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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棋逢敵手 黑道接班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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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18:37: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她要當黑道接班人,「風雲際會」非她莫屬,
豈料自美返台才得知已有人坐了她的位子,
怎麽可以任由此事發生,她決心搶回寶座!
而這個狂傲自大、目空一切的男人,  
奪了她初吻,竟還對她不屑一顧,
她知道自己的「搶位」計畫走了樣,
放在他身上的心已收不回來,看著他和他的未婚妻出現面前,  
她決定返美,去遺忘自己所愛的人……
他知道前幫主的女兒是鬥智鬥力的好對手,
他也清楚自己的內心深處有她的存在,
但在這不講道義、腥風血雨的黑社會,  
她的存在無疑會為她自己帶來危險,
就在成功的快要將她「趕」回美國時,
卻突聞佳人竟是前幫主送予自己的「大禮」!
既然如此那不收可不禮貌了,  
他決定將她留在身邊和她較量一輩子……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2-3 18:4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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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取到簡便行李後,賀醒程將鼻樑上的太陽眼鏡推架在頭頂,霎時她那雙既清澈又明亮的大眼睛令經過她身邊的人都驚豔不已,尤其是她一身時髦的美式裝扮更是有理由變成眾人品頭論足的焦點。

一六七公分,咖啡色色皮上衣和同色系的窄皮褲將她修長有致的曲線襯托得瀟灑綽約;足下的名牌短靴為她增添了三分帥氣及野性;她的發絲染成楓紅般自然的顏色,而散亂的髮型則呈現出野性脫軌的美感,為她深邃的輪廓畫下完美的句點。

多久了?她離開臺灣時才十八歲,現在都已在紐約攻讀完大學課程,如果照她爸爸賀天的希望再繼續念個碩士、博士什麼的,難保再踏上這塊土地都已七老八十,屆時以她一老嫗的蹣跚姿態,教她如何一統風雲,喝令道上?

哈,看來她爸爸是不安好心,硬是想將她這個“風雲際會”的正牌接班人丟在美國,至於原因為何,她不知道,但這也是她這次不顧大家阻止,死命得堅持要回來看看的理由。

很詭異!真的很詭異!

為何那一票她爸爸安排在美國照顧她的弟兄們,也就是那堆她稱為叔叔、伯伯的人,那天一聽說她要回來臺灣都不約而同的驚跳了起來,然後開始二十四小時緊張兮兮的成天繞著她打轉,繼而找盡藉口將她絆住,硬的不行來軟的,軟的不行來硬的,軟硬兼施外還對她曉以大義,告訴她美國怎麼好又怎麼好,活像他們全是美國人似的。

但如果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得逞的話,那也就太小看她這位未來的黑道接班人了。

別的才藝不說,光是她個性中“永不服輸”這個特點,就足夠讓她那些叔伯們頭疼,她總是追根究柢、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更何況接掌“風雲際會”是她從小到大都不曾動搖的宏大志願,為了往後可以擔任一個稱職的幫會掌門人,她什麼都學,現在的她非但賭技精湛,槍法更是準確無誤,要她乖乖的扮演淑女待在美國當個好公民,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要命的不可能。

賀醒程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能力,而“風雲際會”掌門人的位置更是天生就為了她而產生的,賀天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所以這個令道上多少人又愛又恨的寶座她是要定了,不擇任何手段,沒有人可以跟她搶,也沒有人可以搶得過她。

她無視於過往登徒子的愛慕眼光,逕自昂首闊步的往前走去,將那一干望著她都快七魂出竅的男人甩在腦後,她從入境室翩然而出,預期可以看見歡迎她回國的盛大旗幟。

咦?沒有!她再仔細看了一遍,還是沒有。

“搞什麼東西!爸爸明知道我搭這班飛機回來,他怎麼可能不派一列人來接我?”她皺皺眉,“怪了,難道常叔沒通知爸爸?”

常毅跟在賀天身邊二十幾年了,是賀天的心腹,也是得力助手,因為年輕時未婚妻車禍而亡,他一直沒有再結婚,對賀醒程像親生女兒一樣疼愛,這次她自作主張的回國,接到她出發前越洋電話通知的就是常毅。

“怎麼可能……”

對自己在賀氏家族地位自信滿滿的賀醒程將疑問擴大,眼角掃到公共電話,正想邁步過去,此時機場的廣播響起了。

“旅客賀醒程小姐,請您至服務台……”

話沒聽完,只聽到自己的名字及“服務台”三個字,她毫不猶豫的將腳步轉到服務台前。

“我是賀醒程。”她意氣風發的對著那兩位元斯文典雅的服務台小姐自報姓名。

“賀小姐,有一位高先生請您自行搭車到機場交流道,高先生開銀灰色的車子,車牌號碼七七七七,他會在那裏等您。”

眯了眯眼,賀醒程的腦部神經開始運作起來,高……姓高的——

沒有!

根據她精准記憶的PRINT的結果,“風雲際會”裏沒有姓高的傢伙,當然她不會無聊到對服務台的小姐表示她不認識這個留話給她的男人。

“我知道了,謝謝。”

道了謝後,她走出自動大門,攔了輛計程車到高某人指定的機場交流道。

“小姐,到交流道就好?不必到市區?那裏沒什麼人哦!”大鬍子司機很熱心的又問了一次。

賀醒程微微笑著,微笑是最好的說明,她沒必要重複一次,因為司機不是耳聾,只是想找個開始聊天的藉口而已,而她又剛好是那種懶得跟人聊天的人。

車子啟動了,她直視著前方,想也知道路程其實很短,她不願讓司機有繞路耽誤她時間的機會,對於生活上的事,她向來要求自己漸漸精明,這樣未來才有資格掌管她的“弟兄”。

很快的,車子滑下了交流道,絲毫沒有困難,她一眼就看到那部銀灰色,有四個七字的跑車。

賀醒程請司機靠邊停,付了車資後,提起行李,她朝那部銀灰色的跑車走去。

她叩叩右邊車窗,黑色的車窗下降了,車裏唯一的男人應該就是留言給她的高某人。

一張極富個性的臉龐,灼灼的黑眸犀利又坦蕩,挺直好看的鼻樑下是薄唇,唇角上揚中有一絲笑容,那笑容很值得玩味。

賀醒程第一個直覺是非常 怪異,這個男人的外表和神情都有一股亦正亦邪的氣質,在英雄氣概之外,卻又有一股溫柔的男人味,是那種……那種帶著陽剛魅力的標準壞男人。

“賀醒程?”駕駛座上的男人開口了,聲音緩慢,帶著些低沉的磁性。

“我是。”她以傲慢的神態看著對方,很懷疑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就一定知道她的身分,既然知道她的身分,那麼他的態度——也未免太不上道了吧!

“我是高堤,上車吧!”他伸長手臂為她推開車門。

賀醒程很不以為然的坐上車,才坐穩,車身就火速的上了高速公路,她兩眼瞪視著他,這個男人開車簡直像在玩命。

“你最好系上安全帶。”高堤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他穩健的望著前方,嘴角似笑非笑的建議她。

“你也可以選擇放慢你的速度,我還不想跟你這種無名小卒死在一塊。”她沒好氣的回答。

“就算你想,我也捨不得我的車。”他眯著眼說。

從沒受過這種瘴氣的賀醒程很快的被高堤挑起了敵意,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的說:“姓高的!我不許你這麼對我說話!”

高堤似乎覺得她的話很新鮮,他發出一聲輕笑,不疾不徐的說:“很可惜,我做的任何事都不需要得到你或任何人的允許,尤其是當對方在我控制的範圍之內。 比如說——在我車上等等的情況,那就更抱歉了,明白了嗎,賀小姐?記住一點,高堤不接受威脅。”

“我保證你會後悔跟我發表這篇自大的演說!”賀醒程發火的說。

高題聳了聳肩,“我期待。”

“去你的!”她風度盡失的詛咒。

“再一次抱歉,恐怕無法如你所願。”他以彬彬有禮的紳士派頭說。

賀醒程眼中射出了怒火,她轉頭望向窗外,不再理這個令她歇斯底里的可惡男人。

******

車身駛進賀家巨宅,兩排濃蔭的夾道樹飛逝而過。進了車庫,高堤才剛將引擎熄火,賀醒程就立即提起行李,狠狠的甩上車門,準備進屋裏去找賀天算帳。

她正要推開大門,冷不防的,她的右手被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給握住了。

“你幹什麼?”她迅速轉頭面向高堤,這才發現原來他好高大,而且雙肩寬闊,自己非但至少矮了他二十公分,甚至連身形在他面前都顯得嬌小了許多,更令她驚訝的是,現在她才看清楚,這男人竟然留了一頭長及背腰的發,他用一條黑色的細絲絨帶子隨意的紮著,加上他健康的古銅色肌膚,狂野的眉宇帶著幾絲浪蕩不羈,乍看之下還真會讓人錯認了他是好萊塢當紅的某個男星,誰教他那股架式這麼盛氣淩人。

“賀小姐,我想你是太久沒回家了,大門不在這裏。”他鬆開了她的手,微笑著將眼光帶到另一個方向,“那扇深藍色的門,才是這幢房子的大門。”

“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她不爭氣的臉微微紅了,卻硬要逞強的說:“我只是先走到這裏來休息一下,不行嗎?”

“是嗎?”高堤饒富興味的笑了笑,對她的說法只是以眼神嘲弄了一下,並沒有讓她太難堪。

看到他的眼神就讓她不舒服,賀醒程扭過頭去,挑釁的說:“我在這裏休息你有意見嗎?這是我家的花園,我高興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高堤出乎意料之外的沒再諷刺她,他只頷頷首表示知道了,隨即幫她提起行李,禮貌的問:“賀小姐在這裏休息夠了嗎?如果可以,我們先進去,常叔想必在等你。”

對於這個提議賀醒程基本上是不想反對的,長途飛行已經讓她極累,她真希望此刻能夠在床上大睡一覺,而不是大冷天的還站在外頭和這個認識不到三小時的男人龍爭虎鬥,況且她連對方的底細都不知道,知道了再來整他也不遲,不急於一時。

她抬起下巴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高堤,像常叔在等我這種重要的事,你要機伶點,以後記得先告訴我,不要耽誤我寶貴的時間,我是很忙的,知道嗎?”

賀醒程得意的微微笑了,說完後她都有點佩服起自己,還真快,才剛踏上這塊土地,就已經開始有點幫主的樣子,想必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假以時日,她會讓賀天刮目相看的,到時候就不由得他不讓自己接掌“風雲際會”的當家棒子嘍!

高堤對她的自說自話似乎覺得十分玩味,他淡淡的一笑,邁步率先往深藍大門走去,對她的命令不予置評。

賀醒程預期該自高堤那裏得到的恭敬卻完全沒有,這令她相當懊惱,她瞪視著高堤的背影,這男人簡直太難捉摸,她自恃相當會猜測他人的心理,這下子卻絲毫猜不透他的在想些什麼,他很複雜,看起來玩世不恭,但城府一定相當深,若不是見過太多世面和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絕不會有他那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個性。

她驚訝的發現,除了對他的不滿意和怒氣之外,自己居然對他產生了些微的好奇,好奇他這個人的過去,也好奇他的現在。

賀天是道上的奇葩,專門網羅一些奇才怪傑,想必這個高堤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他擁有什麼過人之處,使她爸爸連來接她這個寶貝女兒的任務都交給他,她實在很想知道。

尾隨著他進門後,賀醒程略微放心,好險,除了大門的方向改了之外,宅子裏的一切都沒變,全部的裝潢和傢俱都尚在它們原來的位置,這使她可以不必像個瞎子般的在他面前莫名其妙的就矮了半截。

“坐。”他像相主人似的招呼她,順便走到酒吧倒酒,遞一杯給她。

“我知道要坐,不必你說。”她不甘示弱的坐下後反駁了他的“招待”。

笑話!這裏是她家耶,她憑什麼要在他面前像個客人?

“常叔可能在樓上,你還記得自己房間吧!需要什麼就吩咐康嫂,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陪你了。”高堤拿起長風衣,右手轉動門把,回頭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對了,賀小姐,我和你沒仇,你沒必要對我有敵意,除非你覺得我威脅了你的存在,那又另當別論。”

他帶著瀟灑笑容出門,而門內的賀醒程則恨不得將手中的高腳酒杯摔到他的俊臉上去。

可惡,暫時饒過他,不到最後關頭,她不會亮出自己的底牌,她會讓高堤知道自己的厲害和地位,也會讓高堤知道他自己的無知。

“常叔!常叔!我回來了!”提起行李上樓,她一路喊著,喊了半天卻不見人影,不禁令她納悶。

“常叔!”她乾脆到常叔房門口去用力敲門,半晌之後還是沒人回應她,倒是在賀家幫傭多年的康嫂被她的聲音引來了。

“咦?小姐!”康嫂又驚又喜的看著賀醒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人通知我們這些下人呢?真是的,你的房間也沒好好整理整理……”

“沒人通知?”賀醒程的聲音比雷聲還大。

“是呀!”康嫂嚇了一跳,但好脾氣的她轉眼又笑咪咪的說:“沒關係,我馬上幫你將房間打掃打掃,如果你累了,就先到客房去睡一下,晚上我再叫你起來吃飯……”

吃飯?現在的她哪有心情吃什麼飯?

“常叔呢?”她挑高眉問。

“兩個小時前接到一通電話就出去了,好像是幫裏有事,也不知道又是哪個人不守……”

賀醒程不耐煩的打斷康嫂的話,接著問:“我爸他人呢?”

“老爺?”康嫂似乎很疑惑她會問這個問題,“老爺五月就和夫人去了日本,小姐不知道嗎?”

康嫂口中的夫人並不是賀醒程的母親,她母親早在十五年前就因為忍受不了當個橫掃黑道的教父夫人而和賀天分手了,後來嫁到美國;而賀天,他五年前再婚,娶了現在的老婆雷月月。

“日本!”她低呼出。

老天!這是個什麼世界?她從遙遠的美國飛回來,而她在臺灣唯一的親人居然去了日本,更荒謬的是,沒有任何人將這件天大的事情告訴她!

“小姐,你還好吧!你怎麼了……”

面對康嫂關心的眼光,賀醒程強悍的武裝起自己,她迅速的綻露出從容的淡淡笑意,絕不能讓康嫂看出她的憤怒和緊張,她是“風雲際會”的准下任幫主,必須鎮定、沉著、冷靜、有方寸,再加上有方寸、冷靜、沉著、鎮定……

哦!該死的,她絕不能連小小的康嫂都應付不了,她要展現自己過人的一面,遇事泰若自然,這或許正是自己那詭計多端的爸爸故意在考驗她是否能勝任幫主重責的陷阱,她不能落敗,她人爭取到底!

賀醒程不置可否的抿了一下嘴巴說:“康嫂,我爸爸去日本幹麼?是“九道組”有事,還是澤田叔叔又搞不定什麼了?或者,是我爸他想通了,要在日本設個“風雲際會”的分部以壯大聲勢?”

康嫂聞言很快的笑了,“沒有啦!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老爺只是和夫人去二度蜜月而已,他們要從亞洲玩到美洲再到歐洲,可惜你回來了,要不然他們還打算順道去看你呢,真是不巧!”

賀醒程根本聽不進去康嫂在說些什麼,她只抓住了一個重點——她老爸只是和雷阿姨去二度蜜月!

這算什麼,丟下偌大的“風雲際會”不顧,居然只是為了去玩?他這個幫主也未免太差勁了些!

壓抑住捉狂的情緒,她裝出微笑盯著康嫂,繼續問:“喔,是這樣嗎?我爸打算出國那麼久,幫裏怎麼辦,都交給常叔看著嗎?唉,我爸他也真是的,自己去逍遙,卻這麼折騰常叔,他還是這麼不懂得體貼人,康嫂你說是嗎?”

“怎麼會呢?”康嫂眉開眼笑的說,“有高先生在那,一切都不成問題,現在幫裏有條有理,比老爺掌管的時候還要有紀律呢!”

“你說什麼?”賀醒程聲音終於高八度起來了,她再也不管什麼風度、冷靜、理智……

“小姐,你不知道高先生嗎?”康嫂又是一副奇也怪哉的樣子,但她馬上就釋然了,“也難怪你不知道,高先生才來一年就讓老爺欣賞有加,現在又承繼了幫主職位的重責大任,往後小姐可以多找些時間和高先生親近,他為人真是沒話說,連我都覺得高先生無可挑剔……”

******

將行李收拾收後,賀醒程別說休息了,她簡直是整顆心在滾沸著,在房裏走來走去,由左到右、由右到左,滿腦子都是康嫂的那些話——

“高先生才來一年就讓老爺欣賞有加,現在又承繼了幫主職位的重責大任,為人真是沒話說……”

該死的0風雲際會”的接班人不是自己嗎?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外人來擔任幫主?她是知道賀天向來有許多異于常人怪怪的作法,但是這回他實在太過分了,幫裏已立了新任掌門人這麼重要的事,她卻被蒙在鼓裏,若不是她堅持要回來,不知道他們還是瞞騙到什麼時候?

難怪在美國的那些叔伯們那麼怕她回來,也難怪那個高堤在她面前會那麼囂張,她都已經長途飛行累得半死,他居然還叫她自己搭車到交流道與他會合?!

這件事讓她一想起來就有氣,什麼東西嘛!自己只是還沒發揮潛質而已,雖然高堤現在名為“風雲際會”的新任幫主,但勝負未定,她說什麼也要搶回幫主的位子,順便她還要挫一挫高堤的銳氣,讓他知道什麼叫“實力”!

賀醒程就這樣東想西想,東策劃西計謀的,好不容易忍到晚上,總算盼到康嫂來喚她吃飯。

她特意將自己好好的梳洗打扮一番,換上一襲米褐色的中性褲裝,在剪裁上陽剛味極濃但又優雅前衛的服飾,企圖在晚餐時以氣勢在高堤面前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站在寬大穿衣鏡面前,賀醒程對自己綻露自信的一笑,後以徐緩但昂揚的步姿踏進賀家華宅的餐廳。

******

以銀灰與純白為基色的餐廳,正中央是一張長方型可容納二十人用餐的宴客崗石桌,義大利的深藍色高產椅讓用餐的人可以坐得極端舒適,而此時高堤就正坐在男主人的位子上,他面前除了已擺好的西式餐具外,一旁的玻璃杯裏還有被他淺嘗了一半的白蘭地。

高堤意態優閑的品酒,顯得從容而愜意。

“高,‘惡狼盟’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徐峰岸也在品餐前酒,只不過他喝的是純正的莆萄香檳,這對於向來不嗜酒的他來說最適合不過。

“‘處理’兩字,‘惡狼盟’受之有愧。”高堤看著他的夥伴,輕輕撇撇唇,露出淡笑說,“郭狼若真如他所揚言,手中握有龐大籌碼嗎?真是這樣的話,他可以立即出手砸掉九號倉庫,不必讓我們那麼輕易拿到那批貨。”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在虛張聲勢?”

徐峰岸一直緊皺著的眉頭總算稍微放鬆,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惡狼盟”真的太逾越,罔顧了道義,或許他們還可以有一條生路。

跟在高堤身邊雖然才短短的半年,但他很清楚高堤的行事作風向來是八字真言——事不關己、己不勞心。

因此高堤對“惡狼盟”平時出來混時的橫行惡狀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也從不追究,他最喜歡的應對方式就是自掃門前雪,但是,如果有人蓄意犯到他頭上,他通常會用最簡單的方法,也就是最要命的方法——讓對方付出極慘痛的代價!

“風雲際會”從創幫以來在道上立下的規矩就是不販毒。

而這次“惡狼盟”的老大郭狼,買通管理員,在“風雲際會”旗下的九號貨倉藏匿一批要走私到日本的毒品,郭狼打的如意算盤是如果走私成功,他可以海撈一票,如果消息走漏失敗,他就栽贓到“風雲際會”頭上,讓現任幫主高堤去做冤死鬼。

但是鬼使神差,這項計畫卻被高堤由蛛絲馬跡中發現。

就在今天下午,他接回賀醒程後即刻與“風雲際會”裏的眾多好手出發到九號倉庫,而在同一時間郭狼那幫人也到達欲取貨,但是卻被高堤捷足先登,他將毒品交由警方處理,而眼見貨去財空的郭狼則放出狠話,他聲稱自己在政、經兩界都有重要靠山,非但會由警方手中拿回那批貨,還要親手送高堤進監牢,解散“風雲際會”。

對黑道閱歷不深的徐峰岸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他不清楚黑道的虛虛實實,但他身為律師,深知許多被告人根本無罪卻被判有罪的冤案,他現在所要防範的非但有郭狼,還有警方。

是的,警方。

如果警方反過來一口咬定藏匿這批毒品的是“風雲際會”,那麼高堤必死無疑。

“風雲際會”在道上勢力龐大,其呼風喚雨的能力早令人眼紅,警方數十年來一直將剷除“風雲際會”的組織列為首要目標,但很遺憾的,這目標從未正式達成過百分之一。

徐峰岸很明白,警方遲遲未行動並不代表著不行動,而是他們一直苦於無法確實掌握“風雲際會”不容于法理的證據,因此守株待兔,兩方大際官兵與強盜的遊戲,這次“惡狼盟”企圖走私販毒的事蹟敗露,不啻讓警方找到一個絕佳的“請君入甕”機會,這對整個“風雲際會”和高堤來說,都是相當不利的。

“或許他在虛張聲勢。”高堤回答徐峰岸,他懶懶的把玩著酒杯,“也或許郭狼手中真握有什麼有力人士,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將永遠絕跡於道上。”

“不要太有把握。”徐峰岸可不像高堤可以不在乎的將天下笑談於無形中,他擁有任何一個專業律師該有的特質——小心求證、實事求是,不作無謂的推斷和結論。

高堤別有深意的笑了,“峰岸,你該試著被“風雲際會”同化才對,律師本性不改,難怪半年都過去了,你還是和這裏的弟兄格格不入,絲毫沒有沾染半點江湖氣息,服了你。”

徐峰岸也笑了,但在這陣融洽的笑聲中,他相當明白高堤的用意,高堤不露痕跡的在提醒著他——該忘了過去,重新開始。

回想起他們第一次會面,那已是半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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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徐峰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法學博士,擁有過人的精密頭腦及一流的智商,他具有美國公民的身分,家世背景在僑界頗為顯赫。

徐氏一族早在移民風初開時便已舉家移民美國,環境際遇之好,令人稱羨。

但是,整個家族裏卻只有徐峰岸不以為然,他一直為自己不能在祖國貢獻綿薄之力而心有遺憾,心中從未忘記過自己的國家。

於是在半年前,他毅然決然的隻身返台,希望能待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為自己的同胞辯護,實現他長久以來的理想——為那些無罪,但卻付不起昂貴律師費用的人打官司。

徐峰岸在臺灣接下的第一件案子就令他相當有滿足感,他為一名被控持槍搶劫的男子吳大東洗脫了罪名,事實證明,吳大東沒有持槍搶劫,他只是剛好經過案發現場,而又剛好倒楣的被歹徒將槍塞入他手中而已。

這件案子的成功使徐峰岸深深覺得他返台的決定是正確的,就在他再接再厲要為另一個案子收集脫罪資料時,吳大東出現了。

他原以為吳大東是來向自己道謝,感謝自己的及時伸出援手,但是他錯了,大錯特錯,吳大東非但不是來登門道謝,反而是很無賴的來向他討點“生活費”……

“反正你們當律師的那麼好賺,你既然都可以免費幫我打官司,現在給我點生活費又有什麼關係,你說是不是呀,徐先生?”吳大東涎著臉,厚顏無恥的說,“好人做到底,當初是你主動來找我,說可以幫我,你救了我一命,當然就是想我好好的活著,我雖然讀書不多但也知道有恩報恩這個道理,你放心好啦,我不會跟你要太多,就十萬吧!十萬就好,給我十萬,我保證不會再來煩你,拿出這筆小錢對你來說也不算太困難,對吧……”

