,我現在住你的、吃你的,一不小心,怕不被你給捧出去。」青梅也餓得火氣上升,大聲吼了回去。

  「青梅,我不想跟你吵。」羿文反倒被她的火氣嚇到了。

  「對,你不想跟我吵,不想聽這只『餓狗亂吠』,你去找林湘雲啊!」

  餓?林湘雲?羿文皺著眉試圖將這兩個字眼作一個連接。

  「啊!林湘雲!」他終於想起自己急忙中忘了什麼事,他把林湘雲丟在公司的停車場了。

  羿文丟下吵了一半的架,急急撥了公司停車場守衛室的電話。

  青梅差點沒氣昏,臭羿文、爛羿文,連吵架都不吵完!

  「柏──羿──文,你去死啦!」她腳一跺,氣呼呼地走回二樓房間。

  「青梅──喂,李伯,林小姐還在那裡嗎……有人送她回去了……嗯,謝謝,再見。」羿文掛上電話,正想上樓安撫青梅。

  「羿文!羿文!」柏沈葉蓮用力敲著大門!已經非常不耐煩兒子的拖延。

  羿文左右為難地看看青梅甩上的房門,又看看快被媽媽拆了的大門,歎了口

  氣,逕一自走向大門。

  「怎麼這麼晚才開門,你把小梅怎麼了?你要是傷了她一根寒毛,我就把你剔了餵狗。」門才剛開,柏沈紫蓮就括著羿文的鼻子,辨哩咱啦念了一串。

  「她很好,我沒打她,沒事了,晚安。」羿文說完又關上大門。

  柏沈紫蓮張大嘴,愕然地瞪視著開了又關上的橡木門板,這孩子!也罷,他們小倆口的事就讓他們自個兒去解決吧!

  「青梅!青梅!」羿文站在青梅房門外輕喊。

  「睡著了啦!」青梅不快地賭氣這。

  奇怪,擔心受怕的人是他,她是為啥不高興?竟然還吼得比他還大聲!

  等一下,她剛才提到的另一個字眼是什麼?『餓狗亂吠』?原來她是肚子餓了!羿文笑開了,小青梅向來是最耐不住餓的。

  青梅盤腿坐在床上,左等有等就是等不到羿文下一句話,索性自己出去,她做事向來有始有終,連吵架都要吵完才可以,但是門一開,門外的人早就不曉得又跑到哪裡去了。

  「柏──羿──文!」她狠狠甩上房門,他又只吵到一半!

  時間過了三十分鐘,青梅也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上的吊扇轉了三十分鐘。

  人家不是都說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情上,就會忘了其他身體上或心理上的病痛,可是為什麼她看了三十分鐘的吊扇,肚子還是好餓,心裡還是很氣,眼睛還是很想哭呢?

  唉,不管了,先去找點東西吃,其他事以後再說!青梅翻身下床,打算到廚房尋寶。

  腳才一踏出房門,就看見羿文端著一碗麵朝她走來,捧著碗的十根手指有七根貼了OK繃。

  「餓了吧!我煮了面要給你吃。」他笑得好溫柔。

  青梅愣愣地看著他溫柔的笑容,久久說不出半句話。

  「小青梅餓到變笨啦!」

  青梅這才回過神,接過麵碗,撇撇嘴道:「還不是你害的。」

  「好,都是我害的。你快吃吧!要不然又變笨了,我可不負責。」

  青梅低頭拿起筷子,正打算大快朵頤,但隨即又皺起眉頭,抬頭問:「你的手怎麼了?」

  「不小心切到了。」羿文無所謂地聳聳肩。

  「就為了煮這碗麵,你初到七根手指頭?」

  羿文有點難為情地點點頭,「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是烹飪白癡,不過我確定這碗麵吃了不會有事。」

  一股熱流綬綬流進青梅心裡,她跛起腳尖,在羿文頰上印下一吻,「謝謝。」

  「不……不用客氣。」羿文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技著青梅靠牆坐下。

  青梅靠著他一口一口吃著地煮的面,雖然有點太鹼了,胡蘿蔔沒熟,面全糊成一團,可是吃在嘴裡,心裡卻好甜好甜。

  是夜,萬籟俱寂,華燈已熄,剛解決一桌子的報告,羿文正想上床睡個好覺。

  「羿文!」一男一女的尖叫聲同時由青梅房裡傳來。

  他急忙套上長褲,抓起球捧直奔隔壁房間。

  「出了什麼事?」羿文一腳踹開青梅房門,手起棒落之際,又連忙打住。

  房裡兩名對望的男女同時轉向他,兩人異口同聲,「她(他)是誰?」

  不待羿文回答,那名長相完美的長髮男子微微聚攏兩道濃眉,責難地對羿文說:「羿文,我知道你有『生理上』的需要,但也不能對『未成年少女』下手啊!而且還把她帶回家裡,這實在太過分了,這不僅不道德而且也是犯法的。」

  「謹曄,她不是……」羿文開口想打斷表哥過分豐富的聯想力。

  郭謹曄朝他擺擺手表示自己十分瞭解他的意思,又接下去說:「她是或不是並不重要,但要看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你視她為玩物,我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冷漠地看你蹂躪了一個純潔天真的少女。」然後轉頭傾身對青梅說:「小妹妹,你不用害怕,如果你是被強迫的,我可以幫助你。」

  青梅呆呆看著他,腦袋裡尚未完全消化他說的一串話,究竟是她變笨了,還是這個長相很像天使的長髮男人有問題?為什麼他講的話她每個字都聽得懂,可是卻不知道他為何對她說出這種很像『雛妓救援廣告詞』的話?

  「謹曄,她是青梅。」羿文忍不住大喊,希望能喚醒他這個太過善良的表哥,別再把他當成十惡不赦的大色狼。

  「左青梅?你說的那個很煩人的小魔星?!」郭謹曄再把坐在床上垂著兩條麻花瓣,穿著一件大T恤的女子細細看了一逅,她實在不像二十六歲嘛!

  「小魔星?!」青梅揚起左眉,尖聲詢問羿文道。

  羿文露出一臉假假的笑,故作無辜地聳聳肩。

  「羿文,我覺得她一點也不像你說的小魔星嘛!而且也沒像你說的那麼聒噪和煩人。」郭謹曄一點也沒注意到羿文僵硬的表情,自顧自地評論道。

  「柏羿文,你說我是煩人的小魔星?」青梅的表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羿文咬著牙對郭謹曄低語:「你這個大嘴巴。」

  「我說錯了什麼嗎?」郭謹曄很無辜地回問。

  「沒有!謹曄,唉……那個我拜託你的事情怎麼樣了?走,我們去書房研究一下。」羿文硬拖著郭謹曄往外走。

  「可是……「「沒有可是!」羿文一把將郭謹曄推出房外,回頭巧笑倩兮地朝青梅揮揮手,「青梅,那個人有妄想症常亂說話,你聽過就算了,嗯,晚安,好好睡。」隨即退出房間。

  「羿文,我沒有妄想症。」郭謹曄邊走邊輕敲他的肩膀,一臉認真地對他說。

  「我知道。」羿文沒好氣地說,「真不知道相剋萊怎麼會讓你拿到電腦博士學位?」說完,他就逕自打開書房的大門。

  「因為我的成績全是A啊!對了,羿文,你要的資料我已經拿到了,看來『他們』真的打算侵入旌亞企業。」進人書房後,鄭謹嘩取下耳朵邊偽裝成耳環的微晶體給羿文。

  羿文開啟書房內隱藏式的大電腦,載人微晶體,顯示器上迅速列示出微晶體內的資料。

  「法文!」羿文一揚眉,露出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認為是煌煜?據我所知『他們』的衛星並沒有如期升空,如果要侵人各大企業的電腦中樞,必須要有高層內部人員作接應,以煌煜的職位來看十分有可能。」

  「他在追青梅。」羿又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

  「但不是他!」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你知道,我知道,他們也知道,就是這樣才難辦,『他』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人。」郭謹曄努力回想可能的人選。

  「要是他就簡單多了。」羿文輕歎一聲,利用掃瞄器進行字跡比對,微晶體中的內容是直接由文件上轉印下來的,對於一個紀律嚴明的犯罪組織來說,這個漏洞似乎明顯得太不可思議了。

  「其實他跟你的青梅挺相配的。」

  羿又拋給他一個大白眼,「誰說的!」

  「好,他們不配。」郭謹曄深知羿文一拗起來,連驢子都還得拜羿文為師,他可不想自找罪受,「結果如何?」還是回到主題比較安全。

  「這分明是幌子,也可叫作挑戰書。」羿文取出微晶體。

  「我知道,但是查不出下戰書的人嗎?」

  「這是聖喬治的筆跡,堂堂『病毒電腦集團』的首腦竟會親自下戰書宣戰,似乎有點詭異。」

  「病毒電腦集團』是一個以竊取其他公司商業機密謀利的國際性組織,通常以病毒為掩護進人其他企業電腦中樞,取得商業機密後,再以一些名不見烴傳的小公司名義出產此產品,或以較低廉的價格取得代理權,但此次卻是第一次找上旌亞企業這種國際性巨型企業下手。

  「還有一個疑問。」郭謹曄在紙上寫下四個名字,「聖喬治指名向你、我、煌煜和一個叫約瑟芬的女人挑戰,但誰是約瑟芬?」

  「約瑟芬?」羿文輕敲桌面思忖著。

  會是青梅嗎?為什麼他有一種宛如棋子受人擺佈的感覺?不只是謹曄、煌煜和他,或許連青梅也是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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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39: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凌晨三點,忠孝東路上某間比鳥籠大不了多少的小套房崟的電話正沒命似的狂叫。

  一個頂著一頭褐色亂髮的俊美男子微睜惺忪睡眼,在黑暗中摸索著那具早該『安息』的電話。

  該死!他就不能給自己幾天安寧的日子嗎?自己才剛摔爛了一具,他就又裝上一具。

  「噢嗚!」俊美男子低咒一句十分不文雅的『國罵』,屈身撫慰自己剛和櫃子親密接觸的腳趾。

  扭亮房內惟一的抬燈,他一眼別見那個半夜三更哀哀叫,擾人清夢的、該死的電話。

  電話全然不理會他憤怒的注視,仍然十分盡責地響個不停。

  非常不情願地,他舉步走向它。

  「Goodmorningson!」電話那端輕快的傳來老人和藹的聲音。

  這頭的心情就沒那麼好了,「有屁快放,假老外!」

  「呵!呵!兒子啊!你不也是假老外。」老人暗指他染成褐色的頭髮,他雖然遺傳了法裔母親的精緻面孔與翡翠綠的眼瞳,但髮色卻是東方調的純黑色。

  「聖喬治,你到底想說什麼?」俊美男子很不耐煩地說道。

  「兒子,那是你稱呼父親大人名諱的口吻嗎?你的禮貌真是愈來愈差了!來,小乖乖,跟我念一遍,叫『爸爸』。」老人仍是一逕的和藹可親又惱人的口吻。

  另一端是一片沉默。

  「兒子,你愈來愈不好玩了。」老人訕訕道。

  「我不是給你玩的。」他總算說話了。

  「好啦!你今天見過青梅了吧!感覺如何?很可愛吧!」老人總算講到正題,無非是想替自己兒子和青海牽紅線。

  五年前他到柏克萊大學去尋找可造之材加以栽培,青梅是中選的人材中惟一的女性,那時他便覺得青梅一定可以駕馭得了他那狂放不羈的兒子,幾次處心積慮地想撮合兩人,卻總是陰錯陽差地錯過了機會。

  直到最近才發現她背後原來也有一隻黑手在搗亂,那人不是別人,就是他打小同等一條開襠褲長大的老友沈旌亞,沒想到當年他們兩個爭著得到白荷的青睞,現在竟輪到幾個晚輩又湊在一起了,這緣分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呢!

  俊美男子頓了下才說:「還不錯。」

  「還不錯?!你覺得只是還不錯?!你沒看見她的眼睛柔媚多情、明亮動人,玲瓏有致的身材、令人想一親芳澤的櫻桃小口、纖纖小手柔若無骨,她是個集純真與誘惑於一身的維納斯!」老人吼道。

  俊美男子真的差點笑出來,「你什麼時候改行拉皮條了?」

  老人繃著臉,緩了綬怒氣之後才開口,「除非你娶到青梅,不然用綁的我也要把你綁回法國。」

  「我考慮看看。」俊美男子摸摸下巴新長出來的鬍髭。

  「煌煜,」老人突然顯得無限蒼老,「我老了,你就不能偶爾順著我一點嗎?」

  「我說過我會考慮。」耿修煜絲毫不受影響。

  「好!好極了!」老人又恢復生氣,光火地吼道:「『入侵』已經開始了,你要是輸了,就得回法國接位。」

  「我不會輸的。」耿煌煜也跟著吼道。

  「好,咱們走著瞧!」老人怒極地甩上電話。

  「好!」耿煌煜也跟著甩上電話。

  為什麼他們之間總要如此結束談話?耿煌煜頹然地靠著牆,無言。

  昨夜為了將公司的電腦中樞與梅苑的電腦連線以便隨時監控,羿文徹夜未眠,好不容易搞走了,才想上床小睡一會兒,唉!就……「大懶蟲,起床了!」睡得飽飽的青梅牌鬧鐘準時在床畔響起。

  「喔!」羿文咕噥一聲,翻了個身再繼續和周公玩雙打。

  青梅繞過床,表現出堅定不移的決心,誓死要完成她的住務。

  「你快起來啦!」她輕輕地推推他。

  「青梅,讓我再睡一會兒,時間還早嘛!」羿文含胡不清地說這,睡眼實在睜不開。

  「不行,人家好無聊。」青梅坐在床沿,小手有些不安分地探向薄被下的裸胸。

  「青梅!」羿文狠狠倒抽了」口氣,緊緊按住她四處游移的柔荑。

  青梅手也不抽走,索性更進一步翻身趴在他身上,將小臉貼近他眼前,要賴地說:「起來嘛!人家連早餐都煮好了,而且我好無聊喔!」

  這下子羿文真的醒了,而且身體處於一種十分尷尬的狀態,他實在不應該有這種反應的,尤其他身上的這個女人幾乎跟他認識了二十多年,可是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跟他只有一被之隔,而且這角度所能窺見的春光實在太……「啊!鼻血!」青梅驚呼,忙從床頭的面紙盒裡抽出幾張面紙,「低頭,這樣鼻血才不會倒流。你昨晚是不是熬夜看Playboy,不然怎麼會流鼻血?」她責難地瞪著地。

  羿文虛弱地笑了笑,這教他怎麼回答呢?早上叫他起床的『鬧鐘』就比Playboy的照片立體多了,要是每天都這樣起床,他不用多久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提早向閻王爺報到。

  「謹曄呢?」羿文輕推青梅,示意她迴避,好讓他起來穿衣服。

  青梅背對他,捂著雙眼,「不曉得,他留了張紙條說有事情要出去。」

  沉默了數秒,青梅突然又出聲:「羿文,你有沒有事情要對我說?」她另有所指地說。

  羿文聽得一頭霧水,「應該有嗎?」

  「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事忽然很巧合地湊在一起發生?」青梅很努力地暗示道。

  「沒有啊!」

  青梅無奈地歎了口氣,決定直說:「我就是約瑟芬。」

  「喔,你的法文名字叫約瑟芬啊!滿好聽的。」

  「羿文,你不要跟我裝俊,你明明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羿文搖搖頭,聳了聳肩,又拍拍肚子快步走出房門,「肚子餓了,有什麼東西吃?」

  「羿文!」青梅跟了上前。

  「青梅,我肚子好餓,有什麼事晚點再說。」羿文回頭對她露出一個餓慘了的表情。

  「好吧!」她心軟地點了下頭,朝一樓的廚房走去。

  羿文也跟了過去,其實他早就猜到青梅就是約瑟芬,只是不想讓青梅去蹚這淌渾水,他不管聖喬治或幕後的另一隻黑手有什麼目的,他只想保證青梅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這是他的承諾。

  蒼蠅是很討人厭的,尤其是那種纏著人不放的蒼蠅更是討厭,羿文恨不得拿支蒼蠅拍一次解決那只褐髮綠眼的法國蒼蠅,省得看了討厭。

  「左妹妹,玫瑰雖嬌艷,卻仍不及你的千萬分之一。」

  青梅腳才踏出電梯,一束花香襲人的玫瑰花就在她面前出現。

  「噁心!」羿文斜睨耿煌煜一眼,很沒風度地批評道。

  「耿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粉紅色玫瑰!」青梅衝上前去,嘖嘖地給耿煌煜兩個響吻。

  青梅竟然親那只『蒼蠅』!羿文得費盡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緊握得發白的雙拳,不至於揮上那個討厭的『法國人』的鼻樑,認識耿煌煜十多年,第一次覺得這傢伙還不只是普通的討厭,連那張臉都師得很『低級』!

  「咳!咳!」羿又輕咳兩聲,想提醒青梅他的存在。

  可惜沒人理他。

  「咳!咳!」羿文十分用力地又咳了兩聲,總算有人看他了──掃地的工友。

  「柏先生,感冒囉?注意身體啊!」工友很體貼地提醒道。

  「嗯,謝謝你的關心,辛苦了。」羿文哭笑不得地朝他掀掀嘴角。

  羿文看兩人情話綿綿說不完,根本沒注意到他,一肚子酸水沒地方發洩,便繃著一張俊瞼,火大地上褸回辦公室。

  青梅聽見他憤怒的腳步聲遠去,才放聲繼續剛才和耿煌煜的談話。

  「你昨天借的一千多塊什麼時候要還?」青梅原本笑得甜蜜蜜的笑臉立刻降溫,她可沒有請人吃飯的習慣,尤其是那種第一次見面就擺闊的男人,那就更別想了,頂多各忖各的,請客?哼,她不窮,可是她很摳!

