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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yu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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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湛露] 休掉王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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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3:12: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苑芷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

  身份暴露了之後,歐陽知秋加強了對她的看守,所以她沒辦法去找龍圖璧商量對策。

  不過那個男人現在可能也無心和她商量任何對策吧?歐陽知秋送給他的那個美人兒,他怎麼可能捨得不去消受?

  咬緊嘴唇,她輕輕撫著小腹,低聲說:「待你出生後,千萬不要像你爹那樣,總讓別人一天到晚為他傷心。」

  「小姐,你在說話嗎?」屋外的迎梅半夢半醒地含糊叫著。

  「哦,我沒事,你睡吧。」她揚聲回應。

  很快,四周又安靜下來。

  她依然睡不著,起身找出硯台,一邊磨墨,一邊盤算著,如果給龍圖璧寫封信,又該怎樣讓他收到?

  墨磨了一半,她又開始煩躁,丟下墨塊和筆,自言自語地罵道:「苑芷幽,你就不能有志氣點嗎?這個男人到底哪裡好,讓你為他一天到晚牽腸掛肚地操心勞力,結果人家呢?還不知道睡到哪個溫柔鄉里去了。」

  身後有風聲異樣,她敏銳地察覺到,一回頭——赫然看到一道黑影從天空上落下。

  她本能地抓起手邊的硯台砸了過去,那人一避,眨眼睛來到她身前,伸臂將她擒在懷裡。

  「你想謀殺親夫啊!」那壓抑的、帶著惱怒的熟悉聲音讓苑芷幽猛地怔住。

  「你、你怎麼進來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教你睡覺時不關頭頂的窗戶。」龍圖璧咬牙切齒地抱緊她。「你惹出這麼多的亂子,也不和我解釋一下,是存心想害我睡不著嗎?」

  原來他和她一樣,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她故做淡漠說:「你明明軟玉溫香抱滿懷,怎麼會睡不著?」

  「可惡。」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倏然覆住她的紅唇,狠狠地蹂躪著那片柔軟嬌嫩的清香。

  苑芷幽緊閉著唇,不讓他有任何的可趁之機。

  感覺到她的奮力抵抗,使得龍圖璧更加生氣,伸手將她抱起走向床,將她放在床上,從她的唇一路迤邐向下,吻到她的頸向,用牙齒咬開衣襟上的扣子,接著以火熱的舌舔過她的敏感地帶,惹得她一陣顫慄之後,他乘勝追擊,將手伸進她的衣襟,摩挲著她的嬌軀,手掌緩緩下移——「不行!」她驚醒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這世上沒有任何對我來說是不行的。」龍圖璧的雙眸已經點起了火,力道強硬得讓她根本挪不開他的手臂。

  她喘息著,警告道:「你再不住手,我要你後悔一輩子。」

  「你想幹什麼?」他笑著,已將她完全覆在身下。

  她緊緊盯著他,事到如今只好說出她本想隱藏的秘密。

  「你要是在這個時候強要了我,害我的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後果你自己承擔!」

  他激烈的動作陡然僵住,怔愣地看了她好半晌,又看到向她的小腹,試探地問:「是真的?」

  「我但願沒有這個孩子!」她咬著唇,憤恨地說。

  龍圖璧吐了一口氣,側身倒在她的枕頭邊,改為伸臂緊緊摟住她,在她耳畔柔聲說:「孩子他娘,別這麼倔強了,做你的相公真的很辛苦,不但一直要和你鬥智,還要替你收拾爛攤子,現在居然還被人威脅,你見過像我這麼窩囊的相公嗎?」

  「你窩囊?你要是窩囊的話,那天下的男人都是廢物了。」

  苑芷幽使勁想掰開他的手指,但是他的手硬得像鐵,根本移動不了分毫。「你就這麼冒險過來,不怕被監視你的人發現嗎?」她放棄了和他比力氣,只得跟他講道理。

  「我自然有辦法掩飾。」他嗅著她頸後的香氣。「直到現在為止,你都不向我認錯嗎?」

  「認錯?我有什麼錯好認?」她冷冷笑著,「我又沒和別的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了?」他的聲音一沉,苑芷幽可以想像得到她的表情會有多不悅。

  「還想掩飾嗎?成親那天,月凌天在偏院為你們看守著,月凌凌和你在屋內都做了些什麼你心知肚明,她口口聲聲說那是最後一次……」一回想當日的情景,苑芷幽的手腳頓時變得冰涼,話也說不下去。

  龍圖璧靜靜地聽著,見她忽然語塞,他歎息著問出一個問題,「那麼,她那麼癡情待我,我是怎麼回答的?」

  她陷入沉默中,沒有回答。

  他無奈地笑笑,將她圈得更緊了些。「沒有聽到我的回答,是嗎?芷幽,以你的聰明才智,難道不曾懷疑過這其中有詐?」

  苑芷幽還是沉默。

  「或者,你已經想到這其中有詐,只是故意不肯低頭認錯?」他微撐起身,在她的耳垂上重重地咬了一口。「驕傲的女人!我以為我已經夠驕傲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傲,低一下頭並不會折斷你的腰,我被你寫的休書都不怕丟臉了,你認個錯難道會怎樣嗎?」

  苑芷幽輕輕咬著唇瓣,龍圖璧的每一句話都又準又狠地砸在她的心頭。

  是的,她老早就懷疑了,從離開龍疆皇城之後不久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但那樣驚天動地的事情都已經做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樣讓自己解套。

  其實,不回頭也不全是因為不肯低頭認錯,還因為她對他的關心和擔心啊!她心想,如果月凌凌和月凌天是故意陷害圖璧,將自己氣走,那麼他們後面必定還有更進一步的計劃。再加上半路遇到了月陽國太子,這一切巧合得讓她生疑。

  因此,回頭就變成了次要的計劃了。

  「月陽國這裡如何啊?」龍圖璧悠然問道:「月陽國的太子似乎是對你很鍾情的樣子。這兩個月,他待你可好?」

  「嗯,好。」她聽出他的醋意,忍不住氣他。「他待我可以說得上無微不至,不僅飲食起居處處講究,還送了我一隻異國小貓讓我打發無聊的日子,最重要的是,他周圍不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惹我生氣。」

  龍圖璧眉心一蹙,明知她在氣他,但自己偏偏還是被氣到了,於是再也不想壓抑自己心中的火熱慾望,伸手攬起她,讓她趴伏在自己身上,同時扯落了床頭帷帳,將床內的風光遮蔽得一絲不漏。

  「做什麼?」 苑芷幽詫異地看著他嘴角露出的邪魅笑容。老天,這男人只要一笑,就會讓她心裡慌得六神無主。歐陽知秋看錯她了,她也是眾多會被他的美色所惑的愚蠢女人之一。

  「這樣你就不會傷了我們的孩子。」

  他居然縱容她騎在自己的身上?

