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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天樹征丸]鬼火島殺人事件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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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7:59: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序章 簡直不可思議!
第一章 謎樣植物人
第二章 午夜零時的惡靈
第三章 鑰匙孔內的慘劇
第四章 第“三”名犧牲者?
第五章 水落石出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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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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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0:12 |只看該作者
序章 簡直不可思議!


  從房門鑰匙孔看進去,房間裏面確實發生凶殺案。
  死屍的脖子被繩子緊緊地勒住,嘴角還不時滴著鮮血。
  繩子的另一端有一隻手(那是兇手的手),戴著手術專用的手套。
  偵探從上鎖的鑰匙孔裏,目睹了這個凶殺案的現場。
  但是,當管理員打開門後,裏面卻什麼也沒有,也未發現任何人。
  兇手和死屍居然從這個密閉的房間裏如夢似幻地煙消雲散!
  房門、窗戶和連接隔壁房間的隔間門全都上了鎖,房間內完全沒有其他的出入口。
  然而,當偵探他們只花三分鐘時間進到房內時,房裏早已空空如也。
  “太不可思議!這簡直是奇跡。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
  面對如此縝密的犯罪手法,連偵探也不禁拍案叫絕。
  突然間,一記令人膽顫的響雷,把老舊不堪的窗子震得咯噠作響。
  這是一棟位於孤島上的療養院,在這裏完全無法對外聯絡,只有等待三天後的船隻前來,才能對外連系。
  “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要,我還不想死啊!”
  “老天爺,救救我吧!”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嚇得陷入歇斯底里的尖叫中。
  然而,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正窺視著偵探的舉動。
  (密室殺人。)
  偵探在心裏暗叫著,他的眼中瞬間燃起一把熊熊烈火,並以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
  (有一個人說謊!一定有一個人在演戲!我要冷靜地想一想!上了鎖的門?鑰匙孔……)
  偵探在心底吶喊著。
  (當管理員拿著另一把鑰匙趕來開門時,那一瞬間,房間裏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好像是東西在地上被拖拉的聲音。按著,又傳來一個重物掉落在地上的聲響。線索一定就在其中!)
  可怕的殺人魔王正和偵探鬥智。
  血腥的連續殺人事件才剛剛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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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謎樣植物人


1

  少年靜靜地沈睡著,但他睡得極不安穩。
  他讓自己一腳踏入鬼門關,在危急之際卻又被拉了回來。
  從那時候起,少年的全身便插滿塑膠管子,並靠著這些維生器材靜靜地沈睡著。
  “這是千分之一的機率,大家只有靜待奇跡出現了。”
  全家人因為醫生的這句話,耐心等待少年恢復意識。
  少年的母親是這家醫院的護士,她常常在百忙中抽空來看這名少年,握著少年的手,對著他說話,播放他最喜歡的音樂,然後在唱完搖籃曲後靜靜地離開病房。
  少年的母親懷著無窮的希望,因為她曾經幾度看過病患奇跡似地醒轉過來,所以她深切相信自己的兒子也一定會再度蘇醒。
  事實上,這名少年已經成為“植物人”:這是一個極度冷漠又殘酷的醫學用語。
  雖然少年的體內還流著溫暖、鮮紅的血,但他依然一動也不動地沈睡著。
  半年前,一個下著小雪的清晨,少年在自己就讀的高中裏上吊自殺。
  當他被兩名提早到學校練習網球的女學生發現時,少年已失去意識。
  隨後趕來的體育老師雖然立即對少年施以人工呼吸,但直到他被送進救護車裏,才重新恢復呼吸功能。
  少年的脖子上留有因為痛苦掙紮而被自己指甲抓傷的痕跡。
  上吊自殺通常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頸椎脫離,心跳停止,馬上猝死;另一種則是頸部被繩子勒住後導致窒息而死,而少年的情形則是後者。
  他雖然被人發現得早而挽回一條命,但是由於腦部長時間缺氧而導致腦死,從此,少年的意識再也沒有恢復。
  少年的床邊擺著一張小桌子,小桌上放置一台個人電腦,電腦的硬碟裏還保存著一篇他尚未完成的小說。
  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小說家,但是最後卻走上自殺這條路。
  自殺現場和家裏都沒有發現他的遺書,然而同班同學似乎知道他自殺的原因,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說出來。
  至於少年自殺未遂的事件,則被以“承受不了升學壓力”為標題,刊登在隔天早報的一隅。
  小桌子上除了放置個人電腦之外,還有一個深藍色的玻璃花瓶,花瓶裏插著一束紅玫瑰。
  這束怒放的紅玫瑰好似在看護著面無表情的少年。
  護士和少年的母親已記不得玫瑰花是何時開始出現的。
  只知道有人每天帶著一束紅玫瑰來看少年,插完花後便離去。
  但是,始終沒有人知道送花來的人是誰。
  一束又一束的玫瑰花,猶如這個探望者堅定不移的決心。
  這個神密探望者的胸中,懷著一抹刻骨銘心的憎恨感,和一股濃濃的“殺意”!
2

  美雪:我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訴你。
  好久、好久之前我就這麼想了,大概是從幼稚園大班時候開始的吧!
  我們從幼稚園、小學、國中到高中都在同一班,我和你真是結下不解之緣。
  唉!
  這一切都是那麼令人難忘。
  還是趕快進入正題吧!
  我一向都不大會寫信,記得小學時的暑假日誌作業中,我每次開頭總是“早上起來,刷牙洗臉”,然後“看完電視就去睡覺”就結束了……
  啊!
  幹嘛提這些不相干的事呢?
  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的腦子裏不停地浮現許多往事。
  人是不是在臨死之前,許多往事就會宛如走馬燈似地湧現出來呢?
  也許是真的哦!
  雖然我沒看過走馬燈長什麼樣子。
  好了,我要開始進入主題了。
  但是在這之前,我還必須先說明一件事。
  那就是當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在這世上的日子也剩下不多了。
  你也知道,我必須再做一次胃部檢查,用胃鏡徹底檢查一遍,而且我從昨晚開始就沒有任何食欲了。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對!
  我可能是得了癌症!
  好吧!
  廢話少說。
  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我對你真正的感覺。
  “‘真正的感覺’?阿一,看你一本正經的,在寫什麼東西啊?”
  金田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還末寫完的信紙揉成一團,然後回過頭去。
  “哦!美雪,是你啊!話劇排演完啦?”
  “對呀!我提早出來的。喂!你在寫什麼?神密兮兮的。”
  美雪在金田一的對面坐下來,視線落在他右手掌心裏的那團信紙上。
  金田一趕緊將它撕成碎片,若無其事地笑著說:“沒、沒什麼啦!是歌詞。這次校慶,我和高木那票人要組一個樂隊上場表演。我要負責寫歌詞,還真不容易呢!我看我這輩子是當不成‘smap’了。哈哈!”
  美雪一聽,也噗哧地笑了起來。
  “阿一,你別做夢了!”
  看到美雪似乎沒有起疑,金田一也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還不知道信的內容。在醫生宣告病情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這封信,不!這封遺書絕對不可以給任何人看到。)美雪和金田一現在正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裏。
  位於金田一身後的那一桌,有三個高中女生正在大聲談笑。
  金田一覺得她們看起來很面熟,像是和他讀同一所學校。
  之後,金田一無意中聽到她們談話的內容。
  “喂!今年要不要去新島玩?”
  “啊!那還不如去夏威夷。”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聽到這兒,金田一十分幽怨地說:“唉……她們真幸福,還有光明的未來在等待著,而我卻是病魔纏身,說不定就這麼去了。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不要擔心啦!只不過是胃部檢查罷了。我爸爸也經常在做這類的檢查,而且我也會陪你去。放輕松,不會有事的啦!”
  美雪以安撫的口吻說道。
  但是,金田一繼續自怨自艾道:“啊!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接受檢查。也許在我所剩無幾的日子裏,還能過得比較快樂自在些。”
  “好了啦!別再說傻話了。你的命那麼硬,不會那麼早死的。”
  美雪邊打開放在桌上的菜單邊應道。
  “是嗎?不過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對於扭轉劣勢,我倒是滿有自信的。”
  (的確!我每次都能從那些大事件、大場面中走過來,這點小病又算得了什麼?)
  今年初夏,金田一坐上那艘破爛客船時,卻捲入“幽靈客船殺人事件”。
  在前往小笠原僅僅兩天的航海行程期間,就出現了三名死者,後來是因為金田一胃痛的關系,才找到破案的線索。
  “身為名偵探金田一耕助的孫子,從不向厄運低頭的金田一一,豈能為了胃部檢查而喪膽!”
  “對啊!你想想,一向最討厭去醫院的你,居然會為了胃痛去接受檢查,這就是向厄運挑戰呀!而且,越早發現越好……啊!”
  美雪發覺自己說錯話,趕緊用手捂住嘴巴。
  “早……發現?”
  “對、對不起,你別介意。”
  “難道我真的是……啊!我不要去醫院!”
  金田一抱頭大聲嚷道。
3

  金田一覺得這間醫院的候診室格外寬敞。
  也許是天花板挑高的緣故,另外也可能是因為掛號時間截止,等候看病的患者逐漸減少的關系。
  不甚明亮的日光燈照在才剛粉刷過的白色牆壁上,顯得有些死氣沈沈,牆上還貼著定期健康檢查的宣傳海報,旁邊另有一張“早期發現、早期治療:癌症健康檢查”的海報。
  雖然海報上頭沒有什麼危言聳聽的字句,但是對自身健康已抱著不安的病患來說,這張海報顯得相當怵目驚心。
  有不少候診的病人故意忽視這張海報,金田一即是其中一人。
  金田一從小身體健壯,很少有機會來醫院。
  上次他來醫院是因為在保險公司上班的爸爸胃潰瘍住院,而前來探病。
  “對了,那時也是在這裏……”
  金田一自言自語道。
  美雪瞅著金田一的臉,不解地問:“啊!什麼時候?”
  “哦!我爸爸上次住院的時候,也是在這家‘不動綜合醫院’。”
  “原來如此!‘不動綜合醫院’算是這附近比較大型的醫院,我奶奶也都是在這邊看病。”
  “我爸生病時,不要說他可憐,就連我們這些探病的人都累得受不了。像這種毫無生氣的地方,真的能讓人把病治好嗎?”
  “唉!醫院就是這樣嘛!我也不喜歡來這種地方,雖然這種說法對在這裏上班的人有些不公平。”
  “對呀!感覺陰森森的。”
  “可能是醫院裏總是悲多於喜的關系吧!”
  美雪說完後就看著地板發呆,好像在為自己說出不喜歡來醫院的事感到不安。
  美雪總是這樣,她會毫無掩飾地說出內心的真正感受,不過一旦說出口,她又會再反覆思量。
  金田一始終很欽佩美雪這一點。
  (如果美會現在抬起頭來,發現我在凝視她……我該說什麼好?還是和往常一樣,用笑聲來掩飾過去?)
  金田一盯著美雪胡思亂想。
  突然,美雪眨了一下眼,她那姣好的下巴朝著金田一轉過來。
  (糟、糟了!)
  金田一趕緊轉移視線,拚命地在腦袋裏思索著該找什麼話題來搪塞。
  “啊!這間醫院蓋得不錯呀!哈哈!”
  金田一乾笑了一聲,美雪也附和道:“對呀!看起來還滿宏偉的。”
  “怎麼會這樣呢?”
  他們的背後傳來一個不是很愉悅的聲音。
  金田一側耳傾聽,發覺這聲音相當熟悉。
  “老、老兄?”
  “劍持警官,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才想問你們兩個為什麼會在醫院呢?”
  劍持警官以略帶煩躁的口吻反問。
  “我要再做一次胃部檢查。”
  金田一回答後,只見劍持警官皺著眉頭說:“哈!你也是啊?我們兩個怎麼會這麼有緣,真不可思議!”
  “啊!那麼劍持警官,你也要再做一次檢查羅?”
  美雪問道。
  “對呀!我是直腸有問題啦!好像長了東西的樣子。”
  “哦!怪不得看你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金田一,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你心裏大概在猜想自己會不會是得了癌症,而在擔心吧!”
  “胡、胡說!我可是金剛不壞之身,才不會這麼容易得……”
  “哈哈……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劍持警官也有害怕的時候呀!”
  金田一既不是警視廳督察的孫子,也非警視廳長官的侄子,只不過是一介平凡高中生,他之所以會稱劍持警官為“老兄”,是有一點原因的。
  他們兩人初次相遇在伊豆沖孤島上的“歌劇院”飯店裏,當時那裏發生了一連串的殺人事件,金田一以他遺傳自祖父身上那份驚人的推理能力找出真正的兇手。
  自從那次以後,劍持警官就相當佩服金田一的機智反應。
  “你別逞強了!剛才你還不是擔心得要命。”
  美雪用手戳了戳金田一的腋下。
  “亂、亂講!我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會得癌……”
  金田一矢口否認。
  劍持警官則立刻抓住金田一的小辮子說:“那可不一定哦!現在年輕人得癌症的機率也是滿高的,最近報章雜志不是也常提到一種叫Scirhous的硬性腫瘤嗎?”
  “別、別說笑了。我看老兄,你才要注意!我的舅舅去年也是因為直腸癌而過世,年紀剛好和你差不多。”
  “那你可真的要注意了,若是親人之中有人得到癌症的話,家人得到癌症的機率更高,像你這種就叫做‘高危險群’。”
  “老、老兄,你才是!”
  “什麼!”
  “算了!我們別再爭了。”
  “對、對啊!我們都別說了。”
  正當兩人停止爭辯時,診療室裏響起護士的叫聲。
  “金田一一先生,請進來。”
4

  診療室和候診室截然不同,裏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醫療器材和設備。
  在一個放滿檔檔案的資料櫃上方,有一排內藏日光燈的透明板,上面掛著幾張金田一的X光片子。
  “嗯……”
  金田一口裏含著管子,注視著醫生的眼睛。
  “是……癌……症嗎?”
  由於冰冷的管子便在喉頭裏,所以金田一說起話來支支吾吾的。
  看起來約四十來歲,理著平頭的醫生閉起一隻眼,正聚精會神地看著裝在管子前面的攝影鏡頭。
  “沒問題啦!只是胃炎。”
  醫生有點沙啞地喃喃說道,一陣濃濃約菸味隨著他開口說話撲鼻而來。
  “川崎醫生,可以叫大林太太照X光了嗎?”
  年輕的護士探頭進來問道。
  川崎醫生邊看著攝影鏡頭邊回答:“嗯!可以了。”
  川崎醫生的視線離開攝影鏡頭。
  “別擔心。照這個情形看來並不嚴重,再加上你又年輕,吃上兩、三個星期的藥就會好了。”
  “你不是安慰我吧?”
  金田一不安地反問。
  “那你要不要自己來看一看?”
  “自己看?”
  “對啊!這個叫做內視鏡,也就是由許多細小的玻璃纖維做成的軟線管。你從這個攝影鏡頭看,就可以看到現在所探照到的影像。”
  川崎醫生把黑色的軟管弄彎,然後把攝影鏡頭拿到金田一眼前。
  “哇!真酷。這就是我的胃啊?還發光呢!”
  “那是因為內視鏡的光反射的關系。你看,這裏有一塊比較白的地方。”
  “好清楚啊!真不可思議。”
  “怎麼樣?相信我了吧!只是胃炎而已,吃點藥就行了。只要不再發作,就可以不用來複診了。”
  川崎醫生邊說邊在病歷表上寫一些字。
  金田一仍意猶未盡地繼續看著攝影鏡頭。
  “嗯?醫、醫生,為什麼胃裏面看起來好像黏黏滑滑的,有點惡……”
  金田一結巴地說著。
  川崎醫生有點不耐煩地將金田一的嘴巴扳開,然後動作粗魯地將管子拔出來,並對金田一說:“你將來千萬別當醫生。”
5