  英雄氣短就是此時!耿煌煜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霎時家矮了半截,他低聲嘖嚅道:「本來是要還你的,可是路上看見賣花的小販,就……」

  青梅揚眉看他一眼,「花是送我的?」

  耿煌煜連忙露出迷人的笑容,點頭應道。

  「好吧!花,我就收下了,不過錢還是要還,通常我借錢的利息是月息三分,你還錢的時候記得算清楚。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有輕微的花粉過敏症,而且討厭鮮花,下次換個有創意一點的東西。」說完,青梅拋下耿煌煜逕自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耿煌煜愣在一旁,很難適應這情況,他堂堂一個花名遠播的大情聖竟然被人這般忽略!不過這更顯示出左青梅的與眾不同,他對她愈來愈有興趣了。

  「副總裁,您要的下年度企畫我已經完成了,我預計在三個月內將生產部門的效率提高百分之二十,並將新產品的成本降低百分之二十……」

  「好,報告放著,你去忙吧!」羿文心不在焉地處應了幾句。

  生產部主任微微一頷首,退出辦公室,副總裁這兩天的表現實在太反常,自他上任至今從未見副總裁如此心不在焉。

  想當初他對頂著企管與電腦雙博士頭銜的副總裁實在很不服,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能有什麼作為?不過是一個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弟!但他以實力擭得全體員工的信賴與支持,半年不到,他便使公司盈餘上揚了百分之十五,更使公司突破經營瓶頸,邁入新的紀元。

  旌亞企業雖是全國最大的國際性企業,但由於長期缺乏對手的刺激,已有逐漸老化的趨勢,所幸副總裁的加人,就像為企業注人一股新生的力量,但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生產部主任輕歎一聲,情關難逃!

  羿文無意識地望著桌前的電腦,右手食指不住地輕敲著光滑的原木桌面,他到底將青梅定位在何處?老朋友?似乎不是,他搖頭。

  他回想起青梅留在耿煙煜頰上的兩個吻,腦中迅速閃過幾幕暴力畫面。

  你在嫉妒!心中小小的聲音說道。

  「開玩笑!」羿文粗聲駁斥道,就見電腦漆黑的螢幕中映出自己心虛的表情,「好吧!是有一點。」

  那張臉仍是不相信地回望他。

  羿文歎口氣,「好吧!我嫉妒,嫉妒死了!」

  可是這份嫉妒根本沒道理啊!從前避她如蛇蠍,現在她總算放他一馬,另找對象,他嫉妒什麼?!

  可能是以前被她纏習慣了,突然放開難免有點不適應,對!就是這樣,不適應而已!羿文自以為找到自己妒火狂燒的解答。

  「嘟──」桌前電腦的電源突然自動開啟,螢幕上出現幾行字,「親愛的左妹妹,你是我心中雲一朵,純真得令我感動、溫柔得使我迷亂。」這看起來就知道是耿煌煜的作風,旁邊還畫著一顆跳動的心。

  羿文一看,這還得了!霎時忘了剛才自己所下的結論,飛快地敲著鍵盤。

  「低級的耿煌煜,你是我夢中妖一個,噁心得令我反胃、下流得令我想吐!」外加一個被槌子打碎的心。

  耿煌煜收到這訊自心,愣了一下,他想,這大概是青梅獨特的談情說愛方式吧!便聳了聳肩,又敲了幾句話傳過去。

  「你的美眸如子夜星辰,誘惑著我不安定的靈魂,啊!我魂縈夢繫的女神,你眼中可有我?」

  「沒有!」羿文沒半點貓豫就代青梅回給他。

  「小美人,你怎麼忍心如此拒絕我純真的感情?」耿煌煜不屈不撓,再接再厲。

  「你哪裡純真了?你一年換十五個女朋友,一個月一個,情人節由早到晚又換了三個,生活糜爛奢侈,玩弄女性感情,你根本就是採花大盜!」羿文一古腦兒把耿煌煜的底細全掀出來,大有欲罷不能之勢。

  不對!大大的不對勁!耿煌煜總算察覺到那古怪的地方,肯定有人切人自己和青梅的連線,而且一定是他!耿煌煜一把切掉電源,快步走向青梅的工作室。

  羿文望著又恢復漆黑一片的電腦螢幕陷入沉思,有人故意要讓他看見青梅和煌煜連線的內容,但究竟有何目的?挑撥離間嗎?

  「副總裁,郭先生要見您。」秘書輕柔甜美的聲音正巧打斷他的思路。

  「請他進來。」羿文吩咐道,或許謹曄能幫他參送這個中玄機。

  郭證曄頭包繃帶,渾身是血地走進辦公室,但臉上仍是掛著宛若天使的溫和表情。

  羿文對他道身裝扮早已司空見慣,只是淡淡問了句:「你又捲入什麼麻煩事了?」

  「幫女警破了一個軍火集團。」郭護曄回答得倒也輕鬆,「羿文,我聽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原來沈爺爺和聖喬治以前有過節,所以病毒電腦集團這次才會挑上旌亞企業。」

  「你從哪裡聽來的?」

  「青梅告訴我的,我剛才在樓梯間遇到她,聊了一會兒才上來找你,你怎麼沒告訴我她就是『約瑟芬』?」

  「我不想讓她捲進來。」羿文爬了爬頭髮,口氣中有些煩躁,為什麼她硬要介入其中?這不是遊戲,難道她一點也不懂?

  「你不用擔心她會出事。」郭謹曄直直望人羿文眼中,「她說她是聖喬治派來幫我們的集團菁英,對她來說,這次的人侵行動只是個遊戲。」

  青梅是病毒電腦集團的菁英分子?羿文摩挲著下巴思考著她和道整件事的關連性。

  「謹曄,青梅是我外公親自下聘書要她到公司上班的。」他道出青梅身份上的另一個疑點,他外公不可能不知道青梅的來歷就貿然聘她到公司。

  郭謹曄沉思半刻,嘴角綬綬上揚,露出有趣的神情,「有人故意要整我們三個,我猜沈爺爺和聖喬治有的只是交情,不是過節,甚至連青梅也被蒙在鼓裡。」

  青梅!羿文努力回想起她熟悉的面孔,卻發現他對她的一切早已不再熟悉,這次的重逢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

  為什麼不是羿文過來?青梅懶洋洋地趴在桌上,不太起勁地抬起眼皮看著面前的帥哥,她確定她和耿煌煜連線的內容百分之百有傳到他那裡,可是他為什麼不過來找她?甚至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左妹妹,那傢伙寫的全部不是真的。」耿煌煜極力想挽救自己的名聲。

  「他寫了什麼?」青梅無神的眼瞳突然亮了起來,難道他有反應,她卻沒收到?

  「你沒收到?」

  「沒有,只有收到你寫的。」青梅快速地叫出先前對話的內容,果然只有耿煌煌寫的那一部分,「他寫了些什麼東西?」

  「沒什麼。」耿煌煜若有所思地退出青梅的工作室,「我突然想起有件事還沒做,下次再聊。」

  該死!他就非得要無所不在地顯示出他的萬能嗎?耿煌煜的俊臉換上一片肅然,或許攤牌的時候到了!

  夜幕低垂,保時捷跑車無聲地駛人梅苑的車庫,車上的兩個人沉默無語。

  車停妥,兩人對看了一眼,仍無言以對,便各自下車。

  一整個下午羿文努力想揮去青梅在他心中留下的許多疑問,但分別了十年的現實又使他不得不承認他對現在在他面前的青梅是一無所知,對一個認識了二十多年的『陌生人』該說什麼呢?

  青梅偷偷瞄了羿文一眼,有些納悶他的沉默,想問他究竟寫了什麼東西給耿煌煜,又怕他看出是自己搞的把戲。

  「我……」兩人突地同時開口。

  「你先說。」羿文將發言權讓給青梅。

  「不,你先說。」青梅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呃……」羿文望著她,支吾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句:「晚安!」

  「晚安。」青梅啼笑皆非地應道,望著地進臥房的背影好想大哭一場,只不過重逢的第二天,他們竟然就相對兩無言了,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還沒結婚就先成『怨偶』了。

  「唉,真麻煩!下輩子換羿文當女生,我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省事多了!」

  她重重歎了一口氣,回房拿了換洗衣服,決定先洗去一身疲憊再說。

  羿文褪去衣服,僅圍著一條毛巾走向連接兩人房間的浴室。

  他剛才在房內呆坐了好半晌,紛亂的腦子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他曾設想過許多與青梅重逢時的情景,但卻從來沒想過十年的漫長歲月會將她妀變,這或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將她定格在他離去的那一年,那個小小的、愛哭的青梅。

  但她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了,羿文苦笑著回想起早上她叫他起床時自己的反應,邊伸手拉開浴室輿按摩浴缸中間相隔的廉於。」

  就在同時──「啊!」青梅未著半總地站在浴缸中,驚見半裸的羿文,心裡一慌,腳底打滑,霎時跌撞到浴缸,昏了過去。

  「青梅!」事發突然,羿文根本來不及扶住她,而他受到的驚嚇也絕不亞於青梅。

  全棵!天啊!他連忙別過頭,閉著眼由一數到十,數到一千也沒用,他已經由臉紅到耳根,紅潮仍在持續擴大中。

  你不看也得看!心中的聲音提醒道,她昏──倒──了!

  「青梅,青梅,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羿文在她耳邊輕喚。

  他已經快速將自己全身穿戴整齊,包得密不透風,就只差沒把臉包起來,總不能讓青梅以為他心懷不軌,意圖輕薄吧!

  青梅眨眨雙眼,凝聚渙散的視線,後腦勺劇烈的疼痛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我的頭好痛,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你昏倒了。」羿文簡略地想一筆帶過。

  「我昏倒了?!」她掙扎著想坐起身。

  羿文連忙壓住她光裸的肩,僵硬地說:「我覺得你還是躺著比較好。」

  青梅循著他的目光而下,才發現自己竟一絲不掛,驚呼一聲連忙躲進棉被裡,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以為浴室沒有人才進去的。」

  「你抱我進來的?」青梅聲如蚊岫,丑紅著一張悄瞼。

  羞死人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雖然她是打定主意非羿文不嫁,可是一切都未成定局,她就全部被人看光光了,要她以後拿什麼臉面對羿文?

  其實應該慶幸了,起碼她這清白身子的第一次是被所愛的人看到。

  她是花癡啊!赤裸裸的身子被人看光了,還慶幸!青梅懊惱地咬著下歷。

  「嗯。」弄文還是僵著一張俊瞼,現在作什麼表情都不太對勁,既不能笑也不能哭,低頭懺悔?好像又沒那麼嚴重。

  適才要抱她回房實在十分艱難,他站在浴缸邊左看右看,就是不知該如何下手比較沒有吃豆腐的嫌疑,是想不要看,但結果卻是看了將近十分鐘才選定抱她的位置;一路走回來更是倍受煎熬,誰規定女人一定要有凝脂般的細膩肌膚和艷艷紅唇!那絲般的觸感……羿文甩甩頭,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青梅了著無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令羿文『摧殘國家幼苗』之感油然而生,應該說『我會負責』嗎?他兩道濃眉深深鎖著。

  「羿文。」青梅軟軟地喚道,聲音中有幾分嬌媚。

  「什麼事?」羿又忙回神照顧她。

  她可憐兮兮地噘著嘴,撒嬌道:「人家的頭好痛!」

  「我去拿止痛藥給你吃。」羿文努力想忽視青梅不自覺流露出的風情萬種和自己下腹部陣陣的騷動。

  該死!現在不是想那種事的時候!他深吸一口氣,就準備舉步要出去拿止痛藥。

  「羿文──」青梅又扯住他的衣服下擺。

  「什麼事?」他非常緩慢地轉身,擔心緊繃的身體再次受到撩撥。

  「我會不會腦震盪?」

  「我明天帶你去檢查。」羿文淡道。

  「羿文。」

  「什麼事?」

  「快點回來。」青梅甜甜一笑,被羿文照顧的感覺真好。

  「好。」羿文報以一記苦笑,就出去拿止痛藥,她根本不瞭解他現在身體防受的『痛苦』,是連一打止痛藥都止不了的。

  過了一會兒,羿文拿了幾顆止痛藥和一杯水進來,卻見青梅述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笑著搖搖頭,把止痛藥和水擱在床頭櫃上,正要離開,電話就響起。

  「喂,我是柏羿文……湘雲啊……去看電影?嗯,好……我待會去接你。」羿文刻意壓低聲音不想吵醒她。

  但青梅卻聽得很清楚,字句無漏。

  該死!柏羿文,這個宇宙超級世界大混蛋!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就算他一點也不愛她也不該這麼冷漠,她受傷躺在床上,他卻要出去約會,定算什麼嘛!青梅哽一聲把頭蒙進棉被裡。

  等到羿文走出房門,她才擁著棉被坐起來。

  「不准哭!左青梅,你的眼淚沒那麼廉價!」青梅低聲喝止自己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但成串的淚水卻不聽話地滑落,她不停拭去眼角的淚水,氣急敗壞地喊:「叫你不准!連你也背叛我!」

  「不准為他掉眼淚!」青梅將枕頭擲向門板,蜷著身子,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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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4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在想什麼?」林湘雲輕聲問,柔柔的一雙美眸含笑地看著羿文。

  「沒有,你多心了。」羿文擠出一抹笑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

  林湘雲聰明的閉上嘴不再追問,既然他不想談,就表示不想讓她知道,又何必苦苦追問。

  其實她大概猜得出他心中所想何事,不就是昨晚把他的車開跑的美麗女子,光看他心急如焚的反應就知道那女子在他心中遠比她重要多了。

  她並不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她很明白,若那女子對羿文有心,自己也只有黯然退出的份;她也知道羿文願意娶她,不帶任何勉強,可是他們之間就是始終沒有那種感覺。

  啊!是沒有愛啊!他從來不曾主動親吻她,最親密的程度也只是牽牽手,一個再單純不過的晚安吻,認識一年多,他心中始終存在著另一個身影。

  二十四歲的林湘雲早過了僮憬愛情的年紀,認為愛情只存在小說家編纂的故事中,一個能保護她、照顧她一輩子的男人才是她需要的,她相信羿文絕對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這就夠了!至於愛情,天長地久有時盡,何必汲汲追求那種虛幻不實的東西!

  而此刻,羿文是在惦著青梅,擔心她頭疼、擔心她踢被著涼、擔心她起了什麼併發症,他應該守在她身邊讓她心安,也讓自己安心,但!該死的,他不能!

  慾望!強烈的慾望幾乎將他吞沒,他是個普通又正常的男人,不是美女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天知道他再待在她身旁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建現在和他『想』娶的女人坐在充滿情調的咖啡廳裡,他滿腦子還是只有青梅。

  柏羿文,你這個變態色魔!竟然想要染指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羿文煩躁地搔搔頭髮,連林湘雲喚了他好幾聲都沒聽見。

  「羿文!羿文!」林湘雲伸手輕拍他。

  他這才如大夢初醒,猛然回神道:「對不起,我打點失神!有什麼事嗎?」

  「我覺得有點累」能送我回去嗎?」她心知羿文的心不在這裡,再勉強留下他也沒意思。

  「當然。」羿文連忙起身,扶她站起來。

  「謝謝。」林湘雲微微頷首。

  「不客氣。」羿文挽著她,一逕的客氣。

  他是一個好男人,百分之百的紳士風度,溫柔體貼、從不踰矩,那她還在遲疑什麼?愛情嗎?那是連續劇裡的情節!他不只一次暗示她,有意娶她為妻,就等她點頭而已,但林湘雲仍在猶豫,或許內心深處有那麼一點渴望愛情吧!

  她是一個好女人,百分之百的淑女典型,嫻淑大方、溫柔婉約,那為什麼他還遲遲不向她求婚?在意那一雙古靈精怪,愛哭又愛笑的慧黠眸子嗎?

  羿文憶起每一次向林湘雲提起結婚的事,那張有著甜甜笑容的小瞼就會跑出來攪局,那句『嫁給我吧』從來就沒說出口,或許他真的介意青梅怎麼想。

  羿文一向只將林湘雲載到林家宅子大門口,一個純潔的晚安吻就算為今夜的約會畫下句點。

  坦白說,羿文從來沒想過要與林湘雲有什麼更進一步的舉動,兩人都明白在他們之間並沒有激情。

  「能不能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林湘雲輕敲羿文的車窗,俯身問。

  羿文搖下車窗,「什麼問題?」

  林湘雲覺得自己應該有點酸味,但她就是裝不出來,只好仍是柔柔地問:「昨夜那個女子跟你是什麼關係?」

  羿文不覺一愣,呆了半晌,才簡單地說:「老朋友。」

  林湘雲仍是不慍不火地笑道:「是老朋友就好,路上小心。」

  「嗯,拜拜。」羿文揮揮手,就駛向白荷山莊。

  回到白荷山莊已經是凌晨一點,羿文站在青梅的房門外,不知該不該進去看看她。

  終究是心裡的關心戰勝了,他輕輕推開房門,看見落在地上的枕頭,就知道青梅還是聽見他和林湘雲的電話。

  「青梅,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他無奈地對忱頭搖搖頭。

  青梅怕黑.所以床頭的抬燈從來不關,梁黃的燈光照有她熟睡的臉,像個天使,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

  猶記得她以前還對這形容詞大大批評了一番,她是怎麼說的?羿文皺眉想了一下,她說:「我就不相信有人吃煙火,哪個人白米飯不吃,專吃爆竹的?」反正她就是故意要搗蛋,氣得國文老師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羿文的嘴角不自覺地漾出一抹輕笑,他這個愛捉弄人的小青梅。

  「討厭!」青梅含胡不清地囈語道,翻了個身,露出一大截玉腿,再次提醒羿文,棉被下的她是一絲不掛的。

  一股燥熱感迅速蔓延到他的全身,你不能碰她!羿文露出一臉極其悲慘的苦笑。

  「不要誘惑我了,你不知道男人是很危險的動物嗎?男人的自制力是很薄弱的。」羿文歎息道,強迫自己去除心中邪念,不帶任何遐思地幫她把被子蓋好。

  「羿文──」青梅嬌嘍地嗔道,微獗的紅唇儘是萬般風情。

  這聲音、這體態明白顯示出她在誘惑他,目前只有一個問題讓他絕對不能碰她——她是睡著的!

  羿文幾乎哀像出聲,他不是聖人,他或許沒有接近過女色,但他絕對不是不需要!

  以前沒有是因為不想碰,在他看來女人不過是某些部位比男人發達,再加上比較柔軟罷了,所以他一點也不介意成為『柏克萊最後處男』;但現在卻是萬萬碰不得,她是他從五歲到現在的玩伴,不是玩伴女郎,趁她睡著時佔她便宜是會遭天打電努的!

