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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山岡莊八]織田信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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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14:1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尾張之義
            戰機已經逐漸成熟。看小說我就去  

  德川方與強大的武田部隊對抗的時刻也愈加接近了。

  三方原是一個南北寬三里、東西長二里的廣闊高原,地勢南低北高,接近濱松一側的地勢尤其低。

  從較高的北方南下的武田軍,采取魚鱗陣法;從低地進向北方的德川軍,則以橫一列法擺開鶴翼陣。

  對武田信玄而言,這或許是他第一次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敵人吧!即使是唯一令信玄覺得可怕的敵手——上杉謙信,也不曾有過這麼大膽的作戰方式呢!

  當然,德川這種有違常理的陣法,也讓織田方所派來的三位大將驚愕不已。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他和我們大將簡直如出一轍!”

  兩軍正式短兵相接,已是午後兩點。在正午剛過後,瀧川一益策馬來到平手泛秀的身旁。

  “這簡直就是我們大將的做法嘛!”

  “正是!德川殿下真是個令人欽佩的勇士!”

  泛秀表情沉痛地說道:

  “這麼一來,我們也非死不可了,瀧川先生!”

  瀧川一益很不服氣似的答道:

  “難道我們是特地來此送死的嗎?原本是來殺敵的,沒想到卻好像走進了敵人的刑堂,自動來送死似的!”

  “瀧川先生!”

  “什麼事啊,平手先生?”

  “我請你和我一起為德川方盡義而不惜殉死!”

  “死不足懼!但我不明白的是,德川殿下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在信長麾下,瀧川一益是少數幾個才智足以媲美秀吉的謀將之一,他曾經在北伊勢運籌帷幄而令本願寺的服部右京亮懾服,並且順利地取得桑名城;信長還為此而嚇了一跳呢!

  因此,信長才將他派進第一隊援軍,目的即是為了讓家康有個商議的對象。

  然而,家康卻根本不曾與他商量,即斷然做出派兵至三方原的決定。

  既然身為謀將,一益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們來到這里的消息,一定會使對方的士氣提高,因此應該避免與敵人正面作戰才是上策。)

  這麼一來,急于上洛的信玄當然不會追來,而德川軍也可因此避免遭受損失啊!

  然而,事情卻與他所想的完全相反,家康根本就是有意向信玄挑戰;這使得一益心中相當不滿。請牢記  

  因此他才特地來探探平手泛秀的口風。如果泛秀也贊同他的想法,那麼織田方就可以盡量避免與敵人會戰,而從右翼向後逃逸。

  決定退卻並不表示逃走,只是等待更好的機會,伺機從敵人的弱點進攻啊!

  沒想到泛秀竟然不惜戰死也要與敵人力拼!

  他就是終其一生為信長盡義的平手政秀的兒子。他認為,此時絕對不能僅僅算計織田方本身的利益而不顧德川軍,否則將使織田的後代子孫蒙受莫大的羞辱。

  泛秀知道家康是唯一能承繼信長信念的人。

  事已至此,瀧川一益只好策馬離開了。

  “我真是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武將的義理、義氣嗎?難道你不知道這麼一來就得和今生永別了嗎?好吧!那麼你就盡你的義氣吧!”

  對于一益的話,泛秀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迎著北風前進。

  對他而言,德川方所展現的雄偉氣魄已經深深地震撼了他,勝敗又何足論哉!

  當然,他也了解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作戰,因此他早已抱著必死的決心。

  (死算什麼!我是為了主君信長的名譽而死的啊!)

  如今信長正處于四面受敵的窘境,而不能親自率軍來此幫助德川退敵一事,更是令他焦躁不已。

  更何況,不論是北陸之戰或姉川之戰,家康都是親自打頭陣來支援信長。

  (家康畢竟是個才智很高的謀將,為什麼會在此刻采取這樣的作戰方式呢?)

  “你已經為信長盡過兩次義,但是他卻一次也不曾為你盡過!”

  一旦信玄如此反問家康,那麼織田軍真的要無言以對了。而且這麼一來,勢必會使德川軍產生懷疑。為了不使困境當前的信長再遭受肘腋之變,因此一定要將生死置之度外,竭盡全力阻止敵軍前進才行!

  (正是!既然下了決心,應該馬上派人將此事告知德川殿下才對!)

  于是泛秀立即召來傳令使者。

  “使者!”

  泛秀叫道。

  “是!”

  “喔!是中野五郎太呀!你去告訴德川殿下,一旦遭遇敵人,我軍絕對不會後退。”

  “是!”

  “等一下!你要記得告訴他,這不是我泛秀的決定,而是受了主君信長的命令!”

  “遵命!”

  “你不妨告訴德川殿下,就說在我率軍來此之前,主君信長囑咐我以身代他,即使死了,也要戰死在德川殿下的馬前。所以,你要告訴德川殿下,縱使他必須踏過我的尸體,也要阻止對方前進!你一定要這麼告訴他啊!”

  “是!”

  “好,你去吧!”

  于是,背著小旗的使者很快消失在左方。

  “洋槍隊繼續前進!”

  泛秀聲調嚴厲地下令道。

  平手陣亡

  “砰!砰!砰!”當平手軍與石川軍在三方原朝對方互相發出第一槍時,已是午後兩點。

  就在同時,突然傳來武田軍發狂般的叫喊聲。

  由于武田軍一心希望避開野戰,因此在面對德川軍時,只是虛張聲勢地恫嚇對方,以便盡快通過。

  此時,敵人已經察覺到家康所采取的陣式了。僅以不到武田軍五分之一的兵力,排成一字形的戰列,家康的戰法讓沙場老將信玄也不禁驚訝得呆呆地站在那里。

  “——難道家康果真決心與我一戰?”

  此時的家康早已將全部兵力孤注一擲地投注在這場戰役中,因而一馬當先地在前領軍。反觀信玄,卻仍悠然自得地乘著轎子躲在部隊後面呢!當然,兩人所面對的危險自是有著天壤之別!

  對信玄而言,即使陣前的士兵遭遇挫敗,也不致影響全軍;然而對家康來說,只要自己這一方任何一處防線被敵軍攻破,就必敗無疑了。

  率先領軍反擊德川軍的武田將領,是甲州軍的先鋒小山田信茂,也就是信玄最驕傲的“水股者”。

  用現代的話來說,可以說是投手——也就是一支百發百中的投石特種部隊。

  當時,甲州的洋槍還很少,主要原因是那時槍炮只能射擊一次,每打出一發就必須重裝填充子彈,因此信玄認為訓練水股者遠比訓練槍隊有用得多。

  他們的投石命中率為百分之百,而且在投出石子的下一刻,又搖身一變成為刀槍隊!

  “嘩!”地響起一陣哄鬧聲後,突然滿天的亂石朝德川軍射來,在那之後還緊跟著甲州軍的大鼓聲。

  大鼓聲如波濤般一波波傳來,而水股者也以人海戰術不斷地朝織田軍的槍隊突進。

  “不准退!否則會讓三河武士笑話我們的。”

  平手泛秀在馬上高聲叫道,並親自拿起大刀沖向敵陣。

  此時,已經根本分不出誰在攻擊、誰在防禦了。當泛秀發覺自己已經被敵軍團團圍住時,不僅不感到害怕,反而更加勇猛了。事實上,與其說是奮戰,不如說他已經抱著必死之心,因而更能心無旁騖地與敵厮殺。

  終于,在平手部左方的佐久間右衛門的隊形首先崩潰了。

  在他身旁的,正是家康的本陣。

  泛秀為此擔心不已。

  (絕對不能讓家康戰死!)

  “有誰能到瀧川部那邊去?”

  當他說到這里時,猛然發覺四周全是敵軍,這時即使能夠求得救兵,恐怕也已經太遲了。

  泛秀憂心如焚。雖然曆經無數次戰役,但是像這麼激烈的場面,倒是前所未有的。不!這也是由于家康所采取的作戰方式太過于勉強,因此該勝的還是勝了,會敗的還是敗了。

  唯一還能堅守陣式的,只有酒井忠次部了。

  然而他的敵人卻是小山田部隊。

  不到十分鍾,平手部已經被馬場信房的部隊所團團圍住,正等著被宰割。

  說宰割並不為過,因為這就是戰場上的慣常手段。

  (德川軍到底會如何呢?)

  不斷地在敵陣中沖鋒陷陣的平手泛秀,終于與家康的本陣會合了。

  泛秀原本即有意效法父親壯烈成仁的義舉,當然更願意為信長盡義而死在家康的陣前。

  (現在正是時候了!)

  當他將馬頭朝向左方時,有兩名敵軍從右方逐漸接近。

  突然他慘叫一聲,只覺得下腹一陣劇痛。

  有一支長槍刺入了他的腹部。

  “即使死了也無憾!”

  他拿起大刀對准左邊的敵人,說道:

  “覺悟吧!”

  就在這時,第二支長槍又朝他的腹部刺來。

  “……德川殿下……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之後,他的身體從馬背上跌了下來。此時他已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只是依稀感覺有無數人馬在他眼前經過以及陣陣飄落的雪花和一股錐心的刺痛。

  “殿下!”

  泛秀叫道:

  “平手父子兩代……總算為你盡了全忠!這最後的忠義,你……你看得到嗎?”

  然而,他的這一番話語卻被怒濤般前進的甲斐軍所淹沒,而他的意識也逐漸地隨北風而飄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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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發表於 2010-2-4 11:14:3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年輕的猛獸
            年輕的家康之所以敢采取不合常理的戰法,主要是因為他相信神佛一定會保佑他。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如果你敢,就殺給我看!”

  當他的理性面對命運的挑戰時,內心不禁充滿了期待:或許會有奇跡出現!當然,正因為他的期待心理,更顯示出他的少不更事!

  因為他的年輕,才全然不理會軍目付(軍陣監督者)鳥居四郎左衛門忠廣的意見及渡邊半藏的諫言,毅然決定出兵三方原。

  在鳥居四郎左衛門看來,敵軍的力量遠比我方所想象的龐大,如果能夠避免與之作戰,就可免去許多無謂的傷亡。但是又不能公然背叛信長,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假裝與武田軍作戰!

  “……這麼一來,敵軍一定會追擊我方。此時我們則趁機退兵至犀崖內,這樣對方也就莫奈我何了。而且,萬一此時情況不妙,殿下也可以立即引兵回到城內啊!如果不這麼做,那麼不僅臣等父子們必死無疑,恐怕連殿下也性命難保啊!”

  渡邊半藏更是疾言厲色地勸諫家康:

  “總大將!難道你完全看不清楚目前的情勢嗎?像你這樣貿然地決定出兵,根本不是身為殿下該有的行徑,簡直就跟散兵游勇沒有兩樣嘛!”

  當時正騎在馬上的家康反唇相譏:

  “半藏!這下子你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懦夫半藏啊!大家盡管取笑他吧!”