就這樣,那天他沒有給齷齪的吳大東半毛錢,但是卻被拿不到錢而惱羞成怒的吳大東給狠狠的K了一頓。

但是這件事並沒有讓徐峰岸的意志力退縮,也沒有讓他對人性產生膽怯和恐懼,他反而愈挫愈勇,繼續努力的全心投入另一個案子。

就在他差不多以為吳大東事件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意外而已時,另一件意外卻也跟著出現。

那件搶案真正的搶犯落網,當天晚上他回家時,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公路上被四部轎車追撞,他被逼得無路可走,撞上安全島,幸好有安全氣囊的保護,但是接著他很快的就被拖出車外,十幾個大漢圍堵著對他拳打腳踢,就是在這個時候,高堤救了當晚可能會被謀殺而死的他。

後來徐峰岸才知道,原來那群流氓是搶犯的同黨,因為自己幫吳大東脫罪,而使得他們的兄弟吃牢飯,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們要置他於死地。

他被高堤送進了醫院,住院觀察的十幾天中,高堤只來過一次,也只嘲型的對他說了句“佩服”而已。

之後,高堤沒有再出現,十天后,他身體機能一切正常,獲准出院。

出院當天有幾個衣冠筆挺,身材高大有禮的男子來替徐峰岸辦出院手續,他們以豪華房車,用待上賓之禮將他送到“風雲際會”的總部,而高堤就在總部首腦辦公室裏等著他。

高堤的桌面上攤著兩疊厚厚的資料,其中之一全是關於他徐峰岸的,而另一疊厚厚的資料則是關於“風雲際會”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組織。

徐峰岸由高堤手中拿走了那疊關於“風雲際會”的秘密檔案資料,裏面甚至包含了組織裏所有的名冊以及全球五大洲每一個分部的精確位置,這份警方千方百計想弄到手的資料,高堤卻交給了僅會過兩次面的他。

三天后,徐峰岸以總顧問之名正式加入了黑道,而他也在這個時候開始體認到現實和理想的距離。

他一心秉持自己的信念,卻得到這麼一個令人不可置信的結局,在過去自己一直以為無惡不作的黑道,在高堤身上卻只看到重義守諾的凜然氣勢,以及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原則,完全是另一種不同于正派的英雄氣概。

在道德標準雙重嚴重挑釁的衝擊下,他漸漸熟悉了“風雲際會”,也漸漸熟悉了高堤這個令人難以捉摸,也難以猜透的人,他和高堤成為最佳的工作夥伴,也在生活上成為知交。

如今,半年過去了,徐峰岸發現自己已把“風雲際會”當成第二個家。他在外人眼中或許已是個道道地地黑道分子,但惟有高堤知道,他還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畢竟把生活大逆轉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是他察覺到自己是愈來愈喜歡待在組織總部裏了。

往事迅速的在徐峰岸腦海裏倒帶了一遍,他又回到現實中的問題。

“高,那個姓盧的員警真的可以信任?”他又確認了一次。

“如果盧剛想帶手銬來讓我入獄,憑他的能力,他早就可以來。”高堤輕描淡寫的說。

“說真的,有時候我真弄不懂你和那個員警之間關係,你們明明惺惺相惜、互相欣賞,卻又是處於敵對的兩方。”徐峰岸微微一笑的分析著,但願他自己真的只是在防患未然就好。

高堤微笑盯著他看,“老兄,天下之大,你並不能保證你遇到的知己剛好都和你站在同一邊。”

“聽起來很有點道理。”徐峰岸點點頭,露出難得的促狹,“難怪自古以來人類的愛恨情仇那麼複雜,你知道的,浮濫的肥皂劇裏常有那種愛上自己殺父仇人兒子或女兒的劇情。”

高堤朗聲笑了。

******

賀醒程尚未踏入餐廳就聽到了那陣響亮豪邁的笑聲,她不禁雙眉一揚,覺得很不舒服,也很不是滋味。

居然有人可以在“她的”地盤上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目中無人,而她這個主人甚至不知道坐在餐廳裏的是什麼人。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餐廳的門,果然自己沒猜錯,那陣囂張的笑聲就是出自那個姓高的傢伙口中。

哼,瞧瞧他那是什麼鬼德行,大搖大擺的坐在男主人的座位上與人談笑風生,他還真以為他是當家老大嗎?就算他現在是“風雲際會”的幫主,但在賀家,她才是名正言順的主人,她會要高堤搞清楚這一點的。

“咳!”她清了清喉嚨,很成功讓在座的兩位男士將眼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她極自然又極優雅的拉開該是女主人坐的座椅,坐下後,她輪流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最後微微一笑的盯著徐峰岸,“我是賀醒程,你……”

“徐峰岸。”他隔著餐桌對佳人伸出右手,風度翩翩,“‘風雲際會’總顧問。”

賀醒程與他握了手,她不經意的打量著他——

徐峰岸?!又一個自己在美國時聽都沒聽過的人物,她爸爸可真不簡單,弄來這麼多不容忽視的戰將,這分明就是故意要打擊她今生唯一的志向,但她不會放手,無論多棘手,無論要花費她多少時間、心血,她都要搶回“風雲際會”首腦的位子。

她揚起嘴角微微一笑,還好,至少她看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比較順眼,最起碼他的眼神雖然在研判她,但是卻是不具任何侵略性的,他像個水瓶座的標準居家男人,不像那個高堤,怎麼看都是一副又神秘又古怪的樣子,她最討厭那種深沉的男人。

徐峰岸同時也在評量著賀醒程。

簡單俐落的舉止、刻意偽裝的優雅,純正的東方人,卻缺少了那份東方女性特有的婉約氣質,在她身上所呈現出來的是西方女性的獨立個性,修長的身材讓她動作中有一股不遜色于男人的帥氣。

他敢打賭,這位賀醒程小姐絕對是個精簡主義者,她很大膽,卻有點不成熟,她勇於嘗試、敢於挑戰,卻在偶爾的肢體語言間稍顯得出她的生澀。

他預測賀醒程的美好前景指日可待,她若加入“風雲際會”會成果驚人,但現在她似乎還欠缺一點挫折的補強,否則她會是“風雲際會”的一劑特效藥。

賀醒程以自信的眼光,充滿勁力的與徐峰岸握手,兩人隨後各自坐下。

她端起面前的高腳杯,眼光上揚,微收下顎的輕啜一口在玻璃杯內櫻桃色的液體。

五分鐘之後,她總算肯將眼光轉到她的頭號對手——高堤的身上。

她看著高堤,徐緩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很客氣的說:“高先生,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你在風雲際會裏是這麼重要的人物,你不會介意吧?下午居然還勞煩你來接我,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她緊盯著高堤,開始暗地裏為他的反應作預測。

反應預測——這是賀醒程的另一項天賦及長才,她喜歡預測他人會有的反應,算是她的樂趣之一,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失手過。

因此現在她臉上雖然綻露著徐緩可人的微笑,心中卻在下著結論——高堤會狡猾的說:“真是大意,我竟忘了告訴你我的身分,但是現在知道也不晚,希望你會喜歡今天的晚餐,這是我特地為你接風洗塵而準備的……”

她悶哼一聲,應該就是這幾句八九不離十的場面客套話無誤,而且他還會一副無辜極了的表情,好像在告訴她,搶了你的幫主位子我很抱歉,但是我非要不可!

真是見鬼的可惡!

******

高堤深覺好笑的聽完賀醒程那幾句言不由衷的致歉臺詞,白癡都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有很深的敵意,她講起話來雖然大方得體漂亮,卻有一股掩不住的咬牙切齒。他不知道賀醒程在“介意”他什麼,或者在“嫉妒”他什麼,那不關自己的事,也不想瞭解,他對她的定義很簡單,就是賀天的女兒,如此而已。

如果她執意要對他太鑽牛角尖,他也不會反對,反正這對他來說沒有損失,黑白兩道視他為眼中釘、痛恨他的人不少,多她一個無妨。

“賀小姐,如果你能瞭解那是最好。”高堤懶懶的點了根煙,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繼續緩緩的說:“我去接你,那確實是百忙之中抽空,如果,你肯學著獨立自主,我想那會是一件好事,至少目前‘風雲際會’沒有多餘的人手可以分神照顧你。”他頓了頓,隨即勾勒起一抹從容的笑意說:“當然,如果你堅持要隨身保鑣的話,我沒有意見,畢竟我也不想見到賀先生的女兒有半點損傷。”

他眯起眼睛笑了,為了賀醒程那副始料未及又無從發作的可愛表情,她瞠目結舌的樣子比她咄咄逼人的時候順眼多了。

不可諱言,賀醒程是個相當耀眼迷人的女孩,她擁有一切最好的外在條件,加上她與生俱來的特質,如果她存心與他來一場龍虎相爭,那麼,她是個極好的對手。

她與他旗鼓相當,他們無論鬥智、鬥狠都會相當精采,甚至難分難解。高堤很清楚自己不能太靠近她,否則自己會栽下去的愛上這個有著一頭自然亂髮的小女人。

賀醒程像烈焰,是個發光體,而他的黎若桐則是安靜的、溫柔的、婉約的,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女子,賀醒程雖然吸引了自己,但是沒有意外的話,黎若桐還是他唯一的選擇。

他與黎若桐在一起已經五年多,彼此之間雖沒有訂婚儀式,也沒有承諾,但是除非黎若桐不願與他在一起,否則他的伴侶不作第二人想。

“高,我有點餓了,我們開飯吧!”徐峰岸的圓場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再不開口,看賀醒程那沒好氣的樣子,他還真擔心她會撲過去掐住高堤的脖子呢!

高堤也真是的,明知道這個女孩子好勝心重,卻又故意說些不中聽的話激動她,也難怪她會怒氣騰騰。

高堤笑了笑,他當然看到賀醒程快要拆了他骨頭的模樣,也知道徐峰岸緩和氣氛的好意,於是他不罪不可否的開口吩咐:“康嫂,開……”

“康嫂,開飯!”截走他的話尾的是憋了一肚子火的賀醒程。

她絕不能再居於下風,這是她的家,怎麼可以任由個外人來宣佈開飯與否,這項權利自己非爭回來不可。

高堤的笑意更深了,當然,徐峰岸也面露微笑,但是他聰明的沒有將太大的笑意展現在臉上。

一頓飯,總算吃得“賓主”盡歡,只是實在有點分不清誰是主人、誰是客人就是。

飯後康嫂體貼的端來水果,賀醒程非常沒趣的和這兩個大男人一起在客廳裏看電視新聞,她有一大堆的疑問,比如說,常毅為什麼一直不見人影?他到哪里去了?還有,高堤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賀天會將“風雲際會”交給他?而賀天到底知不知道她回臺灣來了……

不行!她千萬要忍住,不能先開口問高堤,先問他的話,第一場的爭霸她就輸了,她寧可忍到常叔出現再仔細問個明白,也不願現在便宜了高堤。

“賀小姐,你不喜歡吃蘋果?要不要叫康嫂換種水果?”徐峰岸察沉覺了她的心不在焉,遂很體貼的詢問她。

“不,不用了,這樣就可以。”賀醒程連忙給他一個微笑,“還有,你可以叫我名字,我不習慣被稱呼為小姐。”

“好,我就叫你名字,醒程。”徐峰岸從善如流。

“這樣聽起來順耳多了。”賀醒程滿意的點點頭,她動手拿起一片蘋果放入口中,這個徐峰岸愈來愈讓她覺得比高堤好上千萬倍……

“這次回來臺灣有什麼計畫?”徐峰岸開始和她閒話家常:“聽常叔說,你這五年來一直住在美國,怎麼突然想到回來?”

她淡淡一笑,別有深意的說:“再不回來,我恐怕自己在‘風雲際會’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不得已,只好忙不迭的趕回來。”

“怎麼會?”徐峰岸只當她是在開玩笑,“如果明天你想去哪里走走,我可以義務當你的專人司機,這幾年來臺北的交通變化很大,你恐怕會很詫異。”

賀醒程綻開一抹絢麗的笑靨,“那我先謝謝你的好意。”

說完,她不經意的掃了高堤一眼,輕描淡寫的說:“或許明天我該先去總部看看,這麼多年沒去,但願那些夥伴們還記得我的存在。”

高堤的眼睛還是繼續盯著螢幕,似乎對於他們兩個在談些什麼他都興趣缺缺,他抽著煙,無動於衷,非常閒適。

他的泰若自然更激起了賀醒程的鬥志,明天!明天她一定要去“風雲際會”總部一探,看看高堤到底有什麼魅力可以獨領風騷。

“板橋TX銀行搶案,三名搶匪在與警方僵持五小時後落網,一名人質身受重傷,目前己送往市立醫院急救;‘華人報’一名黎姓女記者在這場搶案中受傷,送往醫院急救,本案目前正全力偵查是否有未落網的幕後主謀……”

徐峰岸幾乎在聽到這則新聞播報時就驚跳了起來,他挺直的背部明顯一僵,斯文俊逸的臉上出現了今晚第一次的鐵青。

“高,若桐……”

高堤這位身為黎若桐男朋友的人反倒無其事的說:“沒事,不是她。”

“可是太巧了,華人報,又是姓黎……”徐峰岸神色晦暗的說。

“峰岸,你氦乎太緊張了。”高堤沉著的說,“你忘了,若桐負責的是家庭生活版面,她不會出現在社會新聞採訪現常”

“或許她的同事臨時有事,請她代勞……高,你必須去看看,如果是若桐,她會很需要你……”徐峰岸心神不寧的說。

“不是她。”高堤再一次堅定的說,“況且,我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裏,常叔還沒帶消息回來,我要知道警方對郭狼的處置結果,另外,你也知道,晚上還有一個行動。”

徐峰岸苦惱的握緊了拳頭,他很不解,相當不解,難道高堤對黎若桐的生死安危這麼不在乎?“為什麼你這麼……這麼……”他說不出來了。

“你別說了,因為我相信若桐。”高堤給了他答案,“她冷靜聰慧,不會拿自己不擅長的事物開玩笑,我對她有信心。”

“是嗎?”徐峰岸苦笑,恨不得可以插翅飛到黎若桐身邊。

“如果你有空的話,替我去醫院看看也無妨……”

他話還沒說完,徐峰岸已捉起大衣,像風一般的推門而出。

******

回台的第一個晚上賀醒程相當好睡,她一夜無夢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容光煥發的下樓用早餐。

她很意外,徐峰岸居然跟她一樣早,另一位她看不順眼的“高姓男子”則不見蹤影。

高堤去哪里了?哼,他一定還在睡大頭覺,這種表裏不一的人最可恥了,說是領導者,卻只會自己偷懶逍遙,把事情都丟給屬下,可惡透頂……但是她真的沒有察覺到自己已莫名其妙的在注意起高堤來。

“早!”她精神愉快的朝徐峰岸招呼,與他面對面的吃早餐。

“早。”徐峰岸很紳士的為她倒了杯咖啡,“昨天真抱歉,臨時有事先走,希望你不會介意。”

“我不介意。”她喝了口熱咖啡,溫暖香濃的氣息令她腦筋更加清楚,“倒是你不介意的話,可否告訴我,你們兩個男人昨天晚上談的是什麼事?我可以知道嗎?”

“當然可以,這不是秘密。”徐峰岸微微一笑的說,“昨天你也看到那則新聞了,裏面有個姓黎的華人報女記者受重傷,而高堤的女朋友正好在華人報工作,她也姓黎。”

“原來是這樣。”賀醒程點點頭,拿起一片土司塗著奶油,卻突然感覺有點煩躁。

“你似乎塗得太多了,這樣烤起來恐怕不好吃。”徐峰岸提醒著她。

她驀然住手,緩下胸口那陣躁亂,維持鎮定的給他一記微笑,“喔,我實在沒注意到,我想,我並不在行這個。”她無辜的指指塗抹吐司的程式。

“我來。”徐峰岸很體貼的重新塗了一片吐司送到她託盤裏,並為自己與她添了咖啡。

賀醒程看著他修長大手的徐緩動作,她注意到了,徐峰岸的手指上並沒有象徵已婚的戒指。

“徐峰岸,你還沒結婚,為什麼?”她問得相當直接。

徐峰岸錯愕的止住刀叉,有點訝異這個問題,莫非她看出了什麼端倪?

哦!他敏銳的直覺到一定是昨天晚上自己那副焦急的樣子露出破綻,天!他並不想為黎若桐帶來任何困擾和麻煩,只要能守在她身邊,看得見她,知道她好,那就夠了。

他對黎若桐並沒有別的奢望,他知道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更何況自己與高堤的情誼那麼深厚,他不會背叛的,無論是高堤,或是這份無可替代、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友情……

他要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微笑看著賀醒程,坦然迎視她的目光,“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她投以他開朗燦爛的微笑,“你別誤會喔,我這麼問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像你這麼溫柔又體貼的男子,應該老早被一干美女給淹沒了才對,怎麼會遲遲沒有被逼入婚姻的牢籠?”

原來如此!

徐峰岸放心的露出一抹饒有興致的笑容,閒適至極的說:“說起對美女的吸引力,我還比不上高堤的一半,各界鍾情於他的女子多得驚人,我這麼平凡的條件,還上不了萬人迷排行榜。”

“喔?”她停頓了會兒,似乎在考慮要如何措詞追問下去,最後終於忍不住,故作瞭解狀的說:“我懂了,高堤與他的女朋友,那個姓黎的女孩,他們感情不睦對吧!否則高堤不會招惹來那麼多女人,他可真是差勁!”

徐峰岸眸底閃過一畢壓抑,但他馬上恢復神色自若的表情。

黎若桐這個名字是他心中永恆的遺憾,對於她,他是可遇而不可求,二十九年來好不容易尋到這麼一個令自己動了心的女子,卻註定彼此永遠不可能有將來。

“醒程,我想你誤會高堤了。”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為好友辯護起來,“他是個對感情相當有誠意的男人,他與若桐自小一起長大,兩人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徐峰岸語氣剛正,無比嚴肅的陳述,“但是你知道,社會轉型的太快,別說沒有婚約的男女朋友,就算有一紙證書的保證,自願投懷送抱的還是大有人在。”

賀醒程眯起秀麗的眉,觀察著他臉上複雜的神情。

“怎麼了,你看什麼?”他不明所以的問。

她掀掀嘴角,淡淡一笑,揶揄道:“你太嚴肅了,我不習慣。”

徐峰岸先是一愣,接著露出微笑看著她那俏皮又明媚的表情,不知不覺的被她感染了情緒,與她相對著,兩人都笑開了,氣氛一下子活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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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18:3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整個早上賀醒程都和徐峰岸在一起,由他口裏她總算將一些事情理出些頭緒來了。

第一、賀天正確的歸國日期是明年的三月,他此刻正和雷月月在日本玩得不亦樂乎,下一站是三藩市。

附注:徐峰岸叫秘書傳真了一份賀天的行程表過來,每一站住宿的飯店都寫得清清楚楚,這總算讓賀醒程感覺好過一點,否則她還真覺得自己這趟回來,像個沒家的孤兒似的無依無靠。

第二、常毅並不是對她避不見面,而是昨天臨時受命去和警方交涉一件關於三流幫派“惡狼盟”藏毒的事情,所以沒有回宅邸來,但他入夜後曾打過電話回來詢問康嫂,確認她是否平安的抵達臺灣。

附注:關於“惡狼盟”的事,徐峰岸也對她說明了一遍,這使她有點佩服高堤,但又不想太佩服他,實在有點矛盾!

第三、徐峰岸來到“風雲際會”不過半年爾爾,擔任的是總顧問及組織律師的職位,住在總部的附近,時常會到賀宅來,他一點都不像個黑道人物,不神秘,也不可怕。(這最後一點是徐峰岸自己強調的)

附注:徐峰岸是如何來到“風雲際會”的過程賀醒程也知道了,這使得她覺得高堤很聰明,但不管他多有才幹,她還是打定主意要搶回自己的幫主位子。

第四、雖然現在已經十一點了而高堤尚未起床,但她知道那不是因為他太懶的關係,而是昨天晚上他出任務去了,和“惡狼盟”的餘黨纏鬥了一晚上,他早上才進門,所以讓他多睡會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奇怪,才經過一天,一天而已,自己居然會開始想念起他?

這簡直是太匪夷所思,在紐約讀書的時候,有一大票出色挺拔的男孩每天都爭相的來討好她、追求她,她向是不屑一顧,掃都不掃他們一眼,但現在自己竟會注意那個老是當她不存在的高堤?!

賀醒程很難分析自己是什麼心態,高堤根本就沒什麼,他只不過是個有點酷勁、有點性格,又有點聰明的浪蕩子罷了,有什麼好想的?

可是她又頻頻將眼光轉往他房門的方向,期待著他推門而出,露出他性感迷人的慵懶笑容。

午餐過後,徐峰岸與人有約先走,她坐在二樓的起居室裏翻看報紙,為了將來能勝任幫主之職,她什麼都要涉獵,也什麼都要強逼自己懂一些,她可不願被譏笑為無知的掌門人。

當陽光緩緩的移到賀醒程背後那扇窗時,高堤的房門終於打開了。

她覺得自己表現的真好,鎮定如儀的放下手中的報紙,然後抬起頭,露出美麗又善體人意的笑容。

“昨天晚上的事我已經聽徐峰岸說過了,真是辛苦你,也謝謝你。”她認為這麼落澆大方的說話再得體不過,更何況她的語氣那麼柔和,又那麼自然。

高堤倚在門邊,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前三顆扣子沒扣,古銅色的胸肌散發著男性特有的力與美感;他長髮似乎剛洗過,還混著,整個人就像從童話裏走出來的邪惡王子一般迷人,黑色長風衣為他增添了神秘,而他的神情則是調侃的,調侃的盯著她。

“謝我?為什麼要謝我?我為我的幫會盡力,而你似乎謝錯了方向了吧?賀小姐。”

賀醒程忿忿地想,他果然還是個不值得別人以禮相待的粗魯男子!

“別太早下斷言,高先生!是否是‘你的’幫會還言之過早,鹿死誰手尚不得知。”她抬高下巴,反擊回去。

“是嗎?”他吊兒郎當的朝她走近,徐緩的將雙手撐在她的單人沙發扶手上,由上俯視著她,嘴邊咧開一個詭異的嗤冷怪笑。

賀醒程努力的要自己對他怒目相視,誰知道卻不由自主地,眼睛一直飄在他敞開的領口,那裏有一道醒目的疤痕,長長的、斜斜的,有一種不可言喻的魅力,像一種勝利的圖騰……怪事!她居然對那道疤痕著了迷!

她清了清喉嚨,命令自己讓眼光離開他的每一個部分,然後她高抬著下巴,強自鎮定的,冷冷的注視著他。

“你最好別試圖說服我放棄,沒有用的,我不會被你所說服,因為……”

“我無法干涉你什麼,賀小姐。”高堤突兀的打斷她的話,淡淡的微笑,“但是我必須先好心的給你建議,如果你想入主‘風雲際會’,首先要過的,是賀先生那一關,而不是我。”

“你別忘了,他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她語氣更冷峻了,這算什麼,向她耀武揚威嗎?而她現在最該詛咒的該是她老爸才對,都是他!若不是他給了高堤那麼大的權力,她哪用坐在這裏忍受屈辱!