  「羿文,不要丟下我。」青梅仍在夢中輕喚,一翻身,又露出一大截玉腿。

  「該死!你就不能不要踢被子嗎?」羿文這句話是從緊咬的牙縫中硬擠出來的,他的自制力已經到了極限,再耗下去,他會做出什麼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再次幫她把被子蓋好,正要離開,冷不防青梅兩條玉臂攀住他。

  羿文定睛一看,她還是在睡覺。

  「青梅,你在作什麼春夢,你自個兒獨享就好了,用不著與我分享。」他想掙脫她的手,又擔心會弄傷她,糾糾纏纏地,反倒被她樓得更緊。

  沒有任何預警地,青梅吻上他的唇,羿文一愣,還是淪陷了──衣襟癡纏彷彿擦出火花,緊緊相擁的兩人加同化為一體,目光迷離,夜色如醉……

  「不行!」羿文猛然抽身,「不能釀成大錯!」喘息不止地,他落荒而逃。

  什麼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意女人發火!此時此刻羿文更是深刻體認到這句話的意義。

  如果你並不在乎她,那倒還好,你大可以去買串鞭炮大肆慶祝你終於擺脫她了!如果很不幸地,你非常在乎她,而且惹她發火的原因是因為另一個女人,那也恭喜你,畢竟不是人人可以嘗到這種叫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的困境。

  「青梅!」羿文把車隨便一停,急忙追了上去。

  青梅是打定主意來個相應不理,沒打算原諒他昨夜的『惡意遺棄』,連昨晚那個怪夢也一併記到他頭上,誰教他連在『夢裡』都偷偷『落跑』,還在她脖子和頸胸處留下兩個奇怪的淤青,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與誰』夜纏綿呢!反正怎麼說統統都是他的錯。

  羿文早料到青梅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這般激烈的反應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戰火從一早就開始蔓延,最大的改變是一大早沒人叫他起床,對於這項改變他倒是十分欣賞;再來,早餐由法式大餐變成冰冷的空桌子就不太妙了;最後上班從雙人共乘變成他開車在後面追她坐的計程車,這就大大的不對勁了,這件事要是讓白荷山莊裡那群『青梅護衛隊』知道,絕對免不了一場清算鬥爭,搞不好要他負荊請罪!

  不道歉是不行的!有了這點認知,界文再辛苦也要解釋清楚。

  不過,問題是他要怎麼說?說他瞥見她誘人的胴體,一時心有歹念,意欲染指,為了保全她的清白,故而向外發展?別傻了,他話還沒說完,就已先被她打死了!先編個理由安撫她好了。

  「青梅!青梅!」羿文又追了上去。

  該死!他現在活像是青梅旁邊的跟屈蟲,莫非風水真的輪流轉,這回該地認栽了?

  被人追的感覺真是不錯!青梅有點壞心地浮起一抹淺笑,不過別以為她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了,她現在是非常非常的生氣!

  「你到底要做什麼?」青梅猛一回頭,揚起了青絲,不料竟露出頸上那一塊吻痕。

  「我……」羿文的話在望見那鮮明的吻痕後自動消音,他呆呆地宜望著那吻痕思忖著,他有那麼用力嗎?

  青梅依著他的目光落點,赫然發現他在看什麼,既羞且惱地撥了長髮遮住,掉頭就走。

  沒有人會相信她昨晚才作了個煽情火熱的夢,早上起來就出現兩個吻痕,唉呀!他會怎麼想呢?

  他有那麼用力嗎?還是方式錯誤?青梅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羿文愣愣地站在原地,呆望著青梅離去的背影,有點心虛。

  青梅氣呼呼地走出電梯,一面還要裝作很不經意地回頭,臭羿文,竟然沒追上來!

  用力一推開工作室的門,濃郁的玫瑰花香便撲鼻而來。

  哇哇哇!這束花少說也有百來技玫瑰,是誰這麼大手筆?青梅蹙眉回想認識的人之中有誰這麼『暴發戶』的?

  反正絕對不會是羿文,他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骨頭含有浪漫基因的,起碼對她是這樣,對林湘雲可就不一定了!青梅酸不溜丟地想。

  「左妹妹。」耿煌煜一進門就被那東玫瑰花嚇到了,不是因為那上百枝玫瑰,而是羿文那小子不會真的開竅,懂得送花討人歡心了吧?!

  「你送的?」青梅見來者是耿煌煜,挑眉問道。

  原來不是羿文送的!耿煌煜倒有點失望,這種情敵真是沒半點競爭力。

  「不是,你說今天要還你錢,所以我不敢買花。」他搖搖頭說。

  「你要還錢啦!不用那麼急嘛!」青梅話是這麼說,不過一雙手卻已經伸得老長。

  耿煌煜戲謔地輕打她的手心,「小錢鬼!喏,一共是一千三百四十塊,一塊錢給你當利息,今天的飯錢全沒了。」他狀極可憐地抱著肚子。

  這表情果真逗笑青梅,「不會吧!耿大情聖不是月人數十萬,小小的一、兩千塊怎會放在眼裡。」

  「你這小呢子真是不知生存不易,生活在台北樣樣都要錢,房租又貴得嚇人,月人數十萬哪夠啊!更何況追女朋友是要花大錢的」

  「不然你回家給老爸養不就得了,我就不相信聖喬治養不起你,對不對啊?『耿叔叔』!」青梅古靈精怪的眸子閃了閃,挖苦道。

  耿煌煜當場變了臉色,反手鎖上工作室的門,冷言道:「你怎麼知道的?」

  青梅還是一副懶洋洋的輕鬆模樣,絲毫不畏懼耿煌煜冷到足以使赤道給凍的聲音。

  她指指頭,「用這個想一下就知道了,兩個長相如此神似的人會沒有關係?」

  耿煌煜別過臉,不願讓人看見他眼中的脆弱。

  青梅能感受到他壓抑在心中的痛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希望能給他些許的支持,就像親人一樣。

  「我不懂,你們明明很在乎對方,為什麼不說出口?為什麼要讓彼此覺得難受方肯罷休?」她禁不住問道。

  雖然青梅只是病毒電腦集團中的一名培訓人員,但她和聖喬治之間的情誼卻遠超過僱主與員工的關係,對她來說,聖喬治是親人,不僅是因為他們一見如故,更是因為他們同樣對親情的渴望。

  耿煌煜猶如困獸低吼,「知道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青梅火了,她硬板過他的臉,指著地的鼻子罵道:「好處!!該死的,我要什麼好處,你以為眼睜睜看著思子心切的老人日益憔悴是件很有趣的事嗎?你以為看見為家庭勞碌了大半輩子,卻落得獨守空屋的老人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嗎?他是做了什麼事讓你必須這樣對待他!」

  「他為了一己私利弄得別人家破人士,剽竊別人辛苦研究的成果,我無法忍受他做這種寡廉鮮恥的事。」耿煌煜狂亂地揮開青梅的手。

  他一直以為他的父親是位偉大的企業家,是他心目中的英雄,直到十四歲那年,他發現公司的電腦部門做的全是竊取其他公司商業機密的勾當,偶像幻滅了!

  他心目中的完美無瑕的父親竟是利益薰心的投機者,竟是他向來不屑的病毒電腦集團幕後首腦聖喬治!這教他情何以堪?

  「你有什麼資格批評他?你真的瞭解他所做的事嗎?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澴該死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大義滅親的事。你向他求證過嗎?沒有,你自大地以為自己所見便是事情的其相,愚蠢!愚蠢到了極點。」青梅破口大罵,希望能罵醒這顆冥頑不靈的心。

  「我……」耿煌煜一時語塞。

  「回去看看他吧!」青梅柔聲勸道。

  「你又如何知道你看見的便是事實真相!」耿煌煜反駁,許多複雜的情感仍在心中掙扎,他想相信她,但多年前那一幕給他的震撼仍然鮮明如昨。

  青梅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怒氣,不然她真想給他一頓好打。

  「我怎麼知道?!我當然知道,我五年前就加人病毒電腦集團,我經手的案子包括裴洛公司、銘昌資訊、倫爾電腦,但我敢保證那些公司沒有一個會怨我或是聖喬治。」

  「但是……」

  「我不想告訴你為什麼,如果你想知道,去問聖喬治,他的答案會讓你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也多麼愚蠢!」青梅現在已較先前冷靜多了。

  「我……」耿煌煜彷彿被抽光所有的力氣,頹喪地垂著頭,「我必須好好想一下。」

  「我瞭解。」青梅明白他心中仍有些許的掙扎。

  「青梅,答應我,先別讓羿文或是謹曄知道。」

  青梅開口正要承諾,又及時想起自己的目的,連忙改口,「可以,不過先談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得幫我追上羿文,不然免談。」青梅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耿煌煜抗議,「什麼?!他是我的情敵喏!不幹,說什麼我也不做這等蠢事。」

  「何必呢?其實你也不是很喜歡我……別說不是,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青梅一句話堵住他的嘴,頓了頓才又說:「我們只有當朋友的命而已,你幫我追上羿文,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你又怎麼知道羿文和你有夫妻命?詛不定你和他只能當朋友,我們才是天生的一對。」耿煌煜又恢復先前的吊兒郎當,露出帥得有點無賴的笑容。

  那是他的保護色!青梅輕易地看等他的意圖,也就不再惱奴心他的玩世不恭。

  她看他一眼,搖搖頭道:「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現在的你不該又掛上一副面具,不會對我演戲。」

  耿煌煜露出一抹苦笑,對於她一眼識破他的偽裝有些無奈,他開始瞭解為什麼他又視如此喜歡她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地秀麗的外表,那顆聰慧的心才是最大主因。」

  可是,她早已心有所屬,他並不難過這事實,只是有些遺憾。

  「你要我怎麼幫你?」

  「什麼也不必做,只要裝出對我有興趣就好了,如果他對我有情,他不會沉默的。」

  「如果不呢?」耿煌煜問道。

  青梅淒然一笑,「菩提樹,一盞燈,青絲落盡,喃喃梵語度終生。」哀傷得教人心都擰了。

  羿文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在青梅身後苦追,不過他可是分分秒秒惦著要贖罪,基本上,他將這種心態解釋為怕被家人叨念,耳根子不得清靜,但是究竟是不是這回事?只有天知道了。

  其實說穿了道歉只不過就是『對不起』三個字,實在沒什麼了不起;可是當你要道歉,人家卻不見得要聽,你總不能拿著擴音器在她耳畔吼道:「對不起!」就算道完歉了。

  所以挑選適合的場所、掌握絕佳的時機,才能將這門藝術發揮到最高境界,只是說是容易,但是做起來……唉,難!

  要把青梅哄到肯安安靜靜聽他解釋,實在是一條艱辛而漫長的路途,尤其是在打開門後,看見她和耿煌煜有說有笑、卿卿我我,還要強抑怒火裝出很有風度的樣子,更是嘔死他了。

  「唉喲──」耿煌煜一見了羿文立刻提高八度音,用三姑六婆道人長短的口吻調侃道:「放情是柏大副總裁來巡視了,左妹妹,這下子我們互通款曲正巧被逮個正著,不知會不會拆散我們這對辦公室鴛鴦?啊!感歎蒼天捉弄我們這對有情人,我死不足惜,只恐……」他困一眼瞼比包公還黑的羿文,又淒淒慘慘地說道:「左妹妹珠胎暗結,留下你孤兒寡母,我於黃泉下如何能心安!」

  「瞎扯!」青梅一拳捶在耿煌煜頭上,痛得他齜牙咧嘴,但為了讓羿文發火,她又連忙輕撫著他的頭,嗲道:「耿哥哥,對不起啦!痛不痛?」

  羿文寒著一張臉,目光忍不住飄向青梅平坦的小腹。

  青梅看他沒啥反應就已經很懊惱了,他竟然還懷疑她的人格,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啦!」

  「你看哪裡!」青梅怒視羿文,眼中熾熱的怒火其實是脆弱的掩飾,他抓起皮包,頭一扭就往門外走去。

  「左妹妹,你要去哪兒?」耿煌煜連忙追上去問。

  「廁所!你有沒有興趣?」青梅火藥味十足地回頭吼在場的兩位男士。

  冷靜!發潑只會讓你顯得很沒氣質!她嘗試著控制自己的脾氣,但羿文那一臉彷彿看鬧劇的冷漠表情令她沮喪得想哭,為了不讓淚決堤,她必須吼出心中的苦澀。

  青梅猛力甩上工作室的門,已不敢奢想羿文會追出來。

  「哇!左妹妹可其悍,不過這樣才夠味,不是嗎?」耿煌煜流里流氣地對羿文說。

  條地,一個如豹般敏銳的身影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欺身壓住他。

  羿又冷冽的眸子閃著肅殺之氣,而聲音一如他的表情般冷且狠,「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我的』青梅,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嘿!兄弟,放輕鬆嘛!我只是說說而已。」

  「我卻不是說說就算!」羿文鬆開他的領子,走出工作室。

  「青梅,為了幫你我連老朋友都得罪了,你可別讓我的苦心付諸流水啊!」耿煌煜對著羿文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青梅一踏出洗手間就見羿文在走廊上等她,她迅速別開臉,快步走下樓梯。

  紅腫的雙眼毫不留情地對外宣佈她剛才著實痛哭了一場,她還是很愛哭的,只是早已習慣不在外表露自己的悲傷,如果沒有羿文的安慰,淚水只不過是淚腺分泌的透明液體;但她的心已不再滿足於那一方小小的手帕,她要的更多,她要他的擁抱,她要他的承諾,她要的在此時此刻他全部不能給她,那讓他看見自己的淚又如何,還是只是哄哄她、拍拍她,草莓印花的手帕升格為雪白的絲帕。

  「青梅,我有話要跟你說。」羿文跟著走了下去。

  「我不想聽。」

  「別任性,你聽我解釋。」

  任性!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感覺,一個任性驕縱的富家女!青梅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青梅,昨天晚上我……」羿文見她停下腳步,以為她終於願意聽他解釋了。

  她不想聽!此時他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她脆弱的心所能承受的,青梅又開始走下樓。

  「喔,該死……青梅,我們能不能停止這種你走我追的遊戲,你不厭煩嗎?」

  羿文停下腳步,期待她也會很理性地停下來,兩個人好好談一下。

  「沒人強迫你一定得參加。」青梅的聲音淡淡地傳來,腳下的速度不變。

  「青梅──」他朝她喊道,猶豫著該不該再追過去,但電子行事歷的鬧鈐裝置又一再提醒他開會時間到了。

  羿文低咒了聲,按掉電子行事歷的鬧鈐。

  「青梅,我們回去再談。」

  三天!她苦追了二十一年,他卻只肯追她三天,青梅沒回頭只是任自己不斷地走,何時走出旌亞企業大樓她亦無所覺,直到面前一輛鮮紅的法拉利跑車朝她按了三、四次喇叭,她才稍微有點知覺。

  「對不起。」她垂著頭道了聲歉,靠向路旁走去。

  「嘿,漂亮小姐,誰欺負你啦?」車內傳來清亮的男中音。

  這聲音!青梅猛然抬起頭,望進車內灰髮的男子,「聖……」

  「不准叫爺爺,白頭髮都給你喊出好幾根了。」聖喬治打趣地說道,開了車門,「小妞,上車聊聊。」

  「唉呀呀,小妞,怎麼你一雙眼腫得跟兔子一樣,誰把你氣哭的?『耿哥哥』我替你報仇。」聖喬治說話的口吻與耿煌煜如出一轍。

  青梅終於綻出一抹淺笑,但看來還是有些有氣無力。

  「是不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聖喬治揣測道,表情似乎有點期待。

  「不是,他很好。」

  「很好就是不好,你對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青梅很抱歉地搖搖頭。

  聖喬治很失望地歎了口氣,「為了沈旌亞的外孫?」

  她捉了捉唇,答案已經寫在臉上。

  「罷了,反正那老傢伙總是贏,好女人全被那家子包下來了。」聖喬治說得有點不甘願。

  「或許這一次你們會平手。」青梅看向旌亞企業大樓的三面立體雕塑,「我大概得找個尼姑庵或是修女院去出家了。」

  「咦,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我認識的約瑟芬可不會這麼容易妥協,我認識的約瑟芬會把喜歡的男人打昏拖回山洞裡,可不像只縮頭烏龜還沒正式開戰就先舉白旗。」聖喬治雙手抱胸,睿智的眼神定定地看著青梅。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可是……」

  「喔,既然你自己也不確定,那也不用勉強。」聖喬治有些邪氣地笑笑,「既然你不喜歡我兒子,那我如何?我很有錢喔!而且再活也沒多久了,我一死,整個集團都歸你,你可以花錢養幾個小白臉,買艘遊艇。對了,你喜歡我送的花嗎?你如果嫁我,我還可以幫你建個玻璃花房。」

  青梅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即使她擁有了全世界,卻放棄自己真正愛的人,那生命不過是一片空白。

  「謝謝你。」

  「謝什麼?小妞,你說現在咱們倆去哪兒約會?」聖喬洽還是一副老不修的輕浮樣。

  「白荷山莊。」青梅淡道。

  「去陽明山上賞花啊?我這把老骨頭還禁得起,好,就去那兒。」

  鮮紅的法拉利跑車停在白荷山莊大門口。

  「聖喬治爺爺,您不想進去看看白荷奶奶嗎?」青梅低頭對車內的聖喬治說。

  「不了,白荷雖然是我第一個深愛的女人,但是伊莎貝拉卻是我一輩子的真愛。夠了,我這一輩子有她就夠了。」聖喬治臉上寫滿對亡妻的愛戀,「不過,我還是會來拜訪他們,教沈旌亞注意一點,他要是膽敢虧待白荷,我可不饒地。」

  「嗯。」青梅笑著點點頭。

  「保重啊!小妞。」聖喬治朝她揮手道別。

  「聖喬治爺爺,再見!」

  青梅望著鮮紅的車體消失在眼前,才返身走進白荷山莊。

  她現在的精神來了,勇氣有了,缺的只是──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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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43: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傷心難過在蒸發過後通常只會殘留下一種情緒,嚴重一點的叫報復,和緩一點的叫生氣,青梅向來講求中庸之道,所以現在的她有點生氣,有點想回以顏色,但一時又想不出有創意的整人招數,只好蹺班作無言的抗議。