  接下來,就見他輕柔地幫她褪去衣衫,撫著她的腰,讓她以這樣的姿勢與他結合。

  她不禁嬌喘連連,從不曾用這樣的姿勢和他親熱過,頗不習慣之餘還覺得羞澀和憂慮,生怕被什麼人發現了他們在這裡偷歡。

  「芷幽,放輕鬆些。」感覺到她的緊張,他輕輕咬著她的蔥玉白指。「這是我第一次允許一個女人騎在我身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她怔愣地反問。

  龍圖璧將她身子一拉,倒在自己懷中,趁勢吻住她的唇瓣,呢喃道:「意味著我願意一輩子為她臣服。」

  她的心陡然軟化成春天的風,歎息著,低吟著,再也無法幫做冰冷。

  在敵人的院落中,兩人縱情相擁、糾纏著、喘息著、呻吟著,這是苑芷幽以前從沒想過的景象,因為這樣的歡愛過於驚險刺激,導致她的神智一直在暈眩之中,只能被動地接受龍圖璧狂熱的激情,任他引領著自己高高飛起,飛到一個除了彼此,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任何景物的極樂世界巔峰「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要有心理準備。」

  龍圖璧在她半夢半醒的時候,趴在她耳邊輕聲低語。

  「嗯?什麼事?」 苑芷幽實在是累了,連回應的力氣幾乎都快使不出來。

  「陛下……已經去世了。」

  她的腦袋轟的一聲,像是炸開了,倏然間張大眼睛轉送對視上他平靜的眼。

  「怎麼會?」她張口結舌地問:「是急病?還是有人陷害?」

  「是被人害死的。」他臉上滿是寒霜一般的殺意,「顯然敵人已等不及了。」

  「但是,為什麼呢?陛下的存在會妨礙到他們什麼?」她還在震驚中無法回神,想不通這裡面到底會有怎樣的陰謀詭計。

  他輕輕撫著她的發,柔聲說:「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只要陛下不在了,我就是唯一的目標,不過這其中……應該還有一點曲折,似是連他們都沒有做好準備,所以陛下去世的消息到現在沒有幾個人知道。」

  「你是說,連這邊都不知道?」 苑芷幽更加訝異了。

  「嗯,我已經將這件事先壓下去,雖然至今仍不能下葬是對陛下不敬,但是秘而不宣才能讓我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麼?」

  龍圖璧眼中精光四射,殺氣重重。「我來滅了月陽國!」

  她驚得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你說真的?」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他冷冷笑著,但這份冷並不是針對她。「在我被月陽國派人陷害了之後,我為什麼還要縱容這些危險的敵人待在我的國土旁養虎為患?其實先皇高祖英勇一世,早就可以滅了月陽國,只是礙於最愛的女人是月陽國人,才給了他們苟延殘喘的機會。如今我沒有這顧忌,因為,你不是月陽國人。」

  這算是愛的告白嗎?苑芷幽默默地望著他,心中湧起著一股溫暖的熱流,她的手握住他的,目光低垂下來,低聲說:「我曾經在交遠縣的一處客棧給你留了訊息,你看到了嗎?」

  「你是說藏在梨子裡的布條吧?」他好笑地說:「虧你想得出來,要留話給我,何必藏在那麼隱匿的地方?」

  「因為我當時信不過周圍所有的人,只能借助運氣了。」

  「可你的布條寫得太含糊,說什麼我身邊可能有危險,叫我不要輕舉妄動,你會照顧自己。」龍圖璧歎息著,「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費了多大的力氣?」

  「我可以想像,但是……圖璧,我不確定我是否值得你付出這麼大的氣力。」

  她仰起臉,「傳說日帝星和月後星是最為匹配的一對星,但是如果可以選擇,我並不希望你我會與它們有任何的關係,畢竟這兩個位置實在要肩負太多責任了。」

  他挑挑眉。「誰告訴你關於日帝星和月後星的事情的?」

  「我是天星宮,還需要別人說嗎?」

  「我是問,是誰告訴你,我們兩人的主命是這兩顆星星?」

  苑芷幽眨眨眼。「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不過你娶了我,不但沒有走運,反而多了很多麻煩,你不覺得傳說是悖現實嗎?」

  「我不覺得。」他笑道。「我本來也沒把傳說當做一回事,就算你是月後星又怎樣呢?我以為確保自己的安全,讓龍疆國能千秋萬世,非要牢牢地把你守在身邊才可以嗎?即使我做個暴君、昏君,只要有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真的不是因為我是月後星,所以你才娶我?」她最大的心結就是這一個。

  他咬了一口她的臉頰。「是因為你是唯一一個讓我心神大會亂、手足無措的女人,所以我才要娶你,明白了嗎?」

  感覺到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又皺著眉問:「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準備怎麼做?難道是要去找通天路,再也不回龍疆國了?」

  「我必須確認你的安全,弄清楚歐陽知秋要做什麼……」

  「哼,是啊,一個被老婆休了的丈夫,如果想另娶,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肯嫁呢!」

  苑芷幽爛漫的笑著,雙手捧著他的臉。「怎麼會沒人要呢?就憑你這張臉,憑你這個王爺的身份,不,你現在已經是皇上了,想嫁給你的女人恐怕會從龍疆國一直排到月陽國吧?」

  「如果我真的娶了別人,你會留下肚子裡的孩子嗎?」他瞇起眼問。

  「當然,這畢竟是我的孩子,不過我也許會先給他找一個父親,我不想讓孩子沒有父親。」

  說完這句話,她明顯感覺到扶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用力地緊了緊。

  她又激怒他了嗎?