“很好,你還記得賀先生是你爸爸,那麼,大概是賀先生一時忘了你是他女兒吧!”高堤那張棱角分明又粗獷的面孔閑閑的盯著她,臉上有一抹難以消除的調侃。

賀醒程死命的瞪著他,她氣得想揮手打他。

他這是什麼意思,挑釁她?擺明瞭告訴她,就算“風雲際會”的前任幫主是賀天又怎麼樣?到最後還不是把位子傳個了他這個外人,而選擇完全忽略她這個女兒的存在,他的眼神像是在說,你省省吧!少拿你爸爸來唬我!

“姓高的,你別得意的太早,如果你聽過‘回收成命’這句話。”她齜牙咧嘴。毫無淑女風度的說。

高堤不以為忤的拍拍她的肩,“你也該知道‘君無戲言’。”

賀醒程橫他一眼,對那只擱在她肩膀上的手相當排斥,“若是那樣,我會不惜和你背水一戰。”

高堤微微笑了笑,“我試目以待。”

“高堤,我真討厭你這副得意萬千的樣子,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打掉你這個可惡的笑容,別以為一切都勝券在握,我早就看穿你了,你只不過是在狐假虎威而已……”賀醒程嫌惡的說。

本來罵得很起勁,但是說著說著,賀醒程卻發現自己的速度愈來愈慢,到最後,她住了口。

高堤性格的臉龐近在咫尺,他兩眼炯炯有神的看著她,賀醒程感覺到被他看著看著竟產生一股快窒息的感覺,心臟也像要奪胸而出。

看到她住口後,高堤似乎很滿意現狀,他未經同意就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以一種欣賞有加的眼光看著她。

“顯而易見的,峰岸說得沒錯,你確實慧黠耀眼,也很具吸引力。”他耐人尋味的審視了她一番,龐大的身軀將她整個人困住了,他饒有興致,不疾不徐的說:“如果‘風雲際會’是選美會,你一定很容易擁有冠軍頭銜,但很可惜它不是,否則後冠就是你的。”

說完,他收回托住她下巴的手,筆直的站起來,然後對著她,微微紳士的一欠身,踏著閒適步伐拾級而下。

賀醒程望著高堤離去的挺拔背影,開始詛咒起他适才的嘴上缺德,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卻又有一股惆悵的情緒翻攪著她的五臟六腑,她故意要去忽略,反而愈加在乎。

剛才那一刹那,他托起她下巴時,她幾乎以為他要吻她了,如果他吻了她,那麼就攻破了徐峰岸早上對她所說的——高堤對感情很有誠意的這個大神話。

她還想去向徐峰岸耀武揚威一番呢,說她已NB622 過高堤的吻,沒什麼滋味,也沒什麼特別,但……但他卻沒有吻她。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他是現代柳下惠?還是自己不夠富有魅力?

在美國留學時,只要是男人,沒有一個抗拒得了她這個中國美女,而高堤卻這麼輕易的錯過一親芳澤的機會?

他是不是有問題呀?!

“算你沒眼光……”賀醒程咬著下唇,要自己滿不在乎的說。

她試著心無旁騖,把注意力拉回報紙上。十分鐘過去,她發現自己不能集中精神,老想著高堤那只深邃的眼睛。

二十分鐘過去,她煩躁的將報紙揉成一團,荒謬的認為自己真該去找個男人來發洩發洩才對。

她是不是太欲求不滿?否則為什麼會一直盼望著高堤再度上樓來?

大家都說女孩子到了二十歲還是處女就是個神話,而她,在美國那種極度開放的社會裏待了五年,且已經年方二十三,她還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發生過關係,那她好像真的可以稱之為神話中的神話嘍?!

哦,該死!她懊惱的想,她居然會沉迷在高堤的美色之中!這實在有點麻煩,這也不在她急奪接班人的預期範圍之內。

賀醒程,你無聊!你怎麼可以對高堤有非分之想,是他耶!就是他搶了你的幫主位子,現在你又莫名其妙的對他有好感,簡直就是助紂為孽,賠了夫人又折兵……賠了夫人……咦?

這樣的話,她不就是高堤的夫人了嗎?夫人就是老婆,老婆就是合法妻子,妻子就是可以和他合法發生關係的……

藹—賀醒程突然用力的抱緊了自己的頭,太離譜了,她怎會天馬行空到那種地步?

******

高堤發動引擎,想到剛才賀醒程那副突然間發愣的樣子就令他不自禁的泛起微笑。

賀醒程這個人可以說是相當有趣的,她一直想表現的得體大方,但在面對他時又經常性的忘了,以至於她反而像只刺猥似的,時時與他針鋒相對。

相處不過兩天,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場面就出現了好幾次,而他斷定,賀醒程對自己有敵意,而且敵意不輕。

她似乎很在意他在“風雲際會”的權力,她的言語和神情都再再擺明一個重點——她要“風雲際會”。

無怪乎賀天臨出國前會一再要自己注意,說他的獨生女兒自小滿腦子對黑社會的英雄式憧景太根深柢固,所以他才一直想盡力法將她留在美國,千方百計的不讓她涉足其中,否則依她那種勇於冒險犯難但又缺乏現實經驗的阿Q精神,准會將“風雲際會”搞得一團亂。

現在高堤總算明白賀天的意思了,在見過賀醒程之後。

賀天確實很瞭解自己的女兒,依賀醒程好勝不服輸的性格來看,她還是不要待在黑道的好,以免她錯以為她自己該每天帶著把左輪手槍,隨時可置看不順眼的人於死地。

高堤的笑意更深了,同時間也清楚的看見賀醒程正由大門朝自己停車的方向而來。

“高堤!”將手極不斯文的擱在他的車頂上,賀醒程似乎不怎麼高興。

“有何指教,賀小姐?”他迎視對方,彈彈手指間的煙燼問。

她揚揚眉,不耐煩的問:“你想溜去哪里?”

發現他出門後,賀醒程連大衣也沒穿就隨即追出來,心裏直咒著,高堤這傢伙太狡猾,想趁她不注意之際偷溜,她才不會傻傻的被他甩開,無論他到哪里,自己都非跟到不可,這同時也是她鞏固自己勢力的第一步。

“什麼意思??”高堤故意以一種令人費解的眼神盯著她,調侃的問,“什麼時候高某人變成了賀小姐的管轄所有物?”

瞪視了他數秒後,賀醒程皺了皺眉頭,“高堤,你別跟我抬杠,老實說,你想甩開我對不對?”

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如果你是我女朋友,行事又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話,我會甩開你。”他語氣轉為挖苦的說:“很可惜你不是,或者,你盼望是?!”

“盼你的大頭鬼!”賀醒程低吼著,“你少自大無知了,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才會看上你這只虛偽的惡龍,你簡直莫名其妙透頂!”

她不應該這麼生氣的,但她真希望那個黎若桐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黎若桐會和高堤在一起只不過是一時的迷失和認識不清罷了,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感情,像高堤這種男人才不值得女人用心去愛,會為他付出的女人也絕不會是什麼好女人,最起碼自己就一定不會看上他……

“指教完了嗎?如果結束的話,恕我先走一步。”高堤戲謔的詢問她,他單手扶在方向盤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一起走!”

她拉開車門,就要逕自坐進駕駛座旁,高堤卻輕鬆的一扳,身手矯健的比她先一步將她的手撤離。

“你這是什麼意思?”賀醒程火大的問。

“我去辦點私事,我想,這並不適合你跟來。”他答得遊刃有餘,這個理由會令她沒有反駁的基矗

“私事?”賀醒程顯然不信,剛才她沖出來的時候,在客廳明明聽到高堤的幾個屬下交頭接耳的在談一些關於古柯鹼國際販毒集團的事,高堤會在這個時候出門,想必也是為了這件事。

“是的,私事。”高堤泰然自若的揶揄著她說:“莫非你想知道我要去辦什麼私事?關於這點,如果我的女朋友同意的話,我不會反對告訴你。”

他已經說得夠清楚,也明顯得看到她瞬間快翻臉的神色,趁著賀醒程還沒發作前,他一踩油門,迅速的離開了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

車流極為壅塞的公路上,很不巧,還下著點細雨,天色灰濛濛的,像隨時會有傾盆大雨似的。

賀醒程行色匆忙的駕著車,她不熟悉路況,一直在左顧右盼,一心就想著要追上高堤那輛銀灰色的拉風跑車。

在國外她幾乎每天都開車,車子是她理所當然的代步工具,在其間也參加過無數的賽車比賽,算是個飆車的狠角色。

但是此刻,也就是現在——她的拿手絕活竟失靈了。

賀醒程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控制行車的速度和這輛該死的加長型凱迪拉克,車身的長度使她連鑽都無法鑽,動不動就好幾分鐘停在原地的車速更使她冒火得想砸掉方向盤,而高堤的影蹤更是連邊都摸不上。

“高堤,我發誓非把你追到不可!”

一邊詛咒一邊想盡辦法切換車道,她生硬的打方向燈欲向左切入第二車道,誰知道位於她前方的一輛小客車卻突然停下來,她反應靈敏的跟著緊急煞車,但是後面那輛沙石車可就沒那麼敏銳了,它筆直的朝她美麗的轎車衝撞過來,一瞬間只覺天旋地轉,連申吟求救都來不及,血緩緩的由前額而下,賀醒程昏迷了過去……

******

看著昏迷中,臉色蒼白的賀醒程,高堤只有一個感覺——她真的是很倔強!

“幫主,這是怎麼回事?醒程怎麼會弄成這樣?”和徐峰岸一起趕到醫院來的常毅神色凝重的問。

賀醒程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疼愛了她十幾年,當她是親生女兒一樣,此刻看她毫無血色的昏迷在床,頭額纏著紗布,手腕吊著點滴,他比誰都難受。

“常叔,你別擔心,她只是受了點輕傷,住院觀察幾天就沒事。”高堤輕描淡寫的說。

“她在昏迷。”常毅仍無法松卸眉字間的重擔,一想到賀醒程有可能因為腦震盪而引發各種令人終身遺憾的事,他就不由得一陣顫抖,她還那麼年輕呵……

“她只是頭部略受撞擊,所以暫時昏迷,醫師替她檢查過,二十四小時之內她會醒來。”高堤的語氣更輕鬆了,好像在說,她只是個小小的感冒而已,根本不算什麼,但事實上——

他居然也會害怕她不再醒來。

她神采飛揚、口齒伶利的與他言語交鋒的火爆場面,不時片段式的出現在他腦海裏,這是首次令自己感覺到棋逢敵手的女子,他不希望她消失。

他不想再問進內心深處對她的感覺,真的僅止於此嗎?或者,她已觸動了他某一處的……他眉聳得更高,心中有懊惱。

“常叔,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好了,這裏有我們。”徐峰岸善體人意的說,“為了‘惡狼盟’的事,這兩天你都沒有好好休息,再撐下去恐怕不行。”

“我不要緊,我要在這裏守著醒程。”常毅固執的拒絕,“沒親眼看見她醒來,我不放心。”

高堤衡量情況,常毅年近五十,體力不比年輕人,這兩天又熬夜通宵的奔波,因此他決定以幫主的身分下命令,讓他無從抗令。

“常叔,你先回去,她一清醒,我立即派人通知你。”

“幫主——”常叔還想反對。

“別說了。”高堤以一種不容反駁的姿態說,“峰岸,你送常叔回去,淩晨三點我在總部等你,我們研究一下哥倫比亞販毒集團入侵亞洲的事。”

常毅無奈的由徐峰岸送走了,而高堤則一直在賀醒程的病房外守到淩晨二點半才離開。

******

渾身疼痛得睜開雙眼,賀醒程首先聞到一陣刺鼻的藥水味,接著看見個陌生的白衣護士在為她的靜脈注射,她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只知道她像在某個地方受到一陣強烈的撞擊後她就不省人事了。

“這……這是哪里?”她蹙著眉問,眼皮還是有點重。

“你醒啦!”護士顯然對她的醒來相當高興,“太好,高先生吩咐過,你一醒來就要立刻通知一位常先生,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打電話。”

“等等——”她急急的阻止舉步欲走的護士,高先生?!難道是高堤?!

“我是你的特別護士,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告訴我。”好脾氣的護士微笑著又轉回床沿邊。

“不,我沒有不舒服,只是頭有點重。”

護士放心的笑了,“哦!那是正常的,多休息,按時吃藥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你……你剛剛說的高先生……”她頓了頓,不確定的問:“是他送我來醫院的嗎?”

“是呀!”護士的笑意更深了,“高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吧!他呀,可緊張你了,他還威脅我們的院長,如果你有任何意外,他就要拆了我們這家醫院,弄得我們又好氣又好笑,救人是醫院的職責,你說我們會見死不救嗎?”

“是不會,他太大驚小怪了。”賀醒程雙頰微紅,語氣模糊的回答。

在護士飽含笑意的眼光中,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突然燥熱起來,那股騷動的浪潮一波波的朝她蜂擁而來,全變成高堤那雙深邃難測的眼睛。

“高先生一定很愛你,所以才會口不擇言。”護士很通情達理的感慨著說,“真羡慕你,有一個這麼愛護你的男朋友,你不知道,高先生昨天夜裏一直守在這裏,從送你進醫院開始,他什麼都沒吃,連水也沒喝,一直守到快三點了才離開……”

護士後來又說些什麼她已完全聽不見,她只知道,那個兩天來她看得挺不順眼的傢伙——高堤——一直在她身邊守著她。

******

這三天幾乎都是常毅在醫院陪賀醒程的,幾次她情不自禁的想問問高堤的行蹤,但都硬生生的吞下。

不行!她不要先向他低頭,既然這幾天他都對她的生死不聞不問了,她又何必主動詢問他的下落,這麼一來會顯得她多麼沒志氣呵!就算他在黑幫械鬥中被砍死也不關她的事,最好被大卸八塊……

一陣叩門聲響起,唉!她不耐煩的想,又要來打什麼營養針,不然就是塞給她一大堆藥片,要她全部灌進喉嚨裏。

“進來。”她懶洋洋的靠在枕頭上說。

門把被轉開,她意興闌珊的抬眼,映入眼簾的竟是高堤那張似笑非笑的酷帥臉龐。

幾乎在一秒之內她就坐直身子,兩眼警備的瞪視著他,把他當毒蛇猛獸似的。

高堤朝賀醒程頷首點頭,微微扯高嘴角。

“你看起來氣色很好。”

他走過去將百葉窗拉起,讓她受到大好陽光的眷顧,緊接在開窗動作之後,他來到她病床旁。

“謝謝你遲來的關心,暫時死不了。”她不怎麼友善的說。

“你似乎是在抱怨我這幾天沒來探視你?”高堤的表情竟是愉悅。

“別自抬身價,高先生。”賀醒程給他一個白眼,“在我心目中,你還沒有那麼重要。”

“沒有就好。”他嘴角的笑意依然掩飾不住,目光卻深遠而若有所思的瞅著她。

他不會告訴她的,這幾天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要來看她,但哥倫比亞販毒集團的風波實在鬧得太大,連警方的重案組都派員來干涉了,他不親自解決不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得知她已清醒且無恙,所以他直到今日才來看她。

“當然沒有!”她為自己的心辯解,“雖然我很謝謝你送我來醫院,但是我仍要對你重申,我不會放棄‘風雲際會’的,一場小小的車禍不能否認我的能力,我會證明給……”

“賀小姐,我想你太激動了,病人不宜如此。”高堤優閑淡然的做出阻止她繼續發表政見的手勢,他眯起了眼,“第一、我從沒有要你放棄‘風雲際會’,你可以自由的爭取;第二、我並沒有因為這場小小車禍就否定你的能力,你可以證明,只要你高興的話。”

“不管我高不高興,我會證明的!”賀醒程終於得空反擊回去。

“還是老話一句,我——”他紳士的笑了笑,“拭目以待。”

賀醒程最討厭看他故作謙謙君子的樣子,“高堤,你不會是道上最大的玩家,未來的日子,你絕對會感受到我的存在對你有威脅。”

他不以為意的看著她,撇了撇唇,以愜意的口吻說:“賀小姐,你顯然錯估了黑道的惡勢力,你可能從未想過,這是一個環繞全球,無邊無界的地下犯罪社會,一旦介入,有如脫疆野馬,很難再次漂白。”

她真的從沒碰過像高堤這麼世故狡猾又可惡的男人。

“不必你的提醒,我清楚得很。”賀醒程毫不領情的迎視他揶揄的眼光,挺直背脊,悻悻然的說,“還有,你似乎也忘了一點,我就是在這個犯罪勢力中出生的,我的適應能力與生俱來,我是天生的黑道接班人,你會坐上這個位子,我只能說,我爸爸真的識人不清。”

高堤嘲謔的微微揚起一道濃挺的劍眉,尋她開心的說:“但願你這個女兒能為他爭光。”

“不會令你失望。”她本能的沖口而出,另一方面卻被他灼熱的注目禮盯得有些困窘惱怒。

“賀小姐,容我先走一步,否則激怒病人,我想醫師不會原諒我。”

高堤將她複雜的反應盡收眼底,隨後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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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18:38: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上午十一點,報社裏一逕的忙亂著,趕著採訪、趕著截稿、找庫存資料、影英傳真,你來我往,在走道上隨時可與同事擦肩而過但卻沒時間微笑打聲招呼,沸點的氣氛一直在滾燒,電話聲響更是從未間斷的驚人。

黎若桐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正在寫一篇採訪特稿,由於負責的是家庭生活版面,她沒其他同事的重大壓力,也沒有一般在報社工作的人所特有的過度神經質,她總是有條不紊的處理每一天的版面,若有突發狀況,她也都會鎮定自若的應付過去,這就是她為什麼會一直被總編輯器重的原因。

一個優秀又有沖勁的記者固然難得,但像黎若桐這麼沉穩又聰慧冷靜的記者更是難求。

所以她在報社裏的地位不只局限地負責家庭生活版面而已,每天至少要撥兩個小時出來幫主編處理一些報社的大小事件,有點類似秘書的工作,只不過她還是掛名記者就是。

這篇專訪是她相當欣賞的一對商界模範夫婦,他們同甘共苦一起走過三十年的結漓歲月,兩人都已年近五十卻還對另一伴擁有著深厚的愛戀和情意,男方沒有在事業成功時出軌過,女方也一直扮演著溫柔體貼的角色,育有兩子一女,如今兒女均事業有成……

黎若桐不禁放下手中的筆,微微的發起愣來。

這麼平凡又恒久的生活是她所一直響往的,她甘於平淡,也安於穩定,但是她心裏知道,儘管只是這麼微不足道的夢想,也永遠沒有實現的一天。

她選擇高堤,也就等於選擇放棄自己的渴望。

選擇……黎若桐啞然失笑了。

她自嘲的想,或者那不是選擇,只是一種水道渠成罷了。她和高堤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對於這點她一直弄不明白。

自小一起在育幼院長大,她柔弱,是大家欺負的對象,而從小時候就冷峻內斂的高堤則是自己的保護神,他為她打了無數的架,也為她時常 被院長處罰,當自己偷偷在一旁為他心疼掉淚時,高堤則都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共同相處了近二十年,兩個孤兒都同樣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同樣提被父母所遺忘的人,沒有家、沒有牽 掛,這樣的結合似乎是最理想的,兩個人由無到有,共同創造一個家……

但是為什麼她會一點踏實的感覺都沒有?

五年前她隻身來到臺北,切入社會又毫無背景,比她早三年到臺北的高堤自然而然的以親人的身分處處關照她,那時他已是道上的狠角色,幾乎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有高堤的照護,自己確實方便許多。

就這麼一路走來,自己變成他的女朋友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而高堤也對兩個人“在一起”的事毫無異議,她知道身在黑幫引誘非常多,高堤身邊卻從沒有出現過別的女人,他對她一直很有誠意,甚至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提出要結婚的要求,他也不會反對。

她不知道面對像高堤這樣複雜的男子該怎麼做才好,他對她很好,也很溫柔,但自己卻從未感受到他的愛,他從不強迫她,也從不勉強她,但她卻不認為那是尊重她的表現,反倒讓她完全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有時候他的人明明在她身邊,但她卻充滿了無力感,就連在吻她時,自己竟還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那種距離,她不知該怪罪於自己的敏感,還是他難以捉摸的心。

或許他們在一起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兩顆不健全的心湊在一塊,有時候非但不能讓過往的傷痛痊癒,反而愈會時時提醒著自己不能去忘記那段黑暗的童年生活,而,這不是她所想要的。

幾次她想勸高堤脫離黑道,結果都是徒勞無功,她不能諒解,也無法認同高堤的作法,為什麼像他們這種毫無家世可言的人,想要獲得立足之地就非要靠打打殺殺不可?難道他就不可以好好找個安分守己的工作嗎?為什麼他無法明白她渴望安定平淡的心?過去二十幾年來無依無靠的日子自己已經過怕了,她真的不想再繼續,真的不想……

“若桐,二線電話!”

同事的聲音在她耳邊揚起,黎若桐驀然由發愣中回過神來。

按下閃紅色燈號的鍵,她接起電話,“華人報,我是黎若桐。”

“若桐,在忙嗎?我是峰岸。”

此時聽到徐峰岸溫柔的聲音,她忽然感覺輕快了起來,适才的沉重暫時揮別了自己。

“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沒去吃飯?”她微微一笑問。

“你呢?怎麼也沒去吃飯?”徐峰岸柔聲關心的說,“你常鬧胃疼,醫生說過要你三餐正常,你又忘了遵守。”

“一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黎若桐笑了笑,接著又點蕭索的介面:“反正一個人吃飯也沒什麼胃口,待會喝杯牛奶就算。”

“這怎麼可以?”他責備的說,“難怪你的胃疼一直無法改善。”

“或許吧!”她淡淡的一笑,沒有反駁他。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吃個中飯。”徐峰岸半開玩笑的說,“你沒胃口沒關係,就當是陪我,可以嗎?”

黎若桐靜默了,該去嗎?徐峰岸對她的心意無法裝作不知道,明知道這是不對的,卻又抗拒不了他的款款柔情,每當他凝視著她時,自己的一顆心就快奪胸而出,這樣不由自主動情的反應,她總會暗自嘲笑自己認識徐峰岸才不過半年而已。

半年,六個月的時間。

這半年來她一直處在矛盾之中,雖然每當他們有機會單獨相處的時候,徐峰岸總對她以禮相待,他們聯手都沒有交握過,只有眼神的交流,雖是僅僅如此而已,可傳統如她,仍有種背叛高堤的污穢感。

黎若桐痛恨這樣的自己,人在高堤的身邊,心裏卻想著別的男人,她更不願意自己變成離間這兩個男人友誼的兇手!在道義上她該屬於高堤,但是在情字上,她卻又心系著徐峰岸……

她歎息了。

“若桐,你還在嗎?”徐峰岸的聲音有點懊惱,“如果你不想出來的話,就當我沒提議過,我不該勉強你的……”

“不!不是的!”她急促的說,聽到他落寞的聲音,她這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見他,下地獄也罷,她不想再壓抑自己了,她要見他!

“你答應了?”他問,帶著狂喜的震顫。

黎若桐頓了頓,調整自己的情緒後才強自談笑風生的說:“就為了前幾天你看到那則銀行搶案新聞後專程趕來看我,雖然出事的不是我,但沖著這份心意,我就該請你吃頓飯的,不是嗎?”