  她現在正十分優閒地斜靠著涼椅,輕啜一口清涼沁心的新鮮果汁,除了欣賞荷花池中姿態高雅的荷花,還一邊和柏沈紫蓮、施白荷閒話家常。

  青梅不是在說羿文的壤話,她才不做那麼沒格調的事,她都是說『實話』。

  「小梅,你是不是和羿文吵架啦?」施白荷也是過來人,青梅那點心思怎麼瞞得了她。

  青梅嘟著嘴,嚷道:「我才懶得跟他吵,人家只是覺得上班好累,想歇歇。」

  「乾脆找個人嫁了,有個人來疼也就夠了。」施白荷不無暗示意味,青梅和羿文不早點定下來,她是不會安心的,旌亞和仲齊那兩個老頑童連小輩的終身大事都拿來打賭,兩個人鬥得開心,倒害慘了這幾個年輕人。

  「到時候讓你閒到發霉都可以。」柏沈紫蓮接口道。

  「紫蓮,都這一把年紀了,還口無遮攔的。」施白荷白了女兒一眼。

  「我說的是實話嘛!憲和退休後每天跟著爸去打高爾夫,不然就是兩人穿了『父子裝』到俱樂部玩橋牌,真不知道當初是誰說公務員沒『錢途』,又是誰說有錢人沒良心的。」柏沈紫途不禁嘀咕道。

  想當初她費盡千辛萬苦想讓她父親同意她和柏憲和的婚事,父親一句『他養不活你』就把柏憲和打了回票,吉她只好逼柏憲和帶她私奔,結果現在兩人感情卻好得像親父子,倒把她們母女倆扔在一旁納涼。

  柏沈紫蓮把手往後一伸,歎道:「都快成沒人要的怨婦囉!」

  「這倒是其的!」施白荷也不禁埋怨,「旌亞現在和我一天說不到十句話,若不是知道他和憲和在一起,我都快以為他變心了。」

  「我最可憐了!」青梅哭喪著臉,「羿文就只在乎他的林湘雲,一見到她,不是把我塞進車子裡,就是丟我一個人在梅苑。」

  三個被冷落的女人不禁相視而歎,「女人真可憐!」

  「為什麼我們就一定得守在家裡當黃臉婆?我們自己去找點樂子。」柏沈紫蓮首先發難。

  「也對!我已經十多年沒到外面看看,這把老骨頭都快生銹了。」施白荷也有點動心。

  柏沈紫連愛捉弄兒子的個性可不是後天培養的,這和遺傳絕對有百分之百的關係,只不過這幾年母親收斂了許多,免得落人為老不尊的口實,但也著實把她給悶壞了。

  「我有個主意。」青梅在兩人耳畔低語。

  「這樣不好吧!」柏沈紫蓮雖然挺想開開眼界的,不過這未免太前衛了。

  「會不會太過火了?」施白荷也有些遲疑。

  「你們要是不贊成就算了,」青梅聳聳肩,「其實看看電視,時間也就這麼過了。」

  「不過,只要一想到他們的表情,好像又挺值得的。」柏沈紫蓮綻出一抹微笑,漸而慢慢擴大,最後變成大笑。

  施白荷受到女兒的感染,腦海中也浮現一幅祖孫三代暴跳如雷的可笑畫面。

  她掩嘴輕笑,「好像挺有趣的,太久沒看見旌亞生氣,倒有點想念。」

  最後畫面連線,三個女人笑成一團,只是可憐了白荷山莊裡的三位男士,誰教他們冷落了嬌妻!

  隨著女性意識的抬頭,新時代女性處處要求與男性平等,當然連『休閒娛樂』也要差不多。這類滿足生理需求的娛樂場所通常有個顧名思不出其義的名字,像牛肉場,它是不賣牛肉的,如果你大搖大擺走進去,點了一客『沙朗牛排』,他們通常不會問你要幾分熟,而星期五餐廳當然也是不供應餐點的!

  此次青梅挑中的星期五餐廳標榜的是美式作風,就是一個男人在舞池中大跳脫在舞,然後四周圍了一群女人,和牛肉場的形式差不多,不過是『肉色』換了。

  其實不怎麼有趣!青梅無聊地撐著頭。

  「這小伙子身子骨瘦弱了點。」施白荷推推花眼鏡,上下打量一番。

  「身材真差,比起憲和是遜色多了。」柏沈紫蓮批計完,還不忘吹捧一下自個兒丈夫。

  「說得倒是,旌亞要是再年輕個十來歲也比這小伙子健壯多了。」施白荷也不忘強調自己眼光不差,老公可是上上之選。

  一旁靜默的青梅也不甘示弱,「羿文的身材……」話還沒說完,她就發現自己說漏嘴了。

  「你見過?!」母女倆異口同聲地說。

  青梅紅著瞼,低頭囁嚅道:「我猜的。」她總不能說見過吧!等會兒她們還以為兩人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喂!先生,你們不能進去。」門口的保鏢追了進來,想阻止強行闖人的三名不速之客。

  不過他倒不敢正面衝突,這三位西裝筆挺的男士八成是來找老婆的,臉上的表情比他還駭人!

  青梅低著頭,用吸管攪動杯裡的冰塊!對舞台中央舞姿拙劣的舞者失去了興趣,只是四周忽然爆起一陣興奮的尖叫聲,她想,大概是那個舞者全脫光了吧!

  羿文站在場中央,梭巡著青梅的身影,絲毫無視於四周女人鼓噪著「脫!脫!脫!」

  過了一會兒,終於看見那個身著緊身短洋裝的紅色身影,他脫下西裝外套朝她走去,周圍響起更興奮的尖叫聲幾乎震破屋頂。

  青梅好奇地一抬頭,正巧對上羿文那雙噴火的眼神。

  糟了!她拉拉柏沈紫蓮的衣服,打算趁亂溜掉,不過顯然她們三個都被抓到了,三張心虛的臉對上三雙想殺人的眼神。

  羿又拿著西裝外套圍住青梅短裙以下的玉腿,一手將她扛上肩,冷著俊瞼走出舞場。

  在場的女士以為是特別安排的節目,紛紛喊著:「安可!安可!」

  真個是一場大混亂!餐廳負責人頻頻拭去額際涔涔冒出的冷汗,還好不是來砸場的。

  不過那男人的身材但足其不是蓋的,雖然隔著西裝,卻也能看出他的肌肉結實勻稱,再加上俊逸的外貌,稍事調教,肯定會大紅大紫。

  他先安排其他人上台表演,然後急忙追出去,他的明日之星啊!

  羿文把將青梅扔進車裡,不說一句,只沉著一副比鬼還難看的表情瞪著一臉無辜的青梅。

  「你要罵就罵!我是不會道歉的。」青梅見他不為所動,索性轉頭不理他。

  「還好,總算趕上了。」餐廳負責人氣喘如牛地攀著車窗,一面要掏出名片,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這家餐廳的負責人,以你的條件來我這兒工作,絕對會財源滾滾。」

  羿又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樣好了,你以前在哪一家做的?」

  「旌亞。」青梅插嘴,惹來羿文一頓白眼。

  「精亞?沒聽過。」負責人很阿莎力地說:「不管你以前的薪水多少,我一律加一倍給你!」

  「三百萬。」青梅又插嘴,羿文實在拿她沒轍。

  「年薪?沒問題。」負責人拍拍胸脯保證道。

  「日薪!」青梅強忍住笑,但羿文的表情實在太逗了。

  「失陪了。」羿文面無表情,尾隨他外公的勞斯萊斯離去。

  負責人愣愣地望著『明日之星』離去揚起的塵埃,日薪三百萬!那家叫『精亞』的鴨店真是破壞行情!

  如果依常理推斷,當丈夫在星期五餐廳發現自個兒老婆,而且怒氣沖沖地扛她回家,那到家時肯定少不了上演一套『全武行』,嚴重一點的還可能休妻!不過白荷山莊裡的男人可是疼老婆出名的,連根寒毛都捨不得碰,但是人前的面子多少要顧全,所以不得不擺出一副酷酷的表情;至於在閨房裡,當然是老婆第一,老婆跑去那種地方,當然得先反省是不是自己表現不佳還是冷落了嬌妻,哪有責備老婆的道理!

  三位男士扛著老婆,不,有一個槓的還沒過門,各自回苑裡去。

  三個女人中,年紀大些的兩個倒挺怡然自得的,就只有那個未過門的很不習慣。

  她敲敲把她當米袋扛的男人,「你的手不酸啊!我有腳可以自己走。」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彷彿她是易碎的玻璃娃娃般脆弱。

  青梅一屁股坐在他的西裝外套上,瞪著大眼睛,先聲奪人道:「如果你打算又要諾什麼『青梅,別任性!』那些訓話,那你可以請了,我已經印象深刻到可以倒背如流;如果你想跟我討論星期五餐廳裡的男人,我只有一個字──『遜』!如果你想問我為什麼要去,很簡單,因為我好奇!我想你大概也沒其他話好請了,所以我們就此告別,從今以後,你走你的『湘雲路』,我過我的『煌煜橋』,咱們倆從此各不相干。」

  「對不起。」羿文輕輕吐出這三個字。

  「你說什麼?」青梅不敢相情地回問,她等了二十一年的三個字竟然在這麼奇怪的情況下出現。

  「對不起!」羿又很誠懇地再次說道。

  青梅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後轉身抽出枕頭下的筆記本。

  「好,你說了兩次對不起,我大人有大量地給你抵兩次過,你打算柢六歲時罵我是大白癡那一次,還是七歲時食言,讓我在家裡空等那一次;不然八歲時嘲笑我的蓬蓬裙或九歲時躲我躲了一個禮拜,這些也都可以。」她逐頁翻念。

  「可是十四歲那次不能柢,十六歲你不告而別也不能柢,最近的事都不能抵,你……你還欠我兩百多次道歉。」青梅看著寫滿地的『罪狀』的筆記本,忍不住一聲哽咽哭了出來。

  該死!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差勁。

  羿文緊緊擁住她,迭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只希望能用每一句抱歉彌補他的過錯。

  青梅像是要訴盡委屈,仍不停地說:「你最渴蛋了,從來就不在乎我,老是躲我,隨隨便便一條手帕就想打發我,你何不直說你討厭我就好了,我也不會自討沒趣地死纏著你。你說啊!說你討厭我,說你不想看到我,說……」到最後她已經哽咽得言不成句。

  「我從來就不會這樣想,我只是……」羿文竟想不出一個完整的原因,「努力地學做一個很差勁的混蛋!」

  青梅抬起頭看著羿文,末干的淚水仍在眼中徘徊,清瘦的麗容讓人見了好生不捨。

  「別哭了。」羿文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能不能再抱我一下?一下就好。」青梅總覺得好不可思議,好不真實啊!

  一個會道歉的羿文,聲聲歉語在她耳中宛如天籟。

  羿文輕輕摟著青梅,讓她枕在他胸前。

  青梅深深吸人屬於他的味道,逸出一聲輕歎。

  「青梅,找個時間,我帶你去牧場玩。」羿文輕撫著她如絲般的秀髮,在她耳畔低語。

  「沒有林湘雲?」

  「嗯,就我們兩個,沒有其他人。」他只想好好寵她,不讓她再掉一滴淚。

  「不能食言哦!」青梅轉過身,讓兩人額頭相貼,眼眸相視。

  只消一嘟嘴,就可以吻住她小巧的唇瓣,羿又不由得憶起昨夜的滋味,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

  他順順呼吸,把兩人距離拉長了一倍,發誓道:「絕不食言。」

  青梅眨眨眼,威脅地說:「你要是食言,我就把你的資料寄給全台北的星期五餐廳,而且我一定第一個捧你的場,讓你失身。」

  羿文不禁莞爾,這到底是威脅還是引誘?!

  「還有,在你實踐諾言之前,我還是不要理你,不過我不反對你跟著我。」青梅堅持道。

  「好。」

  這一聲『好』讓青梅翹首盼望了三個多禮拜,沈旌亞和柏憲和在惶恐及虛心檢討之餘,早帶著愛妻出國去度N次蜜月了,相形之下,羿文實在有夠沒誠意,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

  「放羊的孩子。」青梅埋怨道,利用滑鼠將營幕上的羿文畫出兩隻羊角。

  「左妹妹,你在玩什麼新遊戲啊?」耿煌煜最近老是三天兩頭地來找青梅聊天,硬是把羿文氣得冒煙,表面上是應青梅要求來刺激羿文,實際上他早將青梅當親妹妹看待,重溫親情的滋味,順便瞭解這些年來父親的生活情況。

  青梅瞄他一眼,悶悶不斷地咕噥道:「柏羿文過五關,要不要玩?」

  「好啊!終點獎品是什麼?」耿煌煜拉了把椅子坐下,準備大展身手。

  青梅將羿文的照片掃瞄到遊戲磁碟裡,再利用動畫剪接讓他大跳艷舞,也算是一種發洩吧!

  「哇塞!應該挺有看頭的,你有打馬賽克嗎?」耿煌煜一面玩一面跟她閒扯。

  「沒有。」青梅連續兩個快攻,耿煌煜操縱的對手慘叫一聲後倒地,螢幕上出現羿文悲慘的表情。

  「哇!你下手還其不是普通的狠!」

  「這樣哪算狠,羿文要是敢黃牛,我就……」青梅咬牙切齒,裝出一副很陰狠的模樣。

  「你就怎樣?」羿文其實站在門口有一會兒了,螢幕上他黑著兩個眼圈,缺了兩顆門牙的模樣也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暴力青梅!他要是再不識相點帶她去牧場,下回搞不好就被她五馬分屍了。

  羿文走到他們兩人中間,硬是把他們隔開。

  他示威性地瞟耿煌煜一眼,才低頭含笑地對青梅說:「快點將東西收一收,這樣才來得及到牧場吃晚餐。」

  「要去牧場了?!喏!羿文最好了!」青梅從椅子上彈起來,抱著羿文又親又樓的,只差沒用口水把地淹死。

  一旁的耿煌煜看了直搖頭,這小妮子連點心機都沒有,還說要騙羿文娶她!

  「牧場裡有沒有馬?」青梅勾著羿文的手,抬頭問,早把耿煌煜甩到一旁納涼了。

  「不多,十幾隻吧!」

  「那有沒有牛?」

  「也不太多,二十隻有吧!」耿煌煜答道。

  「那羊呢?」

  「只有四、五隻而已。」

  青梅從辦公室一路問到停車場,直到上了車才閉口。

  「不問了?」羿文挑眉問她。

  「口渴了。」青梅舔舔嘴屆,自動自發地拿起羿文車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大口。

  「那瓶我喝過了。」羿文連忙制止。

  「你有任何會經由飛沫傳染的疾病嗎?」青梅說著又喝了一大口。

  「沒有。」

  「那就對啦!你沒有,我也沒有,喝個水而已嘛!」青梅鎖上瓶蓋,又放回原處。

  「算你說得有理。」羿又跟她說了一堆,倒也覺得口渴了,隨手抓起礦泉水,咕嚕灌了一大口。

  「不過我聽人家說,這叫作『間接接吻』。」

  青梅的話讓羿文剛入喉的水又嗆了出來。

  「你好噁心喔!」青梅拚命往邊邊躲,怕他殃及『無辜』。

  「不過說實在話,接吻不就是兩個人的嘴互相吸吮,更噁心一點的,連舌頭都纏在一起,這樣有什麼好讓人意亂情迷的嗎?甚至還能促使人發生更進一步的關係,不會很奇怪嗎?」青梅發揮作學問的態度──追根究柢。

  「這問題等以後你找到真正愛你的人,你就會知道了。」羿文說得很是心虛,再怎麼說他也是奪走她初吻的人,只不過一次是十四歲時她用口對口人工呼吸救他,另一次是她在作夢。

  「你教我嘛!」她暗示道。

  「這怎麼可以!」羿文大驚失色,她不知道這種話聽起來很曖昧嗎?

  大棒槌!這麼明顯的示愛方式都聽不懂,難道非要她大叫說:「我愛死你了!快娶我吧!」那多沒面子!青梅在心裡嘀咕著,頭轉向窗外不理他。

  車子駛入全然陌生的街道,青梅原想沉住氣不問他,但又實在捺不住好奇心的驅策,只好故作隨口提起的口吻問:「你好像走錯路了。」

  羿文還在想她何時會注意到他們不回白荷山莊,觀察力真遲鈍,哪天被人家捉去賣還幫人家數鈔票呢!

  「我們不回白荷山莊。」

  「可是我什麼東西都沒帶。」

  羿文笑了笑,才解釋說:「這幾天牧場舉行『復古周』,自然有給你穿的衣服。」

  「有多復古?亞當夏娃時代的『無花果葉裝』我可沒興趣。」

  「蓬蓬裙。」

  青梅一臉嫌惡,「我恨死蓬蓬裙了,拿馬僮的衣服給我就好了。」

  羿文這就不懂了,他以為青梅很喜歡蓬蓬裙。

  「你小時候不是每天穿蓬蓬裙?」

  她的眼中染上一絲淺淺的憂鬱,淡淡開口,「我母親喜歡我作那種打扮。」

  「哦!」一聲歎息充分表達了理解之意。

  青梅的父母左宗恩和孫芸娘的婚姻是一場商業聯姻,彼此沒有絲毫愛意。對孫芸娘來說,青梅或左宗恩遠不及她的鑽石、珠寶重要,在她眼中青梅只是她代表盡了妻子義務的產品;對於青梅交上羿文這個公務員之子的寒酸朋友,孫芸娘更是十分不滿,常在言語間提醒羿文與青梅身份懸殊,要他別存太多的非分之想。

  「還有多久才到牧場?」青梅趴在車窗上,呼出的熱氣在車窗玻璃上形成一片薄霧,她用手指畫出一顆心。

  「大約兩個小時。」羿文眼角的餘光瞄見青梅的舉動,像個孩子,寂寞無助的孩子,牽動他心中那一絲溫柔,想為她擋風遮雨、想為她撫平傷口。

  哈!傷口?向來無憂無慮的青梅會有什麼傷口?!但她看起來碓實是寂寞而脆弱的。

  羿文甩開心中那絲不知名的心疼,說:「這些年來我的事你大概都向我媽探聽得差不多了,你的事我卻不知道,你要自己招供,還是要我逼問?」

  青梅猛然回頭,臉上的驚喜顯而易見,「你想知道我的事?」

  「為什麼不?」羿文納悶地問。

  「因為你以前都不想聽,所以……」青梅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激烈了,愈說愈心虛。

  但聽的人更心虛,你這個九九九純金鑄造的『大混蛋』!羿文暗斥自己,從前他聽青梅說話總是左耳進右耳出,自以為對她瞭若指掌,現在才發覺自己對她的瞭解實在貧乏得可憐!

