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樹]這是我的答案[全文完]

翔風鷲

啊...
原來是她肚子餓了
氣氛這麼緊繃
這麼凝滯
我還以為她會說出什麼話來

[喔!我有幫妳買早餐回來!]

我走向桌子
把早餐拿給她

[這就是我昨天跟妳說的蛋餅,很好吃喔!]

"嗯...謝謝!我先去刷牙...."

[好!還記得浴室在哪嗎?]

我走到門口
指著浴室的方向

[那邊!]

"我知道..."

看樣子她似乎還沒睡醒
眼神有點飄乎
答話有氣無力的
走路很緩慢
還得一隻手扶著走廊上的牆壁

我想大概是那傷口的關係吧!
傷通常是隔夜之後才開始發痛的
但她剛剛跟我說不會痛
八成是騙我的....

我走向前去扶她

"啊..!不用扶我啦...我只是有點暈...."

[妳怎麼啦?]

"沒...沒什麼..."

[穿拖鞋....]

她進了浴室
然後喀的一聲把門鎖起來
拖鞋也沒穿.....

她怎麼了?
為什麼有點心不在焉的感覺?
剛剛的四目相接
我似乎感覺到她有話想告訴我
但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是肚子餓了
因為人肚子餓了不會有力氣擺出那麼認真的眼神

我到啊群的房間拿早餐
再回到自己的房間
趁筱柔還沒從浴室出來
我趕緊換上另一件T恤
因為我發現這件T恤上有筱柔的血

過了好一下子
筱柔都沒有出來
我又不敢去看
也不敢叫她
眼看時間已經接近八點半了
她今天上班肯定是來不及了!

不知道為什麼?
我居然有一種興奮的感覺.....

但興奮的感覺持續沒多久
我又開始擔心她到底在浴室裡怎麼了?
瓦斯中毒了?
不可能啊!
瓦斯在室外啊
大熱天的用瓦斯幹嘛?

暈倒了?
不會吧!
她有貧血嗎?
大部份的女孩子都有貧血
我想她一定有...
那怎麼辦?
破門而入?

我說過
我是正人君子
破門而入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而且那扇門如果真被我給破了
我想我的手大概也掉地上了.....

我走到浴室外
輕輕的叫她

[筱柔...妳...怎麼啦?]

接著我聽到我塑膠杯掉到地上的聲音
然後她應了我一句

"沒...沒事...."

[八點半了耶....妳要不要先打電話到公司去請假啊?]

我距離門3公尺說著

"喔...好...我等等就打..."

[妳在拉肚子?]

"不是啦!"

[妳沒事吧!...怎麼啦....?]

"沒事...我沒事...."

我越聽越覺得奇怪
這樣的聲音怎麼會沒事?

[有事說沒關係!妳想洗澡是嗎?我去幫妳開瓦斯!]

"不...不是..!"

[還是妳想洗澡,但是沒衣服換?我可以先拿件乾淨的襯衫給妳穿....]

"不是...不是...."

[那....不然是什麼?]

"沒啦...沒事啦...我等等就出去了..."

[喔....]

我莫名其妙的轉身走向房間
走沒兩步
筱柔就叫住我

"一書..!"

[嗯?怎樣?]

"我....."

她的聲音好像在發抖

"幫我一個忙....."

[妳說啊..!]

"你們這裡有住女孩子嗎?"

[沒有耶....]

"那....那...."

[妳怎麼啦?]

"我....."

[妳說沒關係啊..]

"我那個來了...."

啊!!??
我有沒有聽錯?
不會吧?!
這麼巧?
這麼剛好??

[啊....是喔....那...那...那妳要那個的那個是嗎?]

我一下子說不出那個的那個是什麼.....

"嗯...."

她的聲音持續發抖著

[那...我現在馬上去幫妳買!]

我的聲音也開始發抖

我衝回房間拿錢
然後馬上下樓
在下樓之前我還叮嚀她

[筱柔,只要不是我,千萬別應聲喔!]

這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

我用最快的速度衝下樓
發動機車
突然想到那個的那個有很多品牌
每個女孩子用的都不一樣
那筱柔用的是什麼?

厚!
天啊!!
怎麼會遇到這種情形?
我該不該上樓問她啊?

猶豫了三秒鐘
我決定上樓問清楚
既然她有勇氣告訴我
我也要以自然心面對
雖然現在兩個人都緊張的要命.....

[筱柔....]

"蛤?買回來啦?這麼快?"

[不是....我還沒去....]

"呃...怎麼了...?你不敢買嗎?"

[不是!不是!我是想問妳....妳用哪種牌子的...?]

話一問完
大概安靜了五秒鐘
突然筱柔在浴室裡笑了起來

[怎麼啦?]

我急得要命
她卻笑的出來

[一書...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她邊說邊笑
我聽了之後想一想
然後我也開始笑起來

[是很好笑沒錯啦!呵呵~~但是我還是得去買不是嗎?妳快說啦!呵呵呵~~~~]

"好自在,幫我買好自在....呵呵~~~"

[好...好...哈哈哈....]

我走下樓梯
還不自禁的一直笑
這是什麼對話啊?
這輩子我想沒有多少人會有這樣的經驗吧!

騎上機車
我的笑還沒有停止
直到騎到了7-11
我才忍住了笑
故作正經的進去......



回到宿舍
我還沒忘記剛剛7-11的女店員給我的奇特眼光
但我能解釋什麼?

[呃...這是買回家當紙拖把用的!]

這種事還是別解釋的好
免得越描越黑

走上樓梯
我輕敲了兩下浴室的門

[筱柔,買回來了...]

"喔!"