約好時間掛掉電話後,她重新拿起筆,打算在午餐約會之前完成那篇特稿,寫著寫著,她莫名其妙的開始說服起自己來。

答應徐峰岸的邀約只是想謝謝他而已,這是一種禮貌,就像朋友間的交際應酬一樣,吃個便飯,不去就太奇怪了,這很平常……

喔!黎若桐頹然的又放下筆,這薄弱的說服理由太牽強了。

******

賀醒程一臉不悅的坐在病房的沙發裏,常毅剛帶兩個人去幫她辦出院手續,而眼前則是二十幾個西裝筆挺的幫裏兄弟來保護她回去,對醫院這種場所來說,如此的聲勢是夠盛大嚇人的,但很顯然賀醒程對這一票來接她出院的成員並不是很滿意,否則她的神情不會那麼不耐煩。

“我問你,高堤呢?”她將語氣弄得滿不在乎,隨便問了其中一個。

“幫主?”被點名的人愣住了,“我不知道,幫主經常行蹤不定。”

“行蹤不定?”她冷嗤一聲,“他以為他是楚留香啊!”

好一個嘲笑,但天知道賀醒程在美國時,窮極無聊的跟著那班叔叔伯伯看了許多港劇錄影帶,其中她最迷的就是楚留香這個角色,她愛死了香帥那種風流惆儻的隨性,但放心好了,打死她也不會吐露這個秘密。

她是堂堂“風雲際會”的幫主接班人,怎麼可以間接承認迷上現在篡她位的傢伙,高堤是她的對手,自己要與他誓不兩立,打聽他的行蹤只是為了掌握敵情,不是因為自己這幾天有點想他……

“醒程,手續都辦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常毅不知何時已喜孜孜的轉進病房來,帶著一臉寬慰的笑容對著她說。

賀醒程突然對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有點心虛,好在沒有人看出來。

她有點得意的想,這一、兩年來的EQ自我訓練可派上用場了吧!她是徹底實行了喜怒不形於色,只要高堤不在,自己總能控制情緒的,瞧,連常叔這樣的老江湖都沒識破她。

她站了起來,除了常毅與她並肩而走之外,其餘人則跟在後面,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出病房。

“常叔,高堤為什麼不來接我?”賀醒程理直氣壯,挺傲慢的說,“他看不起我對不對?他看不起我,就等於看不起我爸爸,這樣的人沒必要留他在幫裏,我真不明白我爸爸欣賞他哪一點?”

“醒程,你好像對幫主很有意見?”常毅微微一笑問,他雖然人老,但心不老,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我是對事不對人。”她微微扯高嘴角為自己辯白,“雖然他貴為幫主,但我也不是無名小卒,論情論理,他有什麼理由在我出院的時候不見人影?這不是看不起是什麼?”

“他知道你今天出院,可能臨時有事耽擱了時間。”常毅好整以暇的說,“也許他現在已經在家裏等著為你慶祝出院了呢!”

“常叔,你似乎對他很服氣?”賀醒程很嘔又很不以為的問。

常毅打太極拳的笑了笑,“我找不出可以挑剔他的理由。”

“看樣子他對收買人心很有一套。”她冷淡的嘲弄。

談話間他們已經步出醫院,冬日的陽光令人精神為之一震,賀醒程深吸了幾口氣,當她打算表現卓越風度放棄與常毅談論(或者是詆毀)高堤時,她卻看到了他。

他的跑車就停在醫院的正門口,隔著花園,她突兀的停下腳步,這舉動使得她身後那二十幾個漢子也緊急煞車。

高堤頎長高壯的身軀半倚在跑車上,嘴角銜著一抹堪稱紳士的笑容,修長的雙手在胸前交叉,而她也注意到了,今天的他非常不一樣,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穿西裝。

深藍色兩排扣式西裝充分表現出高堤洗練沉穩的男性魅力,此刻的他像一個遊戲貴族,而長髮隨意的綁起則讓他帶著點輕狂和不羈的性感。

賀醒程不能否認,也很難否認西裝革履的他的確具有另一種吸引力。

“醒程,說人人到,你們可真有默契。”常毅會心一笑,別有深意的說。

她的心猛地一震,極力強裝無動於衷的說:“我不會希罕這種遲來的誠意。”

嗤之以鼻完畢後,她從容的繼續往前走,然後從容的在高堤面前停下來,與他保持三十公分的距離。

“希望我不會來得太晚。”高堤先打量了她幾秒後,率先開口。

“也希望來接我出院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會浪費高先生你太多寶貴的時間。”賀醒程比他還客套的回答。

“絕對不會。”

高堤露出笑容,並且風度絕佳的幫她開車門,而她也沒有反對的接受了高堤的服務,其餘人則各自開車尾隨在他們之後。

高堤的駕駛技術是一流的,今天顯然是為了體貼她剛出院而特意將速度放慢,一直維持著時速四十在前進。

“不必顧慮我,你可以開快一點。”賀醒程不在乎的說。

高堤微微的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譏笑,“再進醫院是件麻煩的事。”

“你——”賀醒程握緊了拳頭,他可真會激怒她。

高堤在她話沒出口前扭開了廣播頻道,顯然不願再與她針鋒相對。

“賀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回美國?”完全不考慮她的情緒,他自顧自的另外起話題。

“五十年後。”她沒好氣的說。

他笑了,存心無賴的繼續問她:“五十年後回美國有什麼打算?”

她死命的瞪視著他,“我想那是美國政府的事,不勞你操心。”

“是嗎?”高堤手掌握拳在唇際輕咳一聲,笑意盈然,“請原諒我只是有點替美國政府擔心,擁有你這樣的公民……”

他斷了句,但言下之意很明顯,好像擁有賀醒程這樣的公民很不幸。

不願被他擊倒,賀醒程乾脆將手肘擱在車窗上看風景,直到車身駛入賀宅,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高堤直接將車開到大門口,此舉自然還是體貼賀醒程,她的外傷雖經醫師證實已無大礙,但在尚未完全痊癒以前還是以少勞動為原則。

高堤隨即下車為她打開車門,車子還沒熄火,只拉了手煞車。

他將右手伸給她,一派的紳士雅痞作風。

賀醒程稍稍猶豫了一秒鐘,若拒絕他的好意恐怕又會被反應敏捷的他嘲笑為此地無銀三百兩,其實順水推舟接受他難得的禮節又何妨?自己那些法國朋友和英國朋友不都是這麼對待淑女的嗎?

“謝謝。”她語氣友善的先預支謝意,並要自己將一路上的沉悶氣氛給忘掉,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讓高堤表現他的親切。

原本她只是要將手掌放入高堤手中罷了,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當她整個人跨出車廂後,高堤的修長大手竟以極其迅速又極其自然的姿態護住了她的腰,而高大的他若在不知悉的外人眼中看來,此刻他就像是將她摟在懷中似乎的親昵,他就是這麼大膽的將她摟著進門。

“高堤——”她微微掙脫他的懷抱,不自在的想要抗議,但是捫心自問,其實更令她不自在的是那份蠢蠢騷動的情潮,在他調侃微眯卻又閃著銳利光芒的注視下,她感到招架無力而唇頰生嫣。

“我不是蓄意占你便宜,純粹一番好意。”高堤沒理會她的古怪,他逕自指指門內玄關處一大片光可鑒人的地磚,一臉牲畜無害的說:“看到沒有?早上才打過蠟,很滑,你自己小心。”

賀醒程無法反對他的說法,因為室內的地地磚的確看來來光滑得像隨時可以穿上溜冰鞋溜冰。

“謝謝你的提醒。”她只好僵硬的這麼說,窘迫的任由他將自己摟到了沙發上就定位,而糟糕的是徐峰岸就坐在客廳裏。

“嗨,你好!”她敷衍的朝徐峰岸打招呼,露出一個馬虎至極的笑容,而徐峰岸那種狐疑兼複雜的眼光也令她相當不舒服。

他把她想成什麼了?手段高明的狐狸精?笑話,高堤又還沒有結婚,人人都可以追求他,徐峰岸憑什麼把她當成第三者,再說事實又並非如此……喔,見鬼的!她似乎想得太遙遠了。

“峰岸,看護她絕不能再受傷的責任從現在開始屬於你。”高堤很獨裁的交代完畢,簡簡單單的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你——”徐峰岸對接手看好賀醒程的小CASE沒有異議,倒是對高堤的去向比較有意見。

從前他也是認為沒必要太清楚的知道對方的行蹤,但是自從有一次高堤不聲不響的失蹤達五日之久後,他就開始習慣性的去掌握高堤的行蹤。

“和若桐有約。”高堤似乎很清楚徐峰岸要問的是什麼,他很快的給了解答,便頭也沒回離開了。

聽到高堤將車子駛離的聲音,屋子裏的兩個人同時都感到百味雜陳,賀醒程尤其覺得自己像個驢蛋!剛才當她的想像力在無邊無際的發揮時,原來高堤一心一意只想著要去會他的紅粉知己、他心愛的女人。那個黎若桐,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

這是一家格調相當高尚的餐廳,歐式精緻的擺設,在燭光與銀器、水晶器皿的光澤互相輝映氣氛中,衣著入時的紳士淑女盡情的享用雅致晚餐,輕柔的音樂搭配幽柔的燈光,整體說來是令人無從挑剔的。

高堤的主菜——挪威鮭魚,他連動都沒動,倒是那杯白酒已被他品奇得所剩不多。

“怎麼了,今天沒胃口吃魚?”黎若桐體貼的問,“你要不要另外換個餐?今天的蒜烤牛排似乎不錯,挺香的。”

高堤笑了笑,“不必管我,其實我現在最想吃的是麻辣火鍋。”

“你剛才怎麼不說呢?”黎若桐停止了刀叉的動作,看著高堤面前那堆原封不動的食物,覺得又好氣又笑,“吃辣我雖然不太行,但還滿喜歡那種刺激的感覺。”

“說說而已。”高堤微微一笑的說,“女朋友生日去吃麻辣火鍋慶祝,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她笑了,“你明知道我不會介意那些。”

高堤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輕哼著:“若桐,我還不想在你七十歲的時候,當你對著滿堂兒孫回憶起二十六歲那年的生日,居然是被他們爺爺帶到一家其貌不揚的麻辣火鍋店中去消磨掉的,那多殺風景!”

黎若桐自然又被他給逗笑了,笑完,她竟有感而發的歎息了:“其實生日只是個可以相處的藉口罷了,你可能沒有感覺到,但是,這個月我們只見了兩次面,而其餘的時間裏,我們都在各忙各的,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高堤沉默了半晌,他啜了口酒,把玩著酒杯,“或許我們該考慮結婚。”

她錯愕的愣了愣,訝異於他給她的答案。

結婚……這遙遠的兩個字,她連想都沒想過。

“為什麼提到結婚?”黎若桐咬咬嘴唇,心中掠過一陣不安,“你確定你想要一個固定的婚姻生活?”

“那不重要。”高堤淡淡一笑,他沉穩的說:“結婚後你就不會感到見我的時間太少,你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生個孩子,這麼一來,寂寞就不會再來侵犯你。”

刹那間為什麼她會覺得心好痛?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他們結婚,爾後他們生子,共同組織一個家庭……可笑的是,這些藍圖的出發點都沒有他自己,全都是為了她!

因為她的寂寞而娶她、因為她的孤單而與她生兒育女,那麼他呢?高堤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他就沒有自己的喜惡嗎?

黎若桐看著他,神情躁慮的開口了,“我想我們該先弄清楚一件事,我……”

高堤的行動電話適時的響起,打斷了她鼓起勇氣的厘清。

“我是高堤。”

她看著他接起電話,看著他眉宇微皺的聽對方說話,再看著他掛掉電話,然後他站了起來。

“若桐,對你很抱歉,我有急事必須先走,晚上我給你電話,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黎若桐無奈的看著他迅捷的買單後離開餐廳,而他是那麼周到又一臉歉意,自已又能埋怨什麼呢?

其實早在他接起電話之前她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約會中途拋下她一個孤伶伶的,高堤早就是這方面的累犯。

黎若桐百感交集的歎了口氣,自己心中想傾吐出的那些心事,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有機會說出口……

******

午夜三點整

高堤疲 憊的回到賀宅,他很意外客廳的燈還亮著,而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這幢屋子沒人是夜貓子,那麼說來,他猜得到,也可想而知廳裏的人是誰。

他的猜測沒有失靈,沙發裏那個裹著條毛毯在看影碟的人果然是賀醒程。

“出院太興奮,所以睡不著?”高堤隨手脫掉風衣掛在衣架上,不經意的往她身邊坐下。

他應該去洗個熱水澡,不然就是直接躺到床上去才對,但賀醒程身上卻有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使他想停留在這個客廳裏,尤其是像這樣與她肩並肩的坐著。

“興奮而睡不著的人該是你吧,半夜三點。”她眼睛從高堤進門後就一直盯著螢幕沒有看他,語氣冷淡漠然。

“幫裏有事。”話出口後,他也訝異自己的“解釋”,雖然只是簡單的四個字,卻已與他慣常的作風迥異。

“我瞭解,黑道戲碼裏總是會有很多意外的,不是嗎?”賀醒程語氣更加嘲弄,似乎對他的行蹤說明不以為然。

高堤注意到了,原來她正在欣賞的影片就是赫赫有名的“教父”。

“提醒你別將現實與生活混淆,你所看的只不過是戲而已,現實中的黑道是一種無孔不入的危險,在黑道只能同流合污,不可能有義氣。”他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索性點起一根煙,緩緩吞吐著煙霧。

賀醒程終於斜睨了他一眼,她極為不認同他适才的說法,“如果你是想喝阻我進入‘風雲際會’,也沒必要把自己講得那麼不堪。”

“我陳述的是事實。”他低沉的微笑,“不相信嗎?你知不知道現在美國的古柯鹼市場已經飽和,洗黑錢是稀鬆平常的事;日本黑道多得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棍;而幫派控制賭嘗介入電影製片、槍支走私……等等的事情,也讓他們早已不談羞恥心,無疆界的犯罪連司法單位都無可奈何。”

“別恐嚇我,我爸爸一手創立的‘風雲際會’不是那樣的組織。”賀醒程凝視他,回符號的乾脆。

“世界瞬息萬變,你似乎自信太滿。”高堤玩世不恭的繼續否決她,潛藏的情緒裏又有一絲對她固執的欣賞。

如果不能將賀醒程激回美國,以她要強蠻闖的個性,留在這個暴力氾濫的福爾摩沙島,自己是無暇分心照顧她。

“我相信我爸爸。”她沒有半點猶豫的回答。

“很多相信最後都會淪為盲目。”高堤站了起來,給她一個有禮的頷首晚安禮,卻表情揶揄的說:“英雄教父還是在凜冽的冬日夜晚坐在溫暖的客廳裏看看就好,太認真是行不通的。祝你有個好夢,賀小姐。”

高堤可惡的上樓去了,賀醒程咬住下唇,她握緊拳頭怒意橫生。

他們之間的這一仗,若打成平分秋色就是沒有結局,她要分出輸贏,而嬴家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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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雲際會”總部的首腦辦公室裏,高堤優閑的倚在酒櫃旁,他手中把玩著高腳杯,一杯威士卡剛被他飲得涓滴不剩。

“解決‘惡狼盟’的事後,最近道上似乎平靜許多。”徐峰岸微笑著說,他坐在辦公室一角的會客沙發中,手中端的是一杯剛煮好的滾熱義大利咖啡,他不像高堤般喜歡隨興品酒,這種氣溫驟降的天氣裏,咖啡往往是他的最愛。

“平靜底下就是風暴的潛伏期。”高堤微微一笑,他的笑容相當怪異,仿佛在昭告天下,江湖中事與他何干?

你似乎已預期到會有另一場更大的暴動?”徐峰岸自詡對高堤的瞭解不算少,但仍會經常性的猜不透他的真正思維,高堤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他雖然身在黑道,卻不怎麼像個黑道份子,若說他是正派人士,距離又著實太遠。

“全世界每天都在上演黑道火拼,就算真正發生什麼也不足為奇。”高堤輕描淡寫的說。

他知道一旦介入這個圈子,想要抽身不是件易事,就連世界最大的黑幫首腦都會被發出國際通緝令,更遑論身在臺灣島一方渺小如他,他可不會狂傲的以為自己有金鋼不壞之身,他這條生命由何而來他不知道,也不想去追根究柢,只不過他更不想作無聊的犧牲,幹架而死也不是表現英雄的行為。

“高,據說南部賭場的老大最近有意思在北部弄場了,而且第一批佈署的人馬已經在北部找到據點,更狂妄的是,他們指名挑戰‘風雲際會’。”徐峰岸對這件事情其實早略有耳聞,當時不以為意,以為又是道上流言罷了,事隔兩個月,沒料到那幫人真的正式進攻北臺灣。

“你說莫中南?”高堤彈彈手指,語氣散漫。

“沒錯,正是他,以放高利貸起家,是南臺灣一支猖獗的土產黑幫,曾和日本的黑道合作過毒品走私和色情觀光業,以‘南’字為首腦,近年來擴充得相當迅速,胃口也相當大的惡勢力組織。”徐峰岸緩緩道出,他像電腦般精密的記憶力,不愧為一流律師人才,能說出這些資料,也表示他對“南聯幫”的莫中南下過一番工夫研究。

“你認為他們會怎麼做?”高堤問話的姿態更優閑了,他眼神中的譏誚像在嘲笑莫中南的不自量力。

徐峰岸思凝了一下,“‘南聯幫’第一步會介入北部賭場,接下來或許會繼續走私,他們向來喜歡做海洛英的生意,此次大舉北上,自然不會鬆手。”

高堤勾勒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為自己又倒了杯酒。

“這不就已有答案。”高堤眼眸出現一抹淡笑,“我們在北部並非賭博事業的獨佔者,南聯不顧道規的北上搶場子,其他幫派不會坐視不理,還有,他們的販毒走私一旦入侵到北部來,那些員警就有得忙了。”

“所以你這麼胸有成竹?”徐峰岸不得不讚歎高堤,或許是自己行走黑道的資歷太淺,對道上的爾虞我詐還未能作全盤的分析,他可以以律師的敏銳去觀察透徹事件,但在其餘方面還尚需經驗的幫助。

思及此徐峰岸不禁失笑,如果他父親知道他這個向來以正義之神自期的兒子竟在黑幫組織中,不知會作何感想?

“因為我永遠明白一點,世界不是我一個人的,何必杞人憂天?高堤再次將酒一口飲盡,他將空酒杯擱在辦公桌上,桌上電話的內線燈號此時閃爍個不停。

他按下紅燈鍵。

“什麼事?”

“高先生,劉經理要見你。”丁秘書刻板的聲音傳來。

高堤的秘書——丁冠,是道上有名的職業殺手,兩年前高堤的仇家出高價要他暗殺高堤,沒想到反倒失手被高堤擒住,高堤惜英雄的放他一馬,他卻從此步入“風雲際會”,對高堤效力。

“劉經理?”高堤皺眉,“發生什麼事?”

能讓劉經理破例來找他,必定是劉經理處理不下才會來求助。

“急事。”

高堤微微一笑,這個丁冠向來惜話如金,廢話從不多說,就算是正事也別想讓他說超過五句話。

“讓他進來吧!”

結束通話,迎上徐峰岸詢問的眼神,他沒多作解釋。

高堤和徐峰岸的所在地是“風雲際會”的總部,總部就設在“塔格城”的地下。

“塔格城”——這是一家位於陽明山上的豪華賭場,占地千坪,其豪華程度和澳門的賭場並駕齊軀,氣勢昂然。

這裏賭的方式相當多,吃角子老虎、輪盤賭、撲克、擲骰子……等種類繁多,非但攝影機二十四小時的監控,更有受過特殊訓練的警衛檢查每一個進出的人,眾多的冷面保鑣在場維持秩序,當然還有賭場附設的高級飯店可供賭客過夜、調劑和休息,飯店奢華的程度,和世界任何五星級的酒店沒有分別。

高堤大多數的時間都會在“塔格城”他的私人辦公室中處理“風雲際會”的一切幫務,在此過夜更是平常的事,因此也就經常可見徐峰岸在此出現。

叩門聲響起,高堤仍是倚在酒櫃旁,他的姿態沒變,無形中已多了股蓄勢待發的冷勁。

“進來。”

劉經理推門而入了,他臉色頗為凝重。

高堤瞥了他一眼,事情似乎真的有點大,否則向來沉穩的劉經理不會來向他請求幫助。

“高先生,徐先生。”劉經理點頭示意後,很直接的說:“高先生,我剛剛在監視器中發現,大小姐她……她在場子裏下注。”

劉經理在“塔格城”任職也有十五年了,自然對賀醒程不陌生,尤其以前賀天最喜歡將寶貝女兒的照片隨身攜帶,因此對她的容貌早根深柢固。

“賀醒程?”高堤微攏雙眉,莫非是昨天夜裏那場口齒交鋒讓她不服輸的立即付諸行動。

“是的。”劉經理臉有憂色的說,“初步估計,大小姐已經嬴了至少八十萬的籌碼,最奇怪的是,輸家卻沒有任何異議。”

高堤眸光閃過一絲笑意,賀醒程此舉似乎是正式向他宣戰了。

******

賀醒程聚精匯神的盯著二十一點發牌員,她暗自歎息,讚美著自己的賭技己臻藝術之境,周遭男女豔羨的眼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逢賭必贏,畢竟她已下過多年苦功。

她清楚賭場的設備,也清楚賭場的運作,如果高堤在這裏面的話,他沒有理由不知道她來了,也沒有理由不知道她贏了,而且還為數不少。

她不是老千,更不屑當老千,若以目前她將贏到破百萬籌碼的情況來看,這只能說自己的賭運很順。

但是若要說有什麼讓賀醒程驚訝的,應該就是那個輸家了。

坐在她對面的輸家始終風度良好,既沒鬧場也沒翻臉,甚至還會頻頻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這倒使她心情極好,莫非臺灣的賭客都這麼有賭品?

才想著,那個賭客又在對她笑了。

他西裝筆挺,留著俐落的平頭,濃眉、利眼和骨架寬大是賀醒程對他的第一印象。

那男人的五官不是醜,其實還頗有一絲男子漢的剛硬,只不過他身上顯而易見的有一股強悍的邪氣在作崇,這使他整個人大打折扣,給人的感覺不是很好,反倒像個流氓似的。

這次賀醒程像前幾次一樣的對那個男子不假以顏色,她可不想為自己多惹麻煩,來“塔格城”是為了挑戰高堤,閒雜人等她一概沒興趣。

再次贏了之後,她面前的籌碼已經積累了一堆小山,揚揚嘴角,賀醒程絲毫沒有考慮的準備再次下注,而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她的右手在瞬間被人扣住了。

她不動聲色的皺皺眉,有個人竟身手好到以無聲無息的俐落姿態來到自己身後,如果來者的目的是想暗殺她,恐怕一百個賀醒程都不夠死。

“跟我走。”

高堤的聲音傳來,幾乎低不可聞,相信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聽見。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賀醒程壓低聲音回答,心中有股按捺不住的得意勁,他終於出現了,而她當然不會溫馴的屈從於他。

“因為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高堤加重了手的力道,精明的雙眼也察覺到有人開始注意自己這邊了,甚至他還知道有幾個人是一個小團體,他們會借機鬧事,此時將賀醒程帶走是當務之急。

“你可以的,我也可以。”她存心作對的回答,抬高下巴,她極為滿意看到高堤拿自己沒辦法。

高堤將唇湊近她耳畔,臨危不亂,徐緩的說:“你繼續堅持無所謂,我會吩咐場裏的保鑣將你扔出去,你應該沒忘,這裏是屬於誰的。”

“少試圖恐嚇我,你沒有扔我出去的理由,我賭得光明正大。”賀醒程對他的威脅有點火,此時他的大手觸碰著的手腕,那肌膚的發麻感覺也使她微微惱怒自己的意亂情迷。

“你耍老千。”他若有似無的激怒著她。

她果然生氣了,“我沒有!”