  「從我離開的那一年說起,不論大小一一招來,愈詳盡愈好,若有隱瞞,我可不饒你哦!」羿文用霸道的口吻掩飾內心的窘迫。

  青梅忍不住想試探,「連我交幾個男朋友也要說?」

  「對!特別是這個。」

  一想到青梅曾經對別的男人展露甜美的笑容,羿文就覺得自己像瓦特發明的蒸氣機──冒煙!說不走那男人還牽過她的纖纖小手,吻過她的櫻桃小口,他愈想火氣就愈大,那傢伙搞不好沒打過狂犬病疫苗呢!

  「沒有。」青梅簡明扼要地回答。

  羿文愣了一楞,呆呆地複述:「沒有?!」

  「我們先倒帶一遍。剛剛我不是問你親吻有何迷人之處,如果我有吻過……」

  她是有吻過,只是不知道罷了!羿文的眼光不自覺地飄向她紅紅的小嘴,忽然感覺口乾舌燥地吞了一下口水。

  青梅絲毫不覺他的注視,逕自說道:「我就不會問你這個問題,而且有哪一對戀人是不接吻的。」

  有啊!他和湘雲就從來不接吻!羿文暗自反駁,不過沒勇氣其說出口,要是讓青梅以為他有斷袖之癖,不是挺冤的!他只是不想,也沒有吻她的慾望。

  青梅終於逆推出結論,「所以我沒交過男朋友。」

  喏!青梅沒交過男朋友!羿文真想去買串鞭炮來慶祝。

  慶祝什麼?人家沒交過男朋友,他高興個什麼勁兒?無聊!羿文斂住差點咧到耳根的癡呆笑容,不過微揚的嘴角還是洩漏出心中莫名的竊喜。

  「可是我不是沒人追喔!」她補充道,活到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沒人追是很丟臉的。

  「小青梅怎麼可能沒人追嘛!」羿又空出一隻手,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這動作似乎成了他新養成的習慣動作,「談談別的事吧!我離開的那年,你過得如何?」

  一提起這件事青梅就滿肚子火,不告而刖就算了,還放一條手帕在倍箱裡就算是生日禮物,她一整夜就只期待他的祝福,結果他竟然這樣草草了事。

  她掄起小拳頭往他身上一陣亂打,打得羿文莫名其妙,還以為她突然中邪了,連忙把車停在路旁。

  她這小拳力道跟小時候相比實在沒多大長進,他以前痛得哀哀叫,現在一身銅皮鐵骨倒覺得像蚊子咬,就怕是傷了她的細皮嫩肉。

  羿文一手抓住她紅腫的雙手,心疼不已地往小手猛吹氣。

  「你做什麼?」青梅既抽不回自己的手,又沒辦法改用腳踢他,只好瞪著一雙責難的眼神怨懟地抬眼看他。

  羿文看她一眼,沒回她的話,一手抓住她的雙手,一手摸索著車裡的急救箱。

  「你啞啦?」青梅浬好氣地吼他,她最怕他用那一種很無辜的眼神看她,看起來活像是她在欺壓善良百姓。

  羿文又看她一眼,拿出急救箱裡一罐透明日開質的軟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她稍微破皮紅腫的手上。

  青梅的眼光由他的臉移到他的手,再移到自己被他細細呵護的手,兩頓倏地染上紅雲,心被他的溫柔迷醉了。

  「怎麼了?」羿文擦完藥,又輕吹幾口氣,才問道。

  一陣冰涼緩和了磨破皮的灼熱,抹勻的軟膏在皮膚上形成一層保護膜。

  青梅垂著頭,不太有說服力地低聲說:「生氣。」

  「生什麼氣?」羿文仍握著她的手,怕她一衝動又傷了自己。

  「生日禮物。」青梅自己都很不好意思說出生氣的理由,好像自己是小題大作,可是她就是介意嘛!

  羿文縱容地笑笑,捧著她的小臉道:「我會補償你的,從十六歲到今年的,我一天賠你一個生日禮物。」

  「真的?」青梅板起手指頭,一根根數著:「像鑽石、玫瑰、巧克力、香水這些……我統統不要!」

  「絕對不送你那些東西。」羿又露出神秘兮兮的微笑,拍胸脯保證道。

  「太噁心的也不要。不過我倒不反對收到你的裸照,雖然那也挺噁心的。」

  羿文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怎麼會噁心!我這身材可是經過專家鑒定過,星期五餐廳爭相挖角的。」他也開起自己的玩笑了,可見幽默感有些許的進步。

  「你的身材是很好,但是,親愛的星期五王子,青梅公主的肚子餓了,你的『秀色可餐』滿足不了我的『生理需求』,咱們快快前往牧場去吧!」青梅一語雙關地暗損羿文。

  「沒問題。」羿文對青梅的調侃絲毫不以為件,事實勝於碓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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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4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紅櫻牧場』是國內惟一以體驗中古時代風情為號召的遊覽地點,每年牧場都會舉辦十種『復古周』的活動,凡是參加的遊客與工作人員都必須穿上『戲服』,易言之,整個活動就像是一場為期七天的化妝舞會。

  牧場佔地約十二甲,屬於旌亞企業的觀光部門。牧場內建造了三十餘幢小型農舍供旅客休憩,而中央的主屋主要是工作人員居住;主屋兩側各有一大型倉庫,除堆放必須的食糧外,還養了一些農莊必備的動物來應景。

  青梅向來是禁不住餓的,趁羿又停車無暇注意她的空檔,她偷偷摸摸地溜進廚房,想偷吃點東西先解解饞,但前腳才剛跨過門檻,羿文後腳就把她給撲了出來。

  「你幹嘛啦?!」青梅像只被揪住脖子的小貓,扭動四肢想掙脫那只巨掌。

  「先換衣服才能吃飯。」羿文板著臉,不容反駁地說。

  青梅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他,露出哀求的神情,「人家肚子餓嘛!」說著,肚子還十分合作地『咕嚕』叫了一聲表示抗議。

  羿文嘴角微揚,拉著她往二樓臥房走,一面回頭安撫道:「去換一下衣服,等會兒就可以開飯了。有什麼問題的話就敲牆叫我,我在隔壁房間。」他留下一套馬僮裝,便回主臥房了。

  青梅火連換上羿文規定的衣服,正舉手要敲牆催他快點,就聽見一個富有磁性的嬌柔女聲在他房內響起。

  她把耳朵附在牆上,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妲玲最近好嗎?」這是羿文的聲音。

  達令!真嗯心!青梅光聽開場白,臉色就臭了一半,原來除了林湘雲,羿文還有其他情人。

  「好想你呢!」

  「快生了吧?」

  快生了?!青梅忽覺一陣昏眩,烏雲遮去了視線,她頹然跌坐在地上,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賴著不走作啥?準備找座山隱居吧!

  無力的淚水潸潸地滑落,青梅茫然瞪著牆壁,對後來的對話充耳不聞。

  「早就生了,一匹公的,一匹母的,都是白色的。」

  「籣嬸,我帶了個小朋友來見您。」羿文說道。

  「女朋友?」蘭嬸曖昧地笑了笑!這可是羿文第一次帶女孩子到牧場來。

  「不是,老朋友而已。她現在八成快餓昏了,再不給她吃點東西,會咬人的。」羿文言詞中儘是寵溺,任誰看了也不相倍兩人只是『老朋友』。

  「那你還在磨蹭什麼?可別把我們的嬌客給餓著了!」蘭嬸收拾了羿文換下的衣服,急急催著他出門。

  「青梅!」羿文來到一扇門前,敲著木門,「吃飯了。」

  青梅全傻住了,混亂的思緒在腦中轟隆作響,根本沒聽見羿文在叫她。

  該這樣放棄嗎?連孩子都有了,她忍心拆散他們嗎?但二十多年的感情又如何能拋得下!買了,反正她也寂寞慣了,不差這幾十年……羿文喊了幾聲都不見青梅應門,心崟著實慌了,七手八腳地翻出房門鑰匙,一開門就見她坐在地上發呆。

  「怎麼不應門?」羿文走到她身邊,彎腰輕聲問,赫然發現她兩腮未干的淚痕,忙不迭地掏出手帕為她拭去,「怎麼哭了?」

  青梅哀怨地望向他,但見淚光在眼底閃動。

  「我又做錯了什麼?你可以罵我,不要不出聲。」羿文看見她眼中帶淚,心裡頭就亂了方寸。

  「你……你什麼時候要結婚?」青梅勉強自己擠出一點聲音。

  這會兒換羿文傻住了,「我哪有要結婚?」

  「孩子都快生了,你不給她一個名分嗎?」青梅的哀怨眼神不變,但口氣強硬了許多,孩子是無辜的,沒有人能剝奪他該有的權利。

  「哪來的孩子?你是從哪兒聽來的謠言?」羿文火了,不論是誰造的謠,這實在太過分了。

  「我親耳聽見你說的。」青梅略微提高音量。

  蘭嬸原想出來打圓場,不過基於『打是情,罵是愛』的哲理,她決定還是隔山觀虎鬥好了,這戲碼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荒唐!我怎麼可能有孩子,我還是處男喏!」羿文話才脫口而出,就根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果然如他所料,兩位女士瞪大雙眼盯著他,彷彿他是遠古時代的人類,這年頭運處女都難找,更別說是處男了。若說是純情,堅信一生忠於一人,打死別人都不相倍,百分之五十的人會懷疑你有『某方面』的問題,至於另外的百分之五十,則是肯定你絕對有問題。

  「看什麼看!」羿文窘紅著一張俊臉,粗聲粗氣地吼道。

  「可是我剛才明明有聽到……」青梅愈說愈小聲,最後隨著羿文的殺人目光逸去。

  蘭嬸憂心忡忡地苦著一張老臉,忍不住說:「主人啊!你要是真的有毛病,不用瞞著我,我知道很多秘方可以幫你的。」

  這聲音!青梅循著聲音回頭看見鶴發雞皮的蘭嬸,頭直接垂到地板上,等待羿文發飆。

  羿文瞧見青梅的舉動,心中也約略猜出個大概,她八成是聽見他們剛才的對話,又斷章取義。

  他應該感到十分生氣,不過此刻他卻只想大笑,青梅竟然跟妲玲鬧彆扭。

  羿文故作嚴肅地開口,「妲玲是只牝馬。」

  青梅抬頭看他,又迅速斂下眼瞼,心虛地囁嚅道:「對……不起!」

  「蘭嬸,我沒有任何毛病,你不用擔心。」

  「我瞭解,我瞭解。」可是蘭嬸的表情壓根兒就不相信。

  羿文除了苦笑也懶得再作任何辯解,他扶著青梅站起來,「現在可以吃飯了吧!」

  「嗯。」青梅釭著臉點了下頭,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甫一入座,青梅就發現有十幾雙眼睛以參觀動物園的眼神盯著她,只差沒在她胸前掛個『靈長目猿猴科』的牌子。

  基本上,她的衣服應該沒問題,既沒穿幫又符合年代,雖然『馬僮』與『牧場主人』比鄰而坐似乎不太合宜,不過這可不是她自願的。

  「主人,你不介紹這位女士講大家認識?」長桌另一端的老先生終於結束對青梅的評頭論足,問羿文道。

  「左小姐是我的舊識。」羿文簡單帶過,避免他們多作無謂的希望,打從他代他外公接管紅櫻牧場以來,他們便積極幫他尋找牧場的女主人,只要他一來,全牧場裡有點姿色又未婚的女性一律往他房裡送。

  牧場總管李爾夫怎會接受羿文的敷衍,他持持全白的鬍鬚,一副慈祥長者的和藹口吻說:「左小姐,櫃子裡的衣服不合身嗎?怎麼委屈你穿馬僮的衣服?」

  「您叫我青梅就可以了。我是覺得這衣裳比較舒服,卻沒想到不合禮節,還希望您多包涵。」

  若是別人,絕對會被她溫馴有禮的態度所騙,但李爾夫在紅櫻牧場幾十年,來來往往的遊客看過多少,那古靈精怪的眸子是騙不了他的;不過也只有這般聰慧伶俐的女孩才配得上羿文少爺,看來牧場女主人除了她,不作第二人想。

  「左……呃,青梅,你打算在牧場待多久?」

  青梅骨碌碌的大眼轉向羿文,「那得看主人肯讓我吃幾天白飯了。」

  一群等待答案的目光一致轉向羿文。

  羿文輕咳幾聲,遲疑地開口:「大概一星期吧!」

  「主人,您回來啦!」嬌嗲得足以讓人抖落一斤雞皮疙瘩的女聲由廚房傳來,授著一位纖腰豐臀的年輕女子屁股一頂,由木門後端著食物走出來。

  「呃,媛媛,好久不見。」羿文非常不著痕跡地一側身,躲開了她的『肉彈攻擊』。

  青梅一聽她的聲音就對她沒好感,再看到她的動作,心中的奴心火就直線上升。

  媛媛斜睨青梅一眼,冷哼一聲,不過是個發育不全的小女娃,還敢跟她搶女主人的寶座,其是不自量力!

  想著,她又挺起做人的胸脯打算讓那名『不速之客』羞愧到無地自容。

  噁心!青梅不太友善地瞟她一眼,對於她胸前那兩坡幾乎要溢出來的肉彈更是不屑。

  青梅當然不會講什麼『胸大無腦』的自卑言論,她可不比那女人遜色多少,但拿身體作為達成目標的工具才令她不屑,這不僅污蔑了自己,也眨低了羿文的人格。

  再笨的人也知道這兩個女人對上了,此刻室內的火藥味正急速擴散,大夥兒全識相地埋頭吃飯,連羿文也低著頭哨麵包,嘿!女人吵架可不是好玩的,拳打腳踢不算,被那利爪一抓,皮破血流還不從喊痛,要是被認定你袒護另一個人,整天哭哭啼啼跟在你身後,煩都煩死你!

  青梅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瞇細眼把媛媛從頭看到腳,挑釁地冷笑一聲,算是下了挑戰書。

  媛媛倒也不甘示弱,回到廚房端了一盆烤肉出來,放在青梅面前,低聲說:「多吃點肉,你這種身材是沒人要的。」

  「多謝關心。」青梅眨著無辜大眼,一派天其地問:「你是被馬踢到嗎?怎麼會腫成這樣?」

  立時,空氣中飄散著眾人噴出的食物,暖暖的波霸身材是被馬踢腫的?!真虧她想得出來。

  於是這一頓晚餐在眾人憋笑與媛媛怒視中草草結束,第一回合青梅獲勝。

  要青梅準時在六點起來是絕對沒問題,不過要她在五點起床就有點困難了。

  她半睜著惺忪睡眼,模模糊糊地望著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

  「還沒六點,別叫我。」青梅翻個身又躲進被窩裡。

  「醒醒,我們要出去玩了。」來者仍不死心地拚命搖著她。

  青梅再次睜開眼,「有沒有看過睡美人?」

  「有。」

  「知道王子是怎麼讓公主醒來的嗎?」

  「別開玩笑了,再不起來就不帶你去。」羿文搖搖頭,青梅最近老是愛說這種曖昧的話。

  「好嘛!你其沒意思。」青梅嘟著嘴嘀咕道。

  「別嘀嘀咕咕的,動作快!」羿文站在床邊俯視她。

  青梅露出一截光滑的手臂,仰頭對他說:「好,我這就起來了,可不可以迴避一下,讓我換件衣服?」

  「你還是不穿蓬蓬裙?」羿文拿了一套馬僮裝放在床頭,「要是改變心意,櫃子裡有幾件給你挑。」

  「嗯!」青梅不用說話,一個厭惡至極的鬼臉就已經代表一切。

  羿文笑了,「你別又睡著了,衣服換好就到廚房來。」

  「遵命。」

  青梅一套上衣褲,就跑去推開窗戶。

  屋外是一片霧茫茫的,霧中的景色看起來美得很不真實,她手靠窗欞,深吸了一口氣,啊!難得的新鮮空氣,若能與相愛的人在此廝守終生不也美哉!這樣的與世無爭。

  其實還是有爭的!青梅低頭別見昨天那個女人親匿地勾著羿文,重新修正自己的想法。

  媛媛也回頭看見窗邊的青梅!得意地朝她露出勝利的笑容。

  士可殺,不可辱!她怎麼嚥得下這口氣,迅速套上羿又拿給她的軟皮皮靴,飛也似的衝下樓。

  不行,態度要雍容,你是電腦博士,可不是像她那種『哺乳類保母』,青梅放慢腳步,優雅地向人打招呼。

  「蘭嬸早,李總管早。」

  「青梅早。」蘭嬸和李爾夫早瞧見她一副打算『捉姦在床』的表情,又要裝作根從容不迫,實在忍俊不住,這女娃兒其是可愛!

  「羿文,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青梅對羿文甜笑,授著以非常不文雅的姿勢,用屁股一頂把媛媛擠開,緊緊抓住羿文的手不放。

  「你……」媛媛氣得說不出話來。

  羿文聰明地閉上嘴巴,牽著青梅往馬廄走。

  青梅回頭朝媛媛吐了吐舌頭,正式宣佈:第二回合青梅再次獲勝!