  但是,僅僅不到一刻半的時間,甲州軍即已突破防線且繼續前進,原先家康所期待的奇跡並未出現,德川軍一如先前所預料地吃了一場大敗仗。請牢記  

  冬日的太陽再度躲進厚厚的云層中,以致四周有如一片陰暗的修羅場。這時,信玄的大將重臣山縣昌景親自督導已經被他收服的東三河山家三方眾——作出、長筱、田嶺,秩序井然地朝家康的本陣席卷而來;此時,命運及神佛都已完全背棄了家康。

  但是,家康仍然不肯放棄地在馬上怒吼著:

  “不准退,大家繼續前進!”

  然而,他們早已被山家三方眾所包圍,根本前進不得。

  天色變得更為陰霾,而不斷飄落的雪花使得四周的景致逐漸地變為淺白色。雙方的死傷人數多至不可勝數,但即使僥幸未死,也已經無力再戰了。

  這時大久保忠世和榊原康政正站在家康面前,與武田軍你來我往地交戰著。

  戰場老將信玄當然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位于後方的他,伸手揭開了轎簾。

  “叫甘利眾來!”他命令身邊的侍衛。

  自從甘利吉晴陣亡之後,甘利眾即由米倉丹後率領,負責運送此次上洛之戰全軍的兵糧。

  “米倉丹後參見大將!請問你找我來是?”

  “噢!丹後!你把一部分行李舍棄,改運槍支,今天的戰事已經結束了。”

  “遵命!”

  “還有,你負責將德川軍趕到犀崖山邊,把他們全部逼落山崖,一個也不要放過!知道嗎?”

  “是!我知道了!”

  雖然德川軍拼死防守,但因右方又加入了帶著槍支的甘利眾,因而使得他們愈加陷于困境。

  不論你如何為結果感到生氣,現實畢竟是冷酷的,它不會為了感情因素而改變既定的命運。

  意見不被家康采納的軍目付鳥居四郎左衛門忠廣早已陣亡,甚至松平康純、米澤政信、成瀨正義等人也都戰死了。

  當然,此時根本沒有余暇為他們收尸。一向愛護部屬的家康在看到四處散落的德川軍的尸體時,卻頭也不回地朝著山崖的方向直奔過去。

  “殿下,你停一停呀!不要太急啊!”

  緊跟在家康身後的,正是大久保忠世。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安全返回城內才是最重要的問題啊!

  “忠世,有沒有辦法在此阻止他們!”

  “不可能!”忠世大聲說道,“現在只剩下我和殿下兩人,如何敵得過對方的大軍呢?把這里交給本多忠真,我們先走吧!”

  家康突然停下馬來,回頭望著忠世。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額頭上的青筋不住地抽動著,臉上、衣服上都沾滿了血跡,看來有如一名浴血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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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發表於 2010-2-4 11:14:4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家康狂亂
            “忠世!”

  “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走了呢?難道你要辜負忠真的一片忠誠嗎?”

  “真的只剩忠真一個人?”

  “是的!所以請你趕快離開這里吧!”

  “不行!我不能留下他一個人,我要去看看他!”說完之後家康立即掉轉馬頭。看小說我就去  

  “殿下!”忠世怒氣滿面地站在家康面前說道,“殿下……這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你啊!你為什麼不肯聽我說呢!”

  “住口,忠世!”

  “我要說!”

  “你以為我會後悔嗎?身為武人,我絕對不會為此後悔!”

  “丟掉那種毫無意義的自尊吧!今日這一戰,我們算是失敗了。為今之計,我們應該趕快回到城內,想出更好的對策才是啊!這才是一個不後悔的武者應該做的事,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但是,我的部下……”

  “你必須趕快回城!”

  就在這時,左邊的灌木叢中突然出現了三個人影。

  “我們要參見德川先生!”

  “這些小鬼!”

  家康拿起槍朝著其中一人射了過去。就在那一瞬間,四周頓時變成一片黑暗,只覺一陣饑餓和疲勞襲來。

  (還有其他的兩個人呢?)

  當他想到這里時,突然,忠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們趕快走吧!可能還會有人來襲擊我們,快啊!”

  “不!”

  “情勢已經不容你再爭辯了。殿下,你是總大將啊!”

  “不,我的命運已經決定了!”

  “還沒有決定!你看,剛才你不是殺死了襲擊我們的人嗎?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就交給神佛吧!”

  “不,我絕對不逃走!只要有敵軍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與他決一死戰!”

  這時,又有兩個黑影朝他們追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家康、忠世下意識地拿起了槍。

  “不要!主公、父親大人,是我們哪!”

  “噢!那是忠鄰的聲音哪!”忠世不禁松了一口氣,“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徒步走?馬呢?”

  “我和內藤正成的馬都受傷了,所以我們只好走路來。”說到這里,忠鄰突然抬起頭對家康說道,“主公!本多忠真先生已經陣亡了!”

  家康不由得一震:

  “什麼?忠真已經死了?”

  “是的,就在剛才。”

  “那麼、那麼是誰殺了他呢?難道已經無人抵擋敵軍了?”

  “有,還有內藤信成先生在前面阻止敵軍,所以他要我們趕快離開此地。”

  “什麼?信成?不!我現在怎能棄他于不顧呢?”

  “啊?你的意思是?”

  “忠鄰、正成,趕快回去,不能讓信成被殺啊!”

  他大聲地對忠鄰說道。

  “笨蛋殿下!”

  “啊!你說什麼?”

  “如果我們回去了,你想內藤他會高興嗎?內藤先生為了讓殿下安全地回到城內,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與敵人決一死戰。殿下!你必須趕快離開,否則本多忠真先生他會死不瞑目啊!”

  “你不要自以為有點小聰明就敢教訓我!”

  “這不是小聰明!如果你再猶豫不決,內藤先生就會抵抗不住而被敵人殺死。如果你真的愛護內藤先生……”

  當他說到這里,突然從右方傳來一陣伏兵的喊聲。

  不知道這次的伏兵有多少人?看起來絕對不止三五個人。或許是武田方知道家康一定會由此逃逸,所以才預先派人埋伏在此等候的吧!

  “德川先生,不用再逃了。我是甲州方的城伊庵,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不過這聲音是不是也傳進了家康的耳中呢?

  正當對方說著自己姓名的同時,突然響起一陣弓箭的射擊聲,接著便在雪地上出現了一團黑影。

  大久保忠世迅速地在家康的馬屁股上拍了一下。

  此刻已經沒有多余時間與對方問答了。

  “忠鄰!正成!我們來阻止他們!”

  話未說完,他們早已身入敵陣。這時的家康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只是感覺到有一股莫名的遺憾,而且他也不想就這麼回到城里。

  “狗屎!”

  家康早已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只是任由馬兒四處奔竄!

  就在他丟棄了手上的槍時——

  “殿下!你到底要做什麼?”

  有個人影朝家康飛奔而來,使得馬受驚地躍動著。

  “是誰?到底是誰?”

  四周已是一片黑暗,他只聽見自己的聲音不斷地響起。

  “是誰在阻止我?到底是誰啊?”

  “我是夏目正吉啊!殿下!”

  “什麼?夏目正吉!今天不是該你留守在城內嗎?為什麼跑到這里來?難道你違背了我的命令而出城?”

  “殿下!我是因為擔心你這麼晚了還沒回城,所以特地帶了二十五名士兵來接你呀!請你趕快跟我們回城吧!”

  “不……不行!如果在這場戰爭中只有我一個人生還,你想我有何面目回去呢?看來我家康的命運已經決定了。多說無益,你快放開我吧!”

  “我絕對不放!”

  “你不放我就殺了你!”

  “什……什麼?”

  正吉暴跳如雷地說道:

  “殿下!你簡直昏庸之至!”

  “你說什麼?你竟敢跟半藏一樣這麼說我?”

  “正是!我說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庸之人。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願意為你犧牲生命呢?而你竟然因為這次失敗而灰心喪志,難道你忘了還要指揮我們全軍嗎?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能讓那些為你而死的人瞑目呢?”

  “啊!你說什麼!”

  “現在絕對不許你亂來!這樣吧!我夏目正吉決定效法我那些死去的朋友,至于殿下的事情,我就不再管了。”

  說完之後,夏目正吉突然舉起十文字槍朝家康的馬刺了過去。

  在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刺之下,疲憊至極的馬兒嘶叫一聲,用盡全部精力朝城內奔去。

  “你看吧!我看現在你不往城里跑,還能往哪兒去?”

  他轉過身來朝著敵人的方向走去,與大久保父子、內藤正成三人會合。

  “噢,是夏目啊!”

  “大久保先生!殿下的馬已經往城內去了,今後的一切就有勞你了。”

  “那麼,你要做什麼呢?”

  “我要和那位新來的敵人交交手,好讓他們無法去追趕殿下。”

  說到這里,追著大久保父子而來的敵人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夏目正吉拿起十文字槍擋住追兵,厲聲說道:

  “哦、哦,原來你們就是武田的雜兵啊!我是德川三河守家康,你們是不是來殺我的呢?不過,我不認為你們是我的對手!”

  這時敵人的陣營中突然傳出一片訝異聲:

  “什麼?他就是德川先生啊?”

  “是啊!他剛才不是說他是德川三河守家康嗎?”

  “噢,那正好!我們趕快把他圍住吧!”

  刹那間夏目正吉的身旁布滿了敵軍。

  灰暗的夜色使得人們根本無法看清彼此的臉。

  只聽見不時傳來刀劍聲、悲鳴聲,使得蕭瑟的北風更增添了幾許寒意。

  就這樣——

  大約經過四刻半鍾後,夏目正吉和他所帶來的二十五名騎兵已經無一幸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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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對答
            武田方的士兵對德川等人緊追不舍。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當他們快要接近城下時,家康的背後除了大久保忠世之外,就是緊追著他們的天野康景和成瀨小吉了。

  此時的大久保忠世早已奮不顧身地撲向前去迎敵。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時又有一群人從後面追了過來。

  “來者不知是敵還是友,各位可要小心一點才好。甲州方的總大將武田信玄的首級已經為我高木九助取得了,各位打起精神來呀!你們看得清楚前面嗎?來者到底是敵還是友呢?”

  這些話當然是假的,不過家康紊亂的心緒卻因而逐漸地平靜下來。

  (這時他終于明白了家臣們為了使他平安無事地返回城內所做的努力。)

  高木九助善意的謊言、渡邊半藏和夏目正吉的斥責、本多忠真的死及鳥居忠廣的諫言……想到這里,只覺得有股寒氣向他全身襲來。

  這真是一次重大的慘敗啊!

  “唯一留存的,只是我這條性命——”想到這里,他的心口又是一陣劇痛。

  家康在濱松八幡神社前停下馬來,出神地想著。

  在這場孤注一擲的戰爭里,全軍覆沒的事實迫使家康必須做另一個決斷。

  “難道我的命運已經到了終點嗎?”

  當然不是!那麼,既然尚未到達終點,又何必急著去送死呢?

  (害得大家為我擔心,做了那麼大的犧牲!)

  “殿下!追兵馬上就要到了,我們快回城里吧!快啊!”