啪一聲
浴室的門開了
開了一個小小的縫

她接過"那個的那個"之後
又趕緊把門關起來
我也趕緊"逃"回房間

我坐在床上
剛剛的窘境還清晰的在腦海裡上演著
我敲一敲我的腦袋
試圖讓它清醒一點
或者應該說是讓它迷糊一點

沒多久
筱柔出來了
我把早餐遞給她
她怯懦懦的接了過去

"謝謝...."

之後
只剩下塑膠袋七七擦擦的聲音
我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也沒再開口

大概過了5分鐘
感覺好長好長的5分鐘
我跟她再一次四目相接之際
我們又噗嗤的笑了出來

[好了..好了..別再笑了..會瘋掉...]

"嗯..嗯..好..."

我們停止了笑
她的臉被紅色取代了笑容
好紅,真的好紅

[筱柔,妳要不要先打電話去公司?]

我把電話拿給她

"對喔!我都忘了..."

她接過電話
放下手上的蛋餅

"不知道今天要不要上班..?"

[問問看嘛!]

撥了電話
經過一番詢問之後
答案是要上班
而她決定請假

[妳要請假?]

"嗯...請好了!"

[那等等妳再睡一下好了,我去看看啊群他們...]

"他們在哪?怎麼啊群不在?"

[他們在學校宿舍裡!啊群昨天怕得要命,我帶他去找啊寶他們..]

"喔...那我跟你去!"

[不用啦!妳一定沒睡飽!妳再多睡一下!我一下子就回來..]

"那我要睡這間還是那間?"

她豎著食指在我跟啊群的房間之間遊動著

[妳選啊!對了!妳昨天不是睡我這間嗎?怎麼今天早上出現在那邊?]

"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我怕地震再來..."

[喔!那妳現在要睡哪裡?]

"這裡!你的房間比較舒服..."

[真的?]

"對啊!男孩子的房間可以這麼乾淨的很少耶!"

[謝謝啦!]

"果然是處女座的!"

處女座?
處女座真這麼管用嗎?
我想是吧!
女孩子畢竟比較喜歡乾淨的地方

[我去找啊群了!妳吃飽後睡一下好了...]

"好..."

拿了鑰匙
走下樓
心裡泛起一抹抹甜甜的滋味

從昨晚到現在
筱柔沒有離開過我身邊
我們的手也不時的牽在一起
雖然那是因為停電的緣故
但不可否認的是我跟她之間的感覺已經慢慢的起了化學作用

但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
我不知道
因為我猜不著她的心思

地震發生時她打電話給我
為什麼?
從公館到台大醫院的路上她緊緊抱著我
為什麼?
她選擇到我的宿舍裡過夜
為什麼?
她趴在我床沿邊睡覺
為什麼?

難道這一切都只能用她的那一句"我怕極了孤單"來解釋?

答案永遠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我只會在這邊猜測而已

怕極了孤單?
若真是這樣的答案
那麼我只是一個臨時可以陪伴她的人
讓她不那麼孤單

這樣是悲哀的嗎?
不是吧!
至少我有那個資格
有陪伴她的資格
即使她真的會使用過就丟棄
我也會保留跟她所有的回憶

愛情這種東西好奇怪
越愛
好像真的會越笨
越容易不顧一切
等到傷心的那天到來
就得故做勇敢的擠出勉強的笑容
然後背地裡收拾著摔碎在地上的心.....

我能說嗎?
我能把我對她的感覺說給她聽嗎?
可以的!
但是現在絕對不是時候
除了她剛剛從另一段傷心的感情裡逃脫之外
就是我沒有那個膽量

說與不說之間如何決定?
如果說了之後我跟她之間會有好的結果
那麼當然是早說我早高興
但如果事與願違
我倒寧願跟她這樣自然的相處下去

啊寶的宿舍到了
我在關掉引擎的同時
也決定關掉我猜測筱柔心思的腦袋瓜子
這種事不要想比較好
如果失敗了比較不會痛.....

翔風鷲

進到阿寶的宿舍
竟然沒人
而且宿舍裡人少的可以
偶爾才會聽到一些拖鞋拖著地板的聲音

他們到哪去了?
照他們平時的習慣應該是不會那麼早起才是
雖然現在已經不早了
但是昨晚的折衝即使阿寶他們起得再早
阿群那傢伙也一定睡死在床上

[該不會回去了吧!?]

我在心底思考著
趕緊下樓騎上車子飆回去
果然
阿寶的機車在我住處樓下

這下慘了
筱柔在睡覺
而且在我的房間睡覺
他們不知道又要造什麼謠了.....

我衝上樓
都還沒跨進走廊
就聽到阿寶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

『阿群!你什麼時候開始用好自在啦?』

阿!?
這下死定了!
筱柔忘了把"那個的那個"收好

[阿寶!小聲點!]

我衝到浴室門口壓著聲音對著他說

[筱柔在睡覺!]

阿寶轉頭看我
一臉癡呆的說

『啥?筱柔在睡覺?她在這阿?』

「什麼好自在阿?我這裡只有保險套阿!」

阿群從他房間走出來
看到我在浴室門口

「一書!你在阿?我怎麼沒看到你的機車?」

[噓.....筱柔在睡覺....!!]

我邊比手勢邊對他說

「筱柔?」

他一臉狐疑的看著我
然後往我的房間走去
瞄了一眼之後
馬上往我這邊衝過來

「丁一書,我不知道你動作這麼快耶!?」

[閉嘴!你別亂想!]

『那這個是她用的喔?』

阿寶把"那個的那個"拿到我面前

『不會吧!你們.....』

[厚!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子!絕對不是!]

「一書...我想我們不能再叫你一書了....」

阿群了看那包好自在

「應該叫你一馬.....」

[馬你個大頭啦!你們別亂想啦!她會在這邊是因為.....]