  “哈哈!金田一一復活了。美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不過你說的對,我是不會向厄運低頭的。呀呼!”
  金田一走出診療室即興奮地大聲嚷嚷。
  美雪趕緊用手捂住他的嘴。
  “喂!小聲點,這裏是醫院呀!”
  “哈哈!不好意思。咦?劍持老兄呢?他還沒出來呀?”
  “嗯,他比你晚進去,到現在還沒出來。”
  “唉!可能滿嚴重的。待會兒地出來後,我們好好安慰他一下。”
  “你不要盡往壞處想好不好?”
  美雪雖然在責怪金田一,但是語氣和表情都比先前輕松、柔和許多。
  金田一看了她的表情,十分欣慰地想著:(美雪還是很擔心我的。)
  美雪看著洋洋得意的金田一說道:“這下子可以安心地去旅行了吧!”
  “啊?”
  金田一就像是突然被數學老師點上臺做習題一樣,一臉驚愕的神情。
  (對哦!那次小笠原之旅無意中碰上殺人事件,所以我答應美雪暑假時要再去旅行一次。)
  “對、對不起。美雪,事情是這樣的……我把打工存下來的錢全用光了。”
  “啊?為什麼?”
  “因為我本來以為自己大概也不久于人世,所以就去壽司店大快朵頤一番……嘻!嘻!”
  “你、你騙人!”
  “是真的。”
  金田一小聲地回答。
  “那麼旅行就取消羅?”
  “嗯……啊……”
  “怎麼會這樣?”
  看到美雪滿臉失望的神情,金田一寸恍然大悟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
  (唉!我怎麼會……我真是個大笨蛋!
  美雪是如此期待和我一起去旅行,今年夏天也許是最後一次機會,讓我們突破“最後一道防線”。
  因為家裏的人認為我們還是小孩,所以才會輕易答應我們兩人一起去旅行,等到明年升上高三後,他們一定會反對我和美雪再一起去旅行的。
  啊!
  怎麼辦?
  這次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不要急,一定還來得及,趕緊想個辦法……
  在美雪還沒改變心意之前,一定有什麼可以代替旅行的方法。)
  金田一以他推理殺人事件的腦袋思索著,兩個眼珠骨碌碌地轉,像是在巡視候診室裏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金田一的目光終於停在公佈欄內一張小小的徵人啟事上。
  醫科專修補習班暑期校外教學,誠徵工作人員。
  年齡十七歲以上,性別不拘。
  工作內容:房間、浴室等的打掃及廚房打雜。
  詳情請洽本院講習事務所。
  (就是這個!)
  金田一興奮地暗中叫好。
  “美雪!我們兩人不去旅行,去打工如何?”
  “打工?”
  金田一得意地指著那張徵人啟事。
  “如何?南房總的小島呀!聽起來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嗯!讓我考慮一下……”
  (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金田一深怕夜長夢多,於是急忙說道:“好了,就這麼說走了。走吧!我們去應徵,那個事務所好像就在醫院裏。”
  他強拉著美雪前去尋找事務所的所在。
  “等、等一下,我還沒……”
  “好啦!別猶豫不決了。你想喝什麼?今天我請客。”
  金田一走到自動販賣機的前面,開始翻著口袋尋找零錢。
  “我要寶礦力,你呢?”
  “那我烏龍茶好了。”
  “烏龍茶嗎?OK!啊……”
  他不小心手一滑,十元硬幣滾進了一間房門敞開的病房裏。
  “哎呀!怎麼跑到那裏去了!”
  金田一四下張望後,才躡手躡腳地走進“海老澤邦明”的病房。
  這間病房的光線非常昏暗。
  窗外的夕陽透過半掩的窗簾射到病房裏的牆、地板和床舖上。
  一開始,金田一還以為這是一間空房,因為房間內絲毫感受不到一點“生氣”。
  不過,病床上確實躺著一個人。
  那是和金田一差不多年紀的一名少年。
  病房內,桌子、衣櫃和床舖都整理得有條不紊,這和金田一的爸爸住時,桌上堆滿了報紙、雜志,垃圾筒裏也裝滿牛奶盒那種雜亂不堪的景象形成強烈對比。
  金田一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躺在床上的少年,全身插滿了半透明的管子。
  他的雙眼緊閉著,嘴裏則合著管子。
  雖然有人幫他剃了鬍子,頭發也梳得相當整齊,但是少年的臉有如蠟像般也面無表情。
  至於蓋在少年身上的白被單,根本沒有半點皺褶,這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有翻過身。
  (植物人!)
  金田一想到這個名詞,就感到全身不舒服。
  (這個名詞到底是誰發明的?
  人就算沒有意識也還是個人呀!
  為什麼要把他比喻成“植物”呢?)
  突然間,金田一注意到床邊的心桌上放置了一台個人電腦。
  電腦的防塵罩已經拿開置於一旁,而電源也是插上的,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少年打電腦的模樣。
  按著,金田一注意到電腦旁深藍色花瓶裏的那束紅攻瑰花。
  (這花是為誰插的呢?
  是為了少年?
  還是為了訪客?
  還是少年的雙親為了舒緩情緒而插的呢?)
  金田一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獨獨對這束玫瑰花如此在意。
  然而事後他回想起來,當時確實有種即將發生事情的奇怪預感,那是遺傳自祖父:金田一耕助的第六感。
  “阿一,不要隨便進別人的房間。”
  美雪的聲音從金田一背後傳來。
  “阿一!”
  “嗯,我知道。好了,我們走吧!”
  金田一擋住美雪的視線,輕聲地走出病房。
  “算了!才十塊錢而已。”
  金田一喃喃說道。
  他無意間往病房窗邊一瞥時,插在深藍色花瓶裏的紅玫瑰花倏地閃過眼前。
  從踏進病房到他走出來的所有景象,都完整地收藏在金田一記憶深處。
  此刻的金田一萬萬沒想到,數周後將會重新打開這個記憶抽屜。
6

  深夜裏的醫院走廊,在青白色日光燈的照射下更顯得昏暗、陰沉。
  緊急警報器的紅燈正一閃一閃地映照在牆上,好似巡邏車門著紅色警示燈呼嘯而過。
  一個非法侵入者的手裏拿著兇器,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行進。
  雖然他在行動前彷徨了許久,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侵入者正朝著目的地前進,鞋底的橡膠不斷吱吱作響。
  萬一被出來走動的病患發現的話,侵入者可以馬上換穿事先准備好的淡藍色病患服裝。
  不過,他還是希望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完成任務。
  侵入者一開始先潛進醫院,然後躲在病房大樓附近的廁所裏。
  在這八個小時裏,他不停地換地方藏匿,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目標”。
  侵入者再次確認工具是否准備妥當,一個是麻醉氣體,這在醫院裏很容易弄得到。
  如果找不到的話,還可以用三氯甲烷代替,而三氯甲烷則可以用乙醇來合成。
  (有問題的是另一個工具。)
  侵入者感覺指尖碰觸兩支冰冷的鑰匙。
  (自己做的那把鑰匙打得開醫藥庫的門嗎?萬一開不了的話,計劃將會就此泡湯。)
  眼見那道厚重、冰冷的鐵門就在不遠處,侵入者繼續向前走。
  他邊搜著口袋裏的鑰匙邊四處張望,昏暗的走廊上空湯湯的,見不到任何人影。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支鑰匙,並將它插進鑰匙孔內,侵入者自製的鑰匙在鑰匙孔裏卡噠卡噠地響著。
  侵入者感覺心髒噗咚噗咚地好似要從喉頭跳出來,臉頰和耳根也紅得發燙。
  他咬緊牙根,聚精會神地開鎖。
  卡噠!
  門鎖打開了。
  頓時,侵入者胸中的不安立即煙消雲散,一直左右自己的道德感,正在體內慢慢地消解。
  現在的他已經踏進無底深淵,再也出不來了。
  侵入者除了渾身起寒栗之外,還有一份奇妙的興奮感油然而生。
  當他轉開冰涼的門鎖踏進門內時,強烈的殺意瞬間在全身竄流。
  他的腳步再也不拖泥帶水,原先發燙的腦袋也不再混沌。
  一瞬間,他反手將門關上,把房門上鎖,並且開燈,然後開始搜尋目標。
  這時,從玻璃櫃子中反映出來的他,是一個面無表情的人。
  (那已經不是我自己了。現在的我是一個冷酷的殺人者!“午夜零時的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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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午夜零時的惡靈


1

  “真棒!阿一,我是第一次坐漁船呀!”
  美雪一邊努力地用手壓著快被海風吹掉的帽子,一邊興奮地嚷嚷。
  “嗯……”
  此時的金田一好像患了軟骨症似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以這艘破漁船航行的速度來估計,從南房總的漁港到金田一和美雪要打工的小島大概要一小時左右。
  也許是低氣壓接近關東地區的關系,今天的海浪特別高,這趟旅程對胃還不大舒服的金田一來說,實在有點吃力。
  “喂!你看到了嗎?海裏好像有東西飛起來呀!那是什麼?”
  “那一定是文鰩魚。”
  開口說話的是同船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也是補習班的工作人員,名叫新谷百合,年齡約二十五歲左右,今後補習班所有人員的三餐就全靠她了。
  “那就是文鰩魚呀!好像鳥一樣會飛呀!”
  美雪驚歎道。
  “對呀!聽說要在海面上布網才抓得到它們,肉質還很鮮美喲!”
  新谷百合畜著一頭短發,說話時可以看到她有一口白淨的牙齒。
  “真的嗎?不愧是大廚。嗯……新……”
  “新谷百合。你叫我百合就好了,未來的這兩周我們可是同事喲!”
  “百合,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在補習班工作的?”
  美雪笑眯眯地問道。
  “我是前一個禮拜才到的。補習班在島上的住處叫作‘榮光宿舍’,那裏只有在高中生放寒、暑假時才會使用到。因此,他們才會在這段時間招募工作人員。”
  “啊!這麼說來,榮光宿舍平常時間是空屋羅?”
  金田一傾身問道。
  他聽了百合的介紹,也就漸漸淡忘暈船的不舒服感。
  “其實也不是。平常時間有管理員在,舍監塚原傳造先生一年到頭都住在那裏,他可以算是屋主。不過,這個老伯有點表裏不一,你們要小心一點。而且他有點好色哦!”
  “哎呀!討厭,好惡心哦!”
  美雪有些誇張地叫道。
  百合看了也格格笑了起來,然後往堆放在甲板的紙箱上一坐。
  “待會兒你們就會見到他本人了。”
  說完後,百合緩緩點上了一根菸。
  她那極為優雅的點菸動作,散發出一股都會氣質;與其教她到偏僻的孤島上打工,還不如在鬧區裏的小酒吧上班。
  雖然百合稱不上是美人,但是眼鼻的輪廓非常分明,修長的身材配上牛仔褲、T恤的輕便裝扮,真是相稱極了。
  “差不多快到了。兩位,開始准備卸貨羅!”
  百合揚起她那略尖的下巴指向前方。
  不知不覺中,一座滿是白色岩壁的小島已近在眼前。
  “那是‘不知火島’,榮光宿舍就位於那裏。不過,以前這裏的漁夫都叫它‘鬼火島’。”
  “哇!好美的島呀!”
  美雪發出極盡崇敬的驚歎聲。
  然而,金田一卻感覺到握在欄杆上的掌心在冒冷汗。
  (為什麼會這樣?
  為何我會如此忐忑不安?)
  冷不防的,漁船大幅度地搖晃起來,船邊的浪花四處飛濺。
  “哇!浪變大了。”
  百合眯起眼說道,然後回頭張望著來時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依依不捨之情。
  “鬼火島……”
  金田一緊緊地抓住欄杆。
  那白色的岩壁在南國陽光的照射下,真是令人目眩。
  在鬼火島的上空有一大片灰黑色的烏雲,好像火山口的噴煙冉冉升起,又仿佛是一個巨人魏然站立在小島上空,要摧毀整座小島似的。
  雖然這些烏雲是因為低氣壓慢慢接近的關系,但是金田一後來回想起來,那正是暗示即將發生慘劇的不祥前兆!
2

  榮光宿舍是一棟老舊木造的洋式建築物,但整個建築物的結構非常牢固,而且還曾重新翻修過,雪白色的牆壁看起來格外清爽、幹淨。
  距離這棟建築物二、三十公尺的地方,還有另一棟相同形式的建築物。
  根據百合所說,那邊是“東館”,而現在聳立在眼前的則是“西館”,掛在入口處的木牌上也是這麼寫著。
  金田一和美雪在入口處等待的時候,百合把舍監給找了來。
  這時,美雪突然不安起來,金田一笑道:“傻瓜!有我在怕什麼?”
  當金田一正在稱揚自己的男子氣概時,一個肥胖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
  “哎呀!以後要麻煩你們了。我是舍監塚原傳造。”
  “你好,我明金田一一。”
  “我是七瀨美雪。”
  金田一和美雪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深深地一鞠躬。
  塚原完全無視于金田一的存在,立刻露出泛黃的牙齒對美雪說:“哈哈!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學生們後天才會到,明天可就有得忙羅!哈哈!”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卻又不時發出幾聲高八度的乾笑。
  金田一生平最怕的就是和中年男子打交道,再加上剛才的暈船,他的胃又開始抽痛起來。
  原本他打算和美雪兩人在南國的艷陽下,一方面賺點零用錢,一方面希望和美雪的關系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看來是好事多磨羅!
  金田一祈禱著千萬則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才好。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旅行袋最下面,和胃藥一起放在銀色小包包裏的保險套,很有可能會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站在那裏的是廚師:新谷百合小姐,相信你們都已經認識了。這裏除了老師之外,工作人員包括我一共是五人,希望在這段期間內,大家能好好相處。對了!這是大野公平,他和你們一樣還是學生。”
  塚原殷勤地向美雪和金田一介紹。
  站在塚原身後,一個長發及肩的青年向前跨了一步。
  “大家好,我是大野,目前正在念大學。不過,在這裏我們不分年紀,希望大家能工作愉快。”
  大野精神抖擻地打招呼,然後行了個舉手禮。
  “你好!我是七瀨美雪,他是金田一一,請多指教。”
  金田一和美雪不約而同地向大野鞠躬。
  “彼此、彼此。”
  大野親切的笑容和塚原的乾笑形成強烈的對比。
  “七瀨,我帶你去餐廳看看。大野,你就帶金田一去打掃房間、整理床舖好了。”
  這時候,大野識破塚原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於是急忙說:“我還是先帶他們兩人去館內,教他們打掃好了。不然後天學生們就要到了,會來不及打掃的。”
  “哈哈哈!也對,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塚原皮笑肉不笑地冷哼著。
3