  「等你生下這個孩子,我必須考慮是不是該讓他離你遠一點,你這個母親的思想太過消沉,怎麼能教導好未來的國君?」

  苑芷幽睜大眼睛。「你要把孩子搶走?那我算什麼?」

  他邪邪一笑。「你是我的禁臠,我會把你深鎖在後宮,一輩子不許你再離開我一步!」話音剛落,他便覆住她的紅唇,將她所有的抗議都封在彼此的唇舌之中。


  龍圖璧此行來月陽的名義是商談兩國邊境商貿往來,歐陽知秋對他的態度是格外的熱情和友好,但是當事人心中都明白,越是親密的敵我關係,越隱藏著不為人所知的波濤洶湧。

  龍圖璧本來想在第二天就帶苑芷幽離開,但是她勸他不要輕舉妄動。

  「歐陽知秋那個人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我們要想順利地離開月陽國,恐怕並不容易。」她只要一想到歐陽知秋對自己所說的那一番話,那股不寒而慄的感覺仍是在心頭流竄。

  他不悅地說:「你以為你嫁的男人是廢物嗎?」

  「咦,不是你自己說的,你是個窩囊的相公?」她故意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笑他。看他的眉心斂起了怒氣,她趕快轉移話題。「好了,現在不是和你開玩笑的時候,我有幾個問題,你必須老實回答我。」

  「我對你,向來比你對我老實。」龍圖璧嘀咕著。

  「第一件,月凌凌和月凌天是什麼人,你查出來了嗎?」她炯炯有神地望著他。

  他點頭道:「是月陽國的奸細。」

  「你知道?知道還任由他們留在你身邊?」

  「留在我身邊,總比讓他們躲在暗處來得安全。」

  她深吸口氣。「好吧,你有你的道理,那麼你今後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暫時不好說,要看我最終怎麼處置月陽。」他無聲地笑答,這笑容犀利又無情。

  苑芷幽想到月凌凌那張楚楚動人的臉,再想到歐陽知秋,忍不住心裡生起一股寒意。明明看上去那麼美的人兒,怎麼會這麼可怕?

  「第二件,你要對付月陽國,我不反對,但是能不能將傷亡減至最低?」她看到他不悅地挑眉,又說道:「兩國的百姓總是無辜的。你不想讓自己剛一登基,就背上什麼鐵血殘暴的惡名吧?」

  「難道先帝是白死的?難道你我的屈辱也白受了?」他無法給她承諾,因為這仇是一定要報的。

  「如果你先答應我,我就告訴你一個法子,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的代價破了月陽城。」

  龍圖璧又眸一亮。「什麼方法?」

  「你先答應我。」她和他談判。

  他想了想,笑道:「你就不怕我反悔?」

  「君無戲言。」她從被窩中伸出一掌,舉在他眼前。

  他斜睨了那柔細的手一眼,哼笑道:「你為了別人的生死,拿我們的未來要脅我,真是沒道理。」他飛快地用一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反壓在身下。「芷幽,你總有辦法惹怒我,又讓我無可奈何。你算準了我已被你擒在手裡,是不是?」

  她幽幽呻吟著。「不,其實是你把我擒在你的手裡了,你不知道嗎?我的生死,我的身心,都是你的了。」

  再沒有什麼比這幾句話更打動龍國璧的心,他柔柔地吻著說出這動人情話的紅唇,細細品味。

  第二天,歐陽知秋以踏雪賞梅為由,邀請兩人一起同行上擎宇山。

  苑芷幽本不想去,她總覺得其中必有詐,但是龍圖璧卻爽快地答應了。她心裡明白,對於他們這樣身份地位的男人來說,就算明知道有危險,可如果拒絕了,等於是在向對方示弱,依龍圖璧的性子,他絕不可能逃避。

  於是在出門上車的時候,她趁機湊到他身邊,低聲說:「一切小心。」

  「嗯。」龍圖璧的目光溫柔而堅定。

  這時候歐陽知秋在不遠處的地方朝她遙遙招手。「苑姑娘,馬車已經給你備好了,小貓都放在上面嘍。」

  龍圖璧鄙夷地哼了聲。「一隻貓而已,有什麼好炫耀的。你若喜歡,回龍疆國之後,我在皇宮中給你那一座貓園。」

  她啞然失笑。「我要貓園做什麼?我最怕聽三更半夜貓叫聲了,要是一群貓在半夜叫個不停,皇宮中會吵成什麼樣子?」

  他低聲問:「你是怕聽貓叫聲,還是怕貓兒叫春的聲音吵醒了你心中的『鬼』?」

  苑芷幽被他說得臉紅,但是又沒他那麼放肆大膽,不好再跟他回嘴,只好一轉身,登上歐陽知秋為她準備的馬車。

  馬車中那只雪白的小貓安靜地蜷伏在車廂一角一個大竹籃裡,一副乖巧可人的樣子。

  「為什麼燉了這個來,反正小姐您不是喜歡吃雞肉嗎?」

  「現在不喜歡了。」 苑芷幽蹙著眉,將湯碗入下。

  「奇怪,王爺怎麼會和秋公子認識?真是好巧,居然和王爺在這裡遇到,秋公子那麼好的人,和王爺一定是好朋友吧?」

  迎梅還在絮叨著不切實際的少女幻想。

  苑芷幽聽著,只覺得這真是諷刺的笑話。

  馬車停下,她再度掀開車簾的時候,忽然發現龍圖璧正獨自驅馬往另一條山路前行。她一驚,立刻揚聲喊道:「圖璧……你去哪兒?」

  龍圖璧回頭,笑著指著山上。「那裡有株紅梅很好看,我去折一枝來。」

  她也看到山上隱隱約約的紅點,但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必有蹊蹺,她想再叫住他的時候,他的人和馬卻已迅速消失在山道上。

  歐陽知秋撥馬回頭,對著她笑道:「你很不放心他?」

  苑芷幽盯著他。「你在搞什麼鬼?山上……莫非你有埋伏?」她心頭一凜,急忙跳下馬車就要追過去,卻被從馬背上躍下的歐陽知秋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別著急嘛,上面什麼人都沒有。」

  望著他那詭異的、令她發寒的笑容,她的牙齒都在顫慄。

  「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什麼。」歐陽知秋幽幽地看著龍圖璧消失的方向。「只是這裡的山路崎嶇,道路曲折,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若沒有人引領,進山之後再想出山可就難如登天了。」

  一股涼氣從背脊上竄起,苑芷幽驚呼道:「你想將他困死在山上?」

  他盯著她的眼。「我向來不喜歡動刀動槍,能兵不血刀的殺,才是最佳的方法。你不覺得這很有意思?這麼多人都可以做我的見證,你們的玉王爺,是自己上山之後迷路失蹤的。過些天,我派人上山搜尋,說不定能找到他瘦骨嶙峋的屍首,或者被山上野獸啃得殘缺不全的遺骸……」