我把事情從頭到尾解釋給他們聽
但盡量把"好自在事件"給抹得模糊一點
畢竟這種事講給別人聽對女孩子來說是不好的
更何況是說給我面前這兩個白癡聽

他們聽完的第一個反應當然不外乎是一堆黃色思想
我不是說我沒有黃色思想
只是我沒辦法把我的黃色思想用在筱柔身上

"ㄧㄟ..?!"

筱柔的聲音從我房裡傳來
我回頭一看
她站在我房門邊

"你們回來啦?"

[呃!是阿!是阿!]

「阿妳的頭還好吧?」

阿群問

「聽一書說妳被床頭燈打到喔?」

"是啊!還好一書有去找我..."

[妳怎麼不睡了?妳才睡沒多久耶!]

我說

[我們吵到妳了對吧!你們兩個渾蛋!]

我回頭朝阿群的胸口捶下去
順便把阿寶擋住
應該說是把那包東西擋住

阿寶也挺聰明的
趕緊把東西放回去

"沒有啦!我自己醒的,睡不著了嘛!"

筱柔走到我身邊
她的右間輕輕觸及到我的左臂

[喔!那帶妳去換藥!順便帶妳回去洗澡換衣服!]

這時我感覺到有四道奇異的眼光朝我射過來
不用說
就是阿寶跟阿群這兩個傢伙
他們的眼光在我跟筱柔的身上上下打量著
眼神不時的在告訴我"再否認阿...你再否認阿..."

"怎麼了?怎麼這樣看我們?"

「ㄟ...沒事!妳的衣服上有點血跡喔!快回去把衣服換掉比較好啦!」

『對對對!我也是這麼想啦!哈哈哈』

兩個人一搭一唱的活像啟智班的小朋友
不知道他們的默契什麼時候培養的?

[走!我載妳去換藥!]

我對她說

"好!"

我向阿群他們使了個眼色
他們很試相的相偕回到房間裡去
還不忘回頭說再見

我等他們進了房間之後
一大步跨進浴室裡把那包東西拿出來

[我們....用不到....]

我笑著對她說

[妳帶回去吧!]

"當然要帶回去阿!"

她在我胸前打了一下
我的心又麻了一下
而且漏了一拍

下樓後
騎上機車
筱柔好像很自然的環住我
今天的陽光好舒服
我想我得開始習慣了
習慣她這樣溫柔的對待



看樣子台北市的電力還沒有恢復
紅綠燈持續罷工當中
各個路口都有交警在指揮著交通
而且隨時能夠聽得到救護車的聲音

載著筱柔回到她的住處
這是我第三次來
卻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房間長得什麼樣子

女孩子的房間我想再怎麼形容一定都是"整齊清潔"幾個字
當然筱柔的房間也不例外
不過當我看到地上那一堆碎玻璃
還有床上那些碎的比較大的
我就覺得有點難過

"一書...你在發什麼呆啊..?"

她在我面前晃兩下

[沒!沒有!妳這裡挺不錯的!]

"但是房租貴啊!"

[一個月多少?]

"9000塊..!"

我聽了差點沒跌倒

[9000??那麼貴?]

"不過我只出一半啦!另一半是....是他幫我出的...."

她突然壓低了語氣
他?
喔!那個他喔?!

[喔!了...我幫妳把被子上的玻璃弄乾淨,妳去洗澡吧!]

我刻意不讓她再想起他....

"不用了!我自己用就可以了..!"

[沒關係!沒關係!妳快去洗澡吧!]

我撿拾著被子上的碎玻璃

[小心別把傷口弄溼了!]

我慢慢把被子收起
然後拿到外面抖一抖
一再確定這被子已經沒有玻璃之後
我才拿進筱柔的房間

[筱柔,妳這裡有沒有掃把?我把玻璃掃一掃..]

我在四周環視著

[還有畚斗喔...]

這時我發覺有雙眼睛正仔細的看著我

[筱柔...妳怎麼了....]

我停止了手邊的動作

就是筱柔
她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離我約兩公尺的距離
兩隻手放在腿前
眼睛裡閃爍著迷人的光

她一語不發
慢慢走向我
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那眼神就像早上那時候一樣

我們就這樣呆了半恦....
不!應該是我就這樣呆了半恦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
氣氛變得怪怪的
但不是尷尬
而是在迷濛中散著一絲絲的溫柔

"掃把...在浴室裡...."

她指著浴室說

她終於說話了
輕輕道出的兩句話
劃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喔!喔...]

我一下子還回不過神來
趕緊把視線從她眼中移開
往浴室走去
然後拿出掃把畚斗開始掃地

碎玻璃接觸的聲音在耳際間遊動著
斯斯的掃地聲
還有移動椅子的聲音
取代了我跟她之間的對話

我們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就坐在床邊看著我掃地
我則連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這不是我希望的嗎?
這不就是我說過的證明嗎?
剛剛她眼神裡透露出的訊息是感動嗎?
還是迷惘?
還是她天生就擁有的那副會勾人魂魄的眼神?

我又犯了老毛病了
明明告訴過自己不再猜測她的心思
偏偏都在這樣的情況下悔了自己與自己的約定

我是在證明
而且我很用心在證明
這一切只是為了讓她對我有感覺而已....

但我想要的是什麼感覺?
我從來沒問過自己
但我可以肯定的
絕對不是現在這樣的感覺

"愛在曖昧不明時最美麗"
我得對這句話產生質疑
若我跟她之間已經走到了曖昧不明的地步
為什麼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美麗?

玻璃一下子就掃完了
刻意在把畚斗裡的東西倒到垃圾桶裡去時
順便把垃圾袋給紮起來
我沒辦法讓這種靜的恐怖的氣氛繼續下去

[筱柔!這要丟哪裡?]

我轉頭笑著問她

"晚上垃圾車經過時再丟...."