  “我想,你們應該也知道了,這棟宿舍是呈東西走向的長形建築物。”
  大野回頭瞧瞧長達三十公尺的走廊,按著又說:“這棟大樓的構造比較特殊,東西呈長形,南面向陽。從西邊開始分別是‘馬醉木’、‘紅梅’、‘銀杏’、‘白樺’、‘無花果’和‘金木樨’六個房間,全部坐南。本館(西館)裏只有坐西的‘紅葉’和前面那間‘百日紅’的南側沒有窗戶。也就是說,這棟老舊建築物包括走廊對面的別館,都是依日照的方向而建的。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這裏原本是旅館嗎?”
  美雪反問道。
  大野伸出食指搖了搖,並且說道:“不對!這裏以前是一間療養院。”
  “哦!怪不得要特別重視採光。”
  “對啊!結核病患者最需要的就是新鮮的空氣和陽光。”
  “大野,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嘛!”
  美雪對大野投以欽佩的眼光。
  “沒有啦!我只不過是對建築有點興趣罷了。其實我從三年前開始,每逢寒暑假都會來這裏打工,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我很喜歡這棟宿舍喲!”
  “喂!美雪,什麼是療養院?”
  一直無法插進話題的金田一,有些吃味地問道。
  美雪瞟了金田一一眼,沒好氣地說:“就是讓結核病患者休養的醫院呀!現在結核病已不算什麼大病了,但是以前可是要長期住院療養的哦!大野,你說是不是?”
  “你也懂得不少嘛!七瀨,你是醫生世家的子女嗎?”
  “只是貧窮人家。”
  金田一搶先替美雪回答。
  “你管我!”
  兩人又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大野看了不禁發出會心一笑。
  “你們兩人的感情真不錯!是情侶嗎?”
  “怎、怎麼可能?”
  金田一忙不迭地否認。
  美雪也猛揮著手道:“別開玩笑了!我們只不過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玩伴。”
  美雪說完後,兩人又互瞪一眼,開始抬起頭來。
  “‘別開玩笑’是什麼意思?”
  “那你幹嘛說‘怎麼可能’?”
  (每次都是這樣!太急於想更進一步,結果反而弄巧成拙。)
  金田一不免為他和美雪的將來擔心。
  大野在一旁邊看著他們兩人鬥嘴,邊把玩著一個木制的鑰匙圈。
  “吵吵鬧鬧的真有趣呀!”
  大野說完後,又特別在金田一的耳際促狹地說:“好不容易可以和喜歡的女孩一起工作,結果……唉!你沒搞頭了。”
  “啊?”
  金田一乍聞此言,表情登時嚴肅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我對美雪……其實仔細一看,這個叫大野的大學生長得還滿帥的,至少應該滿有女孩子緣。而且他看起來滿成熟的,正好是美雪喜歡的類型。唉!我得加加油羅!)
  大野好像洞悉金田一的心事,立刻轉移話題說:“哪!這間就是‘金木樨’。”
  大野在木板門的門鎖裏插進一支黃鋼制的大鑰匙。
  美雪抬頭望著門牌,喃喃自語?
  然後,她又望著金田一問道:“阿一,你知道金木樨是什麼意思嗎?”
  “當然知道羅!我家廁所裏的芳香劑就是金木樨的香味。”
  “阿一!你真是沒情調。”
  美雪嘟起嘴來埋怨。
  而在一旁微笑,露出潔白牙齒的大野則打開厚重的木門。
  “好吧!我打掃這間好了,你們兩個到隔壁的房間去吧!”
  大野把另一支黃鋼制的大鑰匙交給金田一,木制的鑰匙圈上面寫著“百日紅”三個字。
  “美雪,‘百日紅’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歪著頭問道。
  大野和美雪一聽,不禁笑了出來。
  “‘百日紅’是一種樹皮很滑的樹。阿一,你真的不知道嗎?”
  金田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從以前到現在大約只有用過兩、三次。”
  “為什麼?”
  美雪不解地問道。
  這次金田一反倒變得機伶起來。
  “你怎麼這麼笨呀!百日紅的樹皮滑滑的,就好像是慘遭滑鐵盧的意思,對考生來說不太吉利嘛!書讀了要活用,知道嗎?”
  “喲!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哈哈!又來了。‘百日紅’那間就拜託你們羅!”
  大野微笑地看著他們。
  金田一狐疑地詢問。
  “為什麼要打掃這間用不到的房間?”
  “塚原舍監說要以備不時之需。”
  “哦……”
  金田一似乎有點不以為然,一旁的大野又繼續說道:“傳說這個房間如果不打掃幹淨的話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什麼不好的事?”
  “討厭,我好害怕哦!”
  大野看著反應截然不同的金田一和美雪兩人。
  “等到後天……八月十五號那天我再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信邪,可以試試看。”
  “八月十五號?那天有什麼事?”
  金田一好奇地追問。
  “那天有個傳統活動要舉行。”
  大野只留下這麼一句,然後撿起倒在走廊上的吸塵器,獨自進去“金木樨”打掃。
4

  “百日紅”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無論是牆壁的顏色、窗簾、照明設備,都和其他房間沒什麼兩樣。
  只是其他坐南的房間裏的桌椅都是靠南邊擺放,而這裏的窗戶是開在東邊和北邊,床舖則是放在房門的對角處。
  另外,也許是窗戶位置的不同,這裏的光線比其他房間要來得暗一些。
  一進門的右手邊,還有一個連接隔壁房間的隔間門,在這棟宿舍裏,每兩個緊鄰的房間都有一個隔間門相通。
  據大野的猜測,這個隔間門以前可能是用來調節空氣。
  因為結核病患者除了需要藥物治療之外,保持室內空氣的流通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現在這道隔間門已被釘死了,完全打不開。
  房間的天花板滿高的,高度大概有三公尺左右。
  牆壁不是貼壁紙,而是用奶油色油漆之類的東西直接塗上去。
  “沒什麼垃圾嘛!”
  美雪往地板一望說道。
  “但是,灰塵積得滿厚的……你看。”
  金田一越過床,將食指往窗框一抹。
  “看來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打掃了。”
  金田一邊說邊向窗外望去。
  窗戶下麵正好有一個大池塘,每當微風吹過,深綠色的水面使會形成一波波的水紋。
  剎那間,之前金田一在漁船上眺望鬼火島時,心中所湧起的那份不安感再度湧上心頭。
  (據今天早上的氣象預測,台風正逼進沖繩島的南部。
  雖然不會直接朝關東地區席捲而來,但是天氣將會受氣流影響而不穩定。)
  想到這兒,金田一突然又憶起另一件事。
  (後天的“傳統活動”到底是什麼?這個房間的“傳說”又是什麼?)
  “阿一,怎麼了?”
  美雪注意到金田一的表情有些不太尋常。
  “啊!沒……沒什麼啦!我看這些灰塵得花上一天才能打掃幹淨。”
  “對呀!真髒,得好好地清理一番!”
  美雪從綠色水桶裏拿出一條抹布,並用力把它扭幹。
  “算了啦!反正又不會用到,掃得那麼幹淨給誰看啊!”
  金田一說罷,將手上的一團棉絮丟進桌子旁邊的垃圾筒裏。
  “不行啦!會帶來厄運的喲!”
  美雪急忙說道。
  “剛才大野不是說,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試試看嗎?我們就來試一試。”
  “不要啦!你就是喜歡胡來。”
  “怎麼?你怕啦?”
  “才沒有呢!我只是……”
  “既然不怕,幹嘛還阻止我?”
  金田一邊說邊拿起吸塵器開始動工。
5

  “求求你,別再逼我了!”
  當金田一和美雪正准備收拾掃除用具離開“百日紅”時,對面的走廊傳來一聲大叫。
  “川崎先生,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玩樂。”
  講話的是一個長發女人,年紀約莫三十歲左右。
  她戴著一副眼鏡,一雙細長的眼睛看起來充滿智慧,但是卻給人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哈哈!花村老師,我知道。但是學生們後天才會到,不趁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往後的兩星期怎麼受得了?”
  被稱為“川崎先生”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理著平頭的中年男子,他說完話後還把手搭在花村的肩上。
  “不要!”
  花村歇斯底里地狂叫著,並且把川崎的手猛力一甩。
  “喂!你這個人真沒禮貌。不要把每個人都當成色狼好嗎?”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分了點,花村急忙低下頭道歉:“對、對不起。不過,我真的不想出去曬太陽。你應該也知道紫外線是導致皮膚癌的主因吧!我實在是不想去海邊……”
  川崎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楞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必須以一個專業醫師的身分告訴你,身為黃種人的日本人和歐美的白人不同,根本沒有必要視紫外線為天敵。不過,既然你堅持的話,那就等回到東京後,再一起吃頓晚餐吧!晚上總不用擔心紫外線了吧?”
  “我考慮看看。”
  當川崎又想搭花村的肩膀時,突然發現金田一和美雪站在不遠處,於是急忙抽回手。
  “你們是誰?”
  金田一想打破這個窘境,於是大聲喊道:“你們好!我們是來這邊打工的學生,我叫金田一一,請多指教。”
  “我是七瀨美雪,請多指教!”
  美雪在一旁像助選員似地跟著疾聲高呼。
  “這樣啊……我是講師川崎洋三。”
  川崎故意將視線移到別處。
  “你們好!我是花村麻美,是補習班的英語講師。”
  花村在說話時,輕輕將手放在嘴邊,動作十分優雅,非常有女人味,怪不得川崎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金田一仔細地看了川崎一眼,赫然發現他很眼熟。
  “對了!你是不是那位在‘不動綜合醫院’幫我檢查胃的醫生?”
  “啊?你是……”
  金田一指著自己的臉說:“你不記得我啦?我在診療室裏還跟你討論很久呢!”
  “哦……你是那個高中生。嗯,叫什麼來著?”
  “金田一一。”
  “哦!對、對!我想起來了。我那時還覺得你的名字滿特殊的,沒錯!是金田一一。”
  “哈哈!我也常被誤叫成金田二呢!”
  金田一心裏雖然不怎麼愉快,但還是笑嘻嘻地自我解嘲。
  “你不是醫院的醫生嗎?為什麼會來這裏當講師呢?”
  “打工啊!打工。”
  “醫生不是賺很多錢嗎?為什麼還需要打工呢?”
  “其實那種大醫院的待遇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更何況,我對教書很有興趣。”
  “川崎先生雖然是醫生,但他也寫過許多數學方面的教科書喲!”
  花村收回剛才的兇悍態度,拍起川崎的馬屁來了。
  “我本身也是高中老師。這裏的講師可都是擁有豐富的教學經驗,來頭不小的哦!每年來這裏補習的學生大都能如願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學校。你們也可以來試試看啊!不過,學費倒是不便宜。”
  “不、不,饒了我吧!我對讀書沒什麼興趣。”
  金田一剛說完,美雪立刻插進來問:“喲!只有讀書而已嗎?”
  “少羅嗦!”
  看到他們兩人互不相讓、鬥嘴的樣子,花村覺得挺有趣的。
  “你們兩個還真鮮呢!”
  “是嗎?”
  金田一拋下和美雪的“戰場”,回過頭來問道。
  “至少來這裏的學生中,找不到像你們這一類型的人。”
  花村說完,便回頭往長長的走廊望去。
  “那些學生是哪種類型呢?”
  “大概可分為三種類型:一種是自視甚高的人;另一種是沒有自己的主見,完全照著父母親的話去做的人;而第三種則是為了不辜負父母的期盼,拚命用功的人。”
  “咦?難道沒有為了拯救世人而立志成為醫生的人嗎?電視劇裏的醫生不都是這樣的。”
  花村聽了金田一的話後,不禁苦笑道:“現在想要做醫生的通常都是出身醫生世家的子女,這些小孩從小就照著父母安排好的道路走,理所當然地認定自己以後也是當醫生。至於你說的那種持有崇高情操的人,是不會來我們這種貴族補習班的。”
  “是這樣的啊!”
  聽到這裏,金田一突然對花村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她一下子對川崎非常無禮,一下子又奉承他;一會兒對醫生極為尊重,一會兒又對那些准備當醫生的補習班學生冷嘲熱諷。
  不過,花村似乎對“醫生”這個行業有著一份奇特的情懷。
  (究竟是愛,還是恨?)
  關於這一點,金田一就不得而知了。
  這棟榮光宿舍似乎充滿著不可言喻的矛盾氣氛。
  首先是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滿著都會氣息,卻跑來這個孤島上煮飯的女廚師新谷百合。
  再來是因為喜歡這棟老舊建築物,每年都會來這裏打工的大學生大野公平。
  還有表裏不一、色迷迷的舍監塚原傳造,以及把醫科專修補習班講師當副業的川崎洋三。
  “金田一、七瀨,你們兩人要好好加油哦!要逃的話要在這兩天趕快走喲!不然等到第一批學生來了之後,三天內可是不會有船來這裏的。”
  花村將眼睛謎成一條線,似笑非笑地說著。
6