  「你要帶我去哪裡?」青梅鬆開緊抓羿文的手,以一步之距跟在他後面。

  羿文揚揚手中的野餐籃,「野餐。」

  「這是第一個禮物?」青梅難掩失望之情,拿幾個三明治坐在地上吃,實在跟她所希望的相差太多了。

  「不喜歡嗎?」

  青梅垮著嘴角,老實說:「有點失望。」

  「勉強捧場一下啦!」

  她只好努力擠出一個『高興』的笑容,其實他也很用心,只是比較不浪漫而已。

  「假使再加上一個特殊的交通工具,你想會不會好一點?」羿文朝馬廄吹了個響亮而有力的口哨,隨即一匹通體雪白的高大駿馬小踏步地跑向他們。

  「哇!好漂亮的馬。」青梅一見到那匹馬,眼神都完了起來。

  「這是疾風,妲玲的老公。」

  「我……可以摸摸它嗎?」她怯怯地走近疾風。

  「當然可以。」

  青梅輕輕撫著疾風光滑的頸部,笑得像個孩子。

  羿文在疾風耳際低語,只見它彷彿聽得懂人話似的猛點頭。

  「你跟地說什麼?」

  「我請它載我們去野餐,它說好。」羿文一個翻身跨上馬背,授著抱青梅上馬。

  「我們會不會太重了?」青梅不放心地低頭探視疾風,擔心它是否承受得了。

  疾風非常通人性地連連搖頭,讓青梅看得一愣一愣的。

  「它說不會,你就別擔心了。」羿文讓青梅靠在他胸前,叮嚀道:「坐穩了!」

  疾風邁開步伐朝林間奔去,呼嘯而過的風吹亂了青梅的長髮,縷縷青絲將羿文圍繞,在濃濃雲霧中,他們宛如落人凡塵的神仙愛侶,盜意奔馳在夢境中。

  但這不是夢!青梅昂首愛戀地凝視著羿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環住他的頭,想更接近他。

  羿文垂下頭,摩掌著她柔細的面頰,吻著她細細長髮,任髮香迷醉他。

  疾風在樹林深處的湖畔停住,界文扶著青梅下馬,疾風長嘶一聲後,跑回樹林中。

  其實這湖應該不算是湖,上頭有一簾不算小的瀑布飛瀉而下,光滑的巨石將它圍成一彎水池,這兒的美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一份恍如隔世的經塵美感。

  瀑布後有一個內凹的平台,閒暇時羿文最愛躺在那兒,聽著水聲、聽著風聲,滌淨心中塵埃。

  「你送我一個夢,一個成真的美夢。」青梅感動地圈住羿文,靠著地的胸膛。

  「我……」我愛你!我要寵你一輩子!承諾的話差點脫口而出,但愛不是一時衝動,羿文硬生生將話吞入腹中,他不能對她作出承諾,這份感覺只是因為氣氛太美而產生的『幻覺』。

  青梅抬頭希冀地凝視他,說吧!說你愛我吧!只要那一句話,我就放棄一切跟你到天涯海角。

  「我們先把東西放下來。」

  羿文的話今青梅陡地由雲端跌落至地面,「喔。」她哭笑不得地應了聲。

  這一根超級大木頭!青梅不禁衷憐自己所愛『非人』啊!

  「要不要下去玩水?」羿文把氈子鋪平,竟開始動手脫衣服。

  青梅連忙摀住雙眼,「你不迴避一下?」

  「我又不打算全部脫光。」羿文蹲下身逗她,試著把她的手扳開。

  青梅忽然回想起那晚在浴室的情景,兩頰倏地起了兩朵紅雲。

  羿文點點她的小鼻子,笑說:「哇!有人想歪了,青梅,你真邪惡。」

  「我才沒有。」

  「你好色哦!」羿又連忙躲開她打過來的手。

  「你亂講!」青梅追了過去。

  「青梅最色了。」羿文跑了一段距離,又故意回頭逗她。

  「我才不是!」青梅的臉紅得跟番茄沒兩樣。

  「哇哇哇!你又想歪了。」

  青梅追上去抓他,「不准你亂講!」

  「哇──」羿文在她抓到他之前,往後一仰,倒我進水裡。

  「喂,羿文。」青梅低頭尋找他的身影,他不會沉下去了吧?!

  經過一會兒,一個咧嘴大笑的頭由水底宙起。

  「好涼快,下來玩玩嘛!」

  「你嚇我。」青梅把那顆頭又壓回水裡,然後踱回氈子坐下不理他。

  「來嘛!」羿文慫恿道。

  青梅朝他搬皺鼻子,表示自己的不滿。

  「好吧!」羿文聳聳肩,往後一仰,又潛進水裡。

  「討厭,就光顧著自己玩。」青梅無聊地用手托香腮,眼光沒目標地四處飄。

  「青梅!」突然一隻手在湖中心浮沉揮動。

  青梅最直接的反應便是──羿文溺水了!她甩開皮靴,不假思索地就躍人水中。

  在岸上看湖水雖清澈見底,但實際上湖水卻很深,青梅瞇細眼仍無法凝聚視線,只能試著去摸索著羿文的身軀,但卻毫無所得。

  突然一雙手由她身後攔腰將她抱起,轉瞬間她已經浮在水面上。

  青梅轉過身,一言不發便掄起拳頭使勁地往羿文身上打。

  「該死!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又溺水了,我以為我真的要失去你了,你該死!」恐懼的淚水肆無忌憚地爬滿青梅的臉,「我好怕,怕我沒辦法救你!我以為就像小時候一樣,我們要一起死了,喔,不准再嚇我,你聽到了沒有?」她緊緊摟住他,像是怕他會消失。

  「不會的,我保證,別哭了。」羿文深情地凝視她的淚眼,輕輕捧起她的臉。

  四目相接的瞬間,其情如電貫穿彼此,羿文低下頭印下一吻,但那吻是落在額際。

  而青梅,淚水潸然滑落,他仍然不懂、仍然不吻、仍然不願愛我。

  羿文非常慶幸自己挽回那一絲理智,他想吻干她的淚、吻去她的憂,但那太不負責任了,唇是情人的專利,而朋友,吻在額上才合宜。

  青梅胡亂抹去淚水,故作鎮定地問:「你把我的衣服弄濕了,我要怎麼辦?總不能穿著濕衣服回去吧!」

  「你乾脆下來玩水嘛!衣服晾在石頭上很快就干了。」羿文試著恢復先前說話的口吻,但只有一種感覺──『怪』,而且很不自在。

  「好啊!」青梅爽快地答應,馬上動手脫衣服。

  「青梅!」羿文猛然喚住她。

  她正打算脫掉上半身僅剩的遮蔽物,聞聲便抬頭問:「什麼?」

  「夠了。」羿文倒抽一口氣,他知道她在生氣,卻不知氣從何來。

  青梅仍將雙手伸向背後,賭氣地說:「我打算脫得跟你一樣。」

  「夠了!」羿文再次強調。

  「你高興就好。」她悻悻然說道,放下雙手,三步並作兩步地一躍入水中。

  羿文無奈地歎口氣,返身潛入水中找她。

  「你在惱我什麼?」羿文拉住青梅問道。

  「沒有。」

  「你明明在生氣。」羿文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唉,你抓痛我了!」青梅誇張地大呼小叫,其實並不會很痛,只是她不叫一叫發洩一下會很難過,因為被傷到的是心。

  羿文一驚,忙鬆開手,青梅就一溜煙地又潛回水裡。

  「青梅!」這會兒換地低頭找了。

  猛然,一個矯健的身影衝出水面,再以八爪章魚之姿緊緊附著在羿文身上。

  「肚子餓了,背我上岸。」青梅潛到水底才想起自己連早餐都還沒吃,當然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吵架,所以她又上來了。

  「你哦!」羿文搖頭長歎,別人為她擔心得要死,結果她一轉眼卻像個沒事人,倒顯得他緊張兮兮的。

  一上岸,青梅就拋棄了她的『上岸巴士』,趴在野餐籃前東挑西檢。

  「還在生我的氣嗎?」羿文在她身旁坐下,輕聲問。

  青梅瞄他一眼,把口中的黑森林蛋糕吞下,才開口道:「不算是。」

  她也說不上來心中那股鬱悶究竟是生氣,還是恐懼,抑或是失望,她想弄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有沒有重量,卻不知該從何下手,很多時候他彷彿是極為在乎她,但有時又表現得極為冷漠。

  「羿文──」青梅歎口氣,放下手中的食物,回頭看著他。

  「東西不好吃喝?」羿文低頭咬了一口她手上的蛋糕,「不會啊!蘭嬸做的蛋糕一向很好吃。」

  「不是,我想知道……呃……」青梅想了想還是沒勇氣直接開口問他愛不愛自己,「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的夢想?」她改口,暗罵自己的膽怯。

  「白馬王子?我有白馬,可惜我不是王子,滿足不了你的夢想。」

  「我也不是公主,我母親更不是壞心的後母,她只是不夠愛我罷了。羿文,如果有一天我被迫做一件我不想做的事,你會不會騎著疾風來救我?」青梅半跪在他面前,很認真地問。

  羿文原想逗逗她,但見她這般認真的神情,又收起玩笑的口吻,同樣認真地說:「那時我一定當你的白馬王子。」

  青梅把這一句承諾收人心中,安撫住心中那一絲不安。

  接下來的日子在羿文每天巧思安排下飛快度過,除了偶爾限媛媛爭風吃醋外,青梅過得挺愜意的。

  不過看這一群大男人紛紛掩耳縮頭,逃命似的衝出來,就知道戰事又起了,首先登煬伯是一聲極其尖銳的冷笑。

  「唉唷──」媛媛捧著肚子,一副笑得肚子發疼的模樣,眼光還不時飄向青梅掩蓋在寬鬆衣服下的上圍。

  青梅面無表情地撕了一片麵包丟進嘴巴裡,「你牙疼啊?」

  「不是,我瞧你東西也吃得不少,怎麼還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可憐喔!先天不良,後天又失調,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了。」說著,還不忘搖晃一下她的『驕傲』,這可是貨真價實、絕無加料的喔!

  青梅深表同意地直點頭,「可惜我要是撞死了,世上就少了一位傑出的電腦博士,若是你代我撞死,頂多少了一隻『乳牛』,不會造成太大損失,我在此就先謝謝你的捨己為人。」

  媛媛當場變了臉色,仍不忘回敬道:「電腦博士又如何?還不是上不了台面,明晚的營火舞會你就準備在一旁當『壁柱』吧!堂堂的『牧場主人』是不可能跟『小馬僮』開舞的。」

  「不用你掛心,只怕當『壁柱』的人是你!」

  「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媛媛拋下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走進廚房。

  走著瞧就走著瞧!青梅輕哼一聲,接下她的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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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44: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第二十七次決定!青梅看一眼床上舒服輕便的馬僮裝,又瞧一眼櫃子裡華麗優雅的復古舞裙,一想到裙子裡墊的一大坨蕾絲,她就一陣反胃,她是真的穿怕了,可是不容又會讓羿文失面子,真是難以抉擇。

  終於,她豐常沉重地拿出衣櫃裡那一大套行頭,為了羿文,再痛苦也得忍耐!

  既然是復古舞裙,那一大套摧殘中古時代婦女的『刑具』自然是少不了的,再加上紅櫻牧場對服裝的製作可是下了十成十的功夫,舉凡櫬褲、被帶、束腰、束腹、小馬甲一應俱全。

  青梅套上了底衣和襯褲,呆望著純古式的小馬甲發愁,舊式的小馬甲是以緞帶調整鬆緊,通常會有個女僕幫忙打點,但她現在上哪兒找女僕?推一能幫忙的只有蘭嬸和媛媛,蘭沈正忙著準備餐點,而媛媛唉,恐會乾脆把她勒死以經後患,現在就只剩下他能幫忙了。

  她輕敲隔著羿文房間的木牆,不一會兒,他就翩然出現在她房門口。

  青梅將身子縮在門後,只採出一個頭,看見羿文一身帥氣的裝扮,其把她看癡了。

  他身著一襲黑絲絨禮服,絲質襯衫上簡單地打了個領結,除了一隻豹型鑽飾外,並無其他繁複的裝飾,但流露出的卻是無與倫比的貴族氣質。

  「哇!酷!」青梅讚歎道。

  「你是打算純參觀,還是要我幫忙?」羿文俊美的臉龐勾勒出一抹笑,顯然十分滿意她的反應。

  青梅這才憶起自己叫他來的目的,一手拉住小馬甲,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羿文拉進房間。

  「你要我幫你穿上還是脫下?」羿文看見青梅涼快的打扮,揚起一邊濃眉邪邪地說。

  「你說呢?」青梅沒好釭氣地瞪他一眼,就只會說不會做,標準的色大膽小被狗咬,她上回一絲不掛地站在地面前也不見他有任何舉動!青梅心裡直嘀咕,埋怨羿文竟不對她用『強』的。

  「怎麼會想要穿裙子了?」羿文很有耐心地幫她把小馬甲上數十條緞帶打成蝴蝶結。

  「聽其話還是假話?」青梅螓首低垂,感受著羿文指尖傳來的熱力。

  「都聽。」

  「穿裙子比較好看。」

  「真話呢?」羿文問道。

  青梅回過頭看他半晌,才輕聲說:「我想跟你跳第一支舞。」

  羿文征了一下,「我不跟你跳,還能跟誰跳?就算你穿馬僮裝,也依然是我惟一的舞伴。」

  「堂堂的『牧場主人』怎麼可以跟『小馬僮』跳舞!」

  羿文打完最後一個蝴蝶結,拎起床上的舞裙幫青梅穿上,才道:「你一向不在意那些事的。」

  「可是你在意。」青梅再次回頭看著地的臉,淡淡的笑容中有些苦澀。

  羿文低下頭迴避她的眼神,假裝專心幫她扣上背後一長排的珍珠圓知。

  是的,他在意,他始終介意他們之間的差異。小時候他就明白青梅家那幢豪華的大宅子和自己家小小的平房有多大差距,所以他躲她、避她,深怕她的嬌貴會危及他的自尊,到最後,躲避成了一種習慣,他幾乎忘了自己為何避她如蛇蠍。

  「羿文,我喜歡你,不想讓你為難。」青梅逕自說下去。

  羿文摟住她的肩,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對著鏡子崟的青梅說:「我也喜歡你,所以不想勉強你,如果你真的不想穿舞裙,就換回去吧!我不介意跟『小馬僮』跳舞的。」

  青梅頭一偏,貼著羿文冰涼光滑的臉頰,細細摩掌。

  「沒關係,難得可以穿一次。」而且今夜她想為他而美麗。

  「對了。」青梅拉開他的手,翩然一轉身,寶藍色的舞裙旋成一朵花,「今天晚上有什麼節目?」

  「會玩個遊戲,不過別高興得太早,我們是被玩的。」羿文提醒她。

  「什麼遊戲?」青梅勾住他的手,仰著小臉問。

  「下去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看人被整是不是人性中挺惡劣的幽默,反正每次『復古周』最後壓軸的舞會,一定有一個節目是要主人親自下場娛樂大家,羿又沒來的時候通常是大夥兒抽籤決定!這次羿文來了,不善加利用就說不過去了。

  主屋前的廣場已圉滿來度假的遊客,營火舞會是此次活動的重頭戲,不參加就等於是白來紅櫻牧場了,平時雖然衣著用品都是仿古而制,但其正要感受到穿越時光隧道,回到中古時代的感覺就非得參加舞會不可。

  青梅和羿文腳才踏到一樓的地板,馬上被人團團圍住,戴上眼罩後拉到廣場。

  兩人迷迷糊糊地被轉了兩三圈,遊戲就開始了。

  據李爾夫的說明是要他們去咬一顆櫻桃,不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咬櫻桃多不刺激啊!當然是『咬』櫻桃小嘴才夠味。

  「左邊一點,往前往前。」

  「往右邊一點。」

  滿場遊客全熱心地指示方向,不過沒有人理會場中央那一顆孤伶伶的櫻桃。

  羿文聽從指示又往前走了兩步。

  「對了!低頭低頭。」全場遊客一致地鼓噪著。

  羿文不疑有他,一低頭咬住那顆「櫻桃」,全場歡聲雷動。

  兩唇相接,蜜意濃情霎時淹沒了理智,羿文扶住青梅的頸項加深了吻的勁道;

  青梅輕喘一聲,攀住他,無法克制心中的愛洶湧席捲而來。

  彷拂過了半個世紀,羿文終於抬起頭,一把扯開自己的眼罩,再輕輕解下青梅的,眼神交會的愛戀仍繾綣其中。

  首支舞的音樂在這時響起。

  羿文垂首在她耳畔低語:「開舞吧!」沙啞的聲音似是仍吻不夠。

  「嗯。」青梅氣息不穩地點了下頭,纖拾輕撫過紅腫的櫻歷,有些灼熱,這是他的吻!

  羿文摟著青梅,態度從容地步人舞池,連跳了三首快舞,青梅才氣喘吁吁地偎著羿文坐下。

  羿文撥撥她有些紊亂的髮絲,體貼入微地說:「餓不餓?我去幫你拿點吃的。」

  「快點回來哦!」青梅撒嬌道。

  「好。」

  羿文剛走,媛媛就不懷好意地走了過來,顯然在一旁觀察了很久。

  青梅瞟她一眼,當下決定不理她,瞧她一臉陰險的笑容就知道不會有好事,少碰少生氣。

  「左小姐,其實你穿起舞裙也不難看嘛!就是不知道塞了多少棉花才撐起來的。」媛媛刻薄地損她。

  理她的是笨蛋!青梅拿起手中的絹帕輕拭額際的汗,看也不看她。

  媛媛仍舊保持尖酸刻薄的嘴瞼,長吁一聲又說:「我們主人真是善艮,明明知道親到的是你,為了不讓你難堪,還勉強親了幾秒。」

  酸葡萄心理,反正她就是親不到啦!青梅揚揚秀眉,刻意擺出一副高人好幾等的傲模樣。

  媛媛一看到她那副門縫裡瞧人的樣子就火大,臉色一變,吼道:「你以為博士就了不起哦!」

  「你以為大胸脯就了不起哦!」青梅反她一句。

  孰料,媛媛眼眶一紅,豆大的淚珠就滾了下來,她哽咽地哭道:「我也不想賣弄身材,要是家裡有錢供我讀書,我也有能力讀到博士,也不用十六歲就來牧場工作,我只想嫁個有錢人,以後可以讓我的孩子受好的教育,隨他想讀幾個博士學位;可是我除了會煮飯之外,什麼也不會,能用好身材釣到一個金龜婿也好。」

  見媛媛落淚,向來心軟的青梅也放柔了表情。

  「你今年幾歲?」青梅原來倩她大概二十四、五歲,但看她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實際年齡應該還要再少個幾歲。

  媛媛狐疑地看她一眼,但仍坦白回答:「快二十歲了。」

  「想再讀書嗎?」

  媛媛很用力地點點頭,不過隨即又築起心防,「你是想把我打發走,好獨佔主人吧!」

  對喔!她剛才怎麼沒想到!青梅苦笑著搖搖頭。

  「你真的愛羿文嗎?」

  「主人又帥又溫柔,而且錢多得花不完,這樣的男人誰不愛?」娘媛不假思索便說。

  青梅望向羿文碩長的身影,喃喃道:「是啊!這樣的男人誰不愛?」

  「喂,你和主人認識多久了?」媛媛聽出她語氣中的悵然,禁不住好奇地問。

  「二十幾年了。」

  「二十幾年了。」媛媛的口氣中滿是不相信。

  「我們五歲時就認識了,可是我卻覺得我們認識不到十分鐘,我們之間總在玩著『他跑我追』的遊戲,有時候我追累,想放棄了,他就會停下來等我跟上,就在我怏要觸及他的衣角時,又跑開了。」青梅含著一抹又苦澀又甜美的淺笑憶起往事。

  媛媛能理解她對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感到苦澀,但卻完全不懂她那一絲絲甜意所為何來。

  她撐著下巴,不解地看著青梅,「你愈說我愈糊塗了,你和主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很重視你,甚至可以說是愛戀,我從來沒看過他帶女人到牧場來,更沒見過他的眼神如此溫柔,他的一舉…動全是戀愛中人的模樣。」

  「因為我追累了,想放棄了。」

  媛媛愣了一下,「你是說他只是在逗你,只是把你玩弄在股掌之間,根本不喜歡你?」

  「不是,他只是不瞭解自己的心,他是愛我的,但是他心底有個聲音卻叫他不要愛我。」

  「你怎麼知道他的心底在想什麼?」媛媛十分懷疑她的說法。

  「我的心告訴我的。」青梅的表情再認真不過了。

  媛媛當下決定自己被打敗了,被一個癡情的傻女人給打敗了。

  「你知道嗎?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笨女人,笨得很徹底!」

  「謝謝。」青梅十分贊同她的『讚美』。

  「不客氣。」媛媛理所當然地接口。

  最後兩人目光相視大笑。

  「你們在說什麼笑話嗎?」羿又端著一盤小點心突然出聲問。

  「我們在說一個笨女人的笑話。」青梅接過他手中的盤子,答道。

  媛媛側過身在青梅耳畔低語:「我希望他真的是你說的那種對愛情鈍得可以的笨木頭,因為笨女人正好配笨木頭,至於我這個聰明的女人要去找一個聰明的男人了。」說完,她款擺柳腰朝主屋走去。

  羿文實在被眼前的情況搞得一頭霧水,這兩個女人昨天還吵得不可開交,這一會兒不但有說有笑,還把他當隱形人,神秘兮兮地講悄悄話。

  唉,女人真是善變的動物!