“我可以說你有。”高堤的可惡聲音像個老是會贏的惡霸。

“高堤,你這卑鄙的小人!”賀醒程咬牙切齒的說。

高堤笑笑,一派鎮定,“隨你怎麼想。”。

“我想拆了你的骨頭!”他總是能令她大動肝火,再這麼對決下去,不必等人來扔,她已經想走了。

“那也得等到離開這裏之後。”

高堤沉穩的回笑,接著粗魯的拎著渾身怒意的她,三分鐘後,他們已雙雙置身于高堤的辦公室中,而徐峰岸早聰明的離開,他可不想這淌渾水。

“到底什麼事押我來這裏?高堤,難道你剛才沒看見我贏得很高興嗎?”賀醒程悶悶的抱怨,卻順手接地高堤遞過來的熱牛奶,這是他适才一進門就吩咐助理準備的,雖然她一點都不喜歡喝牛奶,竟也沒有拒絕,莫名其妙的接手了。

“藥呢?”他沒有要理會她抱怨的跡象。

“藥?”錯愕半晌,賀醒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問的是什麼?莫非他以為她來賭場販賣毒品?

“你的藥。”高堤淡淡的說,“醫生交代你出院後要按時吃藥,你不會忘了吧?健忘不是什麼好習慣。”

突然之間,賀醒程好想大笑,真白癡!自己怎麼會笨得想到完全相反的方向去?重新分析自己,在剛剛誤會高堤話中之間的刹那,她好像有一絲絲的心痛,學得自己好委屈……這是愛嗎?若不是愛,她何必在意他對自己的看法?

“我沒把藥帶出來。”她趕走腦中心猿意馬的想法後回答他。

那一大包藥全被自己擱在床頭了,而醫生的吩咐她也早拋到九霄雲外,想不到高堤會記得,真想不到……

“我馬上派人送你回去。”她還沒想完,高堤的決定已經來得比她快。

聞言,她唇角微微上揚,“謝謝你的好意,很可惜,我並不想回去,我對這裏很有興趣。”

“你的傷勢還未復原,不適合待在這裏。”他不會讓她繼續待在這裏替自己惹麻煩。

“我自己的傷,沒有人比我清楚。”賀醒程對他好心的建議顯然不感興趣。

“是嗎?”高堤俊酷的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他只是平淡的說:“顯然你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有麻煩,而且麻煩不校”

“高堤,我不習慣別人說話到一半。”她皺皺眉頭,哼了哼。

高堤撇撇唇,犀利的眼帶著幾許調侃,“知不知道剛才在賭桌上輸給你的人是誰?”

“我只知道那個人不是我爸爸,你最好別告訴我,我爸爸有易容的本領。”賀醒程沒好氣的回答,她真討厭高堤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還有他臉上那種獵狩的表情。

“賀先生還不知道你在臺灣。”他不痛不癢的說。

“放心,為了這一點,我會謝謝你!”她語氣冷冷的說。其實心裏頗不是滋味的想,如果賀天知道她人在臺灣,可能早已派人將她揪回美國去,哪容許她在這裏惹事生非——雖然她覺得自己回來得很對,根本沒有錯。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高堤眸光飽含揶揄的閃爍,他奚落的說:“只要你能保持‘風雲際會’現狀的平靜無波,我就很滿意了,賀小姐。”

賀醒程握緊拳頭,加重音節,瞪視著他,“你別說得我好像已經十惡不赦的樣子,我自認還沒那個能耐,手段也沒你卑鄙!”

“知道莫中南嗎?”漠視她的怒意,高堤閒散的丟下一疊資料在她面前,“這裏是他的檔案。”

這是他剛才準備出去抓賀醒程這前所要徐峰岸整理出來的一份完整檔案。

“莫中南?關我什麼事?”賀醒程十分無趣的翻弄著手中的資料,毫無感覺,“你想幫我相親?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吧!我對婚姻一點興趣都沒有,別以為讓我落入婚姻的陷阱就可以阻止我要‘風雲際會’。”

“莫中南他就是在場子裏和你對賭的人。”高堤沉著的說出重點。

莫中南和那幫手下混進“塔格城”的目的不難瞭解,他親入敵幫,充其量不過就是想知道“風雲際會”的分量罷了,至於他為何願意輸給賀醒程而不吭聲,這才是高堤要追查的重點。

“他輸給我的金額過於龐大沒錯,但願賭者服輸,值得我們在這裏費心討論嗎?”她逐頁看著資料,還是很不以為然的說。

“你最好把這些資料看完再下論。”他睇凝她,正要點上一點煙,叩門聲適時的響起,來者沒得到回應就推門而入。

賀醒程的注意力由手中的資料轉移到訪客身上,她挑挑眉,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她有一張白哲而小巧的臉蛋,長髮垂肩;漂亮的雙眼皮下是雙盈然迷蒙的大眼睛;挺直秀氣的鼻樑之外,她柔嫩的唇瓣旁有一絲靜謐的笑意,看似溫柔的她在舉手投足間卻又混合了一股不容易忽視的執拗,而整體說起來,這個女子給人的感覺是飄逸清靈的。

“抱歉,希望沒打擾了你們。”黎若桐歉然的說,她不知道高堤的辦公室裏還有別人。

賀醒程發現高堤的眼光幾乎都落在那名女子身上,這使得她頗不是滋味。

“高先生,不介紹你的朋友嗎?”她挑挑著眉毛,緊盯著黎若桐。

“我女朋友,黎若桐。”高堤簡單的說,沒有再繼續為她們兩人互相介紹的意思。

“原來是黎小姐啊!”賀醒程故意一臉的恍然大悟,“我是賀醒程,真是久仰大名了。”

原來她就是黎若桐,那個讓高堤“很有誠意”的女子,也是沒有意外的話,會和高堤步入結婚禮堂的女子。

賀醒程不能否認黎若桐相當漂亮,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她五官端正姣好,身材高挑均勻,這樣的女人,不啻為所有男人的渴望。

她真不想揭穿自己的想法,可是……哦!可惡!自己竟然在嫉妒黎若桐!尤其是現在,高堤的手環上了黎若桐的肩。

“賀小姐,資料你慢慢看,看完後通知我的秘書,他會安排人送你回去,還有,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草率行事。”

說畢,高堤連看也沒看她就和黎若桐親密的在她視線之前消失。

賀醒程不想增加自己的暴戾,但是,她真的很想撕毀手中那疊紙!

******

高堤難得一大早起來,昨天他和黎若桐回位於宜蘭的育幼院去看老院長,回程時車流出乎意料之外的少,不到十二點就回到臺北,這使得他獲得了一些額外的睡眠時間。

“高先生,這是徐先生要的熱咖啡。”康嫂殷勤的將一壺剛煮好的咖啡放在桌上,她笑盈盈在一旁做三明治。

她的這位新主人已經很久不曾早起了,能在早餐時間看到他,真是奇跡。

高堤翻閱著報紙的社會版,看看時間,快七點半了,常毅應該已經起床,而徐峰岸也應該在路上,他們約好今天要將“南聯幫”的事情研擬出結果,如果事情進行順利,不出三天,他將要重挫莫中南的霸氣。

這幾天莫中南委實太囂張,非但藉故砍傷幾個“風雲際會”分部的人,且還在北部其他幾個小幫派收取保護費,更有消息傳出,莫中南已和泰國大毒梟取得連絡,一個月內必會走私一批上億的毒品。

門鈴乍然響起,康嫂喜孜孜的說:“一定是徐先生來了。”

高堤喝了口咖啡,繼續看報,徐峰岸一向準時。

五分鐘後康嫂回來,沒見到徐峰岸,反而是她手上多了束鮮花。

“高先生,有人送花給小姐耶!好重喲!”康嫂嗅著花香,似乎很高興。

高堤由報中抬眼,他看了花束一眼,火紅盛開的進口玫瑰,至少有一百朵。

賀醒程有追求者……

“一位莫先生送的,他還約小姐今天一起晚餐,年輕人還真是浪漫!”康嫂笑盈盈的翻看花中那張沒有信封的精緻卡片。

高堤皺皺眉,姓莫?

“康嫂,把花給我,我送上去給小姐。”

他接過花束,上樓後直接敲著賀醒程的房門,連敲了幾次,她終於不情不願的將門打開。

“什麼事呀?”賀醒程倚靠著門,一副還沒睡飽的樣子。

昨天她一直睡不著,每一想到高堤和黎若桐在一起她就輾轉難眠,直到淩晨四點才慢慢睡著。

“愛慕者的禮物。”高堤將花束塞入她懷中,控制自己將眼光注意她頸部以上。

她此刻的姿態實在太迷人,薄如蟬翼的絲質睡衣,隱約可見她曼妙窈窕的同體,光著腳丫子使她微帶一絲稚氣,她發絲淩亂中另有一種無可言喻的吸引力。

“不會是你送的吧!”賀醒程驀然清醒,開玩笑中有一點期待。

高堤送花給她?會是真的嗎?這樣一大束玫瑰……玫瑰代表著愛情不是嗎?這麼說來,他對她……愛情!

“你最好不要赴約。”他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傳來。

咦?自己怎麼不懂他在說什麼?將花束裏的卡片翻開,不到二十秒,賀醒程懂了,怒意也隨即湧上她的胸間。

“高堤!你怎麼可以偷看我的私人信件?”

火大他侵犯她的隱私權是一回事,令她惱羞成怒的是,原來這不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

“我有義務要保護你。”高堤說得好像自己是她的監護人似的。

“謝謝!但我不需要!”她好好想揍他,但最後還是忍下來了,聰明點,其實自己可以想出其他同樣會讓高堤光火的事情來,而不要便宜了他。

“根據我昨天給你看的那些資料,你應該知道莫中南碰不得,他不是善類。”

或許她很想處處與他爭鋒,但他希望她不要失去了她的客觀和冷靜,如果她去接近莫中南,這不啻是為“風雲際會”多帶來麻煩。

“事實擺在眼前,不是我去招惹他,而是他喜歡我。”賀醒程故意邪惡的換上一臉天使的微笑,“我總不能阻止別人要來追求我吧!高先生。”

“你真是博愛,牲畜不分。”高堤有點訝異自己還有調侃她的心情,尤其看到她漸漸泛起紅潮的美麗臉頰,他更有了逗她的興致。

“你可以考慮多留點口德了!”賀醒程揚眉,把話砸回給他,同時也沒忽視他眼中那抹戲謔的目光,以及他又長又漂亮的手指在胸前交叉著的好看動作。

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那麼修長,那麼整齊又優雅,完全不像一個黑道首腦,想像不出這樣的手狠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或許莫中南不是因為昨天輸錢的行為——”他笑了笑,“是因為他看上你。”

“看上?”賀醒程挑眉,“你可以有更好的形容詞嗎?”

“他愛上你?”說完,高堤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很喜歡這個說法。

“這個形容詞好多了。”她蓄意的露出滿意的神情,挑釁的說:“順便告訴你,我會赴這個約會,這麼有誠意的邀約,我沒理由拒絕。”

他盯了她半晌,她的刻意和倔強真是厚得無與倫比。

“好吧!你贏了。”高堤無所謂的報以她一記迷人的微笑,話中有話的說:“祝你們晚餐愉快!不打擾你了。”

他魁梧高大的身軀轉身離開,那一大束玫瑰的花香還留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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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賀醒程心不在焉的望著眼前的男人,說真的,她實在對這男人沒什麼印象,縱然他雙眼中盈滿了對她的愛慕之情。

“賀小姐,用點什麼?參考看看,看看這裏的美式料理你喜不喜歡?”莫中南很大男人派頭的說。

莫中南是混流氓幫派出身的,高中輟學,不學無術了十幾年,現在雖然已是一幫之首,但言談舉止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要他坐在這家美式鄉村型的別野花園餐廳裏正襟危坐的用餐,對他來說這已經是件很勉為其難的事。

對於女人,莫中南玩過不少,多半是風塵中的女郎,否則就是些年幼無知的小太妹,她們容易得手,也容易打發,今年三十四歲的他沒有婚姻紀錄,但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不少,床伴更是天天更新。

不可言諱的,莫中南喜歡女人,更垂涎漂亮的女人,他色膽包天,對於美女一向有種難以抵抗的劣根性,看中的女人若不弄到手,他會寢食難安,更嚴重的,他會落落寡歡,也因為自恃外表性格,他喜歡的女人沒人能逃過他的手掌心,投懷送抱的也不少。

既是獵豔高手,他挑逗女人的手段自然不差——過去他從不曾懷疑過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

但是今晚他卻顯得有點心浮氣躁,特別是在與賀醒程相處十分鐘之後,他就更加坐立難安,開始懊惱起自己的有眼無珠來。

賭場初遇,她裝扮冶豔,莫中南一見傾心,打發屬下去查清楚她的住處,隔天他按照以往的獵豔慣例送上一束鮮花去邀約,她的一口答應更是讓他信心滿滿,以為賀醒程就是“那種女人”,容易上勾得很!

現在莫中南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他實在看走眼了,她非但不是“那種女人”,而且還是個自己配不上,也高攀不起的女人。

他甚至還措不清賀醒程的家世背景,但是光從她良好的舉止和不俗的談吐來,他心知肚明得很,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樣的女人……莫中南半眯起眼睛緊盯著坐在他對面的美貌佳人,媽的!不對她動心的男人才不正常!

他感覺到自己的男性敏感地帶在產生變化,特別是在她嫣然一笑之後,那雙明眸大眼簡直教他把持不住,他渴望她……

“我要一客橙汁火腿好了。”賀醒程微笑著將MENU遞還給站立桌旁的服務生。

“吃那麼少?”莫中南怪叫一聲。

“這樣就夠了,我食量向來不大。”賀醒程禮貌性的回答,對於他那聲粗鄙的怪叫儘量選擇去忽略它。

莫中南覺得她點的食物不夠豐盛,這簡直讓他這個作東的人沒面子,看著MENU,他自作主張的說:“我看你再加個……翡翠海鮮湯好了,另外來份栗子火雞、菲力珍菇,開一瓶氣泡香檳,喔,你們女人濁最喜歡吃甜的嗎?這上面有個芒果薄餅霜淇淋你吃吃看,你要不要吃這個桔汁奶油……”

“太多了,莫先生,這些已經可以了。”賀醒程勉強擠出一抹微笑阻止他繼續點餐,再不阻止,恐怕他會把MENU上所有的餐都點一遍才甘休。

“夠嗎?”瞧見賀醒程微不耐煩的神色後,他識趣的闔上MENU,“好吧!就先上這些,不夠再點。”

看見服務生難掩笑意的退下,賀醒程也開始莫名其妙著自己怎麼會來赴這個盲目約會?

就為了氣氣高堤,和高堤作對?哦!老到,這代價未免太高了,捫心自問,她此刻想拔腿就走,更不要說她還答應了莫中南飯後要和他去夜總會跳舞。

該死!跳舞!她不能想像自己偎在他懷裏跳舞會有多難受,現在就已經坐針氈已是最好的前鏡。

“醒程,你似乎對賭很有興趣?”不知何時,莫中南已經自動自發的將對她的稱呼省去了姓氏,而親親熱熱的喚起她的名來。

“只是消遣而已。”賀醒程要自己小心的回答莫中南的任何問題,在她早摸清他的底細之後,縱然是對高堤的餘怒未消,但她也還不打算拿自己的生命和“風雲際會”的聲譽開玩笑。

“你的消遣倒是相當廣泛,我知道一般的女孩子都不喜歡那一套,你實在很特別,怪不得我會對你一見難忘。”他眼神一直追隨著她,在服務生將香檳送上來之後,他顯得更熱切了。”

“只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賀醒程看著他,露出迷人的笑顏說,“倒是那天贏了你那麼多錢,這頓應該我請才對。”

莫中南的魂就在那一個笑容中被勾去了,這是他所見過最動人心魄的笑容,柔媚中隱含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她風姿楚楚、慵懶又浪漫的氣息深深攫住了他,她風華逼人、精緻分明的五官更是自己眼光彙集的焦點,俏生生的模樣讓他不由心動難持的立下誓言——

他要追求她!

沒錯,他就要賀醒程屬於自己,她是他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憑他死纏爛打又無賴的手段,莫中南相信賀醒程逃不掉的……

賀醒程百無聊賴的動起刀叉吃起那客剛送上來的橙汁火腿,非但食不知味,莫中南那種癡迷又繾綣的目光更令她幾度欲嘔。

刻意回避莫中南愛戀的眼光,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件怪事,怎麼她附近幾桌的客人看起來都有點眼熟,且都是男客。

她觀察著那些“熟客”的舉動,發現他們都很關心她這一桌的任何風吹草動,更令她啼笑皆非的是他們幾乎都沒在吃東西,全都一副隨時準備要站起來做什麼行動的模樣。

觀察十分鐘後,賀醒程明白了,那些人根本就是“風雲際會”的人,其中有兩個還曾在她出院時去接過她,難怪看起來如此面熟,她會心一笑,這是高堤派來保護自己的。

那高堤呢?他有來嗎?眼光轉了一圈,賀醒程失望的發現他沒來。

他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跟黎若桐在一起,他們在一起做什麼?看電影?聽音樂?散步……不對,成年人的約會,不可能那麼純情。

那麼就是接吻嘍?嗯!非常有可能;會是上床嗎……哦!她但願他們不要!

賀醒程的心不爭氣的飄向高堤那邊,她覺得接下來的時間走得更慢了。

******

高堤開始安排屬下的精英份子進駐“南聯幫”在北部的各個落腳處,他要採取逐個攻破的方法,一舉讓“南聯”在北臺灣消失。

“高,你這麼做似乎會動到太多我們的人,安全性值得詳加計畫,別忘了莫中南也不是好惹的。”徐峰岸總是不忘他縱觀全盤、仔細推敲的本色。

“峰岸,你想太多了。”高堤,懶洋洋的笑著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一場黑道的大血拚都因為莫中南而挑起,如果他的野心可以稍加收斂,或許就可免去這場災難。”徐峰岸忍不住聚攏眉宇,“人類的私欲無窮無盡,莫中南不知足的舉動會害垮他自己。”

高堤輕輕一笑,瀟灑的坐下來,他背靠著舒服的牛皮高背椅,淡淡含笑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莫中南只是個小小的例子,不足以放在心上,倒是你,近來似乎感歎特別多?”

徐峰岸微微一愣,自己真表現得那麼明顯?

一絲痛苦的掙扎從他眼中閃過,他對黎若桐的感情該怎麼收尾?要自己忘掉她已是不可能的事,若繼續貪戀她,又怎麼對得起與高堤的惺惺相惜?

他本該選擇結束在臺灣的一切回美國去才對,無奈幾度計畫要走,卻都因為腦海中那個倩影又停留下來,明知道這麼下去沒有結果,他卻仍然難以忘記黎若桐。

“我可能太累了吧!”徐峰岸掩飾性的說,“最近跑太多地方,尤其是日以繼夜的處理完‘惡狼盟’的事件之後,我一時還無法調適。”

高堤瞭解的笑了笑,“要不要休息?你很久沒回美國了,你父母一定很想念你,同時可能也一邊在埋怨你這個頗為不孝的兒子,怎麼忍心那麼久不回去看他們。”

徐峰岸總算露出笑容,“我一回去,他們一定又是那套——逼我相親。”他了然於胸的說,“還有一堆你想像不到的親戚在一旁推波助瀾。”

“你想說的是助紂為虐吧。”高堤笑意橫生的介面。

徐峰岸一愣,然後逸出笑聲,“被你看透了。”

“看開點,相親也沒什麼不好的,如果你怕的話,把若桐借給你好了。”高堤把玩著桌上的紙鎮,閒散的說,“你帶她回去當擋箭牌,順便陪她到處玩玩,我知道若桐一直想去黃石公園,但是我太忙,沒時間實現她的願望。”

高堤不經意的觀察著徐峰岸的反應,如果他肯坦白點的話,或許事情會截然不同,因為世界並非一成不變。

徐峰岸心中飛掠過一陣不安,高堤察覺到了嗎?他不認為自己曾經洩漏過太多對黎若桐的感情……莫非是黎若桐,有可能是她嗎?可是自己甚至不確定她的感情。

假設剛才高堤所說的話是暗示,他但願自己沒有為黎若桐帶來太多困擾,他不原見她痛苦,更不願讓她成為背叛者。

徐峰岸驚疑不定的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望著泰若自然的高堤,他有一絲絲狼狽,局促的說:“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是無可替代的,還是你抽空陪她去吧!我想桐會很高興。

高堤看著他,露出一貫懶懶的表情,好小子,還是不願承認。

“也好。”他笑笑說,“我去問問若桐有沒有意思在美國度密月,到時候我一定帶她到黃石公園一遊。”

徐峰岸幾乎可聽到自己心臟不安的撞擊聲了,他銳利的倒抽一口氣,壓抑下無比心痛的感覺。

“你們……打算結婚了?”他口乾舌燥的問。

“拖了這麼多年,我怎好意思再蹉跎若桐的時間,而且她一直想到個家,這事你也知道的。”高堤漫不經心的說。

高堤徐峰岸的心焦痛苦全看在眼底,他不禁揚起嘴角一笑,如果這樣還不能激起徐峰岸的行動,那麼,他會很同情黎若桐。

“若桐她……同意了嗎?”徐峰岸問得更小心翼翼,像個在拆解炸彈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被炸得體無完膚。

“我沒還正式向她求婚。”高堤笑得愜意,“不過我瞭解若桐,她老是欠缺外來的動力,如果沒意外的話,我們會結婚。”

徐峰岸的下顎緊縮了,眼中浮現深深的黯然,他的苦苦癡戀終將書下殘缺的句點。

******

賀醒程開始和莫中南頻頻約會,莫中南的攻勢淩厲,天天鮮花送到賀宅,每日必定有電話噓寒問暖,他殷勤的追求已弄得人盡皆知,而賀醒程更是擺明瞭一副不加以遮掩的光明正大。

她這個禮拜幾乎都不見人影,而這天午夜,好巧不巧的,她的座車才滑進車庫,高堤的跑車也適時駛入,她才想走,他卻比她動作迅速的按下遙控鈕,將兩人一起關在車庫中。

高堤高大的身子就站在她眼前,他帶著一抹輕鬆的笑意注視著她,氣溫很低,他上身卻只罩著一件黑襯衫,胸前的傷疤隱約可見,那長髮更令他像個黑夜王子。

賀醒程瞪視意態優閑,攔在她身前的高堤,不耐煩的蹙起眉梢,“高先生,我很累了,我想休息,可以麻煩你讓開嗎?”

她不喜歡他這麼輕易的就可以攫取她所有的注意力,也不喜歡他那張過於性格的男性臉龐,這令她有一絲騷動,怕自己會管不住自己的舌頭,又怕自己會忍不住投入他懷中。

高堤盯著她微慍中難掩窘意的美麗容顏,在她掉頭閃過他欲走之時,他倏地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帶入懷裏。

賀醒程瞬間被圈在高堤寬大的胸膛中,她不可思議著自己竟是完全不想反抗又如此迷醉。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微顫的手環住他的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壓抑多時的感覺了,這份若有似無的感情著實令她苦惱了許久,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竟是這樣強烈的想要高堤,想要依偎在他的懷裏、想要親近他,想要他的愛、想要他的吻、想要得到他的人!