  隔日,金田一和美雪真是忙得透不過氣來了。
  因為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從打掃、洗衣、廚房工作,池塘垃圾的清到除草……
  通通都是金田一、美雪和大野的工作範圍。
  雖然忙得不可開交,但他們兩人都非常愉快,因為只要沒被塚原逮到話,倒是可以“摸點小魚”。
  只是大野常會皮笑肉不笑地丟下這一句:“好戲就要登場羅!”
  這句話令金田一和美雪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
  晚餐後,和金田一一起收拾碗盤的美雪略帶不安地問:“阿一,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啊?哪句話?”
  “就是大野呀!他不是說:‘好戲就要登場羅!’然後又笑得很詭異。”
  “哦,聽你這麼一說,倒是……”
  “明天來的學生不知道會是些什麼樣的人?”
  “還不都是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人。”
  “是嗎?
  可是我有點擔心呀!
  考醫學院的人應該都很厲害吧!
  不曉得會不會看不起我們……”
  “哎喲!如想太多了。”
  “唉!算了。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勝任愉快,而且也滿好玩的。”
  “看吧!
  聽我的建議准沒錯,滿有趣的吧?”
  “嗯,大野人還挺不錯的,百合也滿好相處……就是那個塚原舍監有點令人作嘔。”
  “對呀!如果那老頭不在的話就太完美了。”
  “對了!阿一,你有沒有看到西館後面的那間教堂?”
  “有啊!那間教堂建得真美。怎麼了?”
  “那是大正時代建的,聽說是出自一位義大利名建築師之手,而榮光宿舍則是他的弟子所設計的。”
  “哇!義大利設計師呀!咦?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大野告訴我的,他好厲害,什麼都知道。
  “(大野這傢伙!)此刻,金田一的內心波濤洶湧。(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單獨在一起過了?)美雪並未察覺到金田一複雜的心情,繼續侃侃而談:“我一來到這裏,就被那間教堂深深吸引,真是美極了!”
  金田一頓不以為然地反駁道:“哼!但是塚原舍監叫我去拿梯子時,那裏只不過是一間灰塵滿布的置物間,不過,天花板倒是滿高的。”
  “怪不得大野會說:‘那麼偉大的建築物居然被當成置物間,實在太可惜了!’
  “對呀!”
  不過,它是因為‘夠老舊’才偉大的嗎?
  “你怎麼這麼說?”
  “這回換美雪不高興了。”
  阿一,你有點奇怪呀!
  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
  “沒、沒有啊!”
  “聽了美雪的話,金田一有些慚愧,他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一點嫉妒心而說了那些不成熟的話。”
  我有點累,先回房去睡了。
  “金田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便走出餐廳。現在只留下低著頭,滿肚子疑問的美雪留在原地。大家請注意,學生們很快就要到達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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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2:0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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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塚原一邊看著慢慢駛進碼頭的白色大型遊艇,一邊叫道:“這些學生大都是名醫的子女,我們的責任就是要讓他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來!各位,露出你們的笑容,哈哈!”
  塚原說畢,就露出那嘴黃板牙哈哈大笑。
  自色遊艇靠了岸,放下舷梯後,學生們都小心翼翼地抓緊欄杆,踏上碼頭的水泥地。
  “好大的船啊!”
  美雪瞪大眼睛,十分驚歎地叫道。
  白色的豪華遊艇讓人目眩,這和先前金田一等人所乘的簡陋漁船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繳了那麼多的學費,總不能讓他們坐漁船呀!”
  百合像是洞悉金田一心事般地解釋。
  “漁船也滿好玩的啊!是不是?阿一……阿一?”
  金田一只是張著嘴呆立著,美雪看他沒反應,於是貼近他耳朵大叫:“阿一!”
  “哇!”
  “你沒聽見我在說話嗎?”
  “啊!哦……有、有呀!有聽到啊!”
  其實他根本什麼都沒聽見,因為睡眠不足,所以現在腦中是一片混沌。
  昨晚在餐廳和美雪的僵局,令金田一整夜輾轉難眠。
  金田一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浮現大野和美雪兩人談笑的情景。
  當他極力想甩掉這些畫面時,腦海裏又浮起美雪夾雜在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裏,興高采烈地說著金田一聽不懂的話。
  事實上,美雪根本沒把昨晚爭論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今天早上六點半還去叫金田一起床。
  “坐漁船也滿有趣的,你說是不是?”
  美雪再次問道。
  “嗯!不過會暈船。”
  金田一話聲甫落,隨即傳來男生“哇!”
  的悲鳴聲。
  原來是一個提著好幾個行李袋的少年跌倒在地上。
  (他可能是一不小心腳滑,就從舷梯上跌下來的吧!)
  金田一的瞌睡蟲立刻一掃而空,他急忙跑上前去。
  “喂,你還好吧?”
  那個少年把頭抬起來,及肩的長發散落在滿是汗水的臉頰上。
  他本來准備要拉金田一伸出來的手,瞬間卻又迅速抽回。
  “沒關系,你走開。”
  金田一頓時楞在當場,他沒料到這個少年會對一個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如此失禮。
  因此,金田一也不甘示弱地嚷嚷:“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為了……”
  “喂!椎名,怎麼了?”
  “啊!跌倒了呀!真是笨。”
  金田一轉頭一看,兩個剛下船的少年正有些挑逗地笑著。
  其中一個眼角往上吊的少年,朝金田一和還在地上的椎名瞥了一眼。
  “你真是沒用!還把我的行李袋弄髒了。”
  另外一個體形較壯的少年,用著和自己身材極不搭調的高亢語調叫道。
  聽到他的責罵之後,椎名趕忙爬起來。
  “加藤,對、對不起。”
  椎名手忙腳亂地撿起地上的行李袋。
  “我的也弄髒了,笨蛋!”
  開口的是那個眼角往上吊的少年。
  他把左手插在口袋,然後將腳踏在好像是椎名的行李袋上。
  按著,他又瞟了站在一旁的金田一一眼,抬高下巴問道:“你是今年新來的工讀生啊?”
  他絲毫不把人看在眼裏,正如花村所說的“自視甚高”的那一種人。
  霎時,一股厭惡感竄上金田一的心頭。
  就在這時候,有人開口說話了。
  “森村,不要太過分了!”
  眾人都沒注意到花村是何時出現的。
  “自己的行李該自己提吧!”
  “我們可沒有強迫他喲!花村老師。”
  森村旋即得意洋洋地轉頭對椎名說:“對吧?是不是你自願的?”
  “是、是啊!花村老師,是我自己要幫他們拿的。嘿!嘿!”
  椎名臉色鐵青地趕緊打圓場。
  “是這樣啊!那我就無話可說了。”
  花村也拿他們沒轍,遂逕自往前走去。
  椎名掛著謙卑的笑容,再次提起三個行李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他突然在金田一的面前站住,並十分不客氣地說:“喂!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咦?你是指我嗎?”
  金田一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並沒有特別注意你呀!只不過是學生的人數比想像中少……”
  “少來了!你是看我跌倒覺得滑稽是嗎?你也只不過是個工讀生而已。”
  “不!不是這樣的,我……”
  金田一頓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此時,森村和加藤又靠了過來。
  “哇!吵架呀!好呀!”
  “椎名,加油!幹掉他。”
  面對他們的搖旗吶喊,椎名的臉開始脹紅,金田一也憤怒起來。
  “你這個混蛋!”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
  “住手,阿一!”
  美雪見狀,急忙跑過來阻止。
  “對不起,我替阿一向你們道歉,對不起。”
  美雪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喂!美雪,我又還沒……”
  金田一話還沒說完,就被美雪半推半拉地拖離現場。
8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是怎麼了嘛?”
  美雪來到西館的餐廳,剛坐下來就立刻質問金田一。
  “那傢伙太過分了,所以我才……”
  其實金田一根本不是塊打架的料,他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對人動粗。
  “那個椎名對狗眼看人低的森村還有那個胖子加藤唯命是從,但卻看不起我們這些工讀生。哼!真氣人!早知道就不要管他。王八蛋!想起來就一肚子火。”
  “哎呀!算了啦!我想他們的壓力一定很大,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了。”
  “我知道啦!我可不想被炒魷魚,你放心吧!”
  事實上,令金田一氣憤的不只是椎名他們三人的行為而已。
  (當時還有其他學生在場呀!
  為什麼沒有人出來阻止呢?
  不,好像連多看一眼的人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此,金田一真是百思不解。
  (這些學生對別人完全漠不關心……
  難道考醫科的人真的和普通人不同嗎?
  像這些對他人毫無關懷之心的學生,能當醫生嗎?
  真令人不敢想像!)
  “好戲就要登場羅!”
  現在,金田一似乎有點明白大野這句話的意思了。
  “哎呀!剛才真是好險。”
  說話的人也是前來補習的學生一員,年紀和金田一差不多。
  他笑眯眯地靠在餐廳入口處的牆壁上。
  當他看到金田一已注意到他時,便慢慢地走向前。
  “我想,你的心裏一定在想不該來這種鬼地方打工吧?但是已經來不及羅!得等到三天後才會有第二批的學生來,而且我們連打電話都不行,這裏完全是軍事化的管理。”
  “請問你是?”
  金田一客氣地問道。
  “哦!對不起。我叫川島豐,也是參加‘FHS’的學生,請多指教。”
  川島輕輕地點了點頭。
  “什麼是‘FHS’?”
  聽到金田一這麼問,川島的神情顯得相當訝異。
  “你不知道嗎?就是舉辦這個校外教學的補習班呀!‘不動比保柯拉特斯補習班’的簡稱就是‘FHS’。你們知道‘比保柯拉特斯’嗎?”
  “美雪,那是什麼啊?”
  每次碰到難題,金田一就會立刻向美雪求救,而美雪也總是不負所望地為他解答。
  “他是古希臘的一名醫學家,他認為人體是由火、水、空氣和另外一個什麼東西組成的。是嗎?”
  “沒錯。你懂得還不少嘛!正確的答案是由火、水、空氣和土四大元素組成。我現在就讀的高中就是‘不動比保柯拉特斯學園’。你們知道嗎?我們校長演講時有一個毛病。嗯……本校,嗯……是以古希臘偉大醫學家,嗯……比保柯拉特斯之名所命名的……嗯……他大概每二秒就會挾一句‘嗯……’,我們聽到耳朵都快要長繭了。”
  川島邊模仿聲音還邊加上動作。
  雖然金田一和美雪都沒看過川島口中的校長,但因為他模仿得相當逼真,於是噗哧地笑了起來。
  就這樣,他們三人就有如舊識般地打開話匣子。
  “哈哈哈!你挺風趣的嘛!哦!我叫金田一一。”
  “你好,我是七瀨美雪。”
  美雪也大聲介紹自己。
  “啊!你們不要這麼拘束,你們要叫我‘豐’或‘阿豐’都可以。你們應該也是高中生吧?我現在就讀高三。”
  “我們兩個是高二生。”
  美雪將雙手放在下顎說道。
  川島也立刻模仿美雪的動作和語調說:“啊!真的嗎?”
  他的模仿幾可亂真,金田一看了也覺得非常有趣。
  “太好了,還有像你這樣的人在,我們就安心多了。你們這群學生中,好像怪人挺多的。”
  川島把雙手交抱在胸前猛點頭。
  “對、對。特別是和你起口角的那三個人,一個是作賤自己的椎名真木男,第二個是胖子加藤賢太郎,還有一個是自以為很了不起的森村圭一,這幾個傢伙最令人反感。其實森村是我們校長的兒子,所以他為所欲為、十分囂張,沒人敢說他的不是……”
  “川島,你在說誰呀?”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
  剎那間,在場三人都不約而同地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孩子,正站在餐廳門口。
  “太田!”
  川島的神色變得有些僵硬。
  “如果被森村聽到你剛才說的話,你就別想再繼續讀下去了喲!”
  太田說完後,走到咖啡沖泡台前面,粗暴地抽出一個紙杯。
  “阿綾,我是開、開玩笑的啦!我是特地來安慰他們,不然他們搞不好嚇得要跑回家了……”
  川島拚命對著太田解釋,並且朝著她走過去。
  “對不起,請你不要叫得這麼親密好嗎?我和你可沒有這種交情,希望你不要太自作多情。”
  “哎喲!我只不過是覺得大家既然有緣做同學,就應該好好珍惜這段緣份罷了。”
  “川島,你自己小心點。”
  “喂、喂!你該不會是想去打小報告吧?”
  “嗯,你說該怎麼辦呢?”
  太田邊把咖啡倒進紙杯邊問。
  “饒了我吧!不然,我可是要變成第二個海老澤……”
  川島這時突然住了嘴,然後朝不明事由的金田一和美雪瞄過去。
  “海老……”
  金田一喃喃自語道。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看過……)
  金田一看了川島一眼,發現他的神情已從嘻嘻哈哈的模樣變成苦瓜臉。
  太田的臉色也倏地沈了下來,但是她很快地以冷笑掩飾過去。
  “哼!你的事我可管不著。”
  “太田,你、你……”
  “你們就別再爭了。”
  金田一看不過去,忍不住出面調停。
  “你不要多管閒事!你要搞清楚自己只是一個工讀生,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小心我叫川崎老師辭掉你!”
  太田的矛頭旋即指向金田一。
  “你好像很喜歡挑撥是非呀!我從沒看過像你這樣尖酸刻薄的女孩。”
  金田一也不管美雪暗示他別再說的眼神,一古腦兒地脫口而出。
  “我可是要先聲明一點,我們和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們是為了一個遠大的目標在努力,這樣才不會辜負親友和父母對我們的期望。”
  太田極為不屑地回辯。
  “哼!我還不想給像你這樣的醫生看病呢!搞不好病情還會加重!”
  “你、你說什麼?”
  正當太田快要發飆時,大野剛好走了進來。
  “各位,別再吵了。這樣可不行哦!大家還要在這裏相處兩個星期呢!”
  太田瞪了大野一眼,但很快又收回她銳利的視線。
  “大野,你好好管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工讀生。”
  太田丟下這一句話,就快步離去。
  按著進來的是一男一女,他們雖然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但並沒有多問,就直接走向咖啡沖泡台。
  “富永、白石。”
  大野叫住這兩人。
  “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也是補習班的學生:富永純矢和白石美穗。這兩位則是工讀生金田一一和七瀨美雪。”
  吉田永和白石兩人皆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9

  學生們抵達後,吃過午餐稍作休息,就開始上課了。
  在他們上課的這段時間,金田一和美雪收拾好碗盤,做完清潔工作之後,就在大野的陪同下出去外面逛逛。
  大野已經是第五次來這裏打工,對於島上的地形非常熟悉。
  鬼火島是一個直徑大約三公里左右的東西向長形小島,所以只需兩、三個小時就能逛完全島。
  他們登上了小丘頂眺望全島風光後,又朝海岸邊走去。
  “哇!好美哦!”
  美雪十分陶醉地驚歎道。
  “大野,這裏的沙子為什麼是白色的?”
  金田一抓起一把腳邊的沙。
  “可能是含有較多的石灰吧!因為在好久以前,這一帶是屬於熱帶性氣候。近來還在海中發現大批的珊瑚群呢!我想這個島可能是從珊瑚礁隆起而形成的,珊瑚變成化石然後成為石灰,所以這裏的沙子都是雪白色的。”
  大野伸了一個懶腰,又繼續說:“這真是個奇妙的小島,雖然它很小,但是還會湧出泉水來!在西館東側的那個池塘,就是這樣形成的。我想,當初之所以把這邊辟為療養院,水源也是一大關鍵吧!我不只喜歡宿舍的建築,我更愛這個島,在這邊可以忘記一切不愉快的事。”
  大野眺望著海的另一方,海浪比起早上學生們抵達時更高了,而厚厚的雲層幾乎籠罩住天空的三分之一。
  “對了!大野。”
  金田一突然想到一件事。
  “剛才我們有經過一棟和我們住的地方一模一樣的建築物,那就是‘東館’嗎?”
  “對呀!”
  “今天抵達的學生一共有七人。有令人生厭約‘三人組’椎名、森村和加藤……還有風趣的川島、凶婆子太田……還有……”
  “白石美穗和吉田永純矢。怎麼了?”
  “他們和我們一起住在西館,那東館不就用不到了嗎?”
  “不……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們,三天後還會有第二梯次的十五名學生到達,他們全部都被安排住在東館。”
  “什麼?十五個人?哇!那工作量不是又要加重好幾倍了。”
  “哈哈!沒問題的啦!熟悉工作之後,以後就會做得比較快。”
  “但是,為什麼要分成兩個梯次呢?第一梯次的學生會先送回去嗎?”
  美雪好奇地提出疑問。
  “不!大家會一起坐船回家。先來的這批學生是為了要追上第二梯次學生的程度,所以多上三天的課。也就是說,今天這批是成績較差的學生。等到第二批的學生來了之後,再重新上一次同樣的課程。川崎老師教數學,花村老師負責英語科,他們兩人也是為了第一梯次的學生才先到這裏的。”
  “哇!真嚴格,好像是依成績來決定一切。”
  金田一難以置信地說。
  “這就是補習班的作法,他們連住的地方也是依成績而定的。成績好的學生集中在東館,而西館也是從日照較好的東邊房間開始按成續排下來。”
  (這麼看來,這間補習班似乎是用成績的好壞來決定待遇,好讓學生有所覺悟,進而產生彼此間的競爭意識。)
  “真受不了!要是我早就逃跑了。”
  大野聽到金田一這些話,忍不住笑說:“就是為了要防止學生逃跑,所以在第二梯次的學生到達之前,這裏沒有任何船會來。而且,除非是緊急的事方可以用電話對外聯絡。這個島就像監獄一樣,只有鳥才飛得出去。”
  “真可憐。”
  美雪搖著頭,無限感慨地說著。
  “對呀!所以我每年都要舉辦一個‘活動’,只有暑期課程才有哦!希望能多少留給他們一些回憶。你們願意幫忙嗎?”
  “嗯,當然羅!”
  美雪馬上附和道。
  “就是第一天你所說的‘傳統活動’嗎?”
  大野聞言,立即笑道:“答對了!就在今晚哦!榮光宿舍西館的‘試膽大賽’!”
  “試膽大賽?”
  金田一明顯地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
  “咦?金田一,你怕呀?”
  “才、才沒有呢!只是,那些人會參加這種活動嗎?”
  “當然,只要我說一句話,他們就會來參加。”
  “啊?”
  金田一猜不透大野何以這麼有信心。
  (不過,剛才那個叫太田的凶婆子,倒是因為他的一句話而住口的。)
  就這一點來看,金田一不得不對大野另眼相看。
  (這個對建築研究頗深的大野,為什麼能讓學生們對他唯命是從!)
  “要准備晚飯羅!走吧!”
  大野率先往回走。
  金田一往榮光宿舍的方向看去,一大片烏雲正籠罩在宿舍的上方。
  “今天晚上到底要怎麼試膽量呢?”
  美雪狐疑地看著大野。
  大野聞言後,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其實那棟西館流傳著一個怪譚。”
  “怪譚?”
  “嗯!‘那種東西’會出來喲!”
  “哈哈!怎麼可能?”
  金出一十分不以為然。
  大野則露出銳利的眼神。
  “是真的。‘FHS’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個傳聞,不管是老師、學生都是這麼叫它……”
  說到這兒,大野刻意壓低嗓門說:“‘午夜零時的惡靈’。”
10