她一樣坐在床上
視線似乎從剛剛到現在沒有離開過我身上

[喔!那我先拿到樓下去好了!妳快去洗澡啊!等等還要去換藥你呃!]

我一樣笑著說
提著垃圾往門口走去

"一書...!"

剛走到門口
她叫住我

"我問你....."

我回頭看她
臉上再也擠不出任何笑容
因為她的表情及眼神
是我從未見過的認真

"這就是你說的....證明嗎..?"

翔風鷲

"這就是你說的證明嗎?"

我站在門邊
耳邊一直迴盪著這句話

空氣又漸漸的壓迫進來
幾近窒息
伴著那句話迴盪的
是不知道哪來的嗡嗡嗡的聲音
我再也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
就連心跳聲都在這時候離我而去

我該怎麼回答?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我現在才敢真正的面對
當我跟她之間的關係要做出一個定義時
就連一句"是的!"我都說不出來

我告訴過自己
如果讓她知道我的感覺之後的結果是我所沒辦法接受的
那我寧願這樣自然的繼續下去
我寧可讓我跟她之間沒有任何絕對的定義
也不要有令人心痛的答案

看著她的眼睛
我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我只是對她笑一笑
提著垃圾就往樓下走去.....

垃圾要放哪?
我不知道
我更不知道我在作什麼?
因為在我回過神來
聽到周圍轟隆隆的車聲之後
我才發現我竟然在羅斯福路上
載著一包垃圾
正漫無目的的騎著

我怎麼拿出鑰匙?
怎麼騎上機車?
怎麼騎到馬路上的我通通忘記了
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一段沒有記憶的空白 那我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也忘了
什麼都不記得
只知道我現在載著的這包垃圾
是從筱柔那裡拿出來的
而我現在的責任就是要把這包垃圾丟掉

好不容易在路邊看到一個垃圾桶
把垃圾丟掉之後
我慢慢的回到公館
她住的地方

浴室裡傳來水聲
她在洗澡了
我想現在絕對不是我待在房間裡的時候
所以我找了一支筆跟一張紙
留了張紙條給她
告訴她我在樓下等她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
台北市熱得可以
原本應該開著冷氣營業的店都把門開得大大的
很多人的手上都拿著東西搧風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卻一點都不熱
大概是剛剛筱柔那個問題吧!
因為我發覺那個問題的溫度很低
把我的心情給冷卻了.....

過了沒多久
筱柔下樓了
剛洗過澡的她看起來更美
而且身上好香
我離她有段距離都聞得到
差點被這種迷人的香味給薰死.....

"你怎麼不在樓上等?樓下很熱耶!"

她紮著馬尾說
我第一次看到她紮馬尾

[呃!?不會啦!還不會太熱!]

"好了!我們走吧!"

[好!]

她好像忘了剛剛那一段的朦然
彷彿只剩下我在乎那一段的迷離與溫柔

小Jog再一次奔馳在羅斯福路上
太陽不再那麼舒服的照射在我身上
我的手臂上感覺到火燙的溫度
而且我開始後悔
我不該穿黑色T恤出門的

才剛想到我穿著的是黑色T恤
我的餘光就瞄到後視鏡裡筱柔的衣服
也是黑色的短T恤
再看看我的藍色牛仔褲
她的竟然也是...!?
藍色牛仔褲.....

剛剛她下樓時我怎麼沒發覺?
她為什麼要跟我穿同樣款式的衣服?
難道這是她的證明?

厚!丁一書!
你又開始在胡思亂想了!
人家只是碰巧
只是碰巧好嗎?

我不自覺的甩甩頭

"一書,你怎麼了?"

[沒!沒有啦!]

到了台大醫院
病患比昨天多好多
不知道地震到底對台北市做了什麼事?
沒有電力
看不到新聞.....

護士小姐告訴我她們現在沒辦法幫我們換藥
要我們自己去買藥自己換
想想也好
不然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輪到筱柔

於是我們又騎上機車
跑到承德路與長安西路口的那家康是美買了一個急救箱
老闆娘看到筱柔的傷時
就開始說地震有多恐怖多恐怖
這一說不得了
唏哩嘩啦的講個不停

「小姐啊!我看妳長得這麼漂亮喔,要小心自己的臉啦!還好是打在額頭喔!如果打在臉上喔,我看你男朋友就不要妳了喔...」

老闆娘說著說著就往我這邊看過來
筱柔竟然也往我這邊看過來
而且她還在笑

「喔!啊我現在才注意到你呃!你們還穿情侶裝耶!很速配喔!」

[呃!呵呵~~只是顏色一樣啦...]

我忙著解釋

[老闆娘,多少錢?]

我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顏色一樣就很像啦!你們看起來真的很速配你呃!600塊啦!」

我趕緊把錢給她
然後拉著筱柔就走

「漂亮的小姐,這個男朋友好喔!別讓他跑掉啊!」

她還不忘多補幾句
聽得我爽也不是
不爽也不是
厚!好痛苦!
冷汗直流

筱柔只是回頭對她笑一笑
並沒有說什麼
還好她沒有說什麼
不然我又要開始緊張了.....

[那...我載妳回去擦藥囉!]

"好!"

我們騎上車
往公館的方向前進
筱柔的手把我抱得緊緊的
我能感覺到她把整個身體都趴在我背上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騎到一半
她突然問我

[回答什麼?]

"這是不是你的證明?"

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呃...]

她把頭枕在我右肩上
我可以感覺到她正用她天生認真的眼神看著我

[我說過,那不能回答,那需要證明...]

"那這是不是你的證明.....?"

這時候前面傳來一聲"碰"!!!
有人出了車禍

因為這一聲碰撞的聲音太大
我跟她都嚇了一跳
放慢了速度
從車禍現場經過....