  跟在家康身後的鳥居彥右衛門元忠說道。看小說我就去  

  元忠也在與小山田軍的血戰中身受重傷,好不容易才突圍而出逃到這里來。

  不知他是否已經得知自己的兄弟四郎左衛門戰死的消息?

  “夏目正吉為了阻止追兵,特意假冒殿下,剛才已經光榮戰死了!據我猜想,敵人很可能會繼續追來,所以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什麼?正吉已經陣亡了?”

  “正是!我們趕快進城吧!否則會造成更大的犧牲啊!元忠,你好好守著後面,我先護送殿下離開!”

  家康未置可否地離開了大楠樹下。

  就在這時,家康又恢複了他猛將的本來面目。

  他和大久保忠世等人在近道西門停了下來,等待城將打開大閘門,然後就如一尊木像似的進入城內。

  (也有人說他是從邊門入城的。)

  由于這次挫敗給他的打擊太大,因此當他入城來到大玄關時,卻渾然未覺地呆視著前方。或許是因為終于能夠平安地回到城內,心中頓時產生了一股虛脫感,才使他變得茫然失措吧!

  “殿下!你已經平安無事地回到城內了,快下馬吧!”

  空中依然飄著雪花,使得景物全都變成了一片白色。

  雖然家康很順從地從馬上下來,但卻仍然紋風不動地凝視著四周。

  “殿下!你不能走了嗎?”忠世突然大聲地附在家康的耳邊說道,“殿下!你到底怎麼啦?”

  “什……什麼?”

  “哈哈哈……看起來很奇怪噢!好臭哦!”

  忠世用手搗著鼻子,指著家康的馬說道:

  “看哪,殿下!你在馬鞍上大便了。”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我在馬鞍上大便?”

  “是啊!……難道殿下你自己都不知道?”

  “啊……閉嘴,忠世!”

  家康這才睜大了雙眼,走到馬旁,很仔細地聞了一聞,然後回過身來拍著忠世的臉頰說道:

  “你這笨蛋!那不是大便,而是綁在我腰間的燒味噌啊!”

  在這種時候,是大便還是燒味噌,都已經不重要了。

  放下心來、虛脫的家康,又恢複了以往的理性。

  “是啊,不是大便!或許真是燒味噌呢!”

  “你這家伙,居然又笑我!我怎麼可能在馬上大便?!”

  這時他突然明白了忠世的用意。

  “忠世!把城門徹底打開!”

  “把城門徹底打開?”

  “正是!這樣才能讓回來的人很快地進來啊!還有,在城門四周多堆些木材燒著吧!”

  “遵命!”

  “植村正勝、天野康景!”

  “是!”

  “你們兩人負責看守大門!”

  這時鳥居元忠也來到了他的身邊。

  “元忠啊!”

  “是!”

  “你要好好守著這大玄關喔!”

  “是!”

  這時家康已經走上了大玄關。

  “有誰在呀?我肚子餓了,快端碗粥來!”

  他大聲地吩咐道。

  一位名叫久野的女仆很快向廚房走去。

  這時家康已經完全恢複了他今天出城時的樣子。

  沉默地吃完一碗之後,他又要了第二碗。

  “命人在城的四周點起火把來!”他對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大久保忠世說道,“唉!這真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啊!”

  他感慨地說著。忠世沉默地點點頭。

  (看來他已經恢複理性,能再度反省了。)

  然而,即使反省也于事無補了。想到這里,家康沉痛地閉起雙眼,竭力壓抑著內心的哀慟。

  “再來一碗!”

  連著喝了三碗稀飯之後,家康說道:

  “忠世!現在我想休息一下!”

  “是!”

  “等我休息一會兒之後,我們還要繼續作戰呢!你要記得,千萬不要忘了點起火把!還有,城門絕對不可以關啊!”

  “遵命!”

  “嗯!你看,我的屁股好像還黏著糞便呢!”

  說完,他微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你看我的屁股都磨破了,可見我真的是做了一番努力呀!”

  “真的!正如你所說的,這簡直就是奇跡。”

  “笨蛋!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奇跡。這次的事情已經讓我學乖了,信玄入道就是那個帶領我入道的人。好了,我要休息了。”說完他就躺了下來。

  他以為,乘勝追擊的武田方很可能改變了最初的計劃,說不定此刻已經兵臨城下了呢!

  現在可說是擊潰濱松城的大好機會,因此他們當然不會平白放過。屋外紛紛飄落的雪花夾雜著北風的怒吼聲,此時聽來仿如一陣陣嘈雜的人聲。

  在這些嘈雜的聲音中,突然響起了家康洪亮的鼾聲,而這距他躺下還不到兩分鍾呢!

  大久保忠世回頭望著家康,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才真是我們的大將啊!)

  的確,因為家康遠比其他人都要偉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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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河魂
            生還的將士們狼狽不堪地回到城外。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當他們看到把整座城照得通亮的火把、大開的城門時,都不禁嚇了一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點著那麼亮的火把,豈不是告訴敵人可以放心地攻進來嗎?”

  雖然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種疑問,但這畢竟是家康的命令啊!而他早在喝了三碗稀飯之後,倒頭便睡了。不過,盡管每個人都不大清楚家康的用意,但是卻都松了一口氣。

  “你沒看到他原來的樣子有多嚇人,但是他怎麼能這麼快就恢複了呢?”

  “真是奇怪!照他這種做法,豈不是告訴敵人我們的方向了嗎?”

  “話雖如此,但這總歸是主公的命令啊!或許他另有妙計吧!”

  出乎意料的是,當大家都感到疲憊不堪時,突然在大雪紛飛的夜里傳來一陣陣大鼓聲。

  “噢,那到底是誰?是誰會在這麼冷的天氣里敲大鼓呢?”

  “聽哪!使用這種打法的,不正是酒井忠次先生嗎?”

  “這麼說來,忠次先生也平安地回到城里了?”

  “嗯,想來該是如此!看來殿下似乎准備與對方再次決戰。”

  “嗯,應該是這樣!你聽那聲音,不正表明了我們三河武士的斗志嗎?”

  “對!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那麼曝尸三方原的人又怎能瞑目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命人將城門打開、點起火把,這就是主公的作戰方法啊!”

  “什麼?你是指這意味著?”

  “你想嘛!當敵人來到城下時如果我們的城門緊閉,一定會激起他們奮戰的決心;然而,如今當他們看到我們將火把點亮、城門大開,又聽到大鼓聲響起,似乎正等著他們似的;這樣一來,敵人勢必會心生疑懼而不敢踏進城門一步!”

  “喔!你說得沒錯。你看,當城門關閉時,天野先生手下的十六名士兵就必須不停地左右來回巡視,一刻都不許停呢!”

  “他們不動也不行啊!你看,天氣那麼冷,如果他們不動的話,會凍死的啊!”

  “這倒也是!不過,我想他們應該都很累了。但話又說回來,一旦對方看到我們的士兵不斷地來回走動,一定會以為城中正有無數的士兵等著他們。請牢記  這就是大將的策略之一啊!”

  “原來如此,你這麼一說我終于明白了。從外面看來,城內是那麼光亮,而且又有人不停地走動。嗯!原來作戰也有這種方法啊!”

  “什麼作戰?”

  “就是夜襲啊!我們可以夜襲對方,這麼一來很可能會使他們大吃一驚而退兵了呢!嗯,我看一定是這樣!”

  到底不愧為三河武士,他們都非常清楚自己的大將們全都是堅強、勇敢的人物!

  事情的確正如他們所言。當家康還在大廳呼呼大睡時,大久保忠世、石川數正、天野三郎兵衛等人卻已在商量夜襲的作戰方法了。他們認為,如果能暗中發兵出西門來到犀崖,即可繞到敵人的背後,以洋槍攻勢來對付他們!

  “這麼一來,敵人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們根本想不到在我們九死一生逃回城里之後,竟然不到一刻鍾就又發動夜襲,這一定會令信玄大吃一驚的。剛剛殿下臨睡之前不是說還要打仗嗎?我去好了!在敵人完全不熟悉這里的地形、又是在夜里的情況下,只需一支二三十人的洋槍隊,就可以讓他們嚇破膽了。”

  大久保忠世說完之後——

  “好,我明白了!我會盡量收集洋槍來!”

  仍然穿著上面沾有血跡的鎧甲的天野三郎兵衛立即召集所有手下,准備展開行動。然而,這時守衛已經發現了距離大手門兩三町遠處的敵人蹤跡。那是由武田方的山縣昌景所率領的部隊,由于他看見了城內通明的火把、大開的城門及不斷鳴響的大鼓聲,因而心生疑慮,正猶豫著是否要開始進攻呢!

  “嗯!看來得小心一點才是。對方畢竟是赫赫有名的三河武士,一定會企圖發動夜襲的。”

  “而且,我們能很清楚地看到城內的一切動靜。”

  “我相信對方的人數不會太多。不過,在這種大風雪的夜晚,再加上我們對這里的地形又不熟,所以最好還是小心一點。一旦踏錯一步,就會造成很大的犧牲啊!我看我們還是在此等候小山田部和穴山部,等他們來了再一起從長計議吧!”

  城里,家康的鼾聲突然停止了。當他猛然坐起身來時——

  “哦,是石川數正啊!”

  “是的!”

  “我睡得好香!我想我已經休息夠了。”

  “你的鼾聲好響呀!”

  “所有人都回來了嗎?”

  “是的。該回來的都回來了。”

  “好!那麼,我們再來一次讓敵人嚇破膽地作戰吧!”

  這時的家康和打敗仗後回到城內時的他完全判若兩人,雖然雪花仍然不斷地飄落大地,但是他卻已經不再感到畏懼了。

  家康醒來後不久,大久保忠世即率領著一支二十六人的洋槍隊,在大雪紛飛的夜里靜悄悄地出了城門。

  經過一番商議之後,武田軍終于決定明天展開圍城行動,並准備一舉殲滅德川軍。

  當他們正開著軍事會議時,大久保忠世卻已經繞過穴山軍的行伍,來到了犀崖邊。

  雪愈下愈大,風也不停地刮著。

  經過整日激戰,夜晚他們的身心都已非常疲憊。

  除了手腳感覺麻木之外,忠世又感覺下腹部隱隱作痛,這或許是因為吃了不容易消化的干飯又在雪中行走的緣故吧!看來一定是吃壞了肚子。

  他邊走邊感覺到下腹部的疼痛愈來愈劇烈,而且肛門處似乎有水便泄出的樣子。

  “哎呀!剛才我還在笑殿下呢!沒想到這次變成是我了。”

  忠世苦笑著帶領二十六名士兵繞過了山崖西側,並且展開一列戰式。

  雖然僅僅只有二十六人,卻都是從濱松城的勇士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因此實力不容小視。他們手中所持的二十六支洋槍,即是現在濱松城內僅有的火器了。

  事到如今,早已不是勝敗的問題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貫徹三河的精神!

  “如果不能阻止武田軍的進攻,那麼我們死都不會瞑目!”