  她憤怒地甩開他的箝制,邁步往前衝,歐陽知秋一閃身,又伸臂擋住她。「別去追他,我可不想讓人兒未來的龍疆國王位繼承人都死在哪裡。」

  苑芷幽像看著妖魔一樣盯著他,所有的話語都堵塞在咽喉裡。

  他享受著她震驚恐懼的表情,輕笑道:「沒想到我已經知道你懷孕的事情了吧?這其實不難猜,這半個月你的飲食習慣突然有了變化,所有的油膩葷腥,尤其是海鮮河物,你都不愛吃了,連我剛才叫人給你準備的雞湯,你都沒有喝。除了你的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之外,還能作何解釋?」

  「你想怎樣?」她努力挺直背脊,要自己專注精神應付。她發現自己真的低估了歐陽知秋,這男的著實深藏不露,還早已將她想苦心隱瞞的事情看了個通透。

  「我想怎樣?」我挑著眉笑。「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我的心意了嗎?苑姑娘,我對你一見鍾情,傾慕不已,又不願意看到你為龍國璧那種風流情種心碎神傷,所以我願意娶你,連你肚裡的孩子一併接收過來,這番誠心執意真讓你那麼難以理解嗎?」

  苑芷幽咬緊牙關怒斥,「你是想將龍疆月陽國都掌控在你的手裡!你以為可能嗎?」

  「可能,當然可能,只要我娶了你,一切就都有可能。」歐陽知秋緩步逼近她,始終笑顏燦爛。「苑姑娘,你別怕,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不會傷害你的,包括你肚子裡的孩子,我會讓他在月陽國享盡一切他在龍疆國享受的榮華富貴,日後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感念我這個養父情深,說不定還可以替我統一月陽龍疆兩國,只是到時候他必須姓歐陽了……」

  她突地毫無預警地一掌拍向歐陽知秋的胸口,當對方伸手格擋的時候,她借力使力,身子如斷線的紙鳶一樣,飄飄然飛向身後的山路。

  一路疾奔了百餘步,都沒有看到龍圖璧的影子。正如歐陽知秋所說,這山路崎嶇曲折、交錯的小路尤其多,而漫天飄落的雪花又幾乎將龍圖璧人馬的馬蹄印統統掩埋,急得她只能放聲大喊,「圖璧——快回來!山上危險!」

  她喊了數聲,但是都沒有回應,這更讓她心急如焚,待還要前行,只聽身後遠方的山路上,傳來迎梅的哭聲。「小姐,您快別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了,趕快回來吧!」

  歐陽知秋的聲音也傳揚而來——「你是想跟著龍國璧一起走絕路,還是想讓我現在就把這個丫頭扔到山洞下去?」

  苑芷幽握緊拳頭,壓在自己的小腹上,拚命地自問:此時此刻,她該怎麼抉擇?是不顧一切去追龍圖璧嗎?即使自己也有可能死在山上,但是好歹能和他生死相隨。

  但是,她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似乎又看低了龍圖璧。難道他真的沒想過這其中的危險性?如果他可以平安回來叱?那她現在的犧牲反而成了愚蠢的莽撞決定。

  聽到迎梅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她心中一緊。這個丫頭和自己在一起多年,早已像家人一般,她當然不能不顧她的生死。

  心緒百般掙扎糾結,讓她將唇瓣緊咬出絲絲血痕,心有不甘的她盯著山路上的積雪,良久之後,轉過身,蹣跚著,緩步往回走。

  腳下的積雪似乎透過了鞋底,浸透了她的心,讓那裡涼得生疼,但她心中又存著一絲希望的火苗,微微弱弱地燃燒著,不甘認輸。

  再度回頭,望著四周難以分辨的雪色,她在心中默默低語——圖璧,若上蒼注定我的存在能夠守護你一生的安全,那麼我一定會讓自己平平安安的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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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3:13: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三個月內,要兩度嫁人,而且嫁的,還是敵我雙方兩國的王儲,這件事如果以前有人說給苑芷幽聽,她必然嗤之以鼻,世上哪有那麼美的事情?

  現在的她只能自怨自艾,這樣的「美事」,如果有別人肯接收,她願意快快轉讓。

  歐陽知秋對於要娶她的事情,絕不僅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他甚至張揚地張貼喜報,據說還送了喜帖給了龍疆國她的娘家。

  她真不敢想,娘家人接收到這樣一封喜貼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震驚錯愕。

  不過她現在最牽掛的,當然還是龍國璧的下落。

  自那日從擎宇山返回之後,就再沒有半點他的音訊,她心中焦慮不堪,又苦於沒辦法外出尋找。

  歐陽知秋每天早晚都會來看她,每次都會給她帶來一大堆的禮物,多數是保養身子的藥材或食物,她起先不願意接受,但是慢慢的,她敢想開了,既然歐陽知秋拿定主意要將自己腹中的孩子當作他的親生兒來養,那她又何必拒絕這些「好意」呢?

  如何好好地保護住她與圖璧的骨肉。是她在得到他消息之前的當務之急。

  今天一早,歐陽知秋又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其中包括一些小孩子穿的衣服,以及一張初生嬰兒睡的搖搖床。

  迎梅看著這一切,再也不會讚美歐陽知秋是個多麼好的人,她甚至不敢再和歐陽知秋對視。在知道主子懷了姑父的孩子之後,她起先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然後,她發誓拼了性命也要保住小主子的安全。

  「小姐,您真的要嫁他嗎?」迎梅忍了很久,才戰戰兢兢地開口問主子這個問題。

  苑芷幽望著那張小床,用手輕輕搖晃了幾下,笑了笑。

  「這床還真是不錯,孩子睡在裡面,應該會睡得很甜吧?若是在床頭再掛個鈴鐺,風兒一吹,叮叮噹噹地響起來,不是很好聽嗎?」

  迎梅訝異於她的鎮定自若。「小姐,您不擔心王爺嗎?他該不會——」

  「若他出了事,歐陽知秋會來『報喜』的。」 苑芷幽心中明白,現在對於歐陽知秋來說,龍圖璧的死訊是何等的關鍵,只要確定他已亡,而龍疆皇上賓天的消息再傳來,那麼龍疆國等於塌了一半。

  所以,現在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一天沒有龍圖璧的死訊,就證明他仍平安地活著。

  她又爬上了屋頂。今天的月亮圓而明亮,讓星光也暗淡了不少。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苑芷幽對著天空遙遙地笑了笑,後面那一句「此事古難全」太不吉利,她不想說出來,直接跳到最後兩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你很悠閒啊。」歐陽知秋冷冷的聲音傳來。