[好恐怖....]

"嗯...."

[妳自己騎車的時候要小心點...]

"我知道...你也是唷...."

[妳放心!我這台是百戰小Jog,絕對沒問題啦!]

我拍拍儀表板對她說

"你說它叫什麼?"

[百戰小Jog啊!]

她聽了開始笑
鶯燕似的笑聲迴繞在我的耳邊

我右轉汀州路的時候
她突然叫住我

"一書!我想去你那邊!"

我那邊?
不會吧!
她才在那待沒幾小時就愛上那邊啦?
那邊還有啊群那個笨蛋耶!

[為什麼要去我那邊?]

我問

"因為那裡比較涼啊!"

[妳住的地方有冷氣耶!]

"可是沒電啊!"

[對喔...]

"走啦!走啦!我們去找啊群啊寶他們去吃飯!"

[妳怎麼突然想找他們啊?]

"因為他們說話很好玩啊!我喜歡跟他們說話不行喔?"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不過我倒樂的高興
車子又往政大的方向前進
我跟她的笑語
再再漫延在我自我陶醉的世界裡.....



「喂喂喂!那叫保險套!不是氣球!ok??」

才剛上宿舍樓梯
就聽到啊群的聲音

我趕緊把筱柔的耳朵摀住
免得她被這種限制級的對話嚇著了

「你少噁心了啦!還拿著在那邊吹...」

『我就是要讓你噁心啊!都快一點了,你到底要不要吃飯啊?』

[你們兩個在幹嘛?]

我走到啊群的房門口

[啊寶....你少噁心了好不好....?]

啊寶正在把一個保險套吹成球

『我故意的啦!誰叫我們這位林昱群大帥哥猛看小說不吃飯啊?』

「啊你也要讓我看完啊!」

啊群拿著一疊紙嚷嚷著

「很好看耶!你們都沒有欣賞的眼光!」

[什麼小說那麼好看?]

我問

「hiyawu藤井樹的小說,"你的眼鏡"啊!很好看耶!」

他把那一疊紙拿到我面前晃

「我還特地Print出來耶!」

『啊你不是載筱柔去換藥?』

啊寶問我

『啊她人咧?』

[在這兒啊!]

我指著門外說

"我在這兒!"

她探頭進來

"一書....我肚子餓了...."

『聽到沒有?狗腿群!人家美女說肚子餓了啦!』

啊寶開始把那吹滿氣的保險套放風

「喔喔喔!!好好好!!我們一起去吃飯!」

啊群趕緊把小說放下

「筱柔,肚子餓了喔!我們去吃飯了嘿!」

他跑到筱柔面前

『你看!跟他做朋友多沒意思!!美女一句話就乖得像隻貓一樣!』

啊寶把保險套丟進垃圾桶

"好啊!要吃什麼?"

筱柔對著啊群說
身體卻往我身後移

啊寶跟啊群都愣了一下
看著筱柔跟我

「我們去吃排骨飯!!」

啊群提議

『厚!只要是吃的就好,我快餓死了!』

啊寶說

[妳要不要吃排骨飯?]

我回頭問筱柔

"都好啊!我沒意見!"

啊寶跟啊群又呆了一下

「那走吧!」

啊群跟啊寶開始往樓梯移動
還勾肩搭背的不時回頭看我跟筱柔
竊竊私語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啊群讓啊寶載
筱柔當然是讓我載
到了快餐店
叫了四份排骨飯
接下來的情景就是像是蝗蟲過境

筱柔吃東西很慢
我當然也不能吃太快
如果我們三個都吃完了
她就會不好意思吃下去

「筱柔!妳怎麼把繃帶拆掉了?」

啊群問她

"剛剛拆的,因為我要換藥啊!"

「剛剛不是要去換嗎?怎麼還沒換?」

"我們要自己換!醫院太多病人了!護士忙不過來!"

[我已經買了急救箱了!]

我說

[等等吃完飯我再幫筱柔擦藥!]

啊群看著啊寶
啊寶看著啊群
然後相擁而泣

「喔!啊寶!我的額頭受傷了....」

『喔!啊群!沒關係!等等吃完飯我再幫你擦藥....』

兩個人在那邊一搭一唱的
活像兩個白癡.....

筱柔被他們這一逗臉都紅了
但是她笑得很開心
還瞇著眼睛看著我笑

「喔!啊寶!我們等等不要回去好了!」

『喔!是嗎?啊群!那我們要去哪呢?』

「我們去逛街吧!人家好久沒逛街了!」

『是喔!啊群!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喔!啊寶!你對我太好了!那...那這一他嗚啊要誰付錢呢?」

啊群指著桌子

『喔!啊群!自然有人會付的!我們走吧!』

「真的嗎?喔~~這真是太神奇了~~!!傑寶!」

他們兩個站了起來
往門口走去
啊群還把頭枕在啊寶肩上
看起來好噁心.....

傑寶?
我還魔術靈咧!
聽起來像是電視廣告裡的清潔用品

我當然知道這一頓我是付定了
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居然用這麼噁心的方法脫逃

筱柔當然是笑得闔不攏嘴
我也是被他們搞得東倒西歪
我終於知道筱柔為什麼喜歡找他們一起出門了!
跟他們出門一點壓力也沒有
而且還很快樂

"他們好可愛!"

[是啊!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我起身走向櫃檯付錢
付完之後發現自己身上的現金僅剩300元
再回想一下提款卡裡的金額只剩3000多
今天才9月21號
三千多塊錢我得活到下個月5號

[吃的飽嗎?]

我坐回座位

"嗯!都吃不完了!"

[吃不完就別吃了!]

"嗯嗯嗯!我就在等你這句話!"

筱柔從桌上抽出面紙

"我們走吧!"