  所有的火器都可能失去,二十六個人也可能在此凍死;但是,這正代表著三河武士不屈不撓的精神啊!

  終于,他們開始行動了:

  “准備!”

  當他高聲叫道時,又感覺一陣水便濡濕了他的股間。

  “好!首發槍彈由二十六個人同時發射,然後分成四組,每組六個人交互射擊。記住,裝卸彈藥的動作要快,絕對不能出現空擋!而且開火的動作也要快!”

  “是!”

  “開始發射!”

  一聲號令之下,二十六支洋槍齊聲發射了。

  嗒!嗒!嗒!

  這一陣密集的槍彈聲,使得原以為後方的犀崖上絕對不會有人的武田部隊大吃一驚!

  當然,他們更沒想到這一陣撼人心弦的槍聲只是由一支二十六人的洋槍部隊不斷地朝四方射擊所造成的結果。

  “啊!後方有敵人來了!”

  “不!那是織田的援軍啊!”

  “那是陷阱!他們有意誘使我軍入城!”

  就在同時,洋槍聲也傳入了城內,已經醒來的家康也開始指揮其余的士兵,不停地發出吼聲,還不斷地打著大鼓。

  就在槍聲、鼓聲、呐喊聲不絕于耳的情況下,鳥居元忠和渡邊守綱也從北面的玄關口死命地朝敵軍攻去,看來對方的軍事會議勢必要中斷了。

  雖然武田方謀將如云,然而此時卻一致判斷敵方正等在城內外准備發動夾擊。

  “快帶著穴山軍離開此地,接著我們也要撤退!”

  “明白了。那麼,就由小山田軍負責斷後吧!”

  一旦決定之後,四郎勝賴和山縣昌景很快地率軍退到了犀崖附近,與穴山梅雪的部隊會合。

  “就是現在!射啊!射啊!”大久保忠世跳了起來,激動地大叫。下痢和寒冷的念頭早被拋到九霄云外,此時他的心中只是想著——

  (一定得阻止對方!)

  所有的辛苦都被置諸一旁。

  “射啊!把他們追到山崖下,趕快射啊!”

  這真是一場名副其實的“靠意志力作戰”的戰爭,而武田方也似乎被這種氣勢擊潰了。

  在看不見敵人的情況下,他們更感到恐懼!

  雖然僅有二十六個人,但是卻有著兩千六百人的氣勢!

  起先還以嚴整的隊式撤退的武田軍,此時都已亂了步調,士兵們爭先恐後地想要逃走。然而,由于他們過于慌亂、地勢又不熟,以致很多人紛紛墜落到犀崖的深谷里。有些則是不辨敵我,見人就是一陣亂砍,結果反而自相殘殺起來!

  到底誰贏得了這場戰爭呢?什麼是戰略?什麼是戰術?

  家康站在打開的大手門邊,以銳利的眼光看著前方。此時武田軍可以說是已經完全撤兵,于是他吩咐身邊的侍衛傳令廚房:

  “殿下命你們准備一大缸濁酒、一鍋熱飯,待會兒鳥居和大久保先生一回到城里,就要馬上端上來。而且一定要是熱的才行!請你們趕快准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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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天正元年
            略盡過年的禮儀之後,就開始有許多人在岐阜城進進出出。看小說我就去  

  去年歲末的三方原會戰,織田、德川的聯軍可以說是遭到了大挫敗,因此當信長派出由林通勝、水野信元所率領的第二隊援軍之後,又在中途把他們召回來。

  當然,這是信長經過慎重考慮後所下的命令。在經過數次的失敗打擊之後,信長再也不願輕易地損傷一兵一卒。

  這已經不是講不講人情的問題了,因為他在攝津的北近江和北伊勢也遭遇了強敵。

  值得慶幸的是,家康終於守住了濱松城,並且迫使敵人撤兵了。

  「之後的一切全仰仗你了。」

  而他也必須專注於自己的問題了。

  過完年後不久,嫁到岡崎城的德姬特意派遣使者前來賀年。從使者口中所得到的消息,令信長和濃姬感到興奮不已。

  因為德姬已經懷孕了。

  對信長和家康而言,這都是他們的第一個孫子。

  家康十八歲時所生的信康,今年已經十五歲,德姬則已經十三歲。現在他們終於讓年輕的家康在三十二歲之年當上祖父了。

  對這對年輕夫婦而言,有了孩子固然令他們欣喜若狂,然而他們也為父親們正處於險境中而感到不安。

  「殿下!你能不能多派點兵力到岡崎城去啊?」

  濃姬向信長問道。這時已是正月二日,也就是德姬所派來的使者回到三河之後的事情。

  信長表情苦澀地說道:

  「怎麼回事?你不要盡提些無理的要求嘛!」

  「我知道這是無理的要求,但是岡崎的德姬已經懷孕了呀!」

  「什麼?德姬懷孕了?」

  「正是!這也是你這鬼神般的殿下的第一個孫子啊!」

  「嗯!那麼是女婿要我多派些援軍到岡崎去的嗎?」

  「殿下!」

  「什麼事?你看看你的臉!現在還在過年呢,難道你又要罵丈夫?」

  「我相信如果你的女婿曾經這麼要求過,這件事早就會傳進你的耳朵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再說我也沒生氣啊!」

  「噢!那麼,你說說看吧!」

  「十五歲……雖然我們的女婿只有十五歲,但是對於親家在三方原打了敗仗一事,他卻細心地寫了一封信來,要我們儘管放心!」

  「什麼?家康打了敗仗,他還叫我不必擔心?」

  「是的。他說目前家康已經暫時渡過困境,而且一旦敵人進至野田城附近,他們一定會拚死一戰的。萬一野田城不幸陷落,守在岡崎城的他也已經下定決心要與朝自己而來的敵軍全力一戰,所以他才要你放心,請你專注於近畿的事情啊!」

  「什麼?我們那岡崎的女婿是這麼說的啊?」

  「是的。我阿濃看了他的信後,都感動得快哭了呢!」

  「那之後……他又寫了些什麼?」

  「他說公主已經懷孕了,這也意味著他三郎信康已經後繼有人了,所以他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上戰場打頭陣,即使被敵人殺死,他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嗯!」

  「你看,這麼年輕的兩個人竟然能夠有此決心。殿下!你說這怎麼不叫人感動呢?」

  當她說到這裡,信長也雙目微紅地抬頭仰望著天花板。

  如果信康只是要求信長增派援軍,那麼自己也不至於如此困擾。然而,這兩個年紀尚輕的孩子,根本不瞭解信玄的可怕之處啊!因此,信長在獲知即將抱孫子而感到欣喜的同時,內心也湧現了一股無限的悲哀。

  「好吧!既然他說他已經後繼有人,可以了無牽掛地上陣殺敵,那麼……」

  「是的,你應該專注於處理近畿的事情!」

  「阿濃!」

  「是……是的!」

  「我也很愛孩子的啊!」

  「所以我才請你可不可以……」

  「當你告訴我我們即將抱孫子的消息時,我的心中也感到萬分興奮;但是,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容許我派更多的兵力去幫助他們了!」

  「難道你無法調派出一支軍隊?」

  「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親自率軍前去攻打信玄和越前的朝倉呢!然而,最令我擔心的是,等冬天一到,朝倉方就要在北近江對我軍展開決戰了啊!」

  「噢……」

  「好吧!現在我馬上寫信給他,請他多多關照德姬,並且告訴他,一等到我有餘暇,一定會親自率領大軍到岡崎城探望我的孫子的。當然,這些都是騙他的,不過卻可以帶給他很大的精神支柱。」

  說到這裡,他突然噤口不語,只見森長可已經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殿下等待已久的武田家使者小山田左內已經來了。」

  「什麼?已經來了?好,你帶他到大廳去,我要立刻會見他。」

  他嚴厲地吩咐過後,又笑著回過頭對濃姬說道:

  「你聽到了嗎,阿濃?信玄派使者來了!」

  「武田家派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信長對側著頭思考的濃姬說道:

  「這就是狐與狸之間的鬥爭啊!看看到底誰是說謊高手!你等著瞧吧!阿濃!」

  丟下這一句話之後,信長即拿起放在一旁的大刀,疾風般地跟在森長可的身後離開了。

  「現在會有武田家的使者來。」

  這個消息使得濃姬一時之間感到困惑,根本無法冷靜地加以判斷。

  織田家所派出的平手、瀧川、佐久間等三員大將都在三方原戰死、戰敗,甚至家康也曾陷入九死一生的險境;在這種情況下,信長怎麼會等著武田家的使者來呢?

  想到這裡,她心中的疑惑愈來愈深了。

  (難道他要背棄家康父子,與信玄結盟?)

  濃姬不禁用力搖了搖頭。不可能!信長不可能這麼做的!他知道自己的實力呀!想到這,濃姬又振奮地昂然挺胸了。

  「他說過要使信康安心的!」

  難道他會背棄自己的女婿嗎?不!這不像信長會做的事情。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怎麼可能?!)

  濃姬立即命侍女將蒲生鶴千代找來。

  「鶴啊!你現在到大廳去,看看主君和武田家的使者究竟談些什麼,立即回來告訴我。這是為了讓我自己瞭解狀況,希望你能把你所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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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15:2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絕交問答
            大廳里坐著表情嚴肅的武田家使者小山田左內晴茂及他的兩名隨從。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信長慢慢地走近他,開口說道:“使者!歡迎你來到敝處!”

  然後命令陪同他一起進來的其他將領:“你們都退下去!我和使者有事要談!”

  接著他又如往常般地望著天花板,對站在身旁的蒲生鶴千代說道:“鶴!你就留在這里吧!或許我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武田家的使者似乎松了一大口氣。

  對小山田左內而言,身為交戰中出使敵方的使者,原本就已夠讓人忐忑不安的了,一旦再和織田家的家臣們並排坐著,將使他產生更大的壓迫感。

  當眾人退下之後,信長壓低聲音說道:

  “去年我曾派遣使者前去貴處,此次你們是特地來回禮的嗎?信玄先生怎麼說?他答應了我所提的事情嗎?”

  使者表情嚴肅地說道:“隨從!把帶來的東西拿到這里來!”

  在他身後的兩名隨從很快拿出一個裹著紫色布巾的方形盒子,打開之後,里面是個白木盒子。

  “我們主君請你把它打開來看一看!”

  “里面是什麼?”信長非常沉靜地問道,“是個人頭嗎?”

  “是個人頭!”

  “那麼我就打開來看看!阿鶴,把它拿過來!”

  鶴千代立即將盒子拿到信長面前,這時信長突然粗野地上前揭開盒蓋,望了里面的人頭一眼。

  刹那間,整個大廳內充滿了尸臭味。

  原來那是為了織田家而戰死于三方原的平手泛秀的首級。泛秀那已被梳洗、整理過、雙唇緊抿成一字形的首級,即使在這殺戮無數的戰國時代看起來都是那麼悲慘。

  信長看過首級之後,平靜地說道:

  “請你回去轉告信玄先生,就說信長非常感謝他的好意。”

  “只有這樣嗎?”使者訝異地並攏雙膝,“這並非我們向你示好的禮物啊!我家主君之所以派我把這人頭送來,主要是想知道你是否還有意與我方繼續往來!”