  她不用回頭,就知道他也上了屋頂。

  「殿下以為我此時應該怎樣?以淚洗面,嚎啕大哭嗎?」她淡淡地回應,嘴角竟然還掛著笑意。

  「想知道龍國璧的下落嗎?」他故意用吊人胃口的語氣拋出問題。

  苑芷幽側目望了望他,搖了搖頭,「不必了,他平安著。」

  他太陽穴處突突跳了幾下,沉住氣,哼笑道:「你憑什麼這麼認為?是故意安慰自己吧?」

  「如果他遭遇不測,你會笑得得意而燦爛,但是看你現在這副印堂發黑的面相,應該沒有任何讓你高興的消息傳來。」

  她犀利的諷刺讓歐陽知秋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扯痛了她也不在乎。「你以為他能平安下山,逃過一劫嗎?別做夢了,山下我埋伏了很多的人馬,只要他一露面,就會被亂刀砍死!」

  她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近乎惡毒的眼神,忍著痛楚,依舊平靜地問:「那麼,現在是第六天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殿下準備拿他的什麼來見我?」

  歐陽知秋瞪著她,心中有些頹敗。他第一次將一個女人當做對手,也是第一次發現女人並不如他之前想的那樣柔弱、無知、容易擺佈。

  苑芷幽太過冷靜、理智,即使身處險境,還可以處變不驚、思維縝密,難怪龍圖璧會選中她做龍疆國未來的皇后。

  若是讓他們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到時候的龍疆國將徹底覆蓋住月陽國所有的光芒……不!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苑芷幽,明天我們就回月陽城的都城。」他放掉她的手靠過來,貼住她,清幽地說:「現在全龍疆國和全月陽國的人都知道我們要成親了。你知道龍疆國的人是怎麼罵你的嗎?」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她依然淡笑著,「因為我問心無愧。」

  他臉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青白得十分難看。沉默了會兒之後,他又邪邪笑道:「對了,還有件事我沒告訴你,父皇說了,只要我能立下大功,會即刻傳位於我,等你我成親之後,我會守著你生下這個孩子,然後在第一時刻宣佈他是月陽國的皇儲。」

  「不過很遺憾的是,你不能做一個諄諄教誨的慈母了,因為你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接近這個孩子!他會完全接受我所賦予他的想法,如果龍圖璧真的如你所願僥倖活下來,他會是這孩子一生仇恨的目標;如果龍圖璧死在月陽國,這個孩子將會是兩國未來最偉大的君主。你說,我這個計劃如何?」

  苑芷幽微微點點頭,「計劃很不錯,聽起來非常地震撼人心。但是殿下不要忘了,計劃之所以稱做計劃,是因為它還沒有具體實施。掌握一件東西或許很容易,可要掌握一個人的心、一個人的一生,絕沒有殿下設想的那樣簡單。殿下難道不怕棋差一著之後,滿盤皆輸嗎?不僅丟了您的威嚴,還可能輸掉整個月陽國。」

  「我不是被嚇大的。」歐陽知秋冷冷丟下一句話,甩袖跳下屋頂。

  她不理他,重新望向月亮——那澄澈如明鏡的圓月,總是迷惑人心的月華,這幾天似乎在故意和她玩捉迷藏。

  她看不到日帝星,也看不到月後星,上蒼不給她任何提點,讓她能夠提前一步知道有關圖璧的任何音信。

  雖然在歐陽知秋的面前故做鎮定,但其實她心亂如麻。

  那個也承認自己非常驕傲的傢伙,到底現在人在哪裡?

  是否平安無事?如果平安,為何不想辦法帶話給她?他不是總自負地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嗎?

  龍圖璧,你這個混蛋!攪亂了我的心,給了我希望,現在竟想悄然失蹤?你要是敢死,我追到陰曹地府也絕不會饒過你!

  她狠狠地掰下手邊一片瓦,「喀啦」一聲在夜色中格外響亮。

  「殿下,凌天回來了。」底下有人在向歐陽知秋稟報。

  苑芷幽一震。「凌天?」會是月凌天嗎?她趴在屋頂向下一看,只見到一道高瘦的身影正跟著侍衛走到歐陽知秋面前。

  「你怎麼……」歐陽知秋的話說到一半,像是忌諱苑芷幽似的,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低聲說:「跟我到後院去。」

  苑芷幽沒有跟去,反正歐陽知秋必然不會給自己偷聽的機會。

  不過月凌天現在突然現身,意味著什麼?是否為歐陽知秋帶來了圖璧的消息?

  她只能要自己冷靜,靜觀其變。

  苑芷幽回到房間時,迎梅正焦急地等著她。

  「小姐,您怎麼又出去溜躂了?外面多危險,您現在的身子也不適宜活動太過啊。」

  迎梅小心翼翼地扶住她,悄悄在她耳邊低喃,「小姐,我剛從門縫中看到了這個……」

  她塞過一張紙條到苑芷幽手中,苑芷幽打開一看,一顆心差點因為驚喜過度而蹦跳出來。那紙上只有寥寥四個字,平安,勿念。

  她認得這字跡,和圖璧成親前,他總是派人送東西或者送信給她,交代遇到的各種事情,若有需要她準備、應付的,也好早做安排。

  這是圖璧的字,雖然字體很小,內容簡潔,卻掩不住那張揚肆意的瀟灑。

  「什麼人塞進來的?」她急忙問。

  迎梅搖著頭。「我也不清楚,剛剛去拿東西的時候,一低頭,就看到門縫裡塞了這個了,我再追出去時,什麼人也沒看到。」

  「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苑芷幽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內心的狂喜,累積在心頭這麼多天的不安和焦慮,也在這一刻與狂喜攪和在一起,同時深埋。