走出快餐店
我們回到宿舍
午后的寧靜讓人感覺好舒服
偶爾會有機車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一書,我問你!"

她看著我門上的月曆

"21世紀快到了,在跨年之前,你有什麼希望?"

我把急救箱放到桌上

[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啊!只是問一下!"

她轉頭
俏皮的把雙手背在身後

[那妳呢?妳有什麼希望?]

"我啊!當然是考上大學囉!2000年7月我就要上戰場了呢!"

她的腳在地上拍了兩下

"我考上了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好棒的希望!那我先祝妳成功囉!]

"謝謝!你呢?你還沒說耶!"

我?
我有什麼希望?
我倒是沒想過
除了世界和平這個無聊且沒辦法達成的希望之外
大概就是All pass吧!

我看著她的眼睛
猛然的
我突然想起我真正的希望

"說啊!"

[我想愛一個人.....]

她突然收起她的笑容
怔怔然的看著我

[這只是希望啦!]

我趕緊笑著回她

[我愛上了也一定第一個告訴妳!]

"那我也祝你成功囉!"

她也笑著回我
氣氛有點怪怪的

[謝謝啦!]

"他們不在,好安靜喔...."

筱柔坐到我床上

[如果妳跟他們在一起久了,妳就會受不了了!]

我笑著說

[妳才認識他們第二天而已,妳不知道他的恐怖!來!我幫妳擦藥了...]

"那我們認識多久?"

[呃....]

我坐到椅子上
距離她大概2公尺
看著她的眼睛

[才幾天而已.....]

我打開急救箱

[但是卻像認識了好幾年....]

我拿出優碘和一些棉布
走向她
半跪在她前面

[忍一忍,會有點痛喔.....]

我把優碘滴在棉布上
輕輕的在她額頭的傷口上擦拭著

"為什麼會這樣...?"

她看著我
嘴角輕揚
這是笑嗎?
我不知道
因為她的眼裡閃爍著淚光

[怎樣...?]

"為什麼....我們會這樣....?"

我停止了動作
慢慢放下我的手

[因為....]

我低下頭
心裡好亂好亂

"因為什麼..?"

她也蹲了下來
眼中的淚滴落在我膝蓋上

"因為什麼.....?"

我抬頭
看著淚眼汪汪的她
淚水濕潤了她的睫毛

[因為我在證明....]

翔風鷲

我站起身來
走向桌子拿繃帶
然後拿出透氣膠帶
截成好幾條

窗外吹進一陣風
裹著午后的空氣
暖暖的
透進我身體裡

[我在證明.....]

我撕著手中的膠帶

[我在證明給妳看....]

"....."

[我們男人,也會一直用心的愛著一個女人.....]

我回頭
拿著膠帶和繃帶
蹲在她面前

"....."

[別動....我要貼繃帶了....]

四周好安靜
只剩下膠帶撕離手指頭的聲音
一條一條的撕
她的淚
一顆一顆的掉

[別哭了....妳從認識我到現在一直哭給我看.....]

我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只有一隻手指與她的臉接觸

我起身走向桌子
收拾著急救箱
把它放進最大的抽屜裡
那裡面
也放著那本日記

"一書...."

她開口

"我可以相信你嗎......?"

我轉頭看著她
慢慢關上抽屜

[可以,如果妳認同我的證明....]

她看著我
淚水又一顆顆的掉下來

我從桌上抽了幾張面紙
然後蹲在她面前
輕輕拭乾她的淚

我想我應該去買個風鈴
掛在窗戶上
讓它天天都能染著風的氣息
告訴我風在對它說什麼
因為現在吹進我房裡的風
道著什麼訊息我不知道
它一樣暖暖的
輕撫過我每一個輪廓

她抱著我
淚堤在我肩上崩潰

"我好喜歡你....好喜歡...."

[......]

我只是抱著她
一句話也沒說

"即使你不證明...都會是我遇見過最好的男孩子...."

[......]

她的髮香
再一次熟悉的漫延在我鼻間

"我忘不掉那個口罩....忘不掉陽明山的夜景...."

[......]

"也忘不掉你陪著我半夜跑醫院...只是為了幫我擦藥...."

[......]

"更忘不掉你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總是會出現在我身邊....."

[嗯......]

"但是我好害怕....我好怕你會跟他一樣....."

[我......]

"我不敢再去想了....如果哪一天我也沒有了你...那我該怎麼辦....?"

[.......]

".....我該..怎麼辦...?....."

我左肩上的衣服濕透了
她的泣聲聲聲傳入我耳中
痛在我心裡
滿滿的心疼加上滿滿的淒然
這一刻是不是也屬於幸福?
我已經不想再釐清了

我沒辦法說出任何承諾
因為世事總是難以預料的
我不能給她任何的期待
因為期待越高
摔下來的痛是錐心泣血的
是永遠都沒辦法復合的傷口

他已經對她造成一次傷害
我不想再當另一個撕裂她愛情藍圖的劊子手

我是很喜歡她
但此刻的她
脆弱得讓人碰都不敢碰
更何況要我進駐她的心

我沒有給她任何答案
我只是把她抱上床
蓋上被子
我坐在床邊
拭去她的眼淚
靜靜的等她睡去.....

我真的應該去買個風鈴
不然我真的不懂
風帶給我的是什麼訊息......



「一書!發什麼呆啊?」

啊群在我肩上搖了兩下

[啊..!?沒...沒有....]

「厚!馬的咧!你有點精神好不好!?」

他提起壺子替我把眼前這小小的茶杯填滿

「我很少這樣罵人的耶!」

[嗯....我知道....]

「今天請你來這裡泡茶就是要讓你忘記她,開心一點...沒想到你還是一樣....」

他放下茶壺

「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了就有氣....」

[真能忘的那麼容易就好了....]