  信長哈哈大笑起來。

  “你放心吧!我會把我的心意說明清楚的,以便讓你回去轉告信玄。阿鶴!你先把這人頭拿下去,好好地把它供奉起來。”

  “請等一下!”使者突然急促地將身體往前傾,說道,“希望你不要誤會!”

  使者焦急地說:

  “你曾經派遣使者向我家主君表明你對武田家絕無惡意,既然如此,此次你為什麼又要派兵支援德川軍呢?難道你只是表面上與我方和好,私底下卻與我們的敵人交往嗎?我家主君之所以將泛秀的人頭送來,就是想知道你對我方是否懷有二心。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們就決定與你斷絕往來,所以請你不要誤會我方的意思!”

  信長再一次微笑地點頭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打從心底感謝你們的好意啊!阿鶴,命人為使者准備酒菜!”

  “不,請等一下!既然我是來和你們絕交的使者,怎麼能接受這種款待呢?”

  “你說你叫小山田,是吧?”

  “正是!”

  “你真的是來當使者的嗎?如果真是這樣,好吧!那麼我們就不要喝酒吧!”

  “什……什麼?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我說你這使者也該用點頭腦啊!好吧!對于信玄的用意,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那麼你是決定與我方絕交?”

  “我說我明白了!哈哈哈!我還有些事想請你轉告信玄先生呢!”

  “我只是一名送人頭過來以表明與你們絕交的使者,除此之外我根本沒有必要聽你解說呀!難道是我們誤解了你不成?”

  “使者啊!”

  “什麼事?”

  “我和德川家既是姻親,而且姉川之戰時,家康還親自率軍前來支援我。基于這兩點,難道我不該在形式上為他盡點責任嗎?”

  “呃!這個……”

  “好了,我相信你們對這件事應該相當了解才對!泛秀是因為無法及時逃走,以致喪命。我想信玄先生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我知道我派出第二隊援軍之後又在中途召回的舉動,必然會使得家康永遠不能原諒我,但是這都是由于他在三方原所采用的作戰方式太違背常理的緣故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信玄先生也應該知道現在他的—兵一卒都非常重要,畢竟他們是上洛之戰的主力!好了,你就回去這麼告訴信玄先生,我相信他一定能充分了解我的意思!”

  相同的話題不斷地反複之後,使者側著頭說道:

  “這麼說來,織田先生對武田家並無二心了?”

  “哈哈哈……這還用說嗎?即使你不明白,只要你能將我的話帶到,我想信玄先生一定能明白的!”

  “但是,在我看來好像……”

  “不會錯的!因此,我才特意不讓我的心腹家臣們參與這次會議啊!萬一這件事被家康知道,他一定會大為憤怒的。”

  “嗯!”

  “怎麼樣?你完全明白了嗎?”

  “但是……”

  “即使你不明白也無所謂。不過,對于你不辭辛勞地將平手先生的首級送回我方的好意,我要再次謝謝你。請你回去之後就這麼告訴信玄先生吧!”

  這時,信長又故意提高聲調說道:

  “不論家康如何頑強,至多只能支撐兩三個月。因此我認為信玄先生必須讓士兵們在冬季養精蓄銳,千萬不可太過勉強啊!請你回去後把我的這些話轉告他,並且提醒他多多注意自己的部下!”

  使者仿佛墜入云霧中一般。

  (信長到底是敵還是友呢?)

  當一件事情反複地被敘述時,往往會使人產生錯覺,以致無法正確判斷,這也是人類的一大弱點。

  “怎麼樣?現在正是過年,願意和我喝一杯嗎?”

  “不,這件事情……”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我也就不再勉強,那麼就請回吧!不過,我希望你能故意在表面上裝作非常生氣的樣子!”

  “嗯!這個……我會的!”

  “好吧!阿鶴!酒菜不用了。我們方才所談的事,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別忘了,今天的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一旦事情泄露,那麼就屬你的嫌疑最大了!”

  “是!”

  鶴千代高聲回答道。之後,使者立即告辭離開了。

  供奉頭顱

  “殿下……”

  “你很煩耶!可不可以安靜一會兒為我倒杯酒呢?”

  “是啊!我是在為你倒酒啊!”

  “什麼?阿濃為我倒酒?難道你還在學我嗎?人間五十年……”

  “不!我是在說狐和狸是很適合的一對呢!”

  “嗯!今年的蝮似乎也變成狐狸了喔!”

  “殿下!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交談對手。”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呢?今天早上你不是還要我多派些援軍到岡崎城去嗎?”

  “是的!不過我看你好像已經派援軍去了嘛!”

  “喔!我嗎?”

  “正是!你已經把那武田使者唬得團團轉了。”

  “嗯,你已經從阿鶴口中得到消息了?”

  “正是,不過這個消息卻令我阿濃感到十分高興,因為殿下畢竟送了你那未出生的孫子一個很好的禮物啊!”

  “那是禮物……你都明白了?”

  “我也是只老狐狸,所以對殿下的心思……”

  “嗯!哈哈!”

  信長嗤鼻一笑之後,突然瞪大了雙眼說道:

  “阿濃!”

  “什麼事?”

  “你可不能將這個消息告訴岡崎城喔!”

  “哈哈哈哈!”

  濃姬笑著拿起酒瓶,為信長倒酒:

  “你看這四周是不是顯得特別明亮啊?”

  她又笑了起來。

  “信玄最害怕的事情,莫過于殿下派援軍幫助德川家,不過現在看來家康先生一個人就足以應付了。”

  “這件事我倒不知道!”

  “在我看來,等到使者將你的話轉告信玄之後,他又要開始感到迷惑了。”

  “我已經說過我不知道這件事了呀!”

  “哈哈哈!就是因為你不知道,所以我才告訴你啊!殿下!到底信長這家伙還會不會再派援軍來呢?如果他不會派援軍來的話,我又何必急著攻打家康呢?畢竟此地距離京師尚遠,一旦在此耗費太多兵力,那麼……這就是信玄現在的想法啊!只要他一想到這些,不就不會再對家康發動猛烈的攻擊了嗎?”

  “嗯!你還是跟以往一樣煩人!”

  “這麼一來,家康一定能夠趁這段時間補足他在三方原所損傷的兵力。”

  “……”

  “等到信玄和家康再度決戰時,也正是雪融櫻花開的時候——這就是殿下所謂好好利用這段時間的上上之策吧!在這段時間里,岡崎的公主即可平安生產,而京師的事情也將發生很大的變化。”

  “阿濃!”

  “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那麼嚇人呢?”

  “京師的事情,你到底聽誰說的?”

  濃姬笑著搖頭不語,並且再度拿起酒瓶:

  “這種事還用問人嗎?只要推斷不就可以知道了?如今看來,將軍義昭在京師已經不具有任何作用了,這正是把他逐出禦所的大好時機啊!”

  “嗯!”

  “等到初夏一到,上杉先生就開始活動了,這麼一來,信玄再也不能以應將軍之召而發軍上洛為借口,而必須立即引兵而還了。這時正是攻打淺井、朝倉的大好良機。這麼看來,殿下今年也沒有多少時間能留在我阿濃的身邊了,好吧!今晚就好好地度過吧!反正今年必定是個很愉快的新年,所以我們也不需要用小鼓來慶祝了。”

  說到這里,濃姬突然起身來到信長面前,伸手接過裝著平手泛秀首級的小木盒,恭謹地把它放在棚內。

  “平手先生!你也和殿下喝一杯吧!真是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她在泛秀的首級面前倒了一杯酒,面容肅穆地在內心默念著,一邊擦掉眼角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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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15:3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信玄挖干井
            武田信玄今日特地騎著馬從轟目木本陣到其他陣營中巡視了一番。請牢記  

  武田軍已經在佐佐良瀨、黑坂、杉山原等地擺好了陣勢,從四面八方將野田城團團圍住。

  因而流言四起,人們傳說雖然家康在三方原遭到重挫,卻仍然如鐵釘般地牢靠,以致信玄遲遲未能攻下野田這座小城。

  然而,信玄對這些流言絲毫不以為意。

  野田城的確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城。這座背對著本宮山、山腰處有一大片竹林的小城,和長筱城、山家三方眾的山寨等頑強的大城相比較,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城鎮而已。

  盡管如此,武田方卻在四十天後仍未能攻下此城。這時,嚴冬早已過去,四周已有初春的氣息了。

  鎮守野田城的城將,即是菅沼伊豆一族的菅沼新八郎正定(又叫定盈),所率領的兵力不過九百人。

  此外,家康還特別派同族的松平與一郎忠正到此擔任軍監,如以往般發揮德川軍特有的堅強意志,頑強地抵抗敵人的進犯。

  武田軍開始對野田城發動攻擊,是正月十一日,而今都已經是二月末了。由此看來,世間之所以會有信玄無法攻下這座城的流言,也實在是不無道理!

  今天家康也出來了。

  由于他將本陣置于笠置山上,因此除了可以從外牽制武田軍之外,也可以隨時支援城內的守軍。

  信玄在巡視完營地回來之後,立即命人吩咐典醫將煎好的藥湯送來。

  “玄庵,勝賴在這段留守期間會不會來?”

  “會!不過我還沒看到他呢!”

  “好吧!這藥還是跟以前一樣苦啊!”

  “的確,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所患的這種胸疾,必須有充足的營養才行,所以請你在騎馬巡視營地時,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拜托、拜托你!”

  “哈哈!說得也是!一旦我乘坐轎子巡視營地,一定馬上會有人傳說我生病了。如此一來,敵人必定會大為高興的。”

  “所以我才要你多多攝取有營養的食物啊!從今以後,你多吃些魚、肉,好嗎?”

  “好好好!自從我入道之後,就再也不曾吃過魚、肉,不過如今為了進軍上洛,也只好開禁了。請牢記  好,那麼就吃雞肉吧!你快命村人送些雞來!”

  “遵命!我現在立刻去辦!”

  典醫退下之後,信玄緩慢地移動著身子,微微地笑了起來。事實上,雖然信玄的身軀相當肥胖,但是卻顯得非常健壯,根本看不出半點患有胸疾的樣子。

  當然,他絕對不會毫無理由地耗費四十天的功夫攻打野田這座小城。

  他之所以命人將平手泛秀的首級送回給信長,主要就是為了威嚇信長,以使信長的敵對態度有所改變。然而,雖然使者回來之後一再強調信長並無二心,但是信玄卻不是那種輕信別人的人。

  “這只老狐狸!”