  (喉頭幹得發燙!在行動之前,應該先去喝杯水。)
  但是,“惡靈”還是忍了下來。
  (萬一被人發現的話,那該怎麼辦?
  應該沒問題的,只不過是去喝水而已。
  不行!
  要殺人的人怎麼能輕易露面!
  說不定還會犯下一些不經意的錯誤,一定要謹慎一點。)
  “惡靈”在心中自問自答一番後,全情逐漸平靜下來。
  為了解渴,“惡靈”只好乾咳幾聲,然後雙手小心翼翼地戴上手術專用的手套。
  “惡靈”的口袋裏早已准備好“必要的道具”了。
  過了一會兒,“惡靈”彎下腰來,從鑰匙孔窺探走廊上的情形。
  走廊上只有昏暗的白燈泡照著牆壁,看不到半個人影。
  於是,“惡靈”輕輕地轉開門鎖……
  走廊上出奇地安靜,但是,並不像那間醫院令人有種刺骨的寒栗感。
  (也許白燈泡給人的感覺比較溫暖吧!
  而且牆壁和走廊也不是由鋼筋水泥建造的。)
  老舊的木造走廊喀喀作響,“惡靈”還是比較適合在這裏出現。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點多,學生們正在房裏做課程複習和預習的工作,根本不會注意到走廊上的聲音。
  “惡靈”很快地到達“那傢伙”的門口。
  他豎起耳朵傾聽房裏的一舉一動。
  (“那傢伙”正在聽錄音帶。)
  隨後,“惡靈”又從鑰匙孔向房裏窺視。
  “惡靈”的目標正坐在書桌前。
  一陣憎恨感倏地竄上“惡靈”的心頭。
  “惡靈”的手開始顫抖個不停。
  (時間還沒到,再等一會兒。)
  “惡靈”在心裏對自己說著。
  (再等一下,還不是下手的時候!
  對!
  就是這樣!
  我的手已經停止頭抖了。
  再視察一下四周的情形,嗯,就是現在!)
  “惡靈”輕輕地敲了一下房門。
  “啊?是誰呀?這麼晚了還……”
  門內傳來“那傢伙”的聲音,而且他的腳步緩緩逼進房門。
  卡噠!
  “惡靈”猛然將房門推開。
  這時,錄音機裏傳來單調而有節奏的英文教學聲音。
  “惡靈”迅雷不及掩耳地用食指制止“那傢伙”想要說的話。
  “噓!”
  “惡靈”很快地踏進房內,然後反手將門關上。
  “那傢伙”雖然有點驚訝,但並沒有開口說話,又轉身走回書桌。
  錄音機裏繼續播放著同樣的聲音:“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重複多次的語句,令“惡靈”聽了生厭。
  此外,坐回椅子上的“那傢伙”似乎還跟著節奏在擺動身體。
  他的表情和動作絲毫沒有一點警戒心。
  “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
  錄音機傳來的聲音似乎要警告些什麼。
  “惡靈”對著轉頭過來的“那傢伙”露出“笑裏藏刀”般的微笑。
  “惡靈”持著兇器的雙手放在身後。
  “那傢伙”萬萬沒想到自己即將踏上黃泉路,他毫無防備地轉過身去。
  (就是現在!)
  “惡靈”在腦中狂叫。
  “惡靈”上前一大步,然後把繩索快速地卷在“那傢伙”的頸項上。
  “Break his body and break his heart!”
  只見“那傢伙”的身體不住地搖擺,然後不支倒地,額頭不時撞擊到椅子,使他痛苦地發出細微的呻吟聲。
  接下來,“惡靈”騎在他的背上,使盡全力拉緊繩子。
  “……”
  “那傢伙”已叫不出聲,雙手雙腳掙紮個不停。
  他用盡全力想從痛楚中掙脫出來,但是“惡靈”也不甘示弱,雙方都汗流浹背地拉扯著。
  “Shake your body and shake your heart!”
  那一成不變的旋律直入“惡靈”的腦中。
  “Break his body and break his heart!”
  “惡靈”內心的憎惡感再也按捺不住,從全身上下的毛孔中噴泄出來。
  (去死吧!)
  “Shake your body and shake your heart!Break his body and break hisheart!”
  “惡靈”緊咬的牙根吱吱作響,額頭上的血管也漸漸暴起,似乎要賁張而出。
  (殺死你!殺死你!死吧!死吧!死吧……)
  當“惡靈”稍微恢復神智時,才發覺自己眼冒金星。
  他用手背拭去嘴角的口水,發現手背上面沾著一些血跡,而且感覺嘴裏似乎有個異物,“惡靈”立即將它吐在掌心。
  (是牙齒!
  可能是剛才用力過猛的關系。)
  “惡靈”將沾著血跡的牙齒放在口袋裏,做了一次深呼吸。
  “呼……呼……”
  他往地上看了一眼,只見“那傢伙”身體扭曲著臥倒在地。
  “惡靈”搖了搖“那傢伙”的背,他並沒有任何反應。
  之後,“惡靈”又將食指擺在“那傢伙”的鼻孔下。
  (死了!殺死他了!)
  “惡靈”一點也沒有後悔,只有一份異常的興奮感,因此手、腳和嘴唇又開始顫抖起來。
  他興奮地想要大聲吶喊,但還是忍住了。
  (你幹得不錯!)
  剎那間,有個聲音又在“惡靈”的腦海裏響起。
  (不過,還沒完哦!還有下一個行動。)
  “惡靈”重新調整呼吸節奏,准備再次“出發”。
  他把趴伏在地上的屍體翻轉過來。
  只見他那一雙混濁的眼睛瞪著天花板,舌頭吐在外面,而額頭上的血跡也把右眼球染成一片鮮紅。
  (多麼淒慘的死狀!他的人生註定要如此。)
  “惡靈”重新再做最後的確認。
  事前“惡靈”偷偷拿出來的鑰匙,現在正好好地躺在口袋裏。
  目前當務之急是要將屍體搬走,“惡靈”的一切行動從現在才開始,所需的時間大概是二十分鐘。
  (現在是十點半。沒問題!時間還很充裕。)
  錄音機裏的教學聲音沒有停過,只是這節課程好像跟剛剛不同。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惡靈”慢慢地站起來關掉錄音機,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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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3: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鑰匙孔內的慘劇


1

  金田一拖著長長的聲音問:“大野,‘那個東西’真的會來嗎?”
  在這間沒有燈光的老舊餐廳裏,只有小型手電筒的微弱光線,四周飄散出宛如鬼屋般陰森恐怖的氣氛。
  仔細想想,這間白天裏人來人往的餐廳,入夜後卻被選定為“試膽大賽”的集合地點,還真有點格格不入呢!
  牆壁上的斑駁裂痕、天花板映現出來的汙漬,乃至於窗外晃動的枝葉,無不讓人覺得似乎隨時會看到“不存在的東西”。
  美雪緊緊靠在金田一身邊,死命抓著他的肩膀。
  金田一內心的恐懼感並不亞於美雪,但他為了表現出男子氣概,故意擺出一副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的神態。
  “他們不來的話,我們三個人也可以開始呀!只不過這麼一來,還真有點恐怖。在這間陰森詭異的餐廳裏,只有我們三個人,也許惡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不要說了!阿一,你不要再鬧了!”
  美雪緊抓著金田一的肩膀,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此外,美雪那傲人的“雙峰”往前壓著金田一,害得做差點流鼻血。
  “喂!大野,怎麼回事?如果真的沒有其他人來。‘試膽大賽’也要照常進行嗎?”
  金田一有點不悅地問。
  “一定會來的!”
  大野信心十足地笑道,按著又看了看手錶。
  “距離集合時間還有五分鐘,不來的學生應該只有森村那三個人。”
  “啊!就是那三人組呀!”
  美雪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氣,而金田一也是同樣的心情。
  “不對!加藤好像會來。”
  “是嗎?”
  美雪一聽,不由得皺起雙眉。
  “那麼,你指不會來的人是……”
  “椎名,還有川島似乎也不會來。”
  金田一乍聽之下,立即驚訝地問道:“什麼?川島的個性不是非常活潑開朗嗎?真令人意外!我還以為他會拋下一切前來參加。”
  “他倒是說過:‘我會參加,但是以別的方式。’
  這麼一句話。”
  “他指的‘別的方式’是……”
  “你們好!
  “金田一話還沒說完,隨即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們定睛一看,一位短發少女正站在餐廳入口處。原來她就是那個名叫白石美穗的女孩,白天時,她曾在餐廳和金田一及美雪打過照面。現在,她身穿輕便的牛仔褲及了恤,和白天的感覺截然不同。”
  哎呀!
  已經開始集合了……
  可是,看來只有向導來嘛!
  真有趣!
  呵呵呵!
  “白石一笑,她的大眼睛便謎成一條線。金田一及美雪似乎也被她的笑聲感染,跟著例開嘴笑了起來。白天的白石給人的印象帶點冷酷,臉上沒什麼表情;想不到她一笑起來,那道濃眉卻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都只是一個極為平凡的女高中生。白石不經意地和金田一四目相接,隨即又微微一笑說:“早上真失禮!你們是金田一和七瀨吧?應該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有沒有聽大野提起關於這棟宿舍的傳說啊?”
  白石還真是快人快語,而且口齒相當清晰,光從她孩子般的外表是絕對無法讓人看出她是十分爽快的女孩。
  金田一回道:“你是指‘午夜零時的惡靈’?”
  “什麼?你們已經知道了呀!我還想如果你們不知道的話,我准備要詳細地告訴你們呢!”
  “不!其實我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曉得宿舍有惡靈出沒……”
  “所以羅!還是由我來詳細說明一下吧!大野,可以嗎?”
  “可以呀!但是你可別嚇壞大家了,‘百日紅’那間房間若沒有人去打掃打掃,會很傷腦筋的!”
  “好吧!讓我來說說流傳在這棟古老宿舍裏的恐怖傳說……”
  當白石清清喉嚨正想導入正題時,卻傳來一個粗野的男人聲。
  “我也要聽!傳聞是怎麼說的?”
  不知何時,餐廳入口處已站了三個人,他們分別是加藤賢太郎、太田綾以及富永純矢。
  剛才冒冒失失插進白石及金田一談話中的是加藤,他有一百七十公分高,因為肌肉結實,因此挺胸闊步之際讓人覺得非常有威嚴。
  金田一看他那副趾高氣昂的態度和似笑非笑的神情,很明顯地感受到他的傲慢性格。
  加藤出其不意地走到白石身旁,並催促道:“怎麼還不趕快開始?白石,你不是對超自然力量很感興趣嗎?你不是還搞一個‘超自然研究社’,弄一些莫名其妙的占卜嗎?”
  白石的神情十分僵硬,好像剛才不曾說那麼多話般地沈默不語。
  “喂!富永,你不是也聽過嗎?”
  加藤又將目標轉移到站在後方的富永。
  “不!我……”
  富永畏縮地心聲應道。
  但是,加藤依然緊迫盯人地追問:“我、我什麼啊?快說啊!”
  “我是知道一點點啦……”
  “哈哈!你准備開始講了嗎?”
  加藤說著說著便皺起眉頭。
  “還是我來說好了。”
  這時,大野插了進來。
  “加藤,可以嗎?”
  “隨你便!”
  加藤嘴上很乾脆地順從,但卻露出嫌惡的眼神。
  (這些學生不敢違逆大野,是因為大野年齡較長的關系嗎?不!事情似乎並不只是如此。)
  金田一的心中再度產生疑問。
  “這棟宿舍頗具歷史,從前是結核病療養院,我想大家都知道吧!”
  大野邊說邊舉起手電筒,環顧大家的表情。
  “這間療養院是專門為結核病患提供療養的場所,在這幢建築物建成之初,結核病還沒有突破性的治療方法。也就是說,以前曾有很多結核病患者死在這裏。”
  這會兒,眾人皆全神貫注地傾聽,臉上均不自覺地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美雪抓著金田一肩膀的那雙顫抖的手,又加重不少力道。
  “在輕井澤也有以結核病療養院改建成飯店的例子。而島上這幢建築物是特別經由知名義大利建築師之手,改建成學校宿舍。但是,那個房間……只有那間‘百日紅’絕對不能住人,這是為什麼呢?”
  大野說到這裏,換另一隻手拿手電筒,照射在天花板的光剛好折射在他的臉上。
  “因為那個房間正是惡靈的通道……”
  大野頓了一下,之後便娓娓道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百日紅’第一次傳聞有惡靈出沒,正好是十年前的事。那時這棟建築物已被‘FHS’(不動比保柯拉特斯補習班)買下,准備作為學生宿舍。結果在那一年,即傳出有人自殺的不幸消息。那位死者是在考不上大學之後,於三月初在自己家中,用窗簾上吊自殺身亡。他在自殺的半年前,曾到‘FHS’補習,就住在‘百日紅’這個房間。本來這個房間就是因為‘百日紅’這種植物給人不好的聯想,所以學生都不想住在這裏,久而久之,這個房間就被拿來作為應付不時之需時使用。死者就是因為他原先住的房間窗邊有麻雀巢,而且生銹的窗戶老是關不緊,所以才會搬到‘百日紅’這個空房。結果就在半年後,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至於首次有人目擊到惡靈,則是在那年的夏天八月十五日。這名學生住在西館,他在半夜十二點起床去上廁所,無意間經過‘百日紅’這個房間前。這間房應該沒有人住,卻傳來一些聲響。這名學生覺得有些奇怪,於是近身往鑰匙孔裏一瞧……只見房間內一片漆黑,這名學生心想大概是自己多心,正想離去之際,突然有個小小的光點躍入他的視線內,那個光點在窗外飄浮著,就這樣靜靜地停在半空中飄浮著。他再凝神一看,誰知道那個光點漸漸變強,不久,即膨脹成約壘球大小的模樣。”
  “難、難道那是人的靈魂?”
  美雪忍不住脫口問道,只見大野慢慢點頭。
  “這個嘛……應該是俗稱的‘鬼火’,隨著鬼火亮度的逐漸增強,學生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屋裏有一個晃動的影子。”
  “影子?”
  金田一吃驚地叫起來。
  “是呀!那是一具懸吊在半空中的屍體。”
  大野以微弱的聲音說出來。
  美雪更加用力地抓著金田一的肩膀,而且嚇得雙眼緊閉。
  大野手上的手電筒,這時看起來就像鬼火。
  金田一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那位學生看到這種情景,慘叫一聲後拔腿就跑,聞聲而來的舍監、老師以及其他學生,他們馬上用鑰匙打開‘百日紅’,但是裏面卻什麼也沒有。大家都說是那位學生眼花看錯了……不過,真正恐怖的在後面,從鑰匙孔看到鬼火及屍體的那位學生,第二天一早,就被發現死在‘百日紅’房間下方的池塘裏。”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下去!”
  美雪捂住耳朵高聲尖叫,她已經快要被嚇哭了,甚至連金田一也快要支撐不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咦?好像最後二個參加者也來了,看來‘試膽大賽’也該正式展開了。”
  大野的目光掃到站在餐廳入口處的來者,那是穿著一襲正式套裝的英語講師花村麻美。
  “大家好。”
  花村的雙手環抱在胸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花村老師也來參加,真是太好了!我們可以松一口氣了。”
  美雪放心地拍拍胸口。
  花村立即介面道:“哎呀!我也沒什麼膽子,到了緊要關頭,搞不好我會第一個先溜呢!”
  “可是有個大人在總是比較放心呀!阿一,你說是嗎?”
  “啊!哦……是呀!”
  金田一雖然這麼回答,但心中卻深感奇怪。
  (這位花村老師還真讓人摸不清楚她的個性。)
  她對其他老師只要稍微有點不高興,就會馬上提高嗓門大叫,然而不久之後卻又必恭必敬。
  對付專門欺負他人的學生,雖然花村會出聲指責,但只要對方回嘴,她就會馬上閉嘴,不發一語。
  還有,她對學生們嘴上說不關心,卻在三更半夜爬起來,前來探視參加“試膽大賽”的這些學生。
  (這不應該是她會做的事啊!這樣看起來還真有些矛盾。)
  花村曾說過她本來是個高中老師,而現在服務的這間補習班,教的則全都是希望能考進醫科的學生。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位老師?)
  金田一內心的疑問愈來愈多了。
  “好了!快到十二點了,我們也該動身前往惡靈之家‘百日紅’了。”
  大野說著便拿穩手電筒,引領眾人前往目的地。
  就這樣,金田一再度踏入一個奇妙、不可理解的恐怖事件中。
2