高堤實在整慘了她!她要坦誠自己已經愛上了他,她不想再與他爭幫主之位、不想再與他針鋒相對、不想再與他一決高下、不想再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也不想再讓他對自己若即若離,她只想……只想就這麼靜靜的讓他抱著。“我必須告訴你一句話,醒程。”

高堤的嗓音富有魔力的傳來,她頓時暈眩,他竟連對她的稱呼都改變了,他的聲音又是那麼溫柔。

“我在聽著。”賀醒程陶醉著,一逕將頭埋在他懷裏。

“我說了。”

他的聲音近在耳畔,她柔順的輕點頭,但笑不語,此刻的她完全是個小女人。

“醒程,你實在——”頓一頓,高堤簡單扼要,又帶有一絲輕視意味的說:“依你的能力,你實在不該冒險去與莫中南交手,你這麼做,只會壞了我的計畫。”

賀醒程先是一愣,等自己明白他在說些什麼時,她驚怒交集的抬起頭,冒火的瞪著他,冷聲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瀟灑的撇撇唇笑了。

“這裏只有我們,你毋需裝蒜。”高堤用肯定又狂放的眼神看著她,“你心裏明白,這幾天來你頻頻和莫中南接觸,就是為了從他身上獲犬南聯’的情報。”

賀醒程的背脊挺直了,她昂起下巴,臉色變得蒼白。

“高先生,你的無稽之談可真多,想像力也很豐富,我和莫中南約會是因為對他欣賞有加,並且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她接近莫中南的動機確實被高堤一字不差的給說中了,但是自己怎麼可以承認,尤其在這種弱勢的時候,她必須保有一點自尊,自己要在他面前反敗為勝,以報復他此刻對自己的戲弄!

“你不必否認。”高堤不疾不徐的說,“你想從莫中南那裏獲得內幕消息是為了在‘風雲際會’擊敗我,你的心態我可以理解,但我必須提醒你一點,不要因為你個人的私欲影響了整幫會,我有我對‘南聯幫’的計畫,你最好不要加進來搗亂,這會使我很困擾。”

“你真是個莫名其妙又自大無比的傢伙!”賀醒程眼裏燃燒著足以將人燒成灰的怒火,寒著臉輕蔑的瞅著他冷聲說,“你任何對莫中南的計畫都跟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會因為你的警告而停止跟莫中南來往,請你不要隨便猜測別人的心意,那是極其愚蠢又無聊的行為!”她挪動步履要離開他的懷抱,卻被他緊緊的箝制住手腕。

“你在生氣?”高堤以深幽的目光攫住她的,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別有深意的說:“如果只為了我胡亂狡滑你的心意,應該不至於氣得發抖吧!或者是……你在介意我直接喊你的名字嗎?我必須說明,那只是一種禮貌而已。”

“隨你怎麼叫,你喜歡叫我瑪丹娜我也管不著!”賀醒程揮開他的手,臉上凝聚著一層無法解凍的寒霜,“現在請你讓開,我不想跟你這種人待在一塊,這會使我缺氧!”

他竟然還有臉問她在氣什麼?他分明是故意的!

他故意讓她誤會他有意對自己表白,在她全心投入了之後,他卻又卑鄙的狠狠嘲笑了她一頓,輕易的讓她潰不成軍,而他居然還說,他叫她的名字只是種禮貌?!這個偽君子。

高堤知道她的憤怒,他無所謂的笑了笑,大手一攬,她整個人又不偏不倚的落入他懷中。

“既然跟我在一起會缺氧,看來我只好給你點氧氣了。”他輕含住她的紅唇,接著便熾熱而放肆的堵住她的雙唇,在她一顆心無力得紊率亂如麻時,他加深了這個吻,並且收緊手臂,摟緊了她柔軟的身軀。

高堤的唇齒摩挲著她顫抖不已的紅唇,接著又狂暴的、挑釁的撩逗著她,她迷亂中不願就這麼將初吻獻給他,他卻絲毫不給她反抗的餘地,乘隙探入她唇齒內與她嬉戲,他托住她後腦勺,不停的需索她的吻。

當賀醒程發現自己緊繃著的身子,體內的血液快要沸騰到極點時,她同時發現他也像鐵一樣燙!

他吻了她仿佛有一世紀那麼長,等他情願放開她時,賀醒程已潮紅似火的喘息著將無助的頭顱停在他的胸膛上。

靜默中,高堤還緊摟著她的身軀,而她則在呼吸稍微平順之後,看到他敞開領口裏那道勝利的圖騰——

迷人又性格的疤痕。

她動情的充滿難以言喻的情緒用手指輕輕撫著那道傷疤,兩人突破藩籬的接近,這個動作讓高堤渾身震了一下。

适才的親密接吻緩和了他們之間劍拔駑張的氣氛,她的武裝瓦解了,賀醒程一點都不想離開高堤。

“你似乎很喜歡我給你的吻?”他啞著嗓子,突然故意用嘲弄和不在乎的語氣問。

賀醒程僵硬住了,她猛然住手抬眼,接觸到高堤怪異閃動的眸光。

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又要故技重施,向她擺明剛才只是個玩笑之吻嗎?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對於你的吻我只覺得索然無味,倒是你非常沉醉其中不是嗎?”賀醒程不甘示弱的看著他,卻微微洩漏出內心極力壓抑的怒氣。

“當然不是。”高堤輕揚起嘴角,興趣缺缺的說,“可能沒人告訴過你,你的吻技呆板而無趣,我想,你再多訓練幾次可能會好一點,這麼一來的話,或許我對你還會有點欲望。”

賀醒程倨傲的回瞪著他,狂怒他怎麼說得出這麼傷人的話?他取走了她的初吻,卻只會挑剔她的吻技?

他該死的是地獄來的惡魔!

“算了吧你高堤!”賀醒程飽含怒意,口不擇言的說,“如果我的吻技讓你沒有欲望的話,你的傷疤也讓我提不起興趣!”

高堤弧度優美的唇線冷冷的抿緊著,很好,自己激怒她了,也降下了她單純的熱情。

沒有人,從沒有人這麼撫過自己那道難看的刀疤,這刀疤代表著他無從得知,或許是不名譽的身世。

就因為被拋棄在育幼院門口,所以他必須靠自己的拳頭打天下,身上的傷痕日積月累,有些結痂脫落,有些卻永遠無法消失——這道極長的刀疤就是其中之一。

黎若桐一直知道他身上有這些傷,她總是用心疼、憐憫又不忍心的眼神看他,卻從不敢碰它們。

他的傷疤是罪孽的表徵,代表著無依的童年,也代表著血腥的少年,高堤很明白這些原因使得黎若桐不願意去接近他的傷疤,自己也從沒有要她勉強著去親近的意思,但是剛剛賀醒程在做些什麼?她——竟主動觸摸他的傷疤?

賀醒程的舉動比她的吻所帶給他的震撼強上千百倍,他雖不想矯情的否認對她的心動,但黑道的風暴和危險何其多,既然賀天不願女兒涉足其中,自己又怎能自私的因愛就拖她下水?

此刻的明智之舉就是讓她對自己完全失望。

“既然我們對彼此都那麼厭惡的話,賀小姐——”高堤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輕輕的鬆開摟住她身子的手,一臉漫不經心,以極緩慢的音調說:“我建議我們不適合再這麼抱在一起,你說對嗎?

他的音調平得不能再平,身體的每一根神經卻拉得死緊。

高堤按下遙控器,車庫的門緩緩上升。

賀醒程倒抽了口氣,冷意直往上升,如果他這麼想擺脫她,他放心,她也不會死賴著自討沒趣,自己從來就不缺少追求者,這個沒有溫柔細胞又只會氣死她的男人她根本不想要!既然他那麼想拒絕她,好絕對會如他的意!

她光火的離開高堤的懷抱,一刻也不想停留,風一般的狂奔而出。

看著賀醒程在盛怒中離開,高堤再次回到車上,他穩健的發動引擎,倒車出庫。

夜幕低垂、寧靜的夜色中,此刻他需要找個地方,一個人好好的消化這小女人所帶給他的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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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18:40: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自從在車庫裏的那個親密接吻後,賀醒程驚訝又懊惱的發現自己的心竟會遺留在高堤身上收不回來。

這不是件好事。

為了要扳回些許自尊,她現在幾乎每天都賴在“風雲際會”裏不走,賣力的要和幫裏的夥伴打成一片,也賣力的學習對高堤的存在視而不見。

她自作主張安插一張派頭頗大的辦公桌往高堤的私人辦公室裏一放,很得意自己能夠與他“平起平坐”——這算是她單方面斷章取義的想法。

賀醒程干涉每一份送進來要給高堤過目的文件,在上面發表自己的高見後簽名,也在高堤不在辦公室時搶先下一些緊急行動命令。

三個星期以來,高堤對她的所作所為默不吭聲,她快樂又信心滿滿的認為高堤已對自己束手無策了。

將整個身子舒服的靠在皮椅中,賀醒程情不自禁的泛起愉快的的笑容。

能將高堤打敗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啊!她這輩子所有的豐功偉業加起來都沒有看高堤吃憋來得教她有成就感……

“賀醒程!”

一聲巨大的門響伴隨著高堤冷然微慍的聲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她面前,劈頭就對著猶自愕然的她扔下一疊文件。

被他一團烈火似的氣勢懾住,她下意識的坐直身子,不置可否的揚揚眉,語帶調侃的問:“我惹到你了嗎,火爆王子?”

“如果你玩夠,可以停手了。”高堤冷冷的看著她。

賀醒程漫不經心的揚起嘴角,特意逗弄他,緩慢的說:“高大幫主,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麻煩你說清楚點,我……”

“因為你的自作主張,‘風雲際會’的五名精英幹部今天早上被香港警方逮捕。”他截走她的話,目光森冷,“夠清楚了吧!”

“被香港警方逮捕?!”賀醒程霍地站起來,為這個消息震驚。

怎麼可能?他們幾個早上出發前還和自己一起在幫裏用早餐,況且他們這次的任務並沒有任何不法之處……

“你不必一臉驚奇。”高堤凝著臉,“你不是嶽森他們幾個去香港的嗎?你現在應該高興了吧!”

她急切的爺起頭說:“我想你誤會我了,我只是要嶽森他們去香港解決弟兄們在澳門賭場的紛爭,他們是合法出境,我不明白警方為什麼要逮捕他們?”

“你當然不明白。”高堤撇撇唇角,輕視的說,“你來‘風雲際會’的目的不就是要證你的能力,現在證明了,你確實有能力。”他譏誚的挑起了眉,“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能力!”

賀醒程心頭一緊,一股怒氣揪住了她,她憋著氣,還算理智的說:“高堤,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也請你不要對我作人身攻擊!”

高堤靠近她,出其不意的捏住她下顎,銳利的直視著她分明委屈的雙眼,“如果你是那麼想要‘風雲際會’,我可以無條件給你,但是,我不准許你拿那些弟兄的生命開玩笑,聽清楚了沒有?賀醒程。”

賀醒程真地被這個男人氣瘋!

為什麼他要把她說得好像她是什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女人一樣?他不滿意她的作法,他可以挑明瞭講,沒必要忍了二十幾天後找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她頭上,況且自己會到“風雲際會”來與他作對不就是被他逼出來的嗎?

高堤強吻了她,卻在她對心承認愛上他之際將她打下地獄,他要她怎麼做?跟他一樣無情,變成敵對的兩方不夠,還要變成陌路人?現在與其說她是不甘心被他冤枉,倒不如說她是傷心。

是的,傷心。這種酸楚賀醒程從不曾經壓過,探究內心的感覺,她分析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一開始她就打算將高堤當成對手挑戰,但是她卻不得不承認事情的發展已經走樣得厲害,無論是他在幫裏卓越的能力或是他的感情生活,高堤給她的挫折感都一再淹沒她。

看來她除了自動回美國去,沒有第二種方法可以不出現在他面前,也罷,她就逃離他的地盤,到時候總可以找回自己的心了吧!

吸了吸氣,賀醒程一把打掉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強自鎮定的說:“這個地方——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踏進半步,無論你怎麼怪罪我,我都希望你能盡力營救嶽森他們。”

高堤面無表情抽身離開,他旋即坐回自己辦公桌後的寬大皮椅中,換了方向,背對著她,緩緩點上一根煙。

很好,終於讓她主動離開“風雲際會”了。

近一個月來她在幫裏的大肆整頓已經引起黑白兩道各方的側目、注意,她的身份隨著曝光,被有心人士調查得一清二楚,而賀天過去在道上說一不二的原則造成結怨眾多,他不能不提防那些不良份子對賀醒程下手報復。

現今的黑幫道義已蕩然無存,高堤也知道臺灣的警方一直在盯著“風雲際會”,將瓦解“風雲際會”的精英組織列為首要目標,他手下雖不乏襲警殺手,他卻情願和這幫沒有威脅性的警探和平相處,最好互不侵犯,各取所需——但顯然的,賀醒程並不這麼認為。

他確實欣賞她果斷明快的作風,或許是在歐美受教育的關係,她遇事能比一般人更快的找出問題癥結和五種以上的解決方案,並且立即付諸行動。

這樣的人才如果是在企業界,相信是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很可惜,賀醒程是處在一個充滿危機又城府極深、心機極多的黑幫裏,這樣不懂轉園的她只會死得很慘。

幫裏有許多在草創初期就跟著賀天的長老,長老們雖不直接隸屬“風雲際會”總部,但仍在“風雲際會”集團的庇護之下,而賀醒程年輕氣盛,只要再過一個月,她熱必會因為沒有混幫派的經驗以及缺乏安撫溝通而得罪那些長老,這麼一來,長老底下的後生小輩群起抗變是在所難免,更壞的情形是,他們或許會結合一些小幫派的力量來攻擊本部。

高堤不想對她分析這些,個性極強的她如果聽完他的說明,恐怕會死都不願離開“風雲際會”。

他不由得牽動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這小女子總天真的以為這裏還是她的校園,沒有什麼不可以商量的,也不會向強權或冥頑不靈低頭,當然更不可能會顧及後果。

賀醒程這牛脾氣倒和賀天有幾分相似,難怪賀天會如此擔心女兒回臺灣的嚴重後果,原來那都是遺傳。

靜默了好半晌後,高堤察覺到賀醒程已收撿東西悄然離開辦公室,這才將旋轉椅轉正,按平內線通話鈕。

“高先生。”丁冠的聲音由話筒彼方傳來,不願多說話的他,這三個字代表的意思是他正在等候高堤的指示。

“馬上運用一切手段打聽嶽森他們五人目前的情況,另外,找到峰岸,如果他方便的話,要他到總部來。”

“是。”

丁冠毫不浪費時間的切掉通話,高堤知道他的效率是一流的,不出三十分鐘,丁冠必定能由各個道取得岳林他們在港睥正確消息。

按下國際通話號碼,此時自己還少了件事沒做。

“香港皇家員警重案組。”隔著海的距離,對方總機的聲音清晰有力的以英語傳來了。

高堤微微一笑,不知道慮剛最近精神怎麼樣?找點麻煩事給他,或許能幫他找到些無頭公案的破案線索也不一定。

也許該找個時間去香港看看慮剛了,畢竟他們也快一年沒見。

“請問慮督察在嗎?是的,我是他在臺灣的朋友,我姓高……”

******

十五天后,徐峰岸親赴香港交涉,嶽森等人以“罪證不足,不以起訴”的理由順利返台,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賀醒程耳裏,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有點失落,如此一來,她是再沒有理由留在臺灣了。

她只好強打起精神著手安排回美國的事,同在一個屋簷下,高堤對她要回去的事默不過問,這樣也好,自己總算可以徹底的死心,不再對他心存保留。

“醒程要走了。”徐峰岸啜了口酒,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在賀家的大廳吧台邊,解決了嶽森事件後,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黃昏,兩個男人坐在高腳椅上聊天。

“嗯。”高堤的回答很簡單,像是對這件事毫無意見。

“你不挽留她?”徐峰岸提醒著他說:“嶽森的事不是醒程的錯,誰會料到台南的‘九合幫’會同一個時間在啟德機場準備走私軍火,我們的人只是比較不走運被香港警方抓錯了人而已,現在一切已水落石出,真正的嫌犯也已落網,你就別再怪她了。”

高堤笑了笑,“峰岸,你不覺得讓她回美國去比較妥當嗎?至少這麼做,賀先生會很感激我們。”

徐峰岸的聲音帶著笑音,“但她恨死了你。”

“我知道。”高堤不動聲色的喝掉杯裏一半的酒。

這幾天賀醒程幾乎都躲在房裏不出來,就算吃飯時間也鮮少見到她的人影,康嫂說她胃口不好,而她也確實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不復一個月前的神采飛揚。

有好幾次他想去敲她的房門,但都給硬生生的忍住,他控制住自己,只要再多忍些時候,等她一回美國就沒事了。

賀醒程會重新熟悉她的世界,自己也會隨著時間把她忘記,畢竟他們本來就不是同一種人,或許不久的將來就會傳來她嫁給什麼旅美博士的消息,那麼,高堤相信,也說服自己會深深的為她祝福——這個令他動心的女子。

“你跟她好像天生有仇?”徐峰岸戲謔的說,“算了,我不勉強你,如果你覺得這麼做好的話,就聽你的。但是我覺得有點可惜,她在‘風雲際會’裏其實表現不錯,每當看見她抓著一個幫裏的弟兄在學道上的暗語時,她那副認真和硬要弄的樣子真令人啼笑皆非,但也真的好迷人。”

“你不是第一個在我面前這麼誇她的人。”高堤知道賀醒程在幫裏雖不夠老練,但也獲許多人的愛戴,或許是她追根究底和堅毅不拔的個性在吸引人吧!當然,她漂亮的外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你知道就好!”徐峰岸輕哼,“幫裏有好多未婚的小夥子都有追她的打算,告訴你一個小道消息,連任捷都透露很欣賞她。”

高堤微微挑起了眉,任捷欣賞她?這個自己倒不知道。

任捷是“風雲際會”新一代的實力佼佼者,才二十七歲,一張俊美的臉龐曾令許多女人心碎,他在情場裏飄蕩多年,沒有固定的女人,也不喜歡找個女人來自找罪受那一套。

就因為任捷的浪蕩子形像眾所皆知,所以他會主動表明欣賞賀醒程才相當奇怪,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怎麼,你似乎也很欣賞賀醒程?”高堤漫不經心的問,他為自己和徐峰岸的杯子又加滿了酒。

“我?”徐峰岸苦笑的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我想我這輩子註定和婚姻無緣。”

“別太早下定語,很多事情不到最後關頭是無法看出結果,感情的事也一樣。”高堤若有所指的說。

“或許吧!”徐峰岸不置可否的答。

他去香港的前一天曾藉故去報社找黎若桐,他禮貌性的詢問她需不需要自己帶什麼東西回來給她時,卻接觸到她那對無言的眸子,在眼神交會的刹那,自己似乎看到了她眼中有一份異樣的感情,但卻消失得那麼快,讓他無從解析。

“今晚有空嗎?”高堤不痛不癢的說,“若桐她升職了,指定邀我們兩個去她家裏,她要親自下廚展現手藝,如何?捧不捧場?”

徐峰岸有頃刻的僵硬。

見黎若桐是他回台後最強烈渴望的事,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每一個舉手投足,更想念她動人的眼神。他掙扎著,理智上來說,自己應拒絕,他該將兩人世界留給他們兩人,但是在感情上來說,自己卻又不想拒絕……

“你晚上有事?”高堤控制著無所謂的音量,“沒關係,那只好讓若桐失望了,反正她升職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我有空。”徐峰岸終於向感情投降了,跟自己內心的渴望奮戰是件相當累的事,決定要去看黎若桐讓他一下子輕鬆了起來。

高堤滿意的看到自己想要看的結果了。

“就這麼說定,七點,在若桐家裏碰面……”他突然沒繼續說下去,徐峰岸順著他眼光的方向,賀醒程正緩緩拾級而下。

她穿一件香檳銀晚裝,修長、低腰的線條展現了她少見的典雅又不失她的獨立個性,她只在右手指上配戴一隻方形的茶水晶戒指,神秘又迷人。

她微微一愣,似乎有點驚訝會在這種時候見到他們兩個男人無事一身輕的坐在吧台,但她告訴自己要自然,這裏己經沒什麼可讓她掛念,就算面對著“他”又何妨?

“兩位好,你們看起來很愜意。”賀醒程露出笑容,簡潔的問好。

“幫裏難得無事。你呢?去約會嗎?”徐峰岸也還她一記友善的笑,很可惜她就要回美國了,這段日子自己太忙,以至於沒時間和她好好相處,現在空下來,她卻又要走,世間的變化就是這麼大,讓人無從預料。

“是呀!”她有意無意的瞄了高堤一眼說,“聽聞陽明山的野味非常出名,我回來這麼久了卻都沒有機會一飽口福,難得今天有人要完成我的心願,我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是哪個幸運兒獲得你的表睞?”徐峰岸雅謔的問,“該不會是任捷吧!如果是他的話,我可要勸你三思而後行,你可問問高,我們都知道任捷是只標準的惡狼,如果你落在他手裏,恐怕你爸爸會抗議了我們的骨頭。”

“放心吧!不是他。”賀醒程輕描淡寫的說,“是莫中南。”

但願自己能由高堤的眼裏看到嫉妒或反對……她失望了,沒有,他甚至連眼都不眨一下,好整以暇的逕自品著酒。

“莫中南——”徐峰岸聽到那個惡名昭彰的名字,他本能的就要對她勸阻。

“徐峰岸,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很謝謝你的好意,但是……”賀醒程露出一抹了然於胸的笑容,裝成一派大方的模樣說:“反正我都已經快回美國了,多吃一頓應該也無關緊要吧!莫中南總不會追我到美國的,不是嗎?”

“你確定你自己的安全?我想我們應該派幾個人保護你。”徐峰岸根本不相信莫中南會是善類,尤其是在高堤安排“風雲際會”的人進入“南聯幫”之後,他更認為不能小覷莫中南,他的手段下流又很陰狠。

“相信我好嗎,我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她揚揚眉,有點調侃的說:“我可不希望再上演一次被人監視著用餐,那不是很愉快的經驗。再見了兩位,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

說完,她刻意讓步子顯得輕鬆,從他們身前走過,推門面出。

賀醒程出門後,高堤也同時拿起了他的行動電話撥號。

******

華燈初上時分,高堤的座車後放了一束香水百合,這是黎若桐最喜歡的花,也是自己為了慶賀她升職而特別買的。

約好七點鐘在黎若桐家碰面,他知道徐峰岸或許到了,因為腕表上的時間已經指向六點四十的位置,而他卻還在這裏被困住,道路壅塞是一個理由,另一方面,自己似乎對今晚的餐會顯得有點意興蘭珊。

窗外霓虹閃耀,他腦中不停閃過一抹影子,一個香檳銀的女人……

行動電話在他遇紅燈踩煞車時響起了。

“高先生。”打電話來的是他的得力助手方朔。

“人在哪里?”他將手肘擱在車窗上,懶洋洋的問。

“賀小姐和莫中南目前在陽明山一家叫‘城中’的野味店裏,已經進去三十分鐘。”電話彼端的人說。

方朔最擅長的就是盯梢,他本是警界的人,擁有一身絕技,被警方派來“風雲際會”臥底,原本他將升任刑事組長,但在偶然的機會下發現他的直屬長官居然收受黑道賄賂,他對此事震怒不滿,告之上級卻無人過問,眼看警界一片同流合污,遂在一怒之下心灰意冷的投效“風雲際會”現今他已是“風雲際會”的精英領袖。

“我們的人呢?”高提問。

“四處埋伏。”頓了頓,方朔所顧慮的說:“但是老大,對方的人也不少,至少二十個,看來莫中南對賀小姐別有企圖。”

高堤心中一涼,如果自己曾開口要她別赴約,賀醒程是否會聽他的話?現在她處境危險,自己也要負一半責任。

“繼續盯著,有情況隨時通知我。”

“知道了。”方朔收線。

高堤在級燈亮起,突兀的轉了個大彎,瞬間往完全不同的方向飛馳而去。

******

徐峰岸在黎若桐這間小而溫暖的客廳裏看電視,他嘴角一直泛著微笑,他知道那不是因為電視節目有多麼精采的關係,而是這種感覺,這是一種他渴望許久,家的感覺。

黎若桐在廚房裏忙著飯菜的香味一陣陣的傳來,他面前擱著一杯熱茶,那是進門後黎若桐親手捧來給他的,他的外套披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整個人的情緒是完全鬆弛的,這裏,這真的像他每天的都回來,熟悉已極的家一樣。

接近七點的時候,黎若桐由廚房裏走出來,她自然的脫掉圍裙,對徐峰岸笑了笑。

“菜都做好了,等高堤一到我們就可以開動。”她不疾不徐的先在餐桌上擺好碗筷,接著拿起徐峰岸買來的蛋糕,打開盒子後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喜歡嗎?”他一直跟隨著她的表情。

“我好喜歡!”黎若桐笑意盈然的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種蛋糕?我一直無法抗拒香草蛋糕的吸引力,難怪老是無法減肥成功。”

他當然知道她喜歡什麼,而他也因為她的喜悅而喜悅了。

“你太瘦了,不需要減肥。”徐峰岸由衷的說,更心疼她那因為老是熬夜工作而變得尖削的下巴。

“你不懂,女孩子都喜歡瘦一點,瘦一點才好看。”黎若桐笑容可掬的說,“現在不是很流行減肥塑身中心嗎?我在上禮拜才做過一篇專訪,你猜怎麼樣?”