我一口就讓杯裡的烏龍茶見底

[我應該在那時候就留住她的....]

「哇...貓空的烏龍茶一泡將近一千塊耶....你也喝慢點.....」

他又提起茶壺把我的杯子補滿

「後悔之後才在說後悔的事都沒用啦!」

[......]

「她那時候怎麼跟你說的?」

[那天晚上,我接到她的電話.....]

「嗯!然後呢?」

[她說她在彰化....跟她男朋友在一起....]

「嗯....再來咧?」

[她男朋友的未婚妻死了....死於地震....]

「啊....不會吧.....」

啊群拿著夾子把茶葉夾出來 「啊她就這樣回去了喔....?」

[幾天的感情當然贏不了別人的....]

「講那什麼鳥話?啊你就這樣放她去喔?」

[不然我還能幹嘛?]

我又一口讓茶杯見底

「啊你是水牛喔!?喝慢一點啦!很貴你呃!」

[我好笨....好笨....]

「笨你個大頭啦!她如果真覺得你好,她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啦!」

[會回來早回來了好不好!都多久了!!??]

我拍著桌子說

[9月21號那天晚上載她回去之後到現在,你看!都多久了?]

「也才一個多月啊!你別氣成這樣啦!」

[我是在氣我自己!!]

啊群又把我的杯子甜滿

「啊你把信寄出去了沒?」

[我直接拿到她住的地方,放在信箱裡....]

「厚!我不知道你那麼會掰耶!居然可以掰出那麼多愛她的理由來!」

[掰?錯!大錯特錯!]

我在胸前比了個大XX

[那是用心寫的!用心!心~~~唉...你不會懂啦!]

「我不會懂?我不懂我現在就不會跟你坐在這裡了啦!」

[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

「會啦!會啦!一定有看到啦!來啦!來啦!泡茶啦!」

他把開水倒進壺子裡

[啊群....]

「幹嘛?」

[我該不該去找她?]

「厚!像個男人好不好?憑你的長像,在路上隨便抓一個都比你差!」

[那是隨便抓啊!如果認真一點抓咧!?]

我慢慢拿起茶杯
然後又一口讓它見底

「認真抓也要贏我才能贏你啊!」

[你拐個彎都能誇到你自己喔..?]

「這叫說話的藝術!...我拜託你喝慢點!你以為這是酒啊?用力喝解千愁?」

[酒?耶...!?好主意!]

啊群看一看我
馬上轉變話題

「你看!你看!你看!坐在那邊那個女孩子長怎樣?」

我沒有再回答他
也沒有回頭看啊群指的那個女孩
因為我心裡還有她的影子

筱柔.....

接近晚上12點的貓空邀月茶館
是很涼的
雖然現在才10月底
但是已經慢慢的聞到冬天的味道

今天是啊群第一次請我上高消費場所
也是筱柔離開我的第32天
10月23號

記得9月21那天
筱柔在我的房間裡徹底崩潰
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猶言在耳
而她的髮香
也在我的枕頭上留連了好些日子

那天我載她回她住處時
是晚上10點13分
而我接到她從彰化打來的電話時
是凌晨4點22分

她在電話裡的第一句話是

"一書....他的未婚妻死了....."

我沒有辦法忘記那時候的晴天霹靂
就在我跟筱柔的關係已經逐漸有撥雲見日之際
他硬生生的把她從我身邊奪去

我沒有挽留嗎?
答案是沒有.....

那通電話我只說了兩句話

[自己要保重....再見....]

並不是我勇敢
也不是我逞強
而是我發現自己沒辦法把她的身體留在我身邊
而她的心卻在別人身上

所以
我選擇說再見......

再見這兩個字在我跟筱柔之間有著很深刻的關係
從我跟她第一次見面到最後
我都是用再見向她道別
因為我一直傻傻得相信著
說再見
就真的會再見

在筱柔離開我之後的第3天
我跑回誠品書店站前店
一樣遇到那個跟她一起做市調的女孩
是她告訴我筱柔在老樹咖啡打工的
也是她告訴我筱柔辭職的消息
因為筱柔打算待在彰化
幫她的男朋友處理他未婚妻的後事

說實話我真的該謝謝她
雖然我還是沒有請她喝咖啡.....
而且我還很過份的對她說

[改天有機會!]

我又開始一個人看電影
而且我多了個原則
非華納威秀影城我不看

我想那是一種魔力吧!
筱柔跟我的故事在華納威秀正式展開
而我也想在那兒做個結束

但是怎麼結束?
我不知道
沒有了女主角的戲遲早會喊"卡"的....

小Jog在筱柔離開之後好像失去了原有的馬力
我可以體會它的心情
一定是跟它主人一樣的悶悶不樂
因為它從那天開始就沒有再被吊走.....

陽明山上的夜景一樣那麼迷人
而且那兒成了我每個晚上必到的地方
左右兩邊一樣坐著一堆情侶
他們的嘴巴不是忙著細訴心中情
就是忙著讓對方沒辦法開口說話

就是在這裡
筱柔告訴我最能感動她的方法
於是我買了一套印著雪白色羽毛浮水印的信封與信紙
寫了整整7張愛她的理由
在她離開我的第7天投到她住處的信箱裡
因為我不相信台灣的郵差

她說過
滿滿的一整張愛她的理由
就可以打動她的心
而我寫了7張
代表能打動她的心7次嗎?

我想不是吧!
因為到現在我沒有再聽到她任何消息

那本日記
從9月20號寫到9月21號
只有兩天
寫了兩篇
破了上一次只寫三篇的紀錄
從9月22號到10月23號
寫上的心情是空白

我真的去買了一個風鈴
而且把它掛在窗戶上
但我一樣聽不出風的訊息
反而覺得它有點吵
想把它拆下來
或許是筱柔不在我身邊吧!
不然她可以幫我聽一聽
說不定還可以幫我翻譯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愛上她
她花了6小時的時間離開我
這也算蠻公平的
至少不會太懸殊

32天了
啊群常問我

「你有多愛她?才幾天而已,你會有多愛她?」

他確實考倒我了
因為我沒辦法去測量
我對筱柔的付出究竟有多少?
究竟有多愛?