  大野公平、花村麻美、富永純矢、太田緩、白石美穗、加藤賢太郎,以及金田一和美雪,一共八個人停在“百日紅”房前。
  大野看看手錶,接著抬起頭來說:“還有三分鐘就到十二點了,現在大家猜拳決定‘試膽’的先後順序,准備好了嗎?”
  全部的人都無異議地點點頭。
  “第一個窺視鑰匙孔的人並不一定就會看見惡靈,基於公平的原則,我們以猜拳來決定先後。這樣一來,不管是誰看見惡靈,都不會有埋怨。好啦!我們不要吵到別人,猜拳時小聲一點……准備好了嗎?剪刀、石頭、布……金田一,你在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不是要猜拳嗎?”
  金田一振振有辭地回道。
  “不行、不行!你算是新來的向導,本來就應該要排第一個,這是沿習已久的傳統,我難道沒告訴過你嗎?”
  大野的話讓金田一錯愕地睜大雙眼。
  “哪有這回事?我完全沒聽過!我不幹,那不是擺明要我送死嗎?”
  金田一急急地辯解。
  “我不是曾經問過你是否願意全力配合?你也很爽快答應了,不是嗎?”
  大野仍舊面不改色地繼續勸慰著。
  “哪有這回事?原來你指的‘配合’是這件事,我真是上了賊船!”
  “好了、好了,你也別爭了。你不是一個堂堂的男子漢嗎?”
  “是男子漢沒錯……可是,如果我真的看見惡靈,不就沒命了嗎?我可不想要這麼早死……”
  “哎呀!那只是傳說。”
  “但確實發生過呀!”
  “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啦!你看,大家也都贊成呢!”
  “是嘛!向導,你就不要再辯解了,躲不掉的啦!”
  加藤帶著微笑,並將那張方正的臉往前湊上去。
  “不要拖拖拉拉的,你要我們這樣幹耗下去嗎?”
  就在這當兒,花村也插嘴進來說:“金田一,好啦!大家都在興頭上,你就阿沙力一點答應嘛!我喜歡有魄力的男子漢。”
  花村停了一會兒,黑暗中隱約可見她那塗著口紅的朱唇間,露出編貝般的牙齒。
  “你看,只剩下兩分鐘了,好啦!其他人趕快猜拳決定先後順序。對了,七瀨是女生,所以可以一起猜拳。大野,你覺得呢?”
  “好啊!當然可以。”
  “我真的可以猜拳嗎?真的?那太好了!我還以為阿一下來就輪到我,那樣就太殘忍了。”
  “喂,美雪!你不想排在我後面嗎?唉!算了,我認了!”
  “哇!金田一,你還真爽快。只剩一分鐘了,大家要不要先看看金田一的勇氣?”
  “贊成!”
  大家異口同聲贊同大野的提議,美雪當然也是其中一員。
  金田一帶著志忑不安的心,蹲下身來,同時還回頭瞪了美雪一眼。
  “你竟敢背叛我!”
  “阿一,對不起。”
  美雪雙手合掌,滿懷歉意地低下頭。
  “哼!算了,反正這些繪聲繪影的傳聞,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白石馬上介面道:“金田一,沒問題的啦!根據我的研究調查結果,之前做過的五次‘試膽大賽’中,聽說曾有兩次被人看見不明物體,而親眼目睹的那兩個人,不知道他們現在是生是死……”
  “好了啦!別再說這些了,我要看了,深呼吸……”
  金田一兩手扶著門鎖,然後慢慢把臉靠近鑰匙孔。
  冰冷的把手觸碰到金田一的額頭,他歪了歪頭,將右眼貼近鑰匙孔。
  “啊……”
  金田一睜大雙眼,只見鑰匙孔裏面一片漆黑,顯得相當幽靜。
  “什麼都看不到嘛!可以了吧?”
  “等一下!我的表還有十秒才十二點呢!”
  太田不懷好意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六、五、四、三、二、一……十二點!”
  這一刻,金田一仿佛可以聽到秒針在擺動的聲音。
  現在已經是午夜零時,他的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剎那間,金田一看見鑰匙孔那頭緩緩地出現火一般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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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3:4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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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亮光不像一般的燈火,其中隱隱透露著冰冷、陰森的氣息。
  頓時,金田一的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在沒有電燈的房內卻可以看見亮光,那光源一定是從某處而來。)
  在這間微亮的房內排列著一張床,床舖則緊靠著窗戶。
  「咦?」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氣。
  因為窗外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團光點,正靜靜地飄浮在半空中。
  那兩團光點慢慢地搖晃著,飄浮在窗外一片無根的漆黑中。
  它們似乎要在這神密的黑暗中,慢慢引誘出目擊者。
  見到這光景,金田一全身無法動彈,想叫也叫不出聲。
  (這是騙人的!一定是我眼花看錯了。說不定是星星或是什麼發光物體。不,也許是飛機或是偵察機飛過吧!一定是這樣!)
  金田一不停地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
  他極力想安撫內心的慌亂,試圖去解釋眼前這個詭異、無法用理論去說明的現象。
  而且在未得到答案之前,金田一根本不想將視線移開。
  (如果就這樣離開的話,可能再也找不到解答了!就這樣放棄的話,自己這一生可能會永遠被鑰匙孔內的「奇異」景象詛咒,想逃也逃不了。)
  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各種想法紛紛在金田一的腦中湧現,而後消失。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為什麼在空房內會有亮光?這應該是間空屋啊!)
  冷不防的,金田一的視線居然被遮住了!
  遮住他的視線的是像人形一般的物體,而且勉強可看出這個物體身穿一件淡藍色的寬鬆長袍。
  (好像曾經在哪兒見過似的……啊!對了!那是醫院病患所穿的服裝。)
  金田一的腦中方剛閃過這個念頭,那個物體便緩緩地搖晃身軀,像是要把什麼重物舉起來。
  透過那小小的鑰匙孔,金田一可以看到那個物體擁有一雙毫無血色、泛著青光的手。
  (像死人一樣泛著青光的手……不對!那不是皮膚的顏色。是手套!)
  金田一從「醫院病患服裝」聯想到,那個物體的手上應該是戴著外科醫生開刀專用的塑膠手套。
  接著,金田一注意到那個物體手上握著一種東西。
  (是繩索!而且是粗繩索的其中一頭。)
  那個物體的雙手慢慢拉起繩索,而繩索的另一頭似乎有重物垂吊著。
  終於,那個重物完全映入金田一眼簾……
  是一顆黑黑的人頭!
  那個物體繼續將人頭緩緩拉上來。
  金田一看到死者的額頭是一片土灰色,完全沒有血色。
  從死者額頭上的傷口處則流出紅黑色的血液。
  死者睜著混濁、突出的眼珠子,呆滯地望著前方。
  金田一的心臟簡直快要從喉嚨迸出去了。
  距離他開始貼近鑰匙孔,應該僅僅不過二十秒的時間,然而金田一卻覺得已經有數小時之久。
  金田一,很想放聲大叫,但是怎麼樣都叫不出聲。
  由於身體無法動彈,眼睛也閉不起來,金田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驀地,他的眼前出現一張凹陷的臉頰,然後是嘴巴,從張開的紫色嘴巴中則吐出紫黑色的舌頭。
  繩索緊緊地絞著死者的脖子,粗粗的繩子深陷在皮膚中。
  (絞死!
  這個名詞從金田一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把臉稍微往後移一點,以便將全部的景象盡收眼底。
  金田一道才終於看清楚繩索上綁著的人頭是誰。
  (是森村圭一!那受上吊的眼睛的確是他沒錯。)
  當椎名從舷梯上跌下來時,森村和加籐一起嘲笑地看著他。
  之前所發生的畫面,此時一一在金田一眼前重演一遍。
  同時間,金田一感覺到身體慢慢可以動彈了。
  「嗚……哇!」
  他彷彿從惡夢中驚醒般放聲大叫,瞬間即跳離房門,跌坐在地上。
  圍繞在金田一身旁的所有人,也發現到事情非同小可。
  加籐上前把手搭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體抖個不停的金田一肩上。
  「喂,你到底看到什麼?」
  加籐的眼睛閃著好奇的光芒。
  金田一頭抖著雙唇,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指著鑰匙孔。
  加籐帶著一副不信邪的表情,蹲在鑰匙孔前。
  「搞什麼嘛!你一定在開玩笑,難道真有惡靈出現,我就不信……」
  他語還沒說完,舌頭就開始打結,身體直打顫。
  經過幾秒鐘後,加籐也高聲呼叫,並且跌坐在金田一身上。
  他睜著那雙細小的眼睛,給結巴巴地說:「死、死人了!啊……森村,哇哇!」
  當場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凍結住了。
  「不是真的吧?」
  太田喃喃自語,臉上還泛著凝結的微笑,心想加籐一定是在開玩笑。
  「喂,你們聽!」
  大野指著「百日紅」的房門。
  吱……
  吱……
  一種像鋸子來回鋸東西的刺耳聲由門後傳了過來。
  咚!
  按著又傳來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音。
  所有人不禁都震懾住了。
  「誰?是誰在裏面?」
  太田說著便環顧四周,然後提高嗓門叫著:「是川島吧?是嗎?你快開門呀!」
  她用拳頭用力地捶著門板。
  就在這個時候,「百日紅」隔壁的「金木樨」房裏響起一陣哀號聲。
  「哇!」
  「金木棍」的門把被人猛烈地扭轉,房門隨即被打開。
  「啊!」
  椎名真木男一臉恐怖的表情,從房內飛奔而出,房門又迅速地關上。
  只見椎名背靠著牆,不住地喘氣。
  「那、那……那個……」
  椎名的嘴唇不停地顫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語不成句。
  「椎名,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大野緊張地追問。
  椎名的牙齒不停打顫,支支吾吾地答道:「沒、沒……沒什麼……」
  椎名用力甩開大野的手,軟趴趴地攤坐在地上。
  「不會沒什麼吧?看你那副樣子……說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不!可能是我自己看錯了……」
  「你看錯什麼?」
  「好像是……鬼火,在窗外搖晃……所以……」
  「鬼火?」
  大家異口同聲地大叫。
  大野過去抓著金田一的衣領,一古腦兒地把他提起來。
  「喂!到底怎麼回事?你從鑰匙孔裏看到什麼?」
  金田一先吞了口口水,平撫了一下情緒,然後才開口道:「我看到一具屍體,是森村圭一那個傢伙……他死在房內。不!他是被殺死的!」
  「什麼?你是說他被人殺死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真的!就像這樣……」
  金田一用兩手比著繩索扭絞的樣子。
  「他就是這樣,不知道被誰用繩子絞死了,額頭上還流著血……在房間裏面。」
  「不!不是真的吧?」
  太田此刻已不似先前的狂妄,反而變得長畏縮縮的。
  加籐驚魂未定地開口說:「誰……誰去把門打開?」
  「好,我來……」
  大野用力轉著門把。
  「不行啦!門鎖起來了。」
  「搞什麼鬼?三更半夜還這麼吵!」
  金田一轉身一看,正好接觸到一道刺眼的光線。
  原來是手上拿著手電筒的舍監塚原傳造來了。
  「大家集合在這裏做什麼?哦,原來是『試膽大賽』呀!你們這群傢伙又參加了啊?」
  塚原邊說邊掃視每個人的臉。
  「塚原舍監,不好了!有人死在『百日紅』裏。」
  大野挺身向前說道。
  「什麼?哈哈哈!還真會開玩笑。」
  塚原一點都不相信。
  「是真的!」
  金田一語氣肯定地點點頭。
  「我、我也看到了,森村不知道被誰絞死了……」
  加籐激動地邊說邊抓著塚原的手臂搖晃著。
  塚原似乎也察覺到事情有異,他困擾地皺緊眉頭。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可以放手了。我現在就把門打開,這樣可以吧!」
  他彎下身把一大串鑰匙拿起來,開始尋找「百日紅」的鑰匙。
  「快點!快呀!」
  太田的聲音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
  (可能是太田和森材的交情匪淺,因此反應比其他七個人要來得激動。七個人?等一下……)
  金田一對照一下參加「試膽大賽」的人和名字。
  (我、美雪、大野公平、花村麻美、加籐賢太郎、白石美穗、太田綾……還有一個人不見了!對啦!那位名叫富永純矢的男生呢?他怎麼不在這裏?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在這時,塚原回頭看著大家說道:「打開了。」
  他緩緩扭動門把,推開房門,所有人霎時都安靜下來。
  屋內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
  塚原先把電燈打開,白色的燈泡把室內照得大亮。
  金田一隨著塚原走進房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田一不由得困惑起來。
  因為屋內什麼東西也沒有,更見不到半個人影,和昨天大白天他和美雪來打掃時完全一樣,只是一間空屋而已。
  「讓開!」
  這次是加籐衝到房門口,他把金田一推開,直接跑進屋內。
  金田一被垃圾筒絆了一下,踉蹌地跟在加籐後面。
  「沒有?什麼都沒有……怎麼會……那剛才是……」
  加籐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搞什麼嘛!根本什麼都沒有。真是疑神疑鬼!」
  塚原不太高興地撇撇嘴說。
  「好了!各位可以回去睡覺了,明天大家還要早起呢!」
  他剛說完,馬上就轉身離去。
  「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田咄咄逼人地問加籐。
  「根本什麼都沒有嘛!加籐,難不成是你殺了森村,真是亂開玩笑……」
  「我真的沒有胡說,的確看得一清二楚,這傢伙也說他看見了。」
  加籐指了指金田一。
  太田根本不想再聽加籐解釋。
  「哼!反正你和嚮導事先就串通好了,想要嚇嚇大家,好把氣氛帶起來。這一定是受大野指使的。大野,對吧?」
  「不!我才沒有……」
  「算了、算了,我不玩了。這根本不是『試膽大賽』嘛!」
  她丟下這一串話,隨後也走出「百日紅」。
  金田一睜大眼睛,來回搜查屋內是否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或是可以藏屍體的角落。
  (這房間和我自天來時完全一樣,不可能有空間可以躲藏。可是,從鑰匙孔中所看到的影像又作何解釋?難道真的只是我的幻覺?)
  金田一走到窗戶前,發現窗戶沒有上鎖。
  (不過,這並不是關鍵所在。
  就算窗戶是開著的,那扛屍體的人怎麼可能在我和加籐從鑰匙孔看到景象後,到塚原舍監開門這短短的一分鐘之內,由二樓房間逃得無影無蹤?
  是呀!
  這絕對不可能。
  要不是惡靈或鬼魂的話,怎麼可能會有此絕技!)
  金田一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此時,其他人都已經三三兩兩各自回去自己的房間。
  美雪非常擔心金田一,因此一直在門外等待。
  她看到金田一出來,便立刻開口問道:「阿一,怎麼會這樣?」
  金田一非常明白美雪問這句話的意思,他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不過,絕對不會是我看走眼。我非常清楚,那的確是……)
  金田一把房內的燈關上,再一次回頭看著漆黑的房間,然後慢慢把門帶上,順便也把腦海中殘留的那一幕「慘劇」關在門內。
  金田一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前,他先走到「百日紅」對面盡頭處的「馬醉木」房前,那間房就是森村的房間。
  他輕輕地敲了兩、三次門,並沒有任何回音。
  (此刻已是半夜十二點多,也該是睡覺的時間了。但是那幕景象到底是幻覺,還是事實?)
  金田一輕輕歎了口氣,返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4