他感到興趣的望著她,“怎麼樣呢?”

“不管任何年齡層的女性都表示,如果經濟基礎許可的話,她們全都想到坊間流行的減肥中心去試試看,瞧,這是不是很有趣?”她興致勃勃的說。

“那只局限於肥胖的女性吧!”奇怪,他怎麼從來沒發現這個話題如此吸引人呢?

“我必須糾正你的想法一下。”黎若桐輕揚秀眉,難得的調皮的笑了笑,“肥胖的女性去是想減肥,不肥胖的女性則是想美容,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需要呵!”

“我覺得……”徐峰岸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又無比專注的說:“你兩樣都不需要。”

黎若桐淺笑而不語,細心的將蛋糕切好放在精緻的碟子裏。

心猛烈的跳著,因為她知道他一直在凝視著自己,他的眼光像火焰,讓她無從躲避。

就這樣,她一直低垂著雙睫,在桌旁蘑菇著不肯走到沙發坐下,而他也一直在看著她,滿是深情的趨持著她。

半晌之後,黎若桐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胡亂的沖著他一笑。

“我們開飯吧!不等高堤了,他大概又被什麼事給耽誤了吧!”

徐峰岸像一瞬從夢中被驚醒,望著她姣好又分明帶著些許緊張的臉龐,他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慢步走到她身邊。

他就在她面前,頎長的身子將她困在餐桌一角,這裏只有他們兩個,黎若桐心臟怦怦跳動,昏沉又無力,深抽了一口氣之後,她真的以為在下秒他就要擁自己入懷了。

黎若桐不能呼吸、不能說話,也不能移動,因為他們相距不到零點五公分,徐峰岸眼中那種令她心跳的光芒又在閃爍了;她戰慄了,深深的戰慄了。

彼此都沒有說話,彼此也都知道這樣的機會難再,若是抓緊了,有一半可以幸福的機會;若是錯失了……她知道自己眼裏燃燒著希望和渴求。

幾分鐘仿如幾個世紀。

終於,理智這次戰勝了感情,徐峰岸首先撤離自己。

“我幫你端菜。”

急促的說完,他接著快速的由她身邊閃過,這雖令黎若桐大大的松了口氣,但也同時湧上一陣酸楚,委屈和難堪把她整個給吞噬掉了。她總算明白,徐峰岸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一切的驚心動魄,只不過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而已呵!該徹底死心了,擁有他的愛,根本只是奢求!

******

從陽明山知名的野味店出來後,吃了許多燒酒雞的賀醒程面頰嫣紅,平時難得流露出小兒女姿態的她此時平添了幾許女人味,看得莫中南目不轉睛又蠢蠢欲動。

“你看什麼?”上車後,她笑意可掬的問。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很美,尤其是這一身香檳銀的貼身晚裝更是富有魅力,要教男人犯罪是輕而易舉的事,特別是像莫中南這種膽大的好色之徒。

“沒……沒什麼。”

面對佳人,莫中南早克制不住,動情的想伸出手去撫摸她那誘人的臉蛋,可是一想到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要再找個地方灌她幾杯酒,到時候他想怎麼樣都行,又何必急在一時。

“既然沒什麼,怎麼還不開車?”賀醒程笑意盈盈的催促他,“我還想看看陽明山的夜景呢!對了,別開太快,我們慢慢兜風。”

是的,反正自己不想那麼早回去,何不就在這裏跟他耗!

聽康嫂說,黎若桐升職了,今天高堤勢必會去與她慶祝,而他們也勢必只有兩個人在一起,她甚至已經可以想像得出來他們在做每一個親密動作的畫面了,兩情繾綣、難分難舍……

哼!去他的如膠似漆!她根本就不在乎高堤吻了黎若桐或是與黎若桐上床,因為他的吻簡直遜斃了,又乏味了輕浮,也只有像黎若桐那樣單純的女人會依戀他,反觀自己呢,是絕對不會將高堤放在眼底的。

賀醒程要證明自己也是魅力無邊,瞧瞧,莫中南這個裙下不貳之臣不就對她百依百順嗎?”他可比高堤要好上千百倍哩!

“我們先去兜風,然後,我在山頂有一間別墅,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到那裏坐坐?我有一套很好的水晶,看看你喜不喜歡?”他發動引擎,討好的問。

“好啊!我沒意見。”她好心情,笑盈盈的回答。

她知道莫中南在打什麼主意,而她也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應付他,不說別的,就光說她放在皮包中的那把槍就好了,如果他敢亂來,這把槍足夠讓她自衛。

“醒程,我們都認識幾個禮拜了,怎麼都從來沒聽你提過你父母?”莫中南殷勤的問,“如果可以話,改天我想去拜訪伯父、伯母。”

賀醒程奇怪地睨了他一眼,拜訪她的父母?好笑,難道他真有娶她的奢望?

“我媽已經跟我爸離婚好久了,她現在人遠嫁美國,而我爸他呢,前陣子和他的現任老婆出國旅行去了,真抱歉,恐怕一時之間你都見不到他們兩個。”她誠實以告,只差沒告訴他,她的父親是黑道赫赫有名的賀天而已。

反正是他自己沒有問到這點,她也就沒必要現在講出來嚇他,更何況自己已經打算回美國定居,這裏的風風雨雨再也跟她沒關係。

“喔!那真是遺憾,我很抱歉對你問到這個問題。”莫中南用一臉“節哀順變”的語氣對她說。

他這幾天請的那個國際禮儀老師可真管用,本來像這種情況,他都是脫口而出,“真他媽的可惜!”

但現在不同了,為了要配合眼前情人的高雅氣質,他強迫改變自己,務必使佳人對他另眼相看不可。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啦!”賀醒程覺得這個男人真是怪得透頂,明明就是個不懂禮節為何物的粗俗大男人,上次見面還好,她覺得他還算江湖份子中滿隨性的一個,但是今天可就莫名其妙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猛對自己咬文嚼字,還一副等她誇獎的樣子,真令人啼笑皆非。

“你不介意就好,我就怕唐突了你。”莫中南更沾沾自喜了,他自覺表現得實在可圈可點,一點都沒有白花了那筆請老師的鈔票。

蜿蜒的公路一路延展,賀醒程現在提不起半點跟莫中南聊天的興致,她望著窗外的風景,懊惱自己怎麼又想起高堤。

不是說過不在乎他了嗎?自己該把他狠狠的拋到腦後才對,不該一整個晚上都神不守舍的想了和黎若桐的一切,有什麼好想的,又不是沒想過……喔!不對,見鬼!她到底在神魂不定些什麼?

老天都會嘲笑她,她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小小的男人而掉了一顆心——

“咦?奇怪?”莫中南突然開口,“有部車一直在跟蹤我們。”

她沒什麼興趣的往照後鏡望去,本來以為只是莫中南想引起她注意的方法,卻在那麼一瞥,僅僅一秒,一秒而已,她身上所有的細胞都活起來了。

高堤!居然是高堤!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沒和黎若桐在一起嗎?他們吵架了……一分鐘後,賀醒程有些變態的發現自己竟然很高興他們吵架了的這個想法。

“這傢伙是誰?”莫中南皺著眉頭自言自語,他拿起行動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黑貓,有個開銀灰色的跑車的男人在跟蹤我,你快點解決,不要影響我和賀小姐的約會。”

“是,老大!”

黑貓收線了,賀醒程這才知道,原來莫中南這麼無聊,跟她約會還派了一堆的手下跟隨來保護,果然是惡名昭彰、結怨太多,連出個門都不能安心。

“醒程,你不用擔心,這種三流角色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有在,一切都沒有問題!像這樣的小場面我還不放在眼裏。”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似的,莫中南打開車裏的置物箱,裏面赫然放了三把手槍。

“你最好還是注意點。”她撇撇唇角淡淡的說,眼角餘光則不時向照後鏡看去。

賀醒程看見高堤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車速跟在他們車後,並且貼得相當近,她猜不出來他想做什麼。

“你放一百個心好了!”莫中南胸有成竹的說,“我的屬下都在附近,他們很快就地跟上來,到時候……”

他自大的演講稿還沒說完,忽然之間,車身發出了極大的震動,眼前的情況很明顯,他們被撞了。

“他媽的!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敢卯上我莫中南!”他終於再也無法顧及彬彬有禮的形象,出口就一陣咒駡。

車身傾斜,賀醒程冷靜的立即扣好安全帶,不免也在心裏責難起來。

就算高堤急著要對付莫中南,也不能連她的命都不顧吧!這樣貿貿然的撞車,難道他就不怕她會有什麼意外嗎?或者是——他根本不在乎好的生死?!這想法使她很不能平衡。

“可惡!”賀醒程表達了她的氣憤。

“我一定要教訓這個囂張的傢伙!待會捉到他之後,我讓你狠狠的踹他一腳,以消你心頭之氣!”莫中南加快車速,他由西裝上衣裏拿出另一把小型手槍,眸光發炯的說。

賀醒程咬住下唇,極力阻止自己大笑,因為莫中南顯然誤會她說“可惡”的真正涵意了,這樣也好,她倒想看看他怎麼教訓“風雲際會”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現任幫主。

莫中南單手駕車,他將頭伸出窗外,在混亂中朝後方高堤的車胎開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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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18:40: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高堤只能奉勸莫中南一句,如果他想擴大“南聯幫”,又要讓底下的人心服口服的話,他最好勤練槍法。

莫中南連開五槍,居然沒有一槍可以命中他的車胎或是車子的其他任何地方。

他並不想跟莫中南比試槍法,此時他只想將賀醒程帶走,至於如何讓“南聯幫”永不再踏入北臺灣,他自有另一套計畫已同時在進行。

將油門踩到底,在莫中南又伸出頭來準備對他開第六槍之際,高堤轉動方向盤,狠狠的撞上對方,同時間莫中南的車在吱然巨響上歪歪斜斜的停止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

他坐在車裏優閑的看到莫中南和賀醒程分別狼狽的下車了,他帶著從容笑意也跟著下車,朝他們迎面走去,他知道等一下賀醒程絕不會給自己什麼好臉色看。

“高……高堤……”莫中南看見他時,足足愣了有一分鐘之久,他臉上錯愕的表情非常精采。

莫中南萬萬沒有料到襲擊他的會是“風雲際會”的首腦,他蹙攏雙眉,看來“風雲際會”已經發現在臺北幹下那些勾當了,否則高堤不會親自出馬來對付他……

“莫中南,別來無恙?”高堤瀟灑的問候,他己瞥見賀醒程近乎想殺了他的眼神。

“好說,我沒你那麼風光,連‘惡狼幫’都被你給收服。”莫中南沒有忘記兩年前在南部和高堤的第一次對決,當時高堤還是“風雲際會”的幫主,卻已倍受賀天重用,派他到南部處理黑幫大會。

高堤笑了笑,別有深意的說:“其實對於收拾幫派我向來沒什麼興趣,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不喜歡管閒事,只要不太過分的話,我都可以忍受。”

“是嗎?”莫中南皮笑肉不笑的幹哼了兩聲。

“例如——你身旁的這位小姐,我看她還是跟我走得好。”高堤不疾不徐的點起一根煙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莫中南凝著臉看看賀程,又看看高堤,世故的他突然發現這兩個人之間那種一觸即發的氣氛。

“她是我看中的女人。”高堤不動聲色的說。

“笑話!我根本不認識他。”賀醒程立即否認,她才不願意跟他走,尤其在他剛剛撞撞車前完全沒考慮到她的情況之下,如果這樣還跟他走,那麼自己永遠都別想在他面前抬起頭來!

“醒程……”莫中南雖然畏懼高堤,但他也沒意思到犧牲自己好不容易愛上的女人。

“我說過了,我根本不認識他!”她別過臉去,夾帶著冰一般的逕自開車門坐回車裏,“莫中南你最好快連絡你的屬下來接我們,我不想待在這個反地方。”

她才說完沒多久,三個人同時聽到一陣尖銳的車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十幾部黑色房車已繞上山頂,黑暗中可以明顯的看到黑色的車身都貼著一個金色龍的圖樣,這是“南聯幫”的標幟,他們一群三十多人將四周團團圍祝

“老大!”

在眾人的齊聲呼叫中,莫中南露出得意非凡的笑容,此刻的他認為自己真是個蓋世英雄,能在美人面前出盡風頭的機會這輩子恐怕也只有這麼一次。

“高堤,你看見了,這裏都是我的人,就算你風雲際會精英再多,現在也來不及支援你,寡不敵眾,如果識相的話……”

“我想這位小姐還是必須跟我走。”高堤低沉的微笑,口氣卻很強硬。

莫中南眯起了眼睛,他這輩子最討厭人家不買他的帳,尤其是在他眾多手下的面前,高堤竟敢這麼做,就是存心跟他過不去!

更何況他也沒打算要交出賀醒程,他有十足的勝算,依目前的場面來看,以多欺少,自己嬴定了。

莫中南場眉,開口道:“你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如果這樣的話,你別怪我不顧江湖道義……”

“我不知道你還有江湖道義。”高堤露出一抹詭異的怪笑,“薛老是怎麼死的,相信你比誰都清楚。”

莫中南驚慌失措,臉色霎時變了,他以兇惡的眼光死瞼著高堤良久,百思不得期解——薛義的事他一直隱密又小心的進行,除了兩個心腹重臣之外,沒有人知道,高堤又是怎麼得知?

薛老——薛義,他是“南聯幫”的創始人,也是莫中南的義父,一手提攜他進南聯,而莫中南卻因為他反對販毒而將他殺害,自己篡了幫主的位子,繼而大舉進行販毒走私的不法勾當。

“高堤,嘴巴放乾淨點,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莫中南不動聲色的說。

他絕不能讓高堤將薛義的事給抖出來,若此事暴露,熱必連帶影響他在幫裏的地位,他知道有許多屬下都對薛義信服又推崇有加,若讓他們知道是自己殺了他們愛戴的幫主,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高堤眉宇間浮上一抹篤定的神采,其實他從不知道薛義是怎麼死的,也沒興趣知道,他只不過是感覺到薛義死得太窮苦而加以推測而已,沒想到莫中南會不打自招。

他微微一笑,“我想大家一定很有興趣知道事情的真相……”

“黑貓,吩咐下去,我不想看到這個人活著下山!”莫中南很快的比高堤早一步將格殺令發出,他已無法顧及是否會與“風雲際會”結下深仇,此刻的他只知道自保最重要,不能讓薛義死於他手中的消息流出去……

******

賀醒程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她一直以為那是警匪片裏才會有的畫面,也一直以為高堤在“風雲際會”裏只是空有一個幫主的名號,好運的受到她爸爸的提拔而已……沒想到的是,他的身手居然那麼那,好得令她咋舌。

幾乎在子彈亂飛的情況下,他還能一個接一個的空手將那些大漢擊倒在地,身上一個彈孔也沒有。

雖然他還沒受傷,但那是遲早的事,畢竟他勢單力薄,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她實在看不下去這麼血腥的畫面,這太暴力,她可不想高堤因自己而死,她不想欠他一份人情。

不顧混亂的開門下車,賀醒程顫抖了一下,夜風何時變得這麼冷。

“住手!你們全都住手!”她朝打成一片的人群大喊,但她的聲音只讓在一旁指揮坐陣的莫中南和黟的聽到,其餘的人仍在一團打鬥中。

“南哥——”黑貓似乎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打下去,賀醒程是他們老大目前最想弄上手的女人,將來有可能成為幫主夫人,要不要聽她的話?住手怕老大不高興,不理她不怕往後她在老大面前嚼舌根……

莫中南對黑貓使了個“繼續打”的臉色,接著他很快的朝賀醒程走過去,體貼的說:“醒程,你怎麼出來了呢?你先上車,這裏太危險了。”他扣住她手臂,硬是要將她推回車裏。

“莫中南,你快叫他們住手,弄出人命來可不是好玩的!”賀醒程撥開莫中南的手臂,厲聲的瞪視著他。

老天,她已經看見高堤的嘴角沁出血絲了,如果這時候有人開槍,他的命……

她不敢往下想了,莫中南想殺高堤的企圖心太明顯。

“他剛才對你無禮,我只是在替你教訓他而已。”莫中南輕描淡寫的說,女人的心也實在難以捉措,看到男人為她幹架,她不是應該很得意才對嗎?雖說他的出發點是為了自己,但她也沒必要板著一張臉嘛!

“莫中南,你最好立刻停手,否則你會後悔發生今生的事!”賀醒程的語氣更冷了。

“嘿!何必這麼嚴肅?”莫中南乾笑兩聲,“你剛才不是才說不認識他嗎?怎麼現在……”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我突然想起我認識他,而且已經認識很久了。”她冷不防的這麼說。

莫中南的肌肉繃緊了,“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真的是他的女人吧!”

“沒錯!”她沖口而出。

話一出口,賀醒程也感到驚訝萬分,自己不是已經決定回美國了嗎?何必還在乎高堤的生死?她甚至在莫中南面前承認自己是高堤的女人——

喔!她是怎麼了?一定是眼前的血腥鏡頭令自己感到發暈,否則她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麼說來,你是在耍我嘍?”莫中南的眼中透出一絲危險的光芒,他將十指弄得節節作響,這女人太不識相了,他這樣抬舉她、這樣愛她,而她竟敢去愛高堤……

“耍你?”賀醒程還他一記淡漠的冷笑,“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莫中南,對我說‘耍’這個字未免太嚴重,只要你叫你的手下住手,我可以當這一切沒發生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天方夜譚。”他盯著賀醒程,“要我放了高堤也行,只有一個條件——你離開他,做我的女人。”

她故歎口氣,“你實在太高估自己了,知道嗎?憑你,實在還不夠資格跟我談條件。”

“夠不夠資格要試過才知道。”莫中南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只要我一聲令下,就會同昱有十幾把槍對著高堤,你也不想見到他身上有十幾個子彈孔吧!”

“你不敢——”她的笑比他的還莫測高深。

“不敢嗎?”莫中南發出一陣難聽又狂妄的怪笑,轉頭瞥向黑貓,“黑貓,馬上叫他們開……”

他來不及下命令,嘴巴便吃驚的成了O型,抵在他腦門的槍支令他不敢輕舉妄動,黑貓也被這一刻的轉變給弄得愣住了。

“我說過了,你不敢的。”賀醒程冷靜的說。

她不由得慶倖自己在皮包裏放了把槍,也慶倖莫中南的轉頭,否則她不會那麼容易得手,因為她知道莫中南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想怎麼樣?”莫中南是有點恐懼子彈會穿過自己的頭,但他也不愧為見過大風大的大浪的人,還是保持著鎮定。

“叫他們住手。”她命令他。

其實那幫人已經被高堤解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到十個人在和高堤搏鬥,但是她不得不提防那些人會開槍,而且她已發現高堤的精力開始轉弱。

“看來我是小看你了,真想不到你……”

“你的廢話太多了。”賀醒程毫不留情的打斷他,“還有,別跟我玩拖延戰術,你會得不到償失,懂嗎?”

“醒程……”莫中南還想嘗試套交情,他既不想死又不想放走高堤,讓高堤走的後果太嚴重,與其往後提心吊膽,不如現在斬草除根。

“很好,你現在盡情的叫我的名字吧!你死後就沒機會叫了。”她將槍更抵緊他腦袋,做出要扣板機的動作。

“別開槍,我叫他們撤離就是。”莫中南終於怕死的認輸了。

賀醒程現微微一笑,很好,莫中南總算不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流淚的人,她也不想傷他,至少他對她還算很不錯,只要她和高堤可以平安離開,她不會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或許回美國之後,她還會記得有這號人物曾出現在她返台的這些日子裏……

“啊!”

賀醒程握住槍的手鬆開了,人也跟著踉蹌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她真的完全沒料到莫中南會旋身踢開她的槍。

“嘿!你該聽過一句話吧!無毒不丈夫。”莫中南得意的將剛剛那把差點置他於死的槍收起,“真對不起你了,這把槍,由我暫時替你保 管。”

她看著他,眼裏沒有懊惱,反而徐緩的露出一個難解的微笑。

“你笑什麼?”莫中南被那個古古怪怪的笑弄得有點頭皮發麻。

“我笑是因為,一山還有一山高。”賀醒程慢條斯理的說。

莫中南以為她在捧他,於是他有點得意,這女人總算後悔剛才那麼對他了吧!

“你現在覺悟還不算晚,你仍然有機會可以成為我的女人,到時候你要什麼都易如反掌,你就再也不會認為高堤那小子有什麼好了……呃——你——”

“不見得吧!莫中南。”高堤沉聲微笑說,“她可能還是會認為我比你好多了。

賀醒程終於忍不住笑出來,看著一臉挫敗的莫中南,她由衷的感到同情。

“我就說過了嘛,一山還有一山高。”她笑著撇下話,在高堤用槍制住莫中南背部之際,她也沒閑著,俐落的由莫中南身上再搜出兩把槍,一古腦的全放進自己皮包裏。

“轉過去。”高堤命令。

莫中南乖乖的聽令,他知道高堤不會像賀醒程那麼容易上當,若是不聽指示,高堤是真的會開槍。

一轉過身去看到這副景像,莫中南簡直欲哭無淚,他擰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手下為什麼會全昏倒在地上?連黑貓也不例外。

高堤將車鑰匙丟給賀醒程,“去發動車子。”

她頰帶微笑,順從的離開了。

高堤繼續抵著莫中南的背,他淡淡的開口說:“莫中南,你殺薛老的事,我不想管,因為不關我的事。”

莫中南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高堤對薛義的賴以興趣?難道高堤真如外傳般的冷漠,除了涉及本身的事之外,他一概不理?

“你說真的?”他必須確定,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別高興得太早。”高堤挑明瞭說,“今後我不准你出現在賀醒程面前。還有,在北部撒野,你該知道你要付出代價。”

莫中南緊閉著唇不開口了。

他計畫許久,想一舉入侵北臺灣獨霸毒品市場的雄心似乎已被高堤識破,這麼說來,警方必定也早就注意到他了……

“高堤!”

賀醒程賀車掉轉了方向,她將車停在高堤身邊,還體貼的由駕駛座伸過手去幫他將車門打開。

高堤沒有猶豫的收起槍,上了車,留下這堆暫時不會醒來的人以及這堆堵在馬路上的車,讓莫中南去傷腦筋吧!