  “這次一定要讓你不能再在那邊礙手礙腳……”基于這層考慮,信長特意派遣同族的織田掃部作為使者,來到了位于轟目木的信玄本陣,不斷地向信玄表明信長絕非武田方之敵的立場。

  但是信玄卻不為所動:

  “我絕對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他心想。與此同時,他的心底又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或許信長也算計到與我為敵的不利之處。)

  他的想法逐漸有了轉變。

  因此,他暫且在轟目木調養胸疾,並且為下一步做好了萬全的准備。

  一待積雪融化,上杉謙信就會立即從背後發動攻勢,對越中的一舉一動造成巨大的影響;同時朝倉家也會立即展開行動,與淺井家聯合作戰。

  就是為了妥善分配大坂的本願寺、京師的將軍及大和的松永久秀等處的兵力,以致必須花費四十天的時間。信玄一點也不在意世間的傳言,仍然按照自己事先的計劃進行作戰。這樣,當初春來臨,時機也成熟了。

  這時,信玄又和家康展開了另一場競賽。他特地從甲府召來挖掘師父,在野田城的城壁下挖了一個大洞穴,將城內守軍們賴以活命的飲食用水全部引到這個穴中。

  野田城的士兵們並未發覺敵人所進行的這項工作,當然更沒想到地下的水已有大半流失了。

  (很可能士兵們根本想不到敵人會采取此種作戰方法。)

  此時,野田城的守軍們也應該發現井水有日漸干涸的傾向了吧?想到這里,信玄的腦海中不禁浮現了城將菅沼新八郎與松平與一郎狼狽萬分的表情,他很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報告!四郎勝賴先生與山縣昌景先生一起求見!”

  “什麼?勝賴和三郎兵衛來啦?馬上帶他們進來!”

  “遵命!”

  身邊侍衛退下之後,信玄微笑地坐正身子。這時,勝賴和昌景跟在小侍衛身後走了進來。

  “父親大人,這次我們可以說是大為成功呢!”勝賴興奮地說道。

  “你安靜一點!”信玄叱喝道,“先讓昌景先生說吧!”

  然後朝昌景點了點頭。

  “是!正如我們所預料,井水即將干涸,而且對方也已察覺此事,因而長筱的菅沼伊豆以作手奧平道文為軍使,正朝此地而來,看來似乎有開城投降的打算呢!”

  “新八郎和與一郎都願意降服了?”

  “正是!原本擔任軍監的與一郎還非常頑固地堅持繼續抵抗,但不論怎麼說,沒有水就無法生存了呀!”

  “那麼,現在他們還相信信長會派援軍來嗎?”

  “沒錯。他們深信只要信長的援軍一到,就可和笠置山的家康協力擊敗武田方。”

  “原來如此!他們到現在還在等啊!”信玄搖頭一笑,然後直直地望向勝賴,“你這邊呢?岡崎有什麼動靜?”

  “我這邊也是上上大吉啊!對于我們這次的行動,岡崎的重臣大賀彌四郎等人,已經答應為我方做內應,等到時機成熟,就會開城門迎接我方進去。”

  “什麼?他們願意成為我方的內應,伺機打開城門讓我軍進城?嗯!我看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喔!勝賴!”

  “是嗎?”勝賴毫不在意地笑著說道,“家康的正室築山夫人是個善妒的女人,而且非常怨恨家康呢!”

  “什麼?原來他們夫妻的感情不好?”

  “正是!家康的夫人即是今川義元公的侄女,而且她恨透了家康寵愛身份卑微女子的癖好,為了報複他,因而決心與大賀彌四郎成為我方的密探,將城內的消息經由唐人醫師減敬逐一向我們報告!而且,築山夫人已經親手寫了一封密函交給大賀彌四郎,所以這件事絕對不會有問題。”

  “原來減敬已經滲入岡崎城了。好吧!看來這件事也已經決定了。”

  “是的,這真是上上之吉啊!”

  “嗯!不過話說回來,家康還真是個可憐的人啊!”

  “此話怎講?”

  “因為不僅信長背叛了他,連他的正室也背叛了他啊!”

  “這就是看不清時勢的人自取滅亡啊!一開始他就應該知道,如果信長是個謹守信義的人,就一定會派援軍過來;然而他卻無法看清這一點,所以這也是咎由自取!”

  “勝賴!”

  “是!”

  “話不能這麼說,身為一名總大將,有時不能光是算計自身的利益呀!”

  “是!”

  “身為一名武將,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因此即使我們順利地攻下野田城,並在決戰中取得家康的性命,對他而言也是一種光榮的犧牲啊!”

  信玄悠然地回頭望著佑筆,吩咐道:“你立即寫封信,把一切准備好吧!”

  “是!”

  “接信的對象是本願寺光佐、朝倉義景及淺井長政。對了,還有公方先生、三好、毛利、松永等人,告訴他們我會在這兩三天內親自率兵從此地出發,希望他們先將所有事情都准備妥當。別忘了附帶說明這是我親筆所述。現在快去准備筆墨吧!”

  “遵命!”

  “三郎兵衛,這世間實在是非常奇妙!”

  “是啊!”

  “我們僅僅在此停留了四十余天,竟然就有這麼多有關我信玄和家康的流言四處流傳。”

  “但是現在我們就要從此地出發了啊!殿下!難道你另有打算?”

  “哈哈!沒什麼!幸好我的身體還很健康,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胖了些,連我自己都覺得我的身體實在太重了呢!”

  “你還是拒絕吃魚、肉類嗎?”

  “是啊!不過我已經決定在今晚破戒,開始吃雞肉了。”

  “哦!你說你要破戒,是指我軍中的食物嗎?”

  “正是!好了,你下去休息吧!一旦對方果真開城,我們的士氣必定會更加高昂!唉!家康畢竟是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啊!”信玄微微揚起雙眉,朝佑筆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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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16:1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落城之笛
            信玄在奪得野田城後才發現,原來這塊地根本沒有可利用的地方,因此他當下決定由作手奧平和菅沼一族的人留在此地守備,自己則率軍繼續前進。看小說我就去  

  (這個陣營也只住到今晚為止。)

  用過小侍衛送來的晚膳之後,信玄身披戰甲來到帳外。月色明亮,四周的湖水也變得格外清澈。在月色中,只見位于森林彼端的野田城的屋簷下不時閃著微弱的燈光。當然,在隔著一段距離的情況下,信玄根本無法分辨出那到底是從窗戶里或屋簷下發出的燈光。在這落城的前夜,一切都歸于沉寂,只有兩三個守衛不斷地來回走動;此情此景,這位勝利者的胸中突然湧起一股悲哀。就在這時,拿著信玄的大刀跟在他身後的小侍衛說道:

  “今晚大概也可以聽到笛聲吧?”

  他邊說著邊豎起了耳朵。

  “怎麼樣?對城內的人而言,這種一輪明月的美好景致,一定會讓他們感到更難受的。”

  “是啊!今晚的笛聲就是他們最後……”

  說到這里,小侍衛突然豎起雙耳,臉上有著興奮的表情:

  “啊!你聽,現在還可以聽到笛聲!”

  “什麼?他還在吹啊?”

  “是的。今晚的笛聲和以往的一樣,我想一定是同一個人吹的!”

  “你有沒有調查過那個人的名字呢?他的確是個吹笛高手啊!”

  “正是!據說他是伊勢山田的禦師出身,名叫村松……村松芳休。對!這就是他的姓名。”

  “哦!這麼說來,或許他的笛聲是為了獻給神明的啊!”

  “但是今晚他的笛聲當中,卻有著陷落之城的悲傷啊!”

  “的確,這笛聲聽起來還真叫人感到悲傷呢!”

  “正是這樣!好吧,今晚我們就好好聽他吹奏一曲吧!不論對戰勝者或戰敗者而言,這麼悲傷的笛聲只有在戰場上才聽得到啊!好了,你趕快搬把椅子來吧!”

  “是!”

  小侍衛立即轉身對貼身侍衛說道:

  “趕快將主公的椅子搬過來。”

  信玄的營帳前面,有一片廣闊的丘陵,四周則是一片樹林,此刻在月光的照映下,樹影斑斑。以往,微寒的春風會從野田城朝著山丘吹來,使人感到一絲涼意。由于風吹的緣故,因此武田軍不時可以清楚地聽到城內的人聲。然而,今晚的城內卻陷入一片死寂。因此,在這明亮的月光之下所傳來的嫋嫋笛音,更加使人覺得悲傷。到今天為止,這陣從城內傳來的笛聲已經延續了二十多天。在雙方長久對峙的這一段時間內,每當晚飯過後,笛聲就會響起。

  同是夜明而戰、日落則止的戰士,因此不論是吹笛或聽笛的人,都能深切地體會到身處戰國的悲哀。

  通常信玄會在用過晚膳的黃昏里,拿把椅子放在他最喜歡的地方,靜靜地凝聽笛聲。

  “想不到在那群粗暴的三河武士當中,竟然也有懂得藝術之道的吹笛名手啊!”

  然而,在這決定降城的前夕,這位吹笛高手的笛聲不僅不能使人愉快,反而更增添了一層哀傷。此時此刻聽來,想必吹笛者已是淚流滿面了!不,不僅是吹笛者而已,凡是聽到笛聲的城內的軍民,必然也會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相反,武田方則因為敵軍特別安靜,因此也都靜靜地聆聽笛聲。

  “椅子已經拿來了,請大將就座吧!”

  “哦!也讓大家安靜地聽吧!過了今晚,可能再也聽不到這麼好的笛聲了。”

  當信玄說完正要坐下時,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很快站起來,招手示意正要離開的貼身侍衛回來。

  “把我的椅子再向左邊移一點!”

  “是!在這里嗎?”

  “不!再向左邊一點。好,就是這里!”

  當貼身侍衛將座椅向左移了大約四五個椅子的距離時,信玄轉頭對拿著大刀跟在他身後的小侍衛說道: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移動椅子嗎?”

  “這……為什麼呢?你每天都是坐在那個地方聽笛聲的啊!”

  “沒錯!但是,我每天坐在固定的位置聆聽笛聲的情形,城內的人一定也會察覺到,不是嗎?”

  “哦,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理由啊!”

  “正是!你要記住,無論處于何種戰場,粗心都是最大的敵人。一旦我坐在固定的位置而遭到敵人的洋槍攻擊,我的生命豈不是就此結束了嗎?”

  “我一定會將你的教訓謹記在心!”

  “好了,我們好好地聽吧!看來似乎就要進入高潮了!”

  “是!”

  于是坐在椅上的信玄閉起雙眼,持著軍扇的手交疊著放在膝上。月色愈加明亮,照著山陵,也照著樹木;照著深谷,也照著野田城;然而,過了今晚之後,就再也聽不到如此美妙的音樂了……突然,信玄的腦海中開始浮現自己從十三歲初次上陣打仗到五十三歲的今天所經曆的一幕幕往事,這些就構成了他的人生。

  有勝利也有失敗。

  川中島、北陸戰旅。

  信長、勝賴的臉。

  勝賴迎娶了信長的侄女,並且為他生下長孫武田太郎。

  然而,此刻的信玄竟然要來討伐嫡孫的大伯父——信長,並且在天明之際就要從此地出發了。

  人生真是不可思議啊!當他傾聽著嫋嫋的笛音時,突然感覺以往的一切有如夢幻一般。

  或許是悲傷的笛聲使得云也駐足聆聽吧?原本高掛天上的明月早已為云層所覆蓋。就在信玄抬頭的刹那,突然一陣“嗒!嗒!嗒!”的槍聲穿過山川大地。

  “啊!”