  金田一十分痛苦地度過一個失眠的夜。
  他只要一閉上眼睛,鑰匙孔內的慘劇就宛如噩夢般不斷浮現在腦中。
  待他一睜開眼,又會看見一個接一個的惡靈剪影倒映在牆上。
  不過,更令金田一傷腦筋的是,如果鑰匙孔內的慘劇不是幻覺,也不是怪異現象的話……
  那又是誰殺了森村圭一?
  (兇手是如何在短短一分鐘之內,從房間內消失的呢!)
  如果只有兇手一個人還可以解釋,因為他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從「百日紅」東側的窗戶跳到窗下的池塘裏。
  但若是兇手要和屍體一起消失的話,簡直是不太可能的事。
  兇手要把屍體抱起來,然後從窗戶丟下池塘,自己再接著跳下去,這些動作要在短短一分鐘之內完成,簡直難如登天。
  再說,兇手也沒有隱藏屍體的必要。
  (難道兇手沒發現有人正從鑰匙孔中偷看他的罪行嗎?不可能啊!我們一行人在門前吵吵鬧鬧的,兇手不可能沒聽到聲音。這麼一來,兇手可能是存有某些目的,而故意「表演」給我們看的吧!但是,兇手到底是為什麼這樣做呢?)
  「真是大笨蛋!金田一,你想太多了!」
  金田一邊敲著頭邊自言自語著。
  (還是……這些都只是騙人的把戲?森村那傢伙和別人串通好,故意惡作劇嚇人?對!一定是這樣。)
  金田一這麼一想,答案似乎就出來了。
  鑰匙孔內的並不是「兇手和屍體」,而是「活生生的兩個人」,他們聯手上演一齣戲,讓大家驚惶失措之後,兩個人再一起迅速地從窗戶跳入池塘裏。
  (應該是這樣吧……可能嗎?大概……)
  「哎呀!煩死了。」
  金田一煩躁地猛搔頭,怎麼樣都想不出個合理的答案來。
5

  天一亮,金田一馬上起床換好衣服,想去「百日紅」找出合理的答案。
  他走出房間,試著敲敲隔壁美雪的房門,果然不出所料,她也一夜沒有合眼。
  雖然美雪並沒有直接由鑰匙孔看到當時的情況,但她反而因此在腦海中自我想像各種恐怖的景象,以致於睜大眼睛直到天亮。
  金田一等美雪換好衣服後,兩個人便連袂去「百日紅」一探究竟。
  從餐廳進入廚房門旁邊的牆壁上,有一排木架掛著每一個房間的鑰匙,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很容易就拿走鑰匙。
  「阿一,這樣不是無論誰都可以拿到鑰匙嗎?」
  「是啊!即使不是惡靈也可以任意進出『百日紅』了。」
  「可是,你不是也看見鬼火了嗎?」
  「說的也是。」
  「阿一,我還是不要進去好了,我回去房間等你。」
  「美雪,我希望你也能在場,說不定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阿一,你真的不相信那是惡靈嗎?但是我覺得好像真有其事……」
  「其實我也不是全然不信啦!」
  「那你為什麼又……」
  「不過,我有預感那絕對不是惡靈,而是有人從中搞鬼。」
  美雪一聽,不禁噗噗笑道:「阿一,你說話的語氣還真像大偵探呢!嗯,你愈來愈有男子氣概了。」
  「什、什麼嘛!」
  「哎喲!你還會害羞呢!真可愛。」
  「美雪,別鬧了!我們已經到鬼屋了。」
  當金田一正要把鑰匙插進鑰匙孔時,突然停下動作。
  他收起鑰匙,彎下腰蹲在房門口,將右眼緊貼在鑰匙孔上。
  「阿、阿一!不要啦!等會兒你又看到什麼……」
  金田一不理會美雪在一旁阻止,依舊將右眼貼在鑰匙孔上。
  此時,房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象,窗外則是一片濛濛亮的天空。
  金田一旋即用鑰匙打開房門,並和美雪一起走進去。
  「阿一,真的什麼都沒有呢!」
  「是呀!」
  金田一雖然嘴上這麼回答,但總覺得好像有哪個地方和昨晚不太一樣。
  他滿懷困惑地走進房間裏面,仔仔細細地檢視一番。
  床上的棉被依然疊得整整齊齊的,書桌上還有一些灰塵。
  金田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直盯著窗戶瞧。
  「啊!差一點就忘記了。」
  他慌慌張張地走到窗戶前,差點就被桌旁的垃圾筒絆倒。
  金田一定定地看著窗沿,然後用手指來回撫摸窗框。
  「阿一,怎麼回事?」
  金田一沒有回答美雪的問題,他又走到北側的窗戶,做了相同的動作。
  美雪再度追問道:「怎麼啦?」
  只見金田一表情非常嚴肅地回?
  「什麼事?你倒說說看啊!」
  金田一盯著滿臉困惑的美雪,緩緩地說道:「昨夜若是有人曾在房裏逗留的話,他絕對沒有從窗戶出去。」
  「你怎麼知道?」
  「看窗框的灰塵就知道了。」
  「灰塵?」
  「是呀!昨天我們只是隨便打掃一下這個房間,所以窗框上才會積了那麼多灰塵,而且這些灰塵現在還在。」
  「咦?那又怎樣?」
  「這個窗戶完全沒有被打開過的跡象。也就是說,昨天在這間房內的『東西』,是在完全密閉的狀態下,如同煙霧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6

  「美雪怎麼這麼慢?學生們都要起來了。」
  榮光宿舍的廚師新谷百合一邊在湯鍋中加鹽,一邊咕噥著。
  「百合,我去看看好了。我……哈……」
  金田一雙手捧著盤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哎呀!小心!不要把盤子打破了。你怎麼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看來你們昨晚的『試膽大賽』似乎還滿精彩的。啊!難不成你和美雪之後還做了別的事,所以整夜沒睡,現在才猛打呵欠?」
  「喂、喂!你可別胡說,根本沒這回事!」
  (雖然昨晚經歷了很多事,但卻不像百合所說的……還是別提吧!)
  金田一有些沮喪地垂下頭去。
  「喂!金田一,放在院子裏大樹旁的梯子,你收起來了嗎?」
  塚原突然探頭進廚房揚聲大叫。
  「啊!沒有。對不起,我以為你還要用……」
  「是呀!我是剛才在修剪樹木時才想起來。咦?不是你收起來的嗎?」
  「不是啊!」
  「真奇怪……算了!待會兒再找找看吧!」
  「哈……」
  金田一又打了一個大呵欠。
  「阿一、阿一!」
  美雪一面慌慌張張地跑進廚房,一面臉色凝重地叫道。
  「美雪,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事實上,金田一的心裏已經大概猜到是什麼事了。
  「ㄕn了!住在『馬醉木』那間的森村圭一失蹤了!」
  金田一把捧著的盤子隨手放在流理臺上,也不管百合的制止,就立刻從廚房飛奔出去。
  結果,準備早餐的事就完全落在百合一個人的身上。
  金田一、美雪、大野和塚原都去尋找森村,而吃完早餐的花村麻美及川崎洋三也隨即加入搜尋的行列。
  大家在院子裏作地毯式的搜索,然而就是找不到森村。
  「才一天而已,森村這傢伙就想不開逃走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塚原搖著頭說道。
  「唉!他可能是受到壞朋友的影響吧!」
  川崎也忍不住歎道。
  就在這個時候,金田一突然插嘴進來說:「如果昨天晚上我所看到的景像是真實的話,森村圭一或許早已經被殺死了。」
  「金田一!你給我閉嘴!」
  塚原不耐煩地發起火來。
  「不要再說這些不切實際的鬼話,昨晚我開門進去後,房間裏不是沒有半個人嗎?」
  「可、可是……」
  「『FHS』是以斯巴達教育來管理學生,所以諸如此類的逃跑事件,每年都會發生,你不要在那裏煽風點火、危言聳聽,造成人心惶惶的。」
  塚原沒頭沒腦地訓了金田一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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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4:07 |只看該作者
7