  只要圖璧平安,她就再無牽掛了。


  歐陽知秋面無表情地盯著月凌天。「我沒有下令准你回來,你回來做什麼?」

  月凌天跪在他面前。「屬下給殿下帶來了幾個消息,事情緊急,不得不冒險前來,請殿下恕罪。」

  「說。」

  「第一件事,月凌凌叛變。龍圖璧已經出城,並集結了五萬大軍,秘密向星河城進軍。」

  歐陽知秋震怒,拍案而起,「這不可能!龍圖璧應該被我困在了警宇山上!」

  「月凌凌在龍圖璧出京之後就跟出來了,還為龍圖璧繪製了詳細的擎宇山山路圖。屬下冒險出來前,也曾親眼見到龍圖璧在軍隊大營中現身。」

  歐陽知秋面色鐵青,半晌才說道:「還有什麼事?」

  「龍圖璧現在不知道在策劃什麼陰謀,他先派了三千人馬,正在星河城外五十里的地方挖掘溝渠,像是在為大戰做準備。」

  歐陽知秋恨聲道:「他還真要開戰?難道他不在乎他妻子的死活了?」

  「第三件事,龍疆皇帝已經死了。」

  歐陽知秋大吃一驚。「什麼?消息可靠嗎?為什麼龍疆國沒有宣佈?」

  「消息確鑿。我是從太醫院那邊探聽來的,說是在半個月前,龍寧南驟然去世,懷疑是被人下毒。之所以秘而不宣,是龍圖璧的意思。」

  他不解地自語,「難道龍圖璧等不及要登上這個皇位嗎?」

  「這件事應該不是龍圖璧所為。」月凌天咬了咬牙,「屬下懷疑,這件事也是月凌凌所做。」

  「什麼?」歐陽知秋再度震驚。「你有證據?」

  「沒有證據,只是聽太醫院的人所講述的龍疆皇帝中毒的症狀,很像服下咱們月陽國的七星水。殿下應該記得,當年我們離開前,陛下曾親自半這種月陽皇室的秘製毒藥交給了月凌凌,讓她在不得已的時候使用。龍圖璧遲早是要繼承皇位的,據說龍疆皇帝本想在這一、兩年內就人傳位於他,他不至於連這一點時間都等不及。」

  「再說龍疆國現在上下文武群臣都拜服於他,他儼然已經接掌了龍疆國的半壁江山,根本沒有必要做篡位這種事。」

  「那月凌凌怎麼會……」歐陽知秋還是不願相信事情會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月凌凌那丫頭八成是被龍圖璧的花言巧語所迷惑,深信自己將來能取代苑芷幽,成為他身邊的女人。我想,等不及的人應該是她。」

  歐陽知秋拍著椅子扶手痛罵道:「紅顏禍水!女人禍國!當年冷艷差點毀了我月陽,如今這個月凌凌也如此辜負我的信任!凌天,你替我殺了她!我不想再見到她!」

  「她這些日子不知道藏在哪裡,屬下也正全力搜索。」

  「找到她後就地正法!別再帶到我面前讓我心煩。」歐陽知秋不耐煩地揮手,同時說:「叫星河城的太守來。我要看看這裡可以調動多少兵力,還要立刻派人給父皇送信,派兵增援。」

  他有點煩躁地做了一些安排,也沒有聽別人意見的意思,說了一半,他又笑了,笑得詭譎。「其實龍圖璧最怕的是我真的會娶了苑芷幽吧?我不明白,像他那樣驕傲的人,如果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睡了,會不會恨得一頭撞死?」

  「殿下還是不要冒這樣的風險吧!」月凌天輕聲說:「如果龍圖璧現在只是為了一個苑芷幽而開戰,殿下何不把那女人歸還……」

  「愚蠢!」歐陽知秋突然變了臉色,斥責道:「我最受不了婦人之仁!若苑芷幽是龍圖璧的致使弱點,我們更要將她緊緊攥在手心裡!只有這樣才能有效地羞辱打擊到龍圖璧!」

  「哼,好吧,既然他要開戰,我就提前給他送一份大禮!婚禮就是不回皇城了,我要在這裡,宴請三天三夜,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搶了他的女人!不僅如此,我還要連龍疆的未來,一起搶下!當他知道一切無法挽回的時候,他鐵定生不如死!」

  他幽幽地冷笑著,目光中滿是犀利的惡毒。

  月凌天微微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收回目光,從唇齒中發出一聲無聲的歎息。


  苑芷幽走出琴心別院的時候,並沒有人阻攔她,於是她慢慢向外走,直到身後有人追趕而來。

  「苑小姐!請趕快回去,殿下吩咐過不允許您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追出來的是琴心別院的一群護院兵卒。

  她回頭一笑,「我很想到外面透透氣,要不然你陪我到城牆上去看看?」

  那兵卒遲疑道:「小姐,那邊很危險,還是不要去了。」

  「很危險?」她挑眉問:「要打仗了嗎?」

  「是……」兵卒囁嚅著,沒有再說下去。

  「那麼,就陪我去擎宇山吧,那邊的雪化了吧?我還一直沒有機會看清楚擎宇山的真面目呢。」她嫣然的笑容純真無害,讓那兵卒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拒絕。

  他已知道苑芷幽的身份是未來的太子妃,也不敢得罪,但是太子命令過,絕對不許她離開琴心別院,單獨行動。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多叫些人守著我。我不是這裡的人,也不知道能去哪裡,不過你若是一定要攔著我,說不定我反而會跑掉。」她邊說邊逕自往前走。

  早上起來,她聽到有人在外面說:「殿下今日要到城南去查看軍防……」所以她肯定這些人不會大老遠的從城東跟到城南找歐陽知秋請示的。

  果然,那群兵卒商量了一下之後,只好緊緊跟隨在她身後,也不敢再攔她。

  來到擎宇山,苑芷幽問道:「擎宇山的最高處可以看到星河城外的景致嗎?」

  兵卒答道:「小姐要是想看城外,不用登頂,山南邊那處小亭子就可以看到了。」

  她微笑道:「多謝。」

  那座小亭子的確不是在很高的地方,但是因為山勢陡峭猶如被刀劈斧吹過一般,光滑垂直,可以將山下乃至城外的景致一覽無遺。

  她撩開裙擺,靜靜地靠著亭柱坐了下來,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城外——乍看平靜無波的城外,其實依稀可見一條深棕色的土痕,從海邊一直綿延到距離城牆不到半里左右的位置。那該是一條巨大的溝壑吧?至少有三丈寬、三丈深……也許用不了兩天,這條溝壑就會蔓延到城牆門下。到了那時,一切就會結束了吧?