  信玄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跌落下來。看小說我就去  就在他雙膝著地的一刹那,四周也起了一陣騷動。

  信玄對于自己只是聽到一聲槍響,就嚇得跪倒在地的情形,感到非常氣憤。

  (難道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嗎?)

  雙膝跪倒在地的丑態……他必須趁著其他人來到這里之前起來,以免讓他們看到。正當他奮力想要起身時,更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他發現支撐身體的右手毫無知覺,致使他那巨大的身軀無法承受而向前傾倒。此時的他只覺胸口非常悶,而右半邊的身體和臉頰也完全沒有知覺了。

  “這真是奇怪!來人啊!”

  當他正欲開口喚人時,卻訝異地發現根本無法發出聲音來;掙紮著站起來時,更意外地發現右半部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力量。同時,從他的頭部到腳尖,都有一股錐心刺骨般的疼痛,使得他根本無法移動身體。

  槍彈並未打中他的身體,因此信玄實在無法了解何以右半身會突然失去知覺,使自己變得有如失去機能的枯木。

  “哎呀,主公……”

  小侍衛丟下大刀,高聲叫著朝信玄的方向跑來。

  “來人哪!主公中了槍,他被洋槍打中了!”

  聽到這陣叫喊的信玄,不斷地搖動著身體。

  “笨蛋!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洋槍並未打中我啊!昨晚我就發現這附近有許多可疑的人,你們快去找啊!”

  雖然他想這麼說,但是所發出來的聲音卻含混不清,根本不成話語。原來他不僅失去右手、右腳的功能,連說話也無法自由控制了。

  無論他想要說什麼,在他人聽來都只是一片含混不清的聲音,以及上、下牙齒不斷打戰所發出的令人不快的碰撞聲罷了。

  “你們這些笨蛋到底想做什麼?我不是被洋槍打中的啊!”

  然而,小侍衛們卻只是忙著在他的胸、腹之間尋找傷口。就在信玄又氣又急之際,突然有某種東西從他的口中吐了出來。

  那是一團黑色的穢物,大概就是今晚他所吃的雞肉吧!當他吐出這團像是血塊般的穢物之後,才發現原來左邊的臉頰還有感覺。

  (看來這好像是中風,沒想到我也……)

  此時他的頭腦依然非常清楚,耳中也能聽到不斷傳來的笛聲。對家康、信長而言,這皓月、這夜景……

  想到這里,信玄內心的絕望之感油然而生,因為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候發病。

  長久以來,他一直費盡心思地為上洛之戰做著萬全的准備。

  對他而言,今川義元的失敗是一面鏡子,因此他小心翼翼、慎重地為自己的雄圖大略做好計劃,只等時機一到,就可付諸行動。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的全部計劃都成為泡影了。

  信玄凝視著天空。

  空明的月亮依然高在掛天上,但是信玄卻悲哀地想到,可能消失的是自己啊!

  (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我絕對不能死!)

  月光之下,四周不斷出現騷動的人影。

  “不要吵啊!如果你們再繼續騷動,一定會讓敵人察覺到的。”

  然而他所發出的聲音依然不成話語。如今信玄唯一能做的事,即是讓慌亂的侍衛們抱住他的手腳,把他像死魚般送回了本陣的營帳里。

  “快召禦醫來!”

  “或許主公是中了敵人的計謀也說不定哪!”

  “原來那笛聲就是誘出主公的計謀啊!”

  “無論如何這件事一定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必須秘密地盡快將醫生召來。”

  對于這些議論,信玄氣憤地想要一一加以否定。就是因為他知道敵人的意圖,所以才特地改變席位啊!

  當然他也知道,一旦被洋槍擊中,是必死無疑的了。

  “趕快!”

  就在這一陣嘈雜聲中,突然有人叫道:

  “趕快將少君請來!不,不僅是少君四郎而已,連重臣們也一起請來,快呀!”

  此時的信玄只感到胸口一陣疼痛,根本無暇分辨這究竟是誰的聲音。

  深夜的軍使

  站在笠置山山崖上的家康,也聽到了槍聲。

  “這槍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這時,榊原康政和鳥居元忠先後來到他的身旁。

  “這確實是從城的方向所傳出的槍聲,而且僅有一發就停止了,難道他們在暗示著什麼?”

  家康不置可否。如果真是暗號,也一定不是我方所發出的,畢竟過了今夜之後,野田城就要開城向敵人降服了呀!

  大久保忠世聽到槍聲之後,也來到了家康的身邊:“野田城只剩下今晚了,難道敵方的軍使已經進入城內?”

  當他說完之後,家康開口了:“真是沒志氣啊!”

  他氣憤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雖然他明白一旦沒有了飲水,再怎麼頑強抵抗也無濟于事,因此新八郎才會不得不答應開城,但是……

  (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都是努力而來的啊!)想到這里,家康簡直欲哭無淚了。

  野田城的陷落意味著武田軍即將開始進擊。這麼一來,自己這方必須立即做好准備才行。

  于是他命令酒井左衛門尉忠次立即趕到吉田城,石川伯耆守數正立即到岡崎城幫助三郎信康。就在他沉默地思考著接下來的作戰方法時,突然響起了方才的那聲槍聲。

  從各種跡象看來,家康判斷信長是不會派援軍過來了,而且上杉方也有將從北陸進出的打算。

  這麼一來,家康方必須得單獨對抗武田方了。

  依照家康的判斷,敵人極可能派山縣昌景留守野田城,以便將自己的本隊釘牢在此。一旦自己從信玄背後追擊,山縣軍必定會從背後朝濱松攻去,以形成牽制的局勢,這時另一支信玄軍則可能趁機取得岡崎城。

  (他們一定是這麼計劃著的。到了那時,我……)

  當他想到這里,突然傳來的那聲槍響使他驀然一驚,激動的心靈久久無法平靜。

  “殿下!難道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這時康政說道,“信玄的營地似乎發生了緊急狀況。”

  “但是槍聲是從城內發出來的呀!”

  “就是這樣才叫人無法理解啊!”

  “你說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難道你認為已經決定開城的人,會突然改變主意而發動夜襲嗎?我們不妨再等一會兒,就可了解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了。”

  家康說完之後,康政立即走出了營帳。

  等待的時刻總是最令人感到苦悶的。一旦開城迎敵,以頑強的毅力堅守野田城長達四十多天的菅沼新八郎和松平與一郎的命運將會如何呢?

  不知信玄是否會答應他們以開城為條件,允許他們切腹自殺的要求?

  月光斜照著武田方的本陣,距離槍聲響起之時已有一刻鍾之久。

  就在這時,康政再度來到家康的帳內。

  “報告!”

  一位斥候兵急匆匆地跑進帳內,說道:

  “武田方派遣菅沼伊豆一族的同苗滿信為軍使,深夜前來求見大將!”

  “什麼?武田方在此時派遣軍使來到這里?”

  “是的。我也覺得這件事太不尋常,因此請他明早再來,但是他表示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談,非要立即見到殿下不可。而且他說即使要他單獨進來也可以,無論如何……由于他非常堅持,所以我特地來向殿下報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好吧!你請他稍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當他這麼說著時,康政又急忙走出了營帳。

  家康坐在余燼未熄的火把前,不時地蹙起眉頭仔細地思考。

  “嗯,好吧!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能叫來者就這麼回去,只好見見他了!你讓他進來吧!”

  “殿下!看來這件事並不那麼簡單喔!我想其中一定有什麼內幕。”

  “見過軍使之後自然就可知道,現在我們無需在此做無謂的臆測。菅沼滿信已經六十歲了,是個相當講義理的老人。只是現在我們與武田方正在交戰之中,所以絕對不能讓他看輕了!”

  “是!”

  “現在叫他單獨一人進來見我,凡是他隨身所帶的武器或侍衛都不許進來。”

  家康以嚴厲的口吻命令道。在他看來,這深夜來訪的使者——

  (一定是來勸我降服的軍使!)

  武田方面派來的軍使,是一位兩鬢斑白、身體健朗的老人。

  這個人屬于山家三方眾的菅沼伊豆一族,與家康曾有數面之緣。

  “噢,是滿信先生啊!我記得你的樣子!信玄公倒是很客氣嘛!竟然在這深夜還派人來問候我!”

  滿信深深地朝他行了個禮,說道:

  “很抱歉在深夜前來打擾,但事關身處野田城中的松平與一郎及菅沼新八郎兩人的性命,我才願意充當軍使來到這里!”

  “哦!難道這兩人以開城為條件,要求貴方放過他們嗎?”

  “不!不!這兩人倒是相當頑固不肯投降,當然他們更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啊!”

  “這倒是真話!在我家康的家臣中,絕對不會有膽小怯懦的人啊!”

  “現在他們兩人被囚在城內的中城里,不論我方如何好言相勸,希望他們成為甲州的隨身護衛,沒想到他們絲毫不為所動。”

  “嗯,我明白了!他們甯願被殺,也不肯屈節歸順,對不對?”

  “正如你所言……”

  “那麼,你來見我又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新八郎和與一郎甯死不屈,所以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經過我等不斷向信玄公哀求,終于保住了我族的主人菅沼伊豆和作手奧平監物入道、段嶺的菅沼刑部等三人的性命!”

  “哦,那又如何呢?”

  “我想,既然兩位大將不可能降服,不如以他們兩人的性命交換派到濱松城當人質的山家三方眾。我的這個想法,已經獲得信玄公首肯了。”

  “哈哈哈!這倒是一個很好的主意啊!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使三方眾的家族得到很大的助力。但是,滿信!”

  “是!”

  “難道信玄公真的會答應這件事情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信玄公表示,只要家康先生願意……”

  “哈哈哈!好、好!這件事,當然我也樂意答應!那麼我們就決定以山家三方眾的人質來交換新八郎和與一郎的性命吧!這實在太好了!”

  家康實在很難忍住笑意。沒想到已經降服于武田家的山家三方眾過去留在濱松城的人質,此時竟然也能派上用場。而且對方所提的交換人質之議,正合家康之意。

  (不過,為什麼信玄會答應這種不合常理的交換條件呢?)

  畢竟信玄是勝利的一方啊!

  況且,在我方急于救出被囚的二位大將的情況下,對方應該會趁機提出比這多出數倍的要求才對啊!

  “那麼,交換的時間、地點呢?”

  “如果情況許可,當然愈快愈好。我這就回去將這件事告訴信玄公,天亮之後再派人送正式的公文過來。”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應該小心一點才是!”

  “為什麼呢?”

  “因為信玄公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將啊!好!就這樣吧!明後天我會帶領手下移至廣瀨川畔的川原,並且將人質一並帶去,屆時請武田方也來到河川的對岸,在雙方驗明所要交換的人質之後,再渡河交換人質。這樣的提議,你們應該沒有意見吧?”