******

車子在夜晚的公路上急馳,賀醒程再也無法管她自己熟悉道路與否,狂飆而行,只因為她看見高堤不只是嘴角流血而已,他的手肘也受傷了,長長的刀傷怵目驚心,她為他而心疼——她一直想試圖忽略這種感覺,感覺卻益加放肆的擴大。

“你可以開慢點。”高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不經意的笑了笑說,“受傷是在所難免,你不會以為我是鐵人吧!”

“你必須去醫院。”她簡短的回答。

“賀小姐,你的結論好像跟我的不太一樣,事實上,我想請你送我到若桐家裏。”高堤戲謔的說。

她的心被狠狠的抽痛了,傷成這樣,他還記掛著黎若桐,到底他對她的感情多深……

“放心好了!去完醫院之後,我一定會送你去你寶貝黎若桐那裏,絕不會耽誤你們約會。”她冷冰冰的說。

“你應該不能為這兩件事的順序作主吧?”他閑閑的開口,“如果不是你的任性妄為,我們現在也不會在這裏。”

賀醒程本以為這該是改善她與高堤之間緊張關係的轉捩點,但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他對她還是一樣的薄情,而糟糕的是,在她對高堤幾近咬牙切齒的憤怒時,卻又同時間的渴望著他。

“該我提醒你了,我並沒有要你來救我,而你打傷我的那群朋友,對我來說是件相當不尊重的事。”她嘴硬的說。

高堤低笑了會,壞壞的審視她緊的俏臉,“如果他們是你的朋友,你就不該在我要你去開車時那麼柔順,是嗎?”

“高堤——”賀醒程發現自己心中起了一陣不舒服的騷動,面對著他俊逸的笑容,她有些渙神,她想拉下他的頭,她想吻他……

雖然她死都不會說,但高堤不會不懂她眼裏直接又坦白的感情,可是他不能要,事到如今,自己愛護她的方式仍是送走她。

他不會讓今天的事再上演,不會再讓她身處危險之中,使她心灰意冷的離開是最有效的方式,依她倔強的脾氣,走後她不可能會再回來,所以當前他必須引開她的注意力,以預防她,或者自己失控。

“好了,再多的唇槍舌戰都對我們沒有幫助。”高堤好整以暇、絲毫不怕惹她發怒的說,“坦白講,我答應了若桐今天一定要到她家裏,她看到我傷成這樣,不會坐視不理,或者她根本就會直接把我押到醫院去——所以你毋需擔心。”

“鬼才會對你擔心!說吧!她住哪里?”賀醒程卻之不恭的微揚了一下眉毛,不是滋味的打燈號準備轉方向。

反正他就是拚命的要去見黎若桐就對了,傷成這樣還色心不改,可惡的男人!難道由她陪他去醫院就不行嗎?他為她而受傷,她是多想守護在他身邊,而他卻絲毫不領情,非要那個黎若桐不可。

“請你先右轉,碰到紅綠燈後左圍直行就可以了。“高堤難以察覺的微笑了一下,笑容中有些寂寥,然後他逕自放低椅背,靠在上面閉目養神。

成功了,是的,他成功的使賀醒程對自己失望了,而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與她單獨相處,他放棄了擁她入懷的渴望,而選擇擊破她。她永遠都不會再記得他這個不懂愛的男人,這也正是他所期望的。

賀醒程悶悶的照高堤的指示轉動方向盤,眼前已出現住宅區了,四周的景物告訴她,他們已經下山。

其實她不該有惱怒和痛楚,這種結果不是早就預見的嗎?高堤是個無心無肝的冷血動物……喔!不,也許他有溫柔,也有輕聲細語,不過那都不是給她,想必全都一古腦的奉獻給了他的黎若桐吧!

******

高堤才下車,賀醒程就立即踩油門絕塵而去,他不禁泛起微笑,她似乎已火大的忘了那是誰的車子。

按門鈴後他看看手錶,都十二點多了,徐峰岸想必已經離去,或者他還留在屋裏:不知道他們兩個今晚會有何進展?如果什麼事都沒發生,看來他必須給這兩個當局者迷的傢伙一劑特效藥。

優閑的等待黎若桐為他開門,而在此時令他意外的是,賀醒程居然又折了回來。

“怎麼?你還是堅持非押我去醫院不可嗎?”高堤笑容深深的問。

賀醒程不發一言的將那束香水百合丟出窗外給他,語氣冷淡的說:“送愛人的花別忘了拿,還有,你的車我借走了。”

說完後她火速的掉頭而去,顯然是不想見到他與黎若桐的親密。

賀醒程離去後,黎若桐也在同一時間開啟了大門。

“堤!”黎若桐非常訝異在這時候看到高堤,發現他的傷之後,她愕然的表情瞬間轉為震驚,“你——”

“別擔心,小傷而已,我是特地來找代包紮傷口的。”他笑著將花束送進她懷裏,“喜歡嗎?”

黎若桐緊皺著眉頭跟在他身後,“我們去醫院吧!你的傷口好深……”

“不要緊,我只是有點餓,你不介意去弄點東西給我吃吧!”高堤一派自然的進入她家,輕鬆的往沙發坐下。

“噢!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這麼深的傷口,你卻還笑得出來?”黎若桐憂悉的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會好提心?”

“我當然知道。”他知道她對自己的關心只是兄妹之愛,他們之間從來就只有這種感情,即便是在吻她時,她也沒有悸動的表情過。

“既然知道,你還……”黎若桐一副拿他沒轍的表情。

“它真的只是皮外傷而已,你只要去拿碘酒和紗布來,我很快就會沒事的。”

高堤還是面不改色的說。

“至少讓丁冠找醫生來,這樣我才能放心。”她半蹲在他面前要求,順勢審視他偌大的傷口。

“不。”他笑著拉她入懷,“我不要別人來打擾,今晚,我只想跟你靜靜的在一起。”

黎若桐的心臟真的要停止了。偎在高堤懷中,他的語氣溫柔且多情,而她卻有點害怕,他是什麼意思?他在暗示些什麼嗎?難道他想“要”她?

她知道男人有男人的需求,也知道男女關係最終是要經過那一步,但過去高堤從沒要求過她的身體,他總是待她溫文有禮,他總是對她適可而止,適當的親吻、適當的擁抱和適當的肢體語言。

這一切都沒有逾越過,黎若桐從不知道他在生理方面是怎麼解決的,因為她訝異的發現自己竟毫不在乎他去找別的女人發洩。

愛一個人,不是會強烈的希望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他嗎?而他們在一起了那麼多年,她不曾興起要與他有肌膚之親的念頭,在他沒有要求之下,自己也就假裝沒有這回事。

這半年來,她更罪惡感深重的發現自己在逃避他的吻,每當他擁住她的肩,親近她的身體時,她就感覺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經變得緊繃,害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令她懊悔的結果,更糟的是,每當這時候她腦中總會閃過一個影子,那是一個觸動她心房的影子……

“若桐,我們好像應該結婚了。”高堤決定丟給她一顆炸彈。

她慌亂的抬起頭來,慌亂的搜尋他話裏的真實性,“結婚?為什麼?”她勉強一笑,“你不是一直不急的嗎?”

“我突然發覺我不該浪費你的青春,尤其是在今天受了重傷之後,我更想快點和你成立一個家庭。”他戲謔的對她附耳過去,“我要和你生兒育女,讓你成為我孩子的母親。”

黎若桐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你確定嗎?”她虛弱的問。

“當然!”高堤笑得爽朗,“峰岸都打算回美國相親了,我也不能輸他,你說是嗎?”

“相……親”她潤潤唇,呐呐的,口乾舌燥的問:“峰岸他……告訴你的?”

“聽說他父母在美國已經為他安排了一個十分理想的物件,如果成功的話,我們還可以一起舉行婚禮。”他飛快的親吻了她的額一下,寵愛的說:“我還告訴峰岸你喜歡黃石公園,到時候我們度蜜月時,他答應當義務嚮導。”

黎若桐微微一震,鼻酸的感覺令她好難受,原來徐峰岸早有理想的物件,怪不得會對自己無動於衷了,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殘忍的要當她密月時的嚮導,難道他不知道這會令她多心碎嗎?

罷了,她還期望他些什麼呢?和高堤在一起了那麼多年,高堤一直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若是有點心肝的話,就不該辜負高堤。

吸了吸鼻子,黎若桐強打起精神看著他,綻出一記笑顏,“我們是應該快結婚了,知道嗎?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去黃石公園,還要幫育幼院的小朋友去狄斯奈樂園帶些玩具回來,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她將這份酸澀的情感整個咽下了,此時此刻,她答應了高堤的求婚,她的心中,再也不許想著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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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18:41: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在高堤面前誓言不再踏入“風雲際會”的賀醒程,今天很令眾人意外的出現在總部,由於高堤昨天帶傷來幫裏開會,“南聯幫”在陽明山所發生的烏龍事件也開始在道上傳開來,所以她的出現更令所有人側目。

“賀小姐。”丁冠見到她後,只微微蹙起眉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我想見高堤。”她簡單的說明來意,很高興丁冠沒有將她當成是陷害高昂堤受傷的禍水。

“高先生和賀先生在通電話,請你稍候。

“賀先生?”賀醒程在半秒後驚呼,“你是說我爸爸?!”

“是。”

丁冠當然不得這有什麼好稀奇的,但對她來說可真是晴天霹靂,原來父親和高堤有連絡!

賀醒程不顧一切的推門而入。

太過分了,回臺灣的這幾個月,她每天都試圖要連絡父親,但沒有一次連絡得上,連常叔也對他的行蹤支吾其辭,每次都敷衍她,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不敢讓她找到他,或者是他為什麼那麼膽小不敢在自己面前露臉,一定是怕她興師問罪,一定是怕她的責難……

高堤顯然很驚訝她用這種方式闖入他辦公室,他對尾隨而至的丁冠做了手勢,示意他出去。

“高堤!”她如風般不客氣的卷至他面前,伸手就想奪他的話筒。

高堤伸手捂住聽筒,對她這小孩子似的舉動有點啼笑皆非,“賀小姐,請你有點禮貌。”

“我要跟我爸爸說話!”賀醒程對他怒目相向。

“賀先生沒說要找你。”他很簡單的回絕她,可以料想得到這會引起她多大的怒意。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我在這裏,你可以馬上告訴他!”她幾乎跳腳。

高堤臉上突然因為她的舉動而出現奇妙的溫柔,“好,我告訴他,但你現在先退後五步,並且冷靜下來,否則我會馬上掛斷電話。

賀醒程威脅高堤最好別耍她。於是她順從的倒退了五步,並試著深吸一口氣,用儘量平靜的表情面對他。

“OK了嗎?”她攤攤手,“麻煩你告訴我爸爸,他女兒想跟他說話。”

高堤很滿意的看到她不再暴跳如雷,他眼帶笑意的看著她,一邊松掉捂住話筒的手,“賀先生。”

“是我那個寶貝女兒進來了嗎?”賀天相當愉快的問。

“是的,是賀小姐,她想跟您說話。”高堤遵守諾言的為她傳達了訊息。

“但是我卻不想跟她說話!”說完後賀天聲如洪鐘的哈哈大笑,“阿堤,說實話,你覺得我這個女兒是不是很難纏?”

“是有一點。”他泛起一抹笑意,必恭必敬的回答。

“這麼難纏的女兒,我實在不敢將她留在身邊太久。”賀天夾帶笑意的說。

高堤心中響起了疑問句,賀天的意思是要自己儘快送將賀醒程送回美國,不要再涉足黑道嗎?

“賀小姐已決定返美……”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阿堤。”賀天馬上打斷他的話,笑盈盈的說,“我知道這丫頭又難管教又不服輸,你比她早一步當上“風雲際會”的幫主,她必然很不服氣。”

高堤笑了,賀天果然瞭解女兒。

“賀小姐能力確實不差。”他客氣的說,一邊還戲謔的瞥向在一旁等得不耐煩的賀醒程。

“你真給她面子,其實她還有待磨練。”賀天顯然不敢恭維自己女兒,他呵呵笑著說,“如果你覺得她陪伴在你身邊感覺還不差的話,替我儘量留住她,不要讓她追到天涯海角來口誅我,你知道她那一張嘴巴很會說話的,我年紀大了,招架不祝”

高堤有點難以理解賀天的說法,他不是一直主張別讓賀醒程回臺灣,也強烈的反對她到“風雲際會”嗎?為何現在會口出要自己將賀醒程留在身邊的話語?

“讓賀小姐留在這裏相當危險。”他不經意的提醒著賀天。

“但是讓她跑回美國更危險。”賀天笑答,“醒程在臺灣求愛不遂,可能會將我這個爸爸恨入骨子裏,或者是回到美國隨便找個洋鬼子嫁了,你一定不會忍心。”

“賀先生……”賀天的意思愈來愈模糊,高堤不禁挑眉。

“你先聽我說。”賀天終於切入主題,“那小傢伙愛上你了,我說的是醒程,醒程愛上你了。”

高堤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消息是誰傳給賀天的,一定是對賀醒程疼愛有加的常毅。

“賀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和賀小姐並沒有什麼。”他鎮定如儀的答道。如果賀天只是來試驗他是否對賀醒程別有企圖的話,他會給賀天一個滿意的答復。

“壞就壞在你跟她沒有什麼。”賀天有意無意的說,“如果她能當上‘風雲際會’的幫主夫人,或許她就會原諒我這個當爸爸的沒把幫主的位子傳給她。”

高堤默然不語的等著賀天繼續說,此時最佳的回答就是讓對方再開口。

“阿堤,還記得我曾說過要送你一份禮物嗎?”賀天語氣輕快的問。

“記得。”

那是在他正式接任“風雲際會”時賀天說過的話,賀天說要送他一份大禮,而且絕對會令他料想不到。

“這份禮物我已經送給你了,不知道你滿不滿意?”賀天戲謔的問。

“賀先生指的是……”高堤沒說出來,但心裏有數。

“沒錯,是醒程,我知道她現在一定在瞪著你,也恨不得搶過話筒去臭駡這個當爸爸的一頓。”賀天洩漏著笑意說,“她自小就一心一意想當個黑道接班人,我知道阻擋不了她的雄心壯志,讓她去美國讀書只是緩兵之計,現在她總算懂事些了,我也才放心讓她回來,從今以後,你們同心協力……喔,我該掛電話了,你雷阿姨在催我了,記得替我好好照顧醒程,早點馴服她,讓我喝你們的喜酒!”

賀天掛掉電話,賀醒程也隨著高堤將話筒掛上而睜大了眼睛。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欺近他面前,狠狠的審視著高堤,”你自己和我爸爸說了一大串,卻連半句話都不留給我?”

高堤微微一笑,“是賀先生表明他不想跟你說話。”

“怎麼可能?賀醒程根本不信,最寵愛她的爸爸會不想跟她說話?這簡直匪夷所思。

“確實如此。”高堤緩緩的點起一根煙抽,她不信早就是意料中的事。

賀醒程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別在乎他的無所謂態度,“好嗎!看在你前天曾為我受傷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不過我要告訴你,我會向我爸爸求證的!”

“悉聽尊便。”高堤滿是淡笑,和顏悅色的說。

看她一副氣衝衝的樣子,他就覺得份外有趣。

禮物?!賀醒程居然是賀天送給自己的禮物?這麼說來,先前的顧慮全是多餘,賀天非但沒有反對她加入黑道,反而對這個遊戲樂在期中,賀天只不過是在享受和女兒玩貓捉老鼠的樂趣而已。

“你笑什麼?”她很不滿意高堤那從容的神態,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我知道你在嘲笑我自毀誓言,你別得意,我今天是專程為了來和嶽森他們道別,我的機票訂在後天早九點,你可以放心了,你不會再見到我!”

高堤看著她,炯炯的黑眸直勾勾的向她掃視而來,似笑非笑的說:“是嗎?”他不會放她走的,她已註定是屬於他的,就等自己將徐峰岸和黎若桐的事處理好後,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來較量,他會教她如何做個稱職的黑道接班人。

“如果你後天早上就得走,那麼你現在是否該回去整理你龐大的行李?”他優閑的建議她,因為自己還必須處理“南聯幫”的事,不能留她在此。

“我會的!”賀醒程傲氣十足的推門而出。

******

這是賀醒程留在臺灣的倒數第二個夜晚,自早上和高堤在“風雲際會”起了衝突之後,晚上高堤沒回來,反倒是徐峰岸來了。

“送你的禮物,一路順風。”徐峰岸一進門就一臉笑意的交給她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什麼東西?”她笑了笑接過禮盒,發現滿輕的。

“很普通,一個沙漏。”徐峰岸啜了口康嫂送上來的熱茶,“小小心意,希望你善用時間,別辜負生命。”

“還是你比較有人性。”賀醒程輕扯淡笑,“不像高堤,他恨不得我快滾回美國去,別奢望他會送什麼禮物給我了。”

“他也是為了你好。”徐峰岸只是完爾一笑。

“他是為了他自己好。”她不客氣的反駁,還鼻子裏哼了一聲,“我不在的話,他盡可以放心的霸樁風雲際會’,永遠不必擔心有人會來跟他搶……”

“說別人壞話時,最好記得別打開大門。”

高堤調侃的聲音驀然地響起,賀醒程嚇了一跳,這個人呵,老是神出鬼沒。

她穩健的坐在沙發中,頭也不轉的說:“在暗地裏偷聽別人說話,你也不是什麼君子。”

“我沒有偷聽,是你的聲音太大了。”

高堤笑似笑非笑的牽著黎若桐的手踏入廳裏,這下子不只賀醒程不是滋味,連徐峰岸都緊繃了起來。

“兩位好。”黎若桐的淡笑盈盈的站在高堤身邊,她今天穿了一件短的駱駝色連帽斗篷,下身是深藍色的A字長窄裙,長髮披肩的她看起來有別於以往的安謐沉靜,整個人煥發著一種令人驚豔的俏皮感,線條飄逸的斗篷設計令她別有風采。

賀醒程看著他們兩個,對那只輕摟住黎若桐的纖腰的手相當反感。

“你好呀,黎小姐。”她站了起來,不想待在這裏讓自己氣悶。

“先別走好嗎?我有好消息要和兩位分享。”高堤當然嗅出她想離開的意圖,他露出一臉玩味的笑容請她坐回沙發裏。

“高,什麼事呢?”徐峰岸強壓住滿腹的激動,故作平淡的隨口一問,他知道自己不該一直盯著黎若桐看,但是他根本無法將眼光由她身上移開,她對他的吸引力如此強大,強大到他幾乎想由高堤身邊將她拉走。

高堤將黎若桐摟得更緊,他溫存的望了她一眼,轉而面對著沙發中的兩個人瀟灑的一笑說:“我們決定結婚了,婚禮訂在一月初,峰岸,我和若桐商量過了,一致裁定你是最理想的伴郎人眩”

徐峰岸霎時像掉進了冰窖裏,他無法動,也無法思想,更無法說話,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他該對他們祝福的不是嗎?但是那濃郁刺鼻的苦澀卻繚繞在四周,不時提醒著他,他的黎若桐……他最愛黎若桐要嫁人了……

“真是恭喜了。”賀醒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她隨即聳個肩,隱藏起自己真正的感受站起來道喜,“到時候別客氣,請寄喜帖到美國給我,時間允許的話,我一定回來參加兩位的婚禮。”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可以如此大方,表現得如此不在乎?她明明已被這個消息弄得揪心不已,但她倔強的命令自己不許被擊倒,她要走,就要走得瀟灑!

“謝謝你!”高堤和黎若桐同時說,而高堤的眼光則放肆的停留在賀醒程臉上,像要看穿她一切想法似的。

“我還有事,不奉陪了。”她踩著從容自若的腳步離開大廳,出了這個門,她想好好的哭了常

******

賀醒程不想喝得那麼醉,但醉酒的滋味實在很好,她可以完全忘了高堤這個人,也可以毫不保留的坦白那顆對高堤動情的心,此時的無助、此時的脆弱,都將只有自己知道。

將車速放慢,她敞開窗子享受夜風,緩緩的禦風而行,只剩不到五公里她就可以到家,而此時已經午夜兩點,想必高堤已經睡了,他不會記掛她的,因為他有他的黎若桐,他的新娘子。

為什麼自己會愛上這個男人?這完全不在自己的算計之內,她給高堤下的戰書不就是“非你死我亡,不足以言勝”嗎?

原想一派光明的嬴回她的黑道接班人之位,今天卻連自己一顆初識愛的心也一併輸給了他,這實在太沒道理。

她不知道他有什麼好?高堤在幫務上時常自行其是,她更鄙視他那些所謂的“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娶有所舍”的原則,野心本來就無界限,長久以來他還尚未被野心蒙塵,她不解高堤為何自命清高,但是,她已全然不能否讓自己己日漸著迷於他的風採取之中,甚至帶著點嫉妒,嫉妒他竟可以吸引著她。

她以為在美國時她已萬全準備,帶著金剛不壞之身回台,也自認城府夠深、心機夠多,但相較于高堤的漫不在乎和無動於衷,自已倒像個傻瓜般的經常瞠目結舌起來。

高堤實在奸詐,他不僅能在他自己的棋盤上先行數著,往往還能操縱別人的佈局,讓她根本無從染指他的領土,在她兇神惡煞般的去追逐他的領袖頭銜之後,總懊惱的發現他卻連半點將她放在心上的痕跡都沒有,他真是不折不扣的豺狼虎豹……而她,竟失策的被他引進甕對他這個混世魔王剖了心……

賀醒程用力的垂了下方向盤,猛然加快油門順著蜿蜒的公路直沖而去,她要將高堤的身影狠狠的拋在腦後,他的一切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而她並沒有注意到,那輛停在馬路中央的大轎車正靜靜的待等她的前進,黑暗的夜危機四伏,戰火正被挑起。

******

高堤知道賀醒程一夜未歸,而他也同樣一夜無眠。

維持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抽煙的姿勢已經超過五個小時,他疲 憊的半眯起眼睛,她到底去哪里?會在總部裏嗎?

不知道怎麼搞的,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心中就升起了平時少有的隱隱不安,似乎嗅到了空氣中一股不尋常的山雨卻來,而她,處於危險之中……笑著搖搖頭,他笑自己的杞人憂天。

賀醒程怎麼會有危險?她反應靈敏又身懷絕技,加上有槍防身,憑她的兇悍和霸道,誰敢碰她一根寒毛?她不隨處搗亂已經算夠好的了。

隨意披件夾克下樓,空無一人的客廳裏充滿了咖啡的香氣,想必是體貼的康嫂在煮咖啡。

往餐廳走去,此刻高堤確實需要一杯咖啡提神,今天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包括取消賀醒程回美國的班機和找到她,他要告訴她,沒有一個女人能這麼麻煩又這麼令他看得順眼,只有她。

他想邀請她做他的黑幫夫人,順便警告她,不准她再在“塔格城”裏隨意露那手絕技的出來贏錢了,她可以選擇幫他處理幫務,反正她早有經驗也處理得有條不紊,或是選擇為他生兒育女,對於這點自己倒是不會反對的……

“高先生,今天這麼早?”康嫂笑盈盈的將咖啡壺裏的熱咖啡倒出,“一大早就有您的信,沒貼郵票,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康嫂將一封信遞給他,嘴上叨念著,一邊為他剝一頂白煮蛋。

高堤接過信,一個念頭飛快的閃過他腦海,他刻不容緩的拆開信封,抽出信紙後,映入眼中的內容令他不以為然的挑起了眉,莫中南竟這麼倡狂,在他的勢力範圍內動他的女人……

“高先生,要不要我烤一片土司……”

康嫂還未說完,抬眼詢問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餐廳只剩她一人對著空氣在講話,而高堤早沒有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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