  「你們在聊什麼?」羿文在青梅身旁坐下。

  「一個笨女人和笨木頭的愛情故事。」青梅暗示道。

  「笨女人跟笨木頭?神話故事嗎?」羿文完全沒收到她的暗示,還挺認其地回想自己有沒有聽過這個故事。

  青梅幾乎想長歎一聲『愛不對人』。

  「不,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一個傻得可以的女人辛辛苦苦照顧那一根木頭長達二十一年,可是那根木頭實在太不解風情了,根本不知道那女人對他的愛意……」

  「那女人為什麼會愛上一根木頭?」羿文忍不住提出疑惑,這故事太怪異了吧!

  青梅柔柔地望著他,一雙眼溢滿了情意,輕輕歎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他能給她安全感吧!」

  這個倒挺合理的,木頭可以用來打人,是可能給人安全感!羿文暗忖道。

  「又或許是因為他的溫柔。」

  溫柔?木頭還有分溫柔與不溫柔的?羿文發覺故事中的女人真的很『病態』。

  「那女人後來決定怎麼處理那根木頭?」這故事雖然很怪異,但羿文卻滿想知道結局的,本來嘛!好奇心人皆有之。

  青梅瞄他一眼,突然笑得很詭異,「你想知道嗎?」

  不知怎麼地,羿文心底起了一陣寒意,彷怫他就是那根『負心、待宰』的木頭。

  「那女人決定讓那根木頭被閃電打到。」青梅的表情依稀有些殘忍和猙獰。

  羿文著實倒抽了一口氣,「被閃電打到?那不就焦了。」

  「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結果呢?」

  青梅聳了聳肩,「不知道,就要看那根木頭打算怎麼辦了。」

  「木頭不是已經焦了,還能怎麼辦?」羿文問得有些急切,頗有感同身受之意。

  「那就只好認了,一切只能怪那根木頭太遲鈍了。」

  「可是……」羿文還想再追問,卻被急忙趕來的李爾夫打斷。

  「主人,白荷山莊來電話要您立刻回去。」

  「好,我知道了。」羿文站起身,略帶歉意地望著青梅。

  「不能多待一天嗎?」青梅仰起的小臉充滿期待。這要是以前,羿文一定想都不想地就回絕她,但這一次,他真的在考慮,真的不想令她失望;他無法解釋這種改變,只知道自己想看她的笑,想做任何事情來滿足她,甚至是……摘下天上的星星,只要她想要!這感覺不是忽然實起的想法,彷彿已累積了好久好久,她在他心裡的比重一日大過一日,他知道自己一直很在乎她,但這感覺遠遠超過了在乎,它是陌生的,卻也甜蜜。

  羿文衡量再三,卻不得不拒絕青梅的期待。

  「不行,我不能拿外公辛辛苦苦建立的企業冒險,雖然病毒電腦集團這次『入侵』的動機很可疑,我卻不能放下不管。」

  「我知道,我只是有點失望。」青梅此刻心裡倒有些怨懟聖喬治爺爺的多事。羿文□把她摟進懷中,承諾道:「等這事一結束,我們再回來好好放一個長假。」

  「嗯。」青梅應該對他的承諾感到開心,但她卻揮不去心中那絲悵然,事情似乎不會那麼順利。

  她不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也不明白天長地久是什麼滋味,但她想,或許這樣就是了吧!

  「會冷嗎?」

  青梅微揚起頭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偎進羿文溫暖的懷中,她並不覺得冷,只是喜歡賴在他懷裡,合著他熟悉的味道,確切感受這不是她數百個美夢中的一個。

  夜空下繁星點點,兩人相偕坐在天台上數星星似乎是有些傻氣,但戀愛中的人有哪個不是像這樣傻得可愛呢?

  是的,這是戀愛中人才會做的傻事,但是……青梅偷偷瞄羿文一眼,他始終沒談到愛,甚至連喜歡她也不曾提起,或許他將愛放在心底,不好意思說,但她卻總覺得不踏實,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可是她就是缺了那麼點信心,苦追了二十一年,她是滿心的期待又怕受傷害。

  羿文將臉理進她烏黑柔亮的長髮中,呼吸著縷縷幽香。

  對他來說,愛的感覺還是陌生的,雖然他是如此強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他在乎青梅的喜悲、心疼她的淚水、渴望完全地擁有她,這一切表現得如此明顯,他卻到如今才明白那就是愛,想他也其是遲鈍得可以了!

  但就算他瞭解愛是什麼,青梅懂嗎?知道他是愛她的嗎?而她也愛他嗎?羿文的心是懷疑也是害怕的。

  「會悶嗎?」羿文是個笨拙的情人,不會說甜言蜜諳,這更令他擔心,因為女人總是喜歡被人哄的。

  「不悶,一點都不悶。」青梅才不管他會不會說情話,只要在他身邊,單純的一句問候都是甜的。

  「悶!悶死了!你們無不無聊啊!光是看星星都能看一個多小時,留我和謹曄那個傻蛋在電腦房裡猛打電腦。」耿煌煜不甘寂寞地大聲嚷嚷,浪漫的氣氛全被他這個超亮度的『飛利浦』弄得無影無蹤。

  主角還來不及發飆,一雙哀怨委屈的眼神就已盯著耿煌煜,「煌煜,我不是傻蛋,記得嗎?我和你都是第一名畢業的。」

  聽到郭謹曄反駁的話,耿煌煜更是誇張地哀聲歎氣,「天啊!我是造了什麼孽?人家是跟長髮美女共享良辰美景,我是跟『長髮傻蛋』蹉跎青春年華,天理何在!」

  青梅被他誇張的語氣和滑稽的表情逗得大笑,看在羿文眼裡卻很不是滋味。

  「你們都上來了,那電腦誰注意?」羿文冷冰冰地說,臉上寫滿了不悅。

  「沒人注意。」回答的是一臉無辜的郭護曄。

  「沒人注意?」羿文摸摸下巴,溫和但極具危險性地輕問,眼光往那兩個大電燈泡一拋。

  「我們馬上回去。」兩人忙陪笑臉,必恭必敬地退回電腦房。

  「等一下,煌煜,我有事情要跟你說。」青梅回頭喊住耿煌煌。

  「OK!你要我等幾下都可以。」耿煌煜可是樂得留下來當電燈泡,但一見著羿文那張沉得比包公還黑的黑臉散發著凶光,就樂不起來了,他擺擺手,安撫地說:「別對我發火!是青梅叫我留下來的,我不是自願的。」

  不提青梅,羿文的火氣還沒這般大,他此刻胸中妒火直線上升,熱得連屋子都快起火燃燒了。

  「羿文,你先和謹曄回電腦房,我和煌煜事情談完就回去。」青梅柔聲道。

  什麼事連他都不能聽?羿文的臉色已不是難看兩手可以形容,大概連撒旦的樣子都比他和顏悅色多了。

  「我真的是無辜的,青梅要我留下來,我總不能說不吧!」耿煌煜故意裝出很無辜的樣子,以期能使羿文消消火。

  但這副表情若由郭謹曄那張天使面孔來裝是挺有說服力的,可是掛在耿煌煜臉上,實在──讓人很想扁他一頓。

  所以羿文的火氣非但沒消半點,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緊握的拳頭就快揮上耿煌煜那張帥臉——

  「羿文,快進來,有新狀況了!」郭謹曄在屋內喊,及時解救耿煌煜的『面子』。

  「不准碰她!」羿文以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對耿煌煜低咨,才走進電腦房。

  待他離開,耿煌煜重重吁了口氣,「左妹妹,你可害死我了,我差點被你『未來的老公』打成肉醬。」

  「有那麼嚴重嗎?」青梅好笑地問。

  「當然有,你沒瞧見他那副想把我生吞活剝的凶狠樣,他已經愛你愛得連朋友都不要了,唉,十多年的老朋友竟然這麼沒價值。」

  「可是,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那三個字。」青梅的心情一下子沉鬱了許久。

  「你們女人怎麼這麼死腦筋,說不說那三個字只是一種形式而已,像我一天到晚把『我愛你』掛在嘴上,也不見得有多少真心,不是嗎?」

  「既然都只是一種形式,是不是嫁給他和嫁給別人都一樣?反正婚姻也是一種形式嘛!」

  「左妹妹,你話中有話哦!」耿煌煜相當敏銳地察覺她話中另有玄機。

  「有嗎?你多心了。」青梅試圖不著痕跡地轉換話題,「我要你留下來,是想跟你談有關聖喬治的事。」

  「我爸爸?」

  「他已經來台灣好一陣子了。」

  「八成是來綁我回去的,那老傢伙最不守信用了。」耿煌煜一副不屑的樣子。

  青梅推他一把,「少裝了,你也想回去了吧!就是死要面子。」

  偽裝既然被識破,也沒必要再裝下去,耿煌煜爬爬黑褐交雜的頭髮,歎了口

  氣:「也是該回去了,只是低不下頭,被他綁回去也好,可以說是被迫的。」

  「你的頭髮是黑的?」青梅意外地發現他的一頭褐髮在髮根處全部是黑的。

  「嗯,懶得再染了,既然打算回去,就不必再偽裝了。」

  「想家了?」

  「是呀!想家了。」耿煌煜的眼光落在遙遠的另一端。

  家?!青梅努力回想著它應有的模樣,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白荷山莊荷苑

  「仲齊,你這回可輸得心甘情願了吧!早就告訴你,我們沈家的血統就是比你們耿家優秀了那麼一點點,你就不相信,硬是要來跟我爭,這回又輸了,多難看啊!」沈旌亞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被他叫作仲齊的老人氣紅了一張臉,倒也不甘示弱地反駁道:「誰說我輸了!當初白荷會被你搶走,是因為我大意,才遭你這小人暗算。」

  「小人也罷,君子也罷,你輸了可是不爭的事實。」旌亞笑得可得意了,「這次青梅愛的可是我們家羿文,你還是快把你兒子帶回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

  「我兒子礙手礙腳?!」耿仲齊冷哼了一聲,「在婚禮舉行之前,勝負還未走呢!你那個呆頭鵝孫子說到賺錢是挺優秀的,碰到感情問題比個小學生還不如,說不足青梅一氣之下轉投入我兒子的懷抱。」

  「羿文才不是呆頭鵝……」

  「喂,你們倆都吵了大半輩子了還不煩啊!」施日荷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小輩的婚姻大事也拿來這麼玩,要是出了差錯,我看你們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啦!你就愛窮操心。」沈旌亞一臉的篤走神情。

  「是啊!青梅最後不是嫁給煌煜,就是嫁給羿文,還能出什麼差錯。」耿仲齊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真受不了你們!」施白荷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仲齊,你那遊戲打算要玩到什廖時候?那幾個孩子已經開在梅苑裡關了兩天了。」

  「等我那個混小子投降,我就不玩了。」

  「那你可有得等了。」沈旌亞故意在一旁說風涼話,「誰教你做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我要是你兒子也同樣不認你這個爹。」

  「我也不見得想認你啊!乖兒子。」耿仲齊口頭上也不肯吃虧,硬是將了他一軍。

  「就會違口舌之能。」沈旌亞沒風度地批評道。

  「好了,你們都別爭了,都已經七老八十了,還跟個孩子一樣。你們現在誰也不准再干涉他們,讓一切順其自然;還有,仲齊,再給你兩天的時間,如果煌煜還是不肯投降,你就要自己再想辦法,別把謹曄這孩子也拖下水。」施白荷下了最後通牒。

  「是,連命。」兩個大男人異口同聲地道。

  「真不知道你怎麼有辦法忍她幾十年!」耿仲齊在沈旌亞耳際低語。

  「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她一向都是這樣,有時候真是受不了。」

  「你們在說什麼?」施白荷問。

  「沒事。」兩人再次異口同聲地說。

  施白荷狐疑地掃他們一眼,才逕自走回房裡。

  「可是一天沒聽見她這樣說話,心裡反而覺得不踏實。」沈旌亞笑若說。

  耿仲齊深表同意地直點頭。

  「走,咱們哥兒倆好久沒下棋了,我讓你先下三步。」沈旌亞寬宏大量地說道。

  「嘿,誰要你讓了,是我讓你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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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7:45:4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事情還是該作個了結!自從得知羿文和那名美麗的女子一起到紅櫻牧場度假,林湘雲就明白自己和羿文是不可能的。

  在他的故事中,她一直是個配角,即使在沒有女主角的時間裡,她仍然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配角,無法引起他一絲強烈的情緒;而她,厭倦了!或許刻骨銘心的愛情只是奢求,但她決心做回自己,重回自己的故事。

  長久以來,家庭教導林湘雲一切以家庭為重,而她所受的教育也總是不斷告訴她依附一個值得倚靠的男人,平淡無憂地過一生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她也一直以為自己能安於如此的角色。

  不!現在的她不再接受這樣的生活,她不甘心這麼被安排好的命運,渴望去尋找另一片屬於自己的廣闊天空,所以她決定了,她要去流浪;至於婚姻,留給知足的女子吧!

  她望著白荷山莊的門鈐半晌,遲遲下不了決定,因為一旦鈐聲響起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林湘雲抬頭仰望碧藍如洗的晴空,為了尋找自己的天空,她閉上眼毅然按下門鈐。

  「其是低級的惡作劇!」羿文關掉電腦房的主電源,忍不住啤道,就為了這一個無聊至極的惡作劇,他被中斷假期,和青梅連夜趕回白荷山莊,又足足忙了四天。

  結果換來一句『年輕人,我不玩了!』他們四個人窩在電腦前解了四天的電腦程式,就只換來螢幕上這句今人想砸電腦的話。

  「我覺得這個人滿有幽默感的。」耿煌煜故作輕鬆,深怕羿文發現自己就是這個低級惡作劇的起因。

  「是嗎?」羿文懷疑地看著他,頗有借題發揮的傾向,「這個惡作劇該不會和你有關吧!」

  「和我有關?!這怎……麼可能!」耿煌煜急忙想撇清。

  「羿文,你也不用瞎猜了,這大概是因為聖喬治太想念自己的兒子,可是兒子又不在身邊,只好找我們幾個年輕人開開小玩笑。」郭謹曄不經意的出聲讓青梅和耿煌煜同時愣了一下。

  郭護曄對他們的反應只是聳了個肩,臉上仍是一副無辜、天真的表情。

  青梅總認為他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天其,她甚至覺得他什麼都知道,只是故意不說破;他樂於裝傻,更不介意別人把他當傻子看待,正如同羿文的故作冷漠和煌煜的玩世不恭,其實都只是一種保護色。

  「算了,反正忙也忙過了,又不能把聖喬治揪出來打一頓,大家去吃午飯吧!」羿文發覺自己借題發揮的舉止太幼稚,便姑且饒過耿煌煜這一回。

  「是呀,是呀!肚子好餓。」耿煌煜連聲附和。

  「飯做好了,你們先下去吃,我要先打個電話。」青梅說,眼神中有絲憂鬱。

  「打回家?」羿文看出了她的憂鬱,青梅對家裡總有份矛盾的感情,不想面對那」室冷清,卻又割捨不下。

  「嗯,報平安。」

  「我等你。」

  「不用了,你先下去吃飯吧!」青梅婉拒了他的好意,因為這一仗她必須自己打。

  羿文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好吧!如果有事你就叫我,我會一直在樓下。」

  青梅忍不住笑了,「你放心,我母親不會在電話裡把我殺了,她只是……不夠愛我罷了。」

  「你只要覺得她說得太過分,你就叫我上樓,我幫你……我幫你……」羿文搔著頭,不知該怎麼幫青梅,再怎麼說對方也是長輩,總不能罵她吧!