  「誰准許你們帶她到這來的?」歐陽知秋的怒吼遠遠傳來,不消多久,他就奔到了跟前,「拍拍」兩聲,給了守在亭子口兩名士兵一人一記耳光。

  「不要為難他們。」 苑芷幽挺身起立,平靜地說:「是我自己要來這裡的。」

  「你想幹什麼?」歐陽知秋欺身到她面前,冷凝的眼光中閃動著詭異的幽光。

  「你現在知道了,對不對?知道他還活著。看你這張臉啊,從骨子裡往外透出的喜悅是藏不住的,那麼,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訴我,他現在在城外挖的這條溝,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也許是戰壕吧。」她淡淡地說。

  「你在和我裝傻嗎?」歐陽知秋更加惱怒地盯著她,「戰壕有這種挖法?他至少叫人挖了五十里!他該不是想挖一條地道,一直挖到城裡來吧?」

  她笑道:「那是他的戰術安排,我不清楚。如果真是挖地道,這種挖法似乎太過費時費力。殿下要是准我和他見一面,我也許可以替殿下問一問。」

  歐陽知秋盯了她片刻,毫無預警地說:「今夜我們就成親!」

  「殿下等不及了嗎?怕會輸了這一仗?」

  苑芷幽的反問讓他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冷笑道:「苑芷幽,我是不會輸的。」

  她輕聲開口,「沒有人不會輸,尤其在你認定自己必勝無疑的時候。」


  歐陽知秋和苑芷幽的大婚因為決定倉促,也因為龍圖璧在城外的屯兵,氣氛顯得潦草又緊張,壓抑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前奏。

  歐陽知秋下令在星河城四座城門垛上擺放煙火,子時一到,就將其點燃。

  苑芷幽被強迫穿上厚重的喜服。這一次的喜服比起她在幾個月前嫁給龍圖璧所穿的更為華麗,僅是拖地的長擺就有七尺寬。

  歐陽知秋第一次看到她穿上這件喜服時,還曾得意地取笑,「穿這樣的衣服行走都不方便,若想逃跑,就更難了吧?」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比起幾個月前更艷麗的妝容,身形還看不大出來已有身孕,但是在綁腰的時候,她特意要求將那裡綁得松一點,她不想傷到孩子分毫。

  讓她累得抬不起頭的鳳冠,她也先放在一邊。

  歐陽知秋對於這一點倒是不介意,只是笑道:「蓋上喜帕也就行了。」

  「殿下的父王、母后都不在這裡,我的家人也不在,這樣拜天行禮,會被月陽國上下認可嗎?」她還頗有閒情逸致地和他閒聊著。

  「只要我認可就行了,反正我是肯定不會休了你的。而你,也別想再休了我。」歐陽知秋朝她擠擠眼,又露出初見面時那張孩子氣的笑臉。

  天快黑的時候,忽然間天空烏雲密佈,幾道閃電之後,悶雷滾滾,由遠而近,片刻之後,傾盆大雨就傾瀉而下。

  「天時不對啊。」 苑芷幽坐在窗邊感慨道。

  一直守著她的歐陽知秋沉了沉臉色,「只是下雨而已,又怎樣?」

  「煙火放不起來了吧?」她也嘲他擠眼睛。

  他冷笑道:「你是巴不得放不出煙火吧?不過你放心,我叫人從琉璃坊訂做的這些煙火,是不懼雷雨的。到時候不僅城內,就是城外的龍圖璧也會看得清清楚楚。」

  暴雨一直持續不斷,連點在庭院中的燈火也不得不——收起。

  苑芷幽看著歐陽知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她關注的卻是窗外的聲音——除了那嘈雜的雨聲之外,隱隱約約的,她已經可以聽到一種隆隆的震動,目前距離這裡應該還很遠。

  「殿下……」一會後,有個人匆匆跑進來,滿臉的雨水和汗水已經分不清,臉色甚為難看。「出大事了!」

  歐陽知秋看了眼苑芷幽,將那人一推,跟著出了門外。

  「什麼事?」他確認苑芷幽聽不到聲音,才緩緩開口。

  那人是星河城太守,此時不知道是因為擔心還是害怕,說話不住發顫。

  「殿、殿下,現在終於知道龍疆國的人為、為什麼要挖那條溝了。」

  「為什麼?」

  「這次暴雨使得星河城外的河水暴漲,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海面上的風浪也格外的大,據說有不和的海水翻天覆地掀起波濤,衝入河道中,龍疆國所挖的這條深溝,正是與河道相連……」

  歐陽知秋一愣,「怎麼會這樣?」

  「如今這條深溝已經貫通星河城外,一旦河水沖入,星河城勢必會被河水阻斷與外界的聯繫,甚至……有可能會被衝垮。」

  歐陽知秋此時大吃一驚,他惡狠狠地回頭,衝進屋內,將苑芷幽用力抓提起來。「你都知道了吧?你早就知道了他的計劃,對不對?」

  苑芷幽維持一貫的平靜,臉上沒有任何懼色。「殿下別忘了,我是天星宮。」

  天星宮,洞察天象變化。她知道這一、兩日內月陽國會有暴雨,甚至伴隨暴雨可能還有一場巨大的天變,而這天變,應與海有關。

  她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訴了龍圖璧,那一夜龍圖璧就定下了這個計策。只是她提出了條件,若是衝垮了星河城,他也要趁勢收手,不得再窮追猛打。

  她的目標,是挫敗了歐陽知秋的雄心壯志即可,不想造成更大的傷亡。

  歐陽知秋此刻惡狠狠的眼神像是兩把淬了毒的匕首,他緊緊掐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出房間,拖入了瓢潑大雨之中。

  迎梅在後面呼喊著要衝出來,卻又被人抓了回去。

  強大的雨勢肆無忌憚地淋刷著兩人,沉重的喜服沾了水之後讓苑芷幽的行動更加遲緩。

  但歐陽知秋發了瘋似的奮力拖著她,硬是將她一路拖出了琴心別院,來到城門。

  登上城牆,他將她推到自己面前,透過巨大的雨聲、水聲、大聲呼喊——「龍圖璧!你這個懦夫!想救你的女人嗎?別做夢了!她今日會做我的妻!她腹中的骨肉,會是我月陽國的皇嗣!你若是衝垮這座城,就會讓她們母子死在這裡!你是要做個自負自大的王者,還是無情無義的丈夫、父親?你自己抉擇吧!」

  他回手一指,「放煙火!」

  剎那間,無數道絢麗的煙火,在茫茫暴雨中沖天而起,那燦爛華麗的顏色,竟然在漆黑的雨幕中綻開成無數朵美麗的花火,照亮了星河城中各個角落。

  水光、火光交織在一起,星河城今夜名副其實成了星河掩映之下的一座天城。

  苑芷幽趁歐陽知秋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抽散了自己的腰帶,然後奮力將那件厚重的喜服脫掉,丟下了城牆。

  撒開的喜服,在夜色中乍然看上去,竟像是一個人掉落到城牆之下。

  四週一片驚呼,都以為是苑芷幽墜城了,歐陽知秋急忙回頭看去,這才發現苑芷幽正在向下城的台階奔去。

  「抓住她!」他憤而怒吼,在吩咐左右的時候,自己也閃身追了過去。

  苑芷幽反手一揮,將預藏在身上的幾塊喜餅丟向歐陽知秋。

  但是雨勢太大,讓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往上跑。

  為了奔跑方便,她連鞋子都甩脫了,顧不得腳下堅硬石子硌到腳掌時的疼痛,她只想盡快逃離這裡。

  要跑,跑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她的地方,然後想辦法出城,去與圖璧會合!