感情的流失是沒有知覺的
當你已經愛到不知何為愛的時候

所以我都會這樣回答啊群

[我不問自己有多愛她,我只問自己有多少愛能給她.....]

從認識筱柔到現在
我不斷的在證明
一心要推翻她對我提出的疑問

或許我真的應該感謝地震
雖然我在9月26號才知道它對我們台灣造成多大的傷害
但不可否認的
它給了我提出證明的最佳時機

但
還是留不住
短短幾天的證明
是抵不過別人已經付出多時的感情

「一書,走吧!我們回去睡覺了!」

啊群打斷我的思緒

[好啊....山上已經開始冷起來了.....]

跨上啊群新買的125機車
發覺大一點的椅子比較好坐

[啊群,買新機車有新心情喔!]

我雙手趴在啊群背上
車子以很快的速度往山下划去

「那你也去買一台啊!換個心情嘛!」

[不....我的小Jog還有她的回憶....]

啊群沒有再應我

山上真的開始冷了起來
車子每飆過一個彎道
就感覺又有一陣更冷的風吹來

我窗戶上的那一只風鈴
現在應該正與風對話著吧!

翔風鷲

回到宿舍
木柵開始飄起雨來
很小很小的雨
透過路燈可以清楚的看到雨絲

「一書!你要先洗還是我先洗?」

啊群邊脫衣服邊對我說

[你都已經脫了才在問我....你先啦!]

「嘿嘿!」

啊群光著上身對著我笑
眼裡透露出狡獪詭異的味道
接著他吹著口哨
進了浴室後改唱他最拿手的無敵鐵金鋼

我也脫掉T恤
拿了衣服準備洗澡
這時候才發現
我今天穿的是9月21號那天所穿的黑色T恤
筱柔曾在我的左肩留下她最清澈的淚水

我呆在床邊半恦
看著那件T恤
鼻子一酸
竟不爭氣的掉下眼淚來

窗戶上的風鈴叮噹作響
掩不住我痛哭的聲音

我在哭什麼?
我自己也不知道
32天前一樣在這個位置
筱柔也一樣忍不住淚水潰堤
或許我只是在做跟她一樣的事情吧!

我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緊緊抱住她
對她承諾出自己向來絕不敢承諾的話
能愛她多久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相信她也沒辦法給我答案

我跟她算有在一起嗎?
如果有?
那是多久?
從那天中午2點算起到隔日凌晨4點她離開
一共14個小時
14個小時的戀愛算是戀愛嗎?

啊群洗完澡出來
我擦掉眼淚
若無其事的進浴室

那瓶棕欖美之選已經快用完了
大概今明兩天洗一洗就沒了
我刻意一天洗完兩天份
因為我打算明天開始
要換另一個牌子
我不能再沉浸在這讓人心醉又讓人心痛的香味裡

這個澡洗得我有點恍惚
大概是沖水沖太久了
滿是霧氣的浴室讓我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一書!你是被馬桶沖掉了喔!怎麼洗這麼久啊?」

啊群在浴室外嚷嚷著

「快出來啦!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宵夜!」

[好...我馬上出來...]

擦乾身子
穿上衣服
我繼續恍惚著走回自己的房間

[你不是要去吃宵夜嗎?走啊!]

我頭髮也不吹了
想讓這香味留在我髮上久一點
走到啊群的房間
看到阿群正在打包他的垃圾桶

「讓你載喔!你先下去等我!我包一下垃圾!」

[快點啦!]

我走下樓梯
不忘回頭喊他一下

小Jog停在騎樓下
路燈把它照得好孤單
就像我一樣
我現在才體會到筱柔最害怕的孤單

我坐在機車上
看著細雨飄飄
看著地上小Jog的影子
也看著我的影子
它的影子是孤單的
我的也是.....
感覺著四周的寧靜氣息
愁思又不饒人的湧上心頭

"先生,你可以借我兩分鐘的時間嗎?"

這時有個聲音在我身後傳來
好熟悉......

是筱柔
她就站在我身後
一雙清澈的眼睛
認真的看著我

"我是徐筱柔.....我想.....耽誤你兩分鐘的時間....."

她的聲音顫抖著

"耽誤你兩分鐘.....跟我說說....跟我說說丁一書心裡在想什麼......好嗎?"

我傻了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一下子離開我的生命
一下子又闖進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彷彿可以聽到我窗戶上那一只風鈴的聲音
好清楚
伴著輕輕吹過耳邊的風
譜出一首自然的交響曲

原來....
原來啊群早知道了
他早知道筱柔會來找我了.....

[沒問題.....]

我開口

"好....請問...你認識丁一書嗎?"

[認識....]

"那你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嗎?"

[知道.....]

"那...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

時光彷彿回到一個多月前在誠品書店裡的邂逅
她的問題一個一個問
我的答案一個一個給

細雨慢慢的轉大
每一顆雨珠落地的聲音我聽得好清楚
路燈依然照著小Jog
照著我
也照著筱柔

地上的影子不再那麼孤單了
因為小Jog有我
而筱柔正站在我面前

我想我是對的
美麗的邂逅一定都會在下雨天
而美麗的故事也得在下雨天結尾

[他在想著....]

我的聲音不再發顫
因為我不想再失去她

[21世紀快到了,在跨年之前,我想愛一個人.....]

她看著我
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當我愛上她的時候.....我會第一個告訴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