  「你幫我怎樣?」青梅最愛看他這種不知所措的樣子。

  「呃,我幫你掛她的電話。」

  「如果我要掛我母親的電話,我一定叫你上來幫我,現在,你快下樓去吃飯吧!不然我辛苦煮的大餐就快被謹曄他們吃光了。」

  「記得有事就糾我上羿文回頭叮囑一聲!便急忙下樓,不然滿桌的佳崤真要被那兩隻大蝗蟲吃光了。

  青梅笑著搖了搖頭,走進書房,按下記憶中冰冷的電話號碼。

  「喂,徐伯,我母親在嗎?」

  「小姐!你找夫人啊?她在,你稍等一下。」

  青梅握緊聽筒的手有些顫抖,她還是害怕跟她母親說話,怕她母親冷冷的音調會再次傷她從無形,那種痛是無法言喻,也無法淡忘的。

  「左青梅?」那端傳來冷冷的聲音,聽來極凍人。

  「是,母親。」青梅不敢多說。

  「怎麼突然想起要打電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忘了我這個人了呢!」

  「對不起,母親,因為最近工作太忙,一直忘了打電話回家。」青梅連忙解釋。

  「哦,工作太忙,這就難怪了,可別累壞了。」

  「母親?」青梅不懂她話中的意思,關心的詞語是向來不曾出現在她的言談中。

  孫芸娘停頓數秒,才開口說:「你也二十六歲了,我替你安排了一們親事,對象是俞家的大少爺,你把工作辭了,回來準備結婚。」

  原來這才是其正原因,她還以為母親其的開始關心她了。

  青梅苦澀地笑了笑,勉強擠出一些聲音回答,「可是我還不想結婚,而且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還不想結婚?」孫芸娘冷笑了數聲,「你還在等那個寒酸小子來接你吧!別傻了,十多年不見,你以為他還會記得你嗎?你以為青梅竹馬能有幾分牢靠?我告訢你,全是假的!說不定他早就結婚生子,壓根忘了世上還有你這個人的存在。」

  孫芸娘並不知道昔日的窮酸小子,已搖身變成了今日全國最大企業的准繼承人。

  「不是的,母親,我不是在等他。」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三天內回來準備結婚。」孫芸娘旨意傳達清楚後便掛上電話,根本不由得青梅說不。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青梅頹然掛上電話,羿文,你到底愛我有幾分?值不值得我賭上這一生?

  「湘雲!你怎麼來了?」羿文看見會客室裡的纖細身影,有些詫異。

  「羿文,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你有沒有空?」林湘雲略顯緊張不安地問。

  「我正好也有件事想跟你說。」

  林湘雲有些遲疑地望了望角落那兩個捧著飯碗,豎直耳朵的男士,「我想這裡不太合適。」

  羿文循著她的目光望去,沒好氣地賞了那兩個愛看戲的傢伙一對大白眼。

  「這裡是不太合適,你如果不太介意,我們到花園裡邊走邊聊。」

  「嗯,好。」林湘雲柔順地點了下頭,跟若羿文走了出去。

  「湘害,你有什麼事想對我說?」

  「呃……你不也有事想對我說,你先說好了。」林湘雲實在沒勇氣對他說出分手的要求。

  「這個……」羿文也同樣不知該如何開口。

  林湘雲是個很完美的女人,也會是個完美的妻子,但是他就是愛上了那個刁鑽難纏的青梅,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就算她的缺點再多,也依舊愛得無怨無悔,但林湘雲卻是無辜的,他一點兒也不想傷害她。

  「羿文!」林湘雲深吸一口氣,鼓起僅餘的一點勇氣,「我想跟你分手。」

  「什麼?!」羿文不敢相信地問,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

  林湘雲以為他動了怒,連忙支支吾吾地解釋:「我……我只是想再……看看世界,又怕耽……誤了你,所以想跟你分……手……」

  「不是,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你別怕。」羿文盯著她的瞼,再確認一次,「你確定要跟我分手?」

  林湘雲勇敢地用力點了下頭,「確定。」

  羿文呆了數秒,把她的話輸人腦子確認無誤後,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太好了。」

  「羿文,你還好嗎?」

  「好,好極了。」

  林湘雲其的沒想到他們分手對羿文的打擊這麼大,瞧他都精神錯亂了,她要怎麼對他的家人交代呢?

  「羿文,羿文,你聽我說,我知道我說要分手對你的打擊很大,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再站起來的。」

  「打擊?我沒事啊!」羿文聽得一頭露水,花了一番工夫才瞭解林湘雲原來是把他解脫的表情當成是神經失常,「湘雲,你別擔心,我很正常。其實我想跟你談的那件事,也是我們分手的事。」他抿了抿唇,才說:「其實我該對你說抱歉,因為我才是那個變心的人。」

  「你愛的是上回把你的車開走的女子吧!」

  「我愛的一直是她,只是我的感情神經太遲鈍,到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心。」羿文歎了口氣,「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很不負責任,我不該心裡愛著她卻又去追求你,你能原諒我嗎?」

  「還談什麼原不原諒,其實一開始就知道我們之間沒有愛情存在,就這麼結束也好。」沉默一會兒,林湘雲難得俏皮地說:「不過,記住是我『甩』了你。」

  「沒問題。」

  「事情都請開了,我也該回去準備行李了。」

  「準備行李?」羿文訝異地問。

  林湘雲抬頭看著藍天,「我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做自己想做的事。」

  「祝你一路順風。」羿文衷心地祝福。

  「謝謝,也祝你早日娶回美嬌娘。」

  梅苑一樓的窗口躲著兩個捧著飯碗,形跡鬼祟的男子。

  「你猜他們在說什麼?」褐髮男子問道。

  「偷看人家是不對的。」長髮男子說。

  「既然不對,你還過來看。」

  「你們在看什麼?」青梅輕聲問,她一下樓就看見他們兩個人捧著碗,縮在窗台下不知在看什麼。

  「你看不就知道了。」耿煌煜不耐煩地回答,看也沒看來者何人。

  「羿文呢?」青梅又問。

  「不就在那兒!」耿煌煜朝遠方一指,霎時愣住。

  他回過頭一看,急忙起身試圖擋住青梅的視線,可惜為時已晚!

  她拍拍他的肩,要他別擔心,「我不會發瘋的,你們繼續看吧!」說完,她靜靜地走向廚房。

  「青梅,他們沒有做什麼。」

  青梅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耿煌煜,淡然一笑,「他們就算真做了什麼也無所謂。」

  「可是……」他還想幫羿文再多作辯解。

  但她已無意再聽下去,漠然地走回廚房。

  「煌煜,你快看!他們在親嘴了,哇,天啊!羿文竟然把林湘雲摟在懷裡。」

  郭謹嘩大聲嚷嚷。

  耿煌煜連忙回頭看,只見羿文正走回梅苑,而林湘雲已經離開了。

  「哪有?!你別瞎說。」

  「那就對了,青梅早就看見羿文和林湘雲在一起,你這個局外人再怎麼說也只會愈描愈黑,他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郭謹曄說道。

  「也只能這樣了。」

  青梅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扒著飯,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羿文一進門看見一臉淡漠的她,心裡頭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

  掛起了一臉笑,他湊到青梅面前,挺討好地說:「青梅,病毒電腦集團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回紅櫻牧場再玩個幾天吧!」

  「你不用上班嗎?」青梅說得極為冷淡,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我的年假還有幾天。」

  「可是我又沒年假可休,老是請假也不好,你還是跟別人去吧!」

  非常地不對勁!羿文再怎麼遲鈍也感覺得出青梅的反常。

  「你不開心?誰惹你生氣了?」

  「我怎麼會不開心,我可開心得不得了,不然我才懶得跟個說話不算話的傢伙閒扯。」青梅愛理不理地瞟他一眼。

  巨型警報在羿文心中響起,可是他還是搞不清楚自己是哪裡又意到她了,這戀愛真是不好談!

  「青梅,我不想跟你吵架,如果我又惹你不開心,你直說就好,別像個孩子似的鬧彆扭,有氣憋在心裡對身體也不好。」

  任何話對一個存心想吵架的人來說都能自動扭曲本意,所以青梅捉住語病立刻加以渲染髮揮。

  「不想跟我吵!你每次就會說你不想跟我吵,反正在你心中我永遠是個任性驕縱又惟恐天下不亂的嬌嬌女,對!你說得一點兒也沒錯,我是幼稚、我是驕縱,你怎麼想都可以,我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妨坦白告訴你,大小姐我已經玩膩你了!」

  「青梅,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羿文緊緊扣住她的肩,冷冷盯著她的眼。

  感謝天,他總算是有反應了,她還以為要讓他發火得花上幾個鐘頭呢!

  「還有什麼意思?就是你心裡想的那樣子。」

  原來他想的一點都沒錯,堂堂大企業的女繼承人,怎麼可能和一名稅務官的兒子做朋友?他不過是個被戲弄取笑的傻子!羿文心裡錯愕地想道。

  青梅看著他愈來愈陰鬱的瞼色,實在很想打他一頓,沒想到他以前的心緒仍然沒解,害她倒追得好辛苦。

  其實他的顧慮根本沒必要,如果她真把他當成開玩笑的對象,何必死纏活纏地追了他二十一年,弄得自己還得了『花癡』的名號;至於身份地位的差異那就更無聊了,暫且不論他現在是『企業皇帝』的惟一繼承人,現在都是什麼年代了,就算他是巷口賣豆腐的,她也照嫁不誤!

  但是青梅不打算直接點破,故意吵這個架就是要讓羿文自己想通,究竟是他那點無聊的自尊和面子重要,還是她重要?

  「想來你一走玩得很痛快吧!」羿文繃著臉,冷冷地說。

  「那就與你無關了。」青梅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走到洗碗槽前,原本想順手把碗盤洗乾淨,繼而一想,大小姐是不屑做這種瑣事的,就把碗盤往水槽裡一擱,走回房間。

  「青梅,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嗎?」羿文雖然怒氣當頭,卻還不至於失去理智。

  「你說呢?」青梅拋下模稜兩可的答案。

  她到底是怎麼想?羿文雙手抱頭,努力想理出頭緒,青梅的話印證了他心中所想,但他卻一點也不相倍她剛才說的話,他寧願相情她也愛他……

  門裡門外兩個人都一夜未眠,羿文在青梅門外枯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他無法揣度青梅的心意,也分辨不出她的話是其是假,他惟一能確定的是他愛青梅,愛她的善良,也愛她的難纏,愛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其他的事他已經不在乎了。

  房內的青梅也是睜眼到天明,望著收拾好的行李,心情複雜難分,她可以一輩子躲在梅苑裡,不去面對父母替她安排的婚事,任羿文對她的感情曖昧不明,但逃避同樣也解決不了任何事,她不能再當自欺的鴕鳥了。

  環顧房內擺設最後一眼後,青梅提起行李走出房門。

  「青梅。」羿文聽見青梅開門的聲音連忙站起身面對她。

  青梅看著地,離別之情霎時轉濃,手中的行李彷彿有千斤重,讓她幾乎無法負荷。

  他好像憔悴了!青梅不自覺地想抬起手拂去他臉上的疲累,又倏地打住。

  「我要走了,不過我這個人比你有禮貌多了,我不會不告而別。」青梅掏出口袋中的信塞進他手裡。

  「走?!你要去哪兒?」羿又有些茫然失措。

  「當然是回家啦!」

  「家不就在這兒。」羿文直覺地脫口而出,說完自己也傻住了,從青梅搬來,他就沒想過有一天她會離開,在他心裡梅苑和青梅早就是一體。

  「不,我家不在這裡。青梅和梅苑只是巧合,等你和林湘雲結婚後,你可以把梅苑改成雲苑,那就和我沒關係了。」青梅話說一完,就提起行李走下樓梯。

  「青梅──」羿文猛然回過神,急忙喚住她,「我想過了,就算我在你心中只是戲弄取笑的對象,我認了,我真的愛上你了,留下來,嫁給我,我已經不在乎那些了。」

  他說了,真的說了!喜悅的淚水不可遏抑地溢出青梅的眼眶,但她仍然站在原地不動,她必須拒絕他的求婚,若他的心緒不解,他們之間永遠有個距離,永遠在猜疑。

  「你還是會在乎的,你會懷疑我對你的愛,你會懷疑我對你的真心,你會懷疑我為你做的一切是否只是個有趣的戲,等你弄清楚一切之後,再告訴我。」

  羿文征愣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大門外。

  良久,他才拆開她塞到他手裡的信,不自覺地嘴角勾勒出一抹輕笑。

  信裡頭沒有半個字,單單畫了一個留著兩條麻花辮、張牙舞爪的女人和一塊木頭。

  「你說得沒錯,我果真是個笨木頭。」他低喃。

  青梅終究會回到梅苑來的!羿文暗自下定決心,等他準備好一切,他會要回他的愛!

  青梅離開的消息猶如在白荷山莊投下一顆原子彈,震得全山莊雞飛狗跳。

  「她只是回家看看而已,你們不用窮緊張!」羿文第八十次重申青梅的離去只是暫時性的。

  但憤怒的『青梅護衛隊』隊員完全不相信他的說詞,一步步逼近他,大聲控訴:「一定是你把她退走的,對不對?」

  「媽,我為什麼要把她逼走?她要回去我總不能手鐐腳辣地銬著她不讓她走吧!」

  「為什麼不行?」在場的兩位女士同聲反問。

  天啊!羿文求救的目光轉向外公和他父親,期望他們能管教一下這兩位呈半瘋狂狀態的女士。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沈旌亞深表贊同地點點頭。

  「是呀,羿文,你早該試試。」柏憲和也站在女士那一邊。

  「你們瘋啦!妨害人身自由是要坐牢的。」羿又真不敢相倍這是他的家人。

  「安啦!小梅不會告你的。」柏沈紫蓮自以為很理性地說。

  羿文幾乎要以為這場磨難是青梅故意設計的,天啊!誰來救他脫離這群已經喪失理智的家人?

  他努力使自己靜下心,順了順氣,以冷靜自持的聲音說:「青梅回去台中了,但是,她一定會回來,而我既沒有逼走她,也不會以任何不理智的舉動留住她,有任何疑問嗎?」

  「她什麼時候回來?」柏沈紫蓮問。

  「我不知道,她沒有交代。」

  「她為什麼回去?」施日荷問。

  「我也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分明就是你把小梅氣走的,你還狡辯!」柏沈紫蓮再次控訴。

  不要又來了!羿文幾乎哀嚎出聲。

  「說!你是怎麼把她氣走的?」柏沈紫蓮質問兒子。

  「對呀,羿文,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你別太嘴硬,做錯事就要道歉。」柏憲和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女孩子就是要人哄,你哄哄她不就沒事了。」沈旌亞則是一副經驗老道的表清。

  連珠炮似的質問串連不自心地在羿文耳畔響起,他捂著耳朵仍阻擋不了洶湧的聲浪襲來。

  「好了!」羿文終於幾近精神崩潰地大吼!「我是跟她吵架了沒鍺,可是……」

  眾人沒聽他訊完,又嘰嘰喳喳地爭論起他的『罪刑』。

  「我向她求婚了!」羿文再次大吼。

  這次全場果然如他所願都靜了下來,連屋外的園丁、廚房裡的廚娘,甚至老是一副撲克臉的管家全像被點了穴一樣定住不動。

  羿文窘紅著臉,分貝遽降地囁嚅道:「青梅拒絕了,她要我想清楚後再告訴她;可是,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你們不要再追問了。」

  「喔──」眾人同聲應道,茫然的表情似乎尚未從驚嚇中恢復。

  羿文趁他們仍未回到現實生活之際,連忙逃離現場。

  他竟然已經向青梅求婚了川榮人的表情還是一瞼茫茫然。

  如果可以,她其的希望一輩子不要回來,不要回來面對一室的冷清,似乎連陽光也不願在這裡稍作停留,在這艷陽依舊高照的十月天,屋內是冷的。

  想想她實在沒有資格教訓耿煌煌,一樣是不願回家,不同的只是她父母似乎並不介意她不回來,或許是不關心。

  「父親。」青梅上前給左宗恩一個大大的擁抱,只有父親鬢邊新添的幾縷銀絲會讓她心生愧疚。

  「回來就好。」左宗思是個從不言愛的父親,但他愛女兒的心不會少過世上任何一個父母,他只是不擅於表達心中的關懷。

  青梅轉向站在陰影裡的母親,卻只是站在原地客氣地打聲招呼:「母親。」

  孫芸娘看了她一眼,埋自招了僕人來,「老王,將小姐的行李搬回她的房間。」

  「母親,我有話想對您說。」

  孫芸娘並沒有留下來聽她說話,反而加快腳步要走回房間。

  青梅知道除非她穿蓬蓬協,否則母親不會多停留一秒鐘,更不會和她說話,但她一定要現在就說清楚,她絕對不會嫁給前氏企業的大少爺。

  「母親,我必須跟您說清楚。」青梅跟上去,拉住母親的手。

  「我說過不准你跟在我後面!」孫芸娘猛然回頭,揮開她的手。

  任何人都會為她們母女倆長相的相似而驚歎,青梅完完全全是孫芸娘的翻版,除了孫芸娘眼角幾許歲月的刻痕,兩人看起來就像孿生姊妹,更像是一面鏡子,在鏡中反映出自己年少的模樣。

  這就是孫芸娘不願見到青梅的原因,青梅的存在像個擺脫不掉的夢魘一再提醒她,當年左宗恩是如何在新婚夜強暴了她,而她倆的相像更像是在嘲諷她曾經擁有的一切,她曾經擁有青梅竹馬的情人。

  那一年她十八歲,有一個自小就認識的男友,他並不富有,但他們擁有許多浪漫美麗的夢想,他承諾有一天會讓她穿上滾滿蕾絲花邊的新娘禮服、蓬蓬的長裙,把她妝扮得像公主一樣,騎著白馬帶她回家;但左宗恩的出現把一切美夢都摧毀了,直到婚禮結束,她的情人始終不曾出現。

  「母親,我不會嫁給俞家的大少爺。」青梅堅定地告訴母親。

  孫芸娘冷淡地一挑眉,「由得你作決定嗎?」

  「我不會嫁的。」

  「明天裁縫師會來替你做禮服,這個禮拜你好好準備。」孫芸娘沒理會她的反對,雍容地走回房間。

  「我不會嫁的,我要嫁誰,我自己作決定!」青梅在她身後大喊。

  孫芸娘停下腳步,冷笑一聲,「我倒要看你怎麼自己作決定!」

  「我不會受你擺佈的,我只嫁給我愛的人。」

  「那個窮酸小子嗎?你跟著地會餓死的。」

  「我寧願餓死也不嫁你選的人。」青梅氣極了。

  孫芸娘沒再多說,復往房裡走,嘴角溢出一抹淺笑,走吧!走吧!作出她當年不敢作的決定,別再步上她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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