  在跑下城牆之後,她漫無目的地衝向眼前唯一能看到的道路,衝進一條窄窄的巷子。她依稀聽以身後有腳步聲緊追而來,緊張的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好像士兵穿著的人正在對自己步步逼近。

  甩不掉對方嗎?她急得有些手足無措,又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依稀看見前面好像有一株大樹,樹旁邊是一處院子她急急縱身,躍向那顆大樹,抓住樹幹一蕩,將自己蕩進了院子裡。

  也就在這時,身後那個追趕她的人同樣躍入了院內,她迫不得已,扯下頭上的髮簪,狠狠地扎向對方的臉。

  那人出手如風,不僅一掌打在她的手腕上,讓她掉落了護身髮簪不說,還將她的雙臂用一條繩子似的布帶纏住,扯到他面前。

  「啊——」 苑芷幽因為失敗而驚呼了一聲,沒想到自己在一招之內就敗下陣來,也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小兵有這麼好的身手。

  最想不到的是,這個小兵放肆地從後托住她的頭,然後重重地吻了下來。

  那一聲驚呼就這樣被猛然堵在四唇相接之間,初時如潮水一般湧來的羞辱感在下一刻被那熟悉的氣息而驚喜得四散分離。

  「你這個女人,總讓我追得這麼辛苦!」龍圖璧低啞地在她唇邊抱怨,再流連地在她唇上頸邊重新烙印一串吻痕。

  「圖璧?真的是你!」 苑芷幽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腰,緊緊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太危險了!你怎麼進城來的?」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他倉促地結束這個話題,環顧了四週一下。「這裡不能久待,也許城牆很快就會倒了。」

  「歐陽知秋似乎將重兵留在東城門。」她急忙提醒,「那天我查到東城門的守城將軍來見他,兩人談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之久。」

  「嗯,我們從西城門來,那邊有人接應。」

  他抱著她翻出牆去,直奔西城門。

  西城門那裡,有十幾名身穿月陽國士兵裝束的人,苑芷幽緊張地拉住龍圖璧,但他卻直奔而去。

  「王爺,快換衣服吧。」迎面而來的那個人讓苑芷幽驟驚——竟然是月凌天?

  「你!」她伸手將龍圖璧護在身後,急問道:「你怎麼讓他……」

  「以後再和你解釋。」龍圖璧接過月凌天遞過來的衣服,將苑芷幽緊緊裹住,然後騎上一匹馬,迅速出城。

  「龍圖璧!你竟然敢騙我!」在他們的頭頂上,忽然傳來一個女人淒厲的叫聲。

  苑芷幽聽出那聲音,低呼,「是月凌凌?她追到這裡來了?」

  「不要回頭。」龍圖璧將她密密圈抱在懷中,頭也不回地催馬疾奔。

  忽然間,身後有破空風聲傳來,龍圖璧將馬鞭往身後一揮,擋掉了什麼,可隨即破空之聲再度傳來,苑芷幽只感覺他身子一僵,悶哼一聲。

  她急問道:「你是不是受傷了?」

  「沒事。」他將身子伏在她身上,把她抱得更緊,雙腳用力一夾馬腹,馬兒馳騁得如風馳電掣一般。

  星河城外的那條溝壑,此時已被灌湧進來的河水完全充滿,河水源源不絕地衝入,衝向城門。

  那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好像一頭巨大的野獸,正瘋狂地衝撞著整夜星河城。

  暴雨依舊,星河城中一片大亂,歐陽知秋四處奔走,忙於部署應付的同時,亦到處尋找苑芷幽的下落。

  「人呢?她一個女人,能跑到哪裡去?」他站在城中大喊,「守住城門!必須將苑芷幽抓住!」

  「殿下,四面城門已經被水圍困,龍疆國的士兵在城外射火箭入城,也不知道火箭上綁了什麼,竟然遇水不滅,城內已有多處起火……」

  「殿下,苑姑娘不知去向,有人說似乎看到他們騎馬從西城門走了。」

  「殿下,我軍援兵被龍疆國軍隊困在距離此地三十里外的路上,一時救援不及。援軍首將崔將軍問我們何時能出城與他們會合?」

  「殿下,水勢太大了,南城門已經被衝垮了一半,還是盡快撤離吧!」

  歐陽知秋像被人抽走所有力氣,面色慘白的頹然靠牆,癱倒下去,口中還喃喃念道:「我不會輸的!不會輸的!」


  西城門上,彷彿失了魂的月凌凌在城牆上搖搖欲墜,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

  「月凌天,我一直以為最毒婦人心,沒想到你比我還狠。」

  她慘笑著,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那人是誰。「出月陽國之前,你說你喜歡我,要跟我一起執行任務。但是現在,你竟然不惜投靠龍圖璧,出賣我,還誣蔑我是叛徒,這樣的行徑,又算什麼?」

  月凌天在她身後低聲回答,「我做人的原則向來就是,如果得不到,就不如毀了它。」

  她繼續慘笑,「那麼,你現在成功了。我殺了龍疆皇上,又射了龍圖璧一箭,以後是回不去了。他身邊有了苑芷幽,也絕對不會要我,殿下這邊,已認定我是叛徒,下令見我即殺。天下之大,居然無我立足之地。」

  「凌凌,你已經讓自己陷得太深,活得一點樂趣都沒有了,跟我走吧。你的過去被人霸佔了十幾年,日後,你該過自己的日子。我願意陪著你,天涯海角。我不敢說讓你榮華富貴,但是起碼龍圖璧不能給你的真心,我能給!」

  她聲音破碎的說:「但是,我永遠不會愛你,也許我還會恨你一輩子……」

  「我知道。」

  月凌凌的臉上有水珠沒落,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夜空中緩緩撥開烏去的一輪銀盤,一語不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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