  使者頗表贊同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以性命向你擔保,一定使這件事圓滿完成。我這就回去將這件事轉告信玄公。”

  “好,就這麼決定了!元忠!你送使者到木戶外去吧!”

  于是,使者就在即將隱沒的月色中策馬離去。這時,家康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斷地在帳內踱著方步。

  “看來這其中必定還有其他原因!”

  是生?是死?

  交換人質的事很快准備妥當。

  雙方各帶領兩千士兵來到廣瀨川的川原之上,隔江相對地紮起營帳,並且開始驗明所要進行交換的人質。

  如今野田城已由武田方的山縣昌景入城守備,假如這是信玄的策略,那麼在雙方交換人質的同時,武田的本隊很可能乘機將家康的部隊團團圍住。

  為防止萬一,家康特地命從濱松城趕來的伊賀眾在四面八方設下埋伏,以隨時因應敵人的動向。

  出人意料的是,人質的交換平安無事地完成了。

  不久之後,傳說有一頂華麗的轎子從信玄的本陣中出來,往長筱方向去了。

  “坐在那頂華麗的轎子里的人是誰呢?”

  更讓人驚訝的是,從信玄本陣中出來的轎子不僅一頂而已,前後共有三頂。而且並未進入長筱城,而是朝更北方的鳳來寺。

  這麼看來,信玄必定是在其中的一頂轎子里了?人們當然會這麼想,但是令他們不解的是,原應在野田城開城之後,分秒必爭地把握時間盡快前進的武田方,為什麼願意耗費兩天的時日交換人質,而且後退呢?

  但無論如何,對手畢竟是老謀深算的信玄,因此還是小心為要。從種種跡象來看,家康愈加肯定敵軍陣營中必定發生了某件大事。

  (後退……難道這只是一種掩護他們前進的假動作?)

  當家康正全神貫注地思考這個問題時,鳥居元忠與同族的鳥居三左衛門神情嚴肅地來到帳外求見。

  恰好家康正在沐浴,因此他們只好隔著幕幔交談。

  “殿下,三左有事不肯告訴我,直說一定要殿下屏退所有閑雜人等,才肯說出來呢!”

  “什麼?三左要我屏退所有的侍衛?”

  “是的。如你所知,三左也是此次交換的人質之一,他說他在城中知道了一個很重要的秘密,一定要馬上告訴你。這家伙真是頑固,無論我再怎麼盤問,他都不肯對我泄露只字片語!”

  “哦!那好!就照他的意思,命令我身邊的人退下吧!我倒想聽聽他要告訴我什麼!三左,進來吧!”

  “是!”三左戰戰兢兢地掀開布幔進入帳內。

  “三左!如今帳內只有你和赤裸裸的我,聽你說話的人也只有我,現在你該不會再感到不安了吧?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事呢?”

  三左偷偷地看了家康一眼,然後說道:

  “是有關敵軍大將信玄公死亡的傳言!”

  “什麼?”

  家康坐直了身子——

  “三左!”

  “是!”

  “這傳言你從哪里聽來的?趕快從實說來,不許胡言亂語,否則我絕對不會饒你。”他的眼中含著怒意,接著又說,“等一下,等一下,我起來聽你說!”

  說完立刻從浴盆中起身,穿上衣服,很快地走出帳外。

  對家康而言,信玄是他此生最大的阻礙,甚至他三十多年努力所建立起來的基業都差點被這塊巨石摧毀。雖然有關信玄死在陣中的說法只是流言,卻仍然對家康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好了,你說吧!三左!無論如何,我們的對手畢竟是最懂得謀略的信玄,因此在這個謠言的背後,很可能正隱藏著一項更大的陰謀呢!問題在于流言到底從何處傳出的?你從這點開始說吧!”

  “是!”三左略帶緊張地說道,“當我們決定守城時,大家都知道必須費盡心思、經過一番苦戰才能打倒信玄公,更何況甲斐的兵力又是如此強大。但是話又說回來,只要能夠打倒信玄公一人,就等于除去武田軍的根。”

  “有關你在軍略上的見解就不必多說了。我是問流言到底從何而起,你就從這里開始說吧!”

  “是,我這就開始向你報告。在守城的士兵當中,有一位來自伊勢山田、名叫村松芳休的吹笛高手。”

  “難道這消息是這位吹笛手從武田方聽來的?”

  “不,請你聽我說完吧!村松有在打過仗後的夜晚吹笛的習慣,不論是敵方或己方,都為他的笛聲所深深吸引,信玄公自然也不例外。當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請芳休每晚吹奏笛子,並且將他的位置移到能使敵軍的本陣清楚地聽到笛聲的地方。就這樣,讓他在相同的地方、相同的時刻,每晚都吹上一段笛子。”

  “嗯,然後呢?”

  “信玄公對于芳休的笛聲很感興趣,只要他一吹笛,一定會來到帳外聆聽,這麼一來,正符合了我的心意。于是,那一晚……”

  “那一晚?你是指哪一天呢?”

  “信玄每晚都會出來欣賞笛聲,于是我利用小竹竿吊了一張紙片,在地上做了標志,同時我也因此想到了一件事情。”

  “原來如此,然後呢?”

  “于是我就趁著白天無人防守之際,拿著洋槍躲在信玄常站的地方,靜待夜晚降臨。終于夜晚來臨了,而信玄也如我所料般地來到了帳外,于是我就對准他射了一槍。”

  “等一下,你說的是哪一天的事呢?”

  “就是人質交換的前兩夜啊!自從那一晚之後,就開始有轎子從敵人的本陣朝鳳來寺去了。”

  “等一下!”家康再度低聲叫道,兩眼似乎快要迸裂似的瞪視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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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16:2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惑星的意志
            信玄死了嗎?難道這真是事實?果真如此,這真是一個很大的轉變啊!

  對信玄而言,他的一生中最大的障礙有兩個人。  

  其一是織田信長,另外一個便是德川家康。

  (一旦信玄真的死了,那麼,將來會演變成怎樣的情況呢?)

  家康直瞪著鳥居三左衛門,一向豪膽自傲的他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訝異得微微顫抖著。

  雖然他很願意相信這個消息,但是這件事卻無法那麼簡單地就讓人相信,同時他也不排除這是信玄故意設計好的陷阱的可能性。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有如兩股颶風一般,不斷地侵襲著他的大腦。

  「三左!」

  「是!」

  「你是不是在做夢啊?你確定你真的對準信玄開了槍嗎?」

  「是的,我很確定,而且我清楚地記得我是從城郭附近的松樹上朝他射擊的。」

  「嗯,從那邊射擊,距離倒是很恰當!」

  說到這裡,家康突然又微微地搖頭說道:

  「你這笨蛋!你剛才說你用竹竿吊著紙片在敵人的陣地上做了記號,是不是?」

  「是啊!每當信玄公巡視陣中時,總是會用手去摸摸那根竹竿,再加上他又非常喜歡芳休所吹奏的笛聲,往往聽著聽著就佇立原地不動了。沒有廣告的這正是我發動狙擊的最佳時刻啊!」

  「這正是你發生錯誤的關鍵哪!無論如何,對方終究是位著名的大謀略家,對於你的策略,怎麼可能毫無所覺呢?所以他才故意放了一根竹竿在那裡的啊!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你這個笨蛋!」

  家康嚴厲地斥責對方,但隨即又柔聲說道:

  「三左,你過來!」

  「是!」

  「你不會感到不平吧?我還有話要問你呢!你是說在發動狙擊之後過了兩天,就有那令眾人感到懷疑的轎子從信玄的陣營抬出來,是不是?」

  「是的。而且那些轎子並未進入長筱城,而是直接朝鳳來寺的方向去了。」

  「你說詳細點!先從你發射洋槍的地方說起。你開了槍之後,敵陣的反應如何?」

  「是的。由於在月光下,因此無法確認是否就是信玄公本人,但我的確看到他從椅子上跌落下來的身影。在這之後,我看到有一批人很快在丘陵上消失了,接著又看到許多騎馬武者從陣中朝四面八方飛奔而去。」

  「照你這麼說來,很可能前來和我商談交換人質的使者就是在那時出發的。那麼,山縣昌景是何時入城的?」

  「這個嘛,他似乎等不及似的在翌日天未亮時就入城了,比雙方約定的時刻早了一刻半鐘,而且看來相當急促。」

  「嗯,僅僅是這樣我還是無法相信,所以不能太早下結論!好吧,那麼我問你,你從哪裡聽到信玄已在陣中死亡的消息呢?」

  「是在山縣軍入城之後,一名負責搬運行李、名叫千秋的百姓告訴我的。」

  「他是怎麼說的,你把他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一遍!」

  「是!千秋在陣中的任務是為信玄公煎藥。那一天晚上,當他正準備將做好的雞湯送到信玄那裡時,突然聽到轟的一聲槍聲在他耳邊響起,幾乎使他嚇得肝膽俱裂……他是這麼說的。」

  「等一下,三左!這件事有點奇怪。據我所知,信玄公入道吃齋已有十年之久,而且還曾在神佛面前發過誓呀!為什麼會在陣中吃起雞肉呢?這一點是不是那位百姓弄錯了呢?」

  「不,他並未弄錯!現在我就照他說的回答你吧!由於信玄公患有胸疾,因此醫師建議他開禁,每天在服藥之前吃點魚、肉。」

  「嗯!那麼對於陣營中的騷動,這名百姓是怎麼說的?」

  「他告訴我,在槍聲平息之後,接著就有許多人急匆匆地站了起來,不知是誰口中高喊著主公被槍射中了,那時只見侍衛們不停地在一旁交頭接耳,然後有兩個人將已經動彈不得的信玄公抬到陣營裡去……他還說這是他親眼所見。」

  聽到這裡,家康突然舉起手來封住了三左衛門的口。

  「好,你說的我全明白了。如果這是信玄公所定出的策略,那麼他一定會繼續將這齣戲演完才對!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家康用心地再度思考著,兩眼不住地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或許信玄並沒有死,但是必定受了傷或生病了,致使武田陣遭遇難題。瞭解了這一點之後,家康突然覺得視野變得異常廣闊,而且呼吸也順暢多了。

  家康再次站了起來,在帳內徐徐踱步。

  人生實在不是用人的智慧可以算計、瞭解的,難道冥冥之中真有命運之神在操縱嗎?

  當然,對於武田方而言,這種突發事件關係到它的盛衰存亡,所以自然必須竭力隱瞞。

  從山縣軍的匆促入城、人質的交換及轎子的出入等一連串的事情來看,信玄的身邊必定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家康突然高聲叫著鳥居元忠:

  「元忠!快進來,事情已經結束了。」

  當元忠應聲而來之後,家康又急切地對他說道:

  「元忠!你馬上帶兵到駿河看看敵軍的動靜如何。記住,我只是派你去探查而已,可沒叫你深入敵陣喔!要知道,這件事可能就此決定我家康的命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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