  待眾人回到宿舍時,其餘六名學生也已知道了森村圭一下落不明的事,在餐廳裏鬧烘烘地吵成一團。
  「你不是大偵探金田一嗎?你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太田綾看到剛回來的金田一,立刻帶著哭聲問道。
  她旋即又說:「你們不要再開了!加籐,一定是你和森村兩人故意嚇唬我的吧?」
  「金田一,你快說話呀!昨晚你不是也看見森村被殺的情形?」
  加籐的臉色不太好看。
  「嗯,沒錯。」
  金田一雖然不太滿意加籐命令的語氣,但他仍肯定地點點頭。
  「太田,你和森村是什麼關係?難不成你們正在交往中?」
  啪!
  太田用力地打了金田一一巴掌。
  「那跟你沒什麼關係吧!別以為你自己多偉大!」
  「喂!你給我注意聽好!」
  金田一立刻火冒三丈,他不由得提高音調吼了出來。
  「我鄭重告訴你,昨晚正十二點,我由鑰匙孔內看見森村圭一的屍體。他的脖子被繩子緊緊纏著,繩子的一端被一個身穿醫院病患服裝的傢伙拉著,他的手上還戴著開刀專用的塑膠手套。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那絕不是幻覺,而是森村的確被殺了。在這幢宿舍中,的確發生了慘絕人寰的殺人事件。」
  金田一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之後,現場的六名學生、大野及美雪,還有塚原和兩位老師全都沈默不語地呆立著。
  「阿一對這種事情最拿手了。」
  美雪抓住一個恰當的時機開口說話。
  「他的祖父是位鼎鼎有名的大偵探,大家應該曾經聽過金田一……」
  「金田一耕助!」
  富永純矢馬上介面喊了出來。
  「我對他非常清楚,金田一耕助可以說是全日本數一數二的名偵探。哇!真令人驚訝,真是人棒了。」
  昨天金田一初次在餐廳見到的富永,還有晚上的「試膽大賽」中,從頭到尾面無表情的富永,這時第一次讓人看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
  「金田一,照這麼看來的話,這可以說是密室殺人事件了。你從鑰匙孔中看見的兇手及被害人屍體,竟然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全部消失不見……喂!讓我們聽聽你的推理。」
  「富永!你不要得寸進尺。」
  加籐用地那雙大手抓住富永的衣領,然而富永並沒有露出畏懼的樣子,只是恢復先前的靜默。
  「我不想聽你囉哩囉嗦講一大堆廢話!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這傢伙在昨晚『試膽大賽』中途溜到哪裡去了?而且正是在金田一要看鑰匙孔前,說!你到底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事?」
  「我去上廁所了。」
  被加籐緊緊抓著的富永,吐出這麼一句話。
  「騙人!你一定……」
  當加籐還想再說什麼時,一個尖銳的慘叫聲在餐廳裏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發出聲音的椎名真木男身上。
  「哇……」
  只見椎名一邊哭號,一邊歇斯底里地用手猛拍著桌面。
  「喂、喂!椎名,你怎麼啦?」
  大野高聲地詢問椎名。
  椎名終於停止哭號,卻激動地用指甲猛抓自己的臉。
  「椎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川島用力扳開椎名的手問道。
  「接下來就是我了……我要被殺了,一定會……」
  椎名以求救的眼神看著川島,口中喃喃說道。
  「海老澤……海老澤邦明要來索命了!」
  當椎名從嘴巴裏吐出「海老澤邦明」這個名字的瞬間,除了金田一和美雪之外,所有人的表情就像突然被電到一般地凍結住了。
  (海老澤……當川島被太田責備時,他的口中也曾說出這個名字。)
  金田一的腦中閃過太田責備川島時的畫面。
  「昨晚我看到鬼火在窗外飛來飛去,所以才會大叫出來……那一定是海老澤!海老澤變成『午夜零時的惡靈』來抓我、森村,還有……」
  「椎名,你給我閉嘴!」
  剎那間,加籐猛然撲向椎名。
  椎名一屁股地倒在地上,但口中依然喃喃自語著:「我不想死!我知道他很恨我,所以……啊!海老澤,請你原諒我!是我不好,請不要殺我……」
  「你在說什麼呀?海老澤根本還沒有死!」
  儘管川島極力安撫椎名,但是椎名仍歇斯底里地辯解:「剛才金田一不是也有說過惡靈是穿著醫院病患服裝嗎?而且加籐也看到了,那惡靈附在海老澤的體內,穿著淡藍色的病患服……」
  金田一聽到椎名這些話,記憶之門登時打開了。
  (對了!海老澤邦明就是醫院裏變成植物人的那名少年!)
  「為什麼會這樣……」
  金田一不由得自言自語。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突然間,一個女人的聲音高高揚起。
  原來是廚師新谷百合,她似乎已在廚房聽到剛才談話的內容。
  「你是椎名吧!你剛才提到被惡靈相中的目標有『三個人』,那三個人是指你、森村,還有另一個人是誰?」
  「是我!」
  加籐馬上大聲地承認。
  「椎名這個笨蛋是想把我說出來吧!我和森村、椎名曾經捉弄過海老澤邦明,不久之後,他就上吊自殺了。可是他的自殺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只是和他開玩笑嘛!海老澤這傢伙在班上是很隨便的一個人,所以我們也肆無忌憚地開他玩笑,只是這樣而已,真的!當時他的自殺新聞鬧得很大,連員警也來調查,還問了班上同學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因為他沒有留下遺書,所以自殺原因不詳。也由於海老澤自殺的事件,害我根本無法專心準備考試。現在在這裏的人,大家都是和海老澤同一個班級,所以應該還記得當時的情況。」
  加籐面無表情,淡淡地敘述著,聲音的頻率較平時稍微低沉些。
  至於其他人彷彿都在隱忍些什麼,各個低著頭沈默不語。
  加籐對著新谷百合,宛如辯解似地繼續說道:「海老澤那傢伙後來並沒有死,卻成了植物人,現在住在『不動綜合醫院』裏。不過呀!他對我及森村會懷恨在心,是件很奇怪的事。老實說,我覺得椎名根本是在胡思亂想,不是嗎?海老澤的醫療住院費用以及其他雜費,全部都是由醫院負擔的呢!由於海老澤和森村是同班同學,所以森村的父親慷慨解囊,替他負擔這筆款項,海老澤應該心存感謝,椎名,是吧?其他人應該也會這麼想吧!富永、太田、白石……川島,你們應該都這麼認為吧?」
  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人回答加籐的話。
  但是被點名的這些人,每個人都流露出嫌惡的神情。
  金田一見到這一幕,直覺事有蹊蹺。
  「大家還站在這裏幹嘛?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上課了。」
  川崎洋三打破尷尬的氣氛,邊拍著手邊說道。
  「上課?川崎老師在這種時候還要上課?有一名學生下落不明呢!」
  金田一非常驚訝地問著川崎。
  「當然要上課啊!森村的父親創立了『不動綜合醫院』及『FHS』,他是一位非常受人尊崇的人,然而他的兒子卻是一個問題學生……我們不能因為森村一個人逃走,而剝奪其他學生的上課權益吧!森村是因為無法順利通過考試而逃走,為了這種人而妨礙其他認真的學生們的學習機會,那不是因小失大了嗎?所以還是要照常上課。」
  金田一雖然不以為然,卻頓時語塞。
  「還有,大野!」
  川崎轉頭叫喚正在低頭沉思的大野。
  「是……」
  大野猛然回過神,抬起頭來應道。
  「你應該以學長的身份來指導這些學弟、妹,然而你非但沒有這樣做,反而還在三更半夜聚集這些學生,舉辦什麼『試膽大賽』,真是亂來!」
  「對、對不起。」
  「如果被你在城南醫科大學裏當校長的祖父知道了,他一定會搖頭歎息的。」
  (什麼?原來大野是醫科大學的學生!不!這還不打緊,他竟然還是城南醫大校長的孫子!)
  金田一聽到這個消息,才終於恍然大悟。
  (所以說嘛!難怪這些學生會對他如此服從。因為他們再過半年後,也許將會參加城南醫科大學的考試,不!應該說已經打算這麼做,所以他們聽從大野的話也是人之常情了。)
  「好了!再過五分鐘就是我的數學課,大家快點回房去拿教科書和筆記本,現在開始動作!」
  川崎用非常強硬的語氣說完後,眼睛望向窗外。
  「風愈來愈強了,天氣預報說下午颱風可能會登陸,如此一來,行蹤不明的森村不可能會回來了。」
  金田一也隨之看著窗外。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完全被灰色的雲層覆蓋住,而老舊的玻璃窗也被逐漸增強的風吹得好像要破裂一般。
  金田一忽然有個不祥預感:這裏將會陸續發生重大事故。
  (如果真如天氣預報所言,颱風逐漸接近的話……對了!)
  「川崎老師。」
  金田一走到正欲跨出餐廳的川崎面前。
  「我想打個電話,聯絡一些事情。」
  「你要打給誰?」
  「打給……研究中心。對了,還有員警。」
  「你別開玩笑了!只不過是一名學生失蹤而已,到時候鬧得人盡皆知的話,我可是要負起責任來呀!」
  「現在不是討論責任歸屬的時候,我真的親眼看見森村被殺死了。」
  「你別胡說!」
  川崎怒瞪著金田一。
  「那一定是有人在惡作劇!總而言之,我不准你打電話,我是這裏的負責人,一切都得聽我的!」
  川崎拋下這句話後,就氣憤地走出餐廳。
8

  美雪和大野一起收拾、整理餐桌,金田一則陷入沉思中。
  (不知道在害怕什麼的椎名真木男。
  急於為自己辯解、脫罪,強調沒有理由成為兇手目標的加籐賢太郎。
  消失無蹤的森村圭一……
  還有那位變成植物人的海老澤邦明。
  森村、加籐和椎名三人是如何欺負海老澤這件事,從加籐的話裏根本無法得知。
  但是如果海老澤真是因為這樣而自殺的話,那就不可能如加籐所言,他們只是「開玩笑」那麼單純了。
  如果昨晚那樁怪事是由真人實際演出的殺人事件,那麼兇手的犯罪動機可能和海老澤的自殺未遂有連帶關係。
  也許森村的失蹤只是序幕!)
  金田一心中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風真的愈來愈強了。」
  美雪十分不安地說著。
  「船要到後天才會來,這期間會不會又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不知道,所以還是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劍持老兄比較保險。百合,你知道哪裡有電話嗎?」
  金田一對著廚房大叫。
  「電話在塚原舍監的房裏,不過,我想他是不會讓你打的。」
  百合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餐,她邊煮馬鈴薯邊回答。
  「我會編個適當的理由,例如:我忘了要去補習,一定要打個電話給補習班等等……」
  「你還真會編呢!」
  百合說著便格格笑了起來。
  「看你那副緊張的樣子,你說昨晚看到森村的屍體這件事,似乎並不是胡說的羅?」
  「我沒有必要去騙人嘛!而且又不只我一個人看見,加籐那傢伙也看到了,『百日紅』隔壁房的椎名也說看見鬼火,所以這其中絕對有問題。」
  「你先冷靜一下,我去想想辦法借電話,你們就先在這裏喝杯咖啡等我回來。」
  百合關掉爐子上的人,之後便匆匆離開。
  金田一、美雪和大野三人就在餐廳裏喝咖啡等待。
  沒多久,下課鈴聲由擴音器中傳了出來。
  登時,走廊上腳步聲雜遝,按著,白石美穗開門走進餐廳。
  白石看了看金田一及其他兩人,自己也走到沖泡台拿了個紙杯倒咖啡,然後坐在他們旁邊。
  「現在怎麼樣了?找到森村了嗎?」
  白石刻意壓低聲音問金田一。
  「還沒呢!」
  「喂,你昨天看到的那個惡靈,真的穿著病患服裝嗎?」
  「是呀!雖然房間裏面很暗,我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還是可以認得出來。我在來這裏之前,曾經去過『不動綜合醫院』檢查胃部。那時候我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才走進那個叫海老澤所住的病房,那時他穿的衣服和昨天我看到的非常類似……」
  「嗯,這麼說來,愈來愈符合『靈魂出竅』這種說法了。」
  白石喝了一口咖啡。
  「『靈魂出竅』?」
  美雪聽不太懂白石的意思。
  「是的,我對這方面還略有研究。我從小到大曾有好幾次親眼目睹過鬼魂,高中時還籌組『超自然研究社』,也出版了幾本相關刊物。」
  「真的啊!看不出你對這些還挺有興趣的嘛!」
  金田一雖然語帶嘲諷意味,坦白石仍興致勃勃地說道:「靈魂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死者的魂魄無法返回靈界,稱為『死靈』;另一種是因為活著的人憑著一股執念而產生『靈魂出竅』的現象,也就是所謂的『生靈』。我想這次的事件是因為海老澤的靈魂,從已成植物人而無法自由行動的軀殼內脫逃而出,為的是向讓自己遭遇此下場的三名兇手復仇……」
  「白石!不是只有三名兇手吧?」
  霎時,椎名真木男出現在餐廳門口,他氣憤地插話進來。
  「你老實說,當時是不是全班一起取笑海老澤的?是吧!我們三人的確是直接兇手,但是你們也是共犯啊!是我們大家一起害他的!」
  白石的情緒變得不太穩定,她揚起眉毛回道:「是嗎?即使如此,但他最恨的人絕對是你!我說的沒錯吧?你……」
  「金田一、大野,不好了!」
  百合的聲音打斷了白石的話,她邊叫邊跑進餐廳裏。
  「不好了,電話不通了!」
  金田一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就打翻手中的咖啡。
  「什麼?電話不通……」
  大野也激動地站起來。
  「每支電話都沒有聲音,不知道是電話壞了,還是線路被風吹斷了。」
  百合說著便指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宛如傍晚晦暗不明的天空,剎那間,閃過一道白色的閃電,按著響起震耳欲聾的霹靂巨響,連窗戶玻璃也被震得卡卡作響。
  在餐廳裏面的六個人,全都屏氣凝神。
  雷鳴聲由近而遠,慢慢地漸趨小聲。
  此刻,屋內每個人都面露驚恐的表情,彷彿身邊躲著不該存在的「東西」,而「它」正以那對惡霸般冰冷邪惡的雙眼,在某處緊盯著自己。
9

  風勢已強到讓人的眼睛無法睜開,但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沒有下雨!
  金田一等人朝著山頂上走去,才一會兒工夫,風勢已經變得更加強勁,花草樹木都被強風吹得東倒西歪。
  眼見四周被強風破壞的慘狀,一行人心中的不安更加高漲。
  待他們到達山頂上後,正如金田一所猜想的一樣,電信通訊設備被攔腰折斷,另外還有好幾處受損。
  (很明顯是人為的蓄意破壞。)
  金田一的心中非常肯定。
  「唉!究竟是誰會做出這種事?」
  塚原一邊歎氣,一邊喃喃說道。
  「不能修好嗎?」
  事實上,金田一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試探性地詢問。
  「也不是不能修好啦!只是我對這些東西不太熟悉,再說也沒有工具可以修理。真糟糕!明天以前若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絡,我們根本就出不去。」
  從塚原這番話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對昨晚金田一所看到的景象,已經不再完全否定,態度有一點改變的跡象。
  現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預感,一定還會有怪事接二連三地發生。
  「沒有小艇之類的東西嗎?」
  大野立刻對金田一搖頭。
  「只有簡單的小竹筏,再不就是塑膠船而已。可是這些東西一旦下水,頃刻間就不知道會被海浪沖到什麼地方去了。」
  「阿一,你看那邊!」
  美雪的叫喊聲比風嘯聲遠大,她一手按著頭髮,另一手指著前方。
  在場的所有人都朝美雪所指的方向望去,然後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只見遠方有一團顏色濃暗的風從地面朝空中捲起,它彷彿有生命一般,一面慢慢地搖晃,一面朝金田一等人的方向前進。
  「龍捲風!」
  大野以近乎哀號的聲音叫道。
  一旁的塚原則安慰大家說:「別擔心,『鬼火島』上常常會有類似的情形發生,大家可以放心,它不會接近宿舍的,頂多只是到這裏而已。」
  「既然這樣,大家還是快點回宿舍去吧!」
  大野逃難似地往來時的方向狂奔。
  其他人也跟著大野拔腿就跑,只有金田一某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他並非因為腳軟而無法舉步,而是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頭頂壓下來,讓金田一的全身都無法動彈。
  金田一可以感覺得到冥冥之中,命運的波濤似乎硬將他捲入殺人事件裏,他除了奮力和那個恐怖的兇手一搏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
  頃刻間,龍捲風扭動得更厲害了,它橫掃的範圍愈來愈大。
  呼!
  呼……
  淒厲的狂風傳來一陣陣怒吼,好像要把大樹連根拔起似的。
  金田一的臉頰忽然被風中夾雜的細沙掠過,他也因此才回過神來。
  「阿一,快走啦!」
  美雪邊跑邊催促道。
  「啊!好!」
  金田一嚥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才跨出腳步。
10

  「惡靈」抬頭看著教堂高聳的天花板,隨即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要把一個人吊上這麼高的地方,得花多大的力氣呀?)
  「惡靈」不僅得把屍體在「那個房間」吊上去,而且在這之後的麻煩更大,還要用繩索從窗戶慢慢把屍體運下去,然後放在預先準備好運送落葉的手推車裏,再推到隱密處藏匿。
  他先將屍體放入收集落葉的洞穴裏,以塑膠布蓋上,按著用一塊大石頭壓著,最後舖上一層濕落葉。
  (今天應該不會有人來教堂打掃,況且大家送有別的事要忙。只要在下個事件發生前,屍體沒有被找到就可以了。)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非常圓滿地按照「惡靈」的計劃進行,雖然有些細節和他原先估計的不符,但還不至於發生大問題。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讓「惡靈」耿耿於懷。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件事是他怎麼想都想不透的。
  但是,「惡靈」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困惑就動搖心志,因為他就是為達目的而存在的,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左右他。
  看好位置後,「惡靈」準備把繩頭拋過去,他只瞄準一次,就輕輕鬆鬆地把繩子拋上靠近教堂天花板最近的那根橫樑。
  「惡靈」仔細把繩子綁好,使出吃奶的力量用力拉緊。
  好不容易,「屍體」的腳尖終於離地了。
  「惡靈」見狀,手臂更加用力。
  (吊死這個「不能原諒的男人」!吊死、吊死。吊死「他」!)
  「這樣就可以了。」
  「惡靈」扭動一下肩膀,喃喃自語道。
  他低頭看一眼手錶,現在是三點五十分。
  (很好!當他們看到「這具屍體」時,所有人應該都會深信「百日紅」裏的慘劇並非幻覺。然後,每個人都將會極度驚恐、害怕吧!嘿嘿嘿!「午夜零時的惡靈」陰影將無所不在……)
  「惡靈」的嘴角浮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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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4:17 |只看該作者
11

  現在是下午四點,失蹤的森村圭一仍未現身,不過,「FHS」的補習課程並未因這件事停擺,還是繼續照常進行。
  在鬼火島和外界唯一的聯絡工具被破壞之後,川崎洋三和花村麻美這兩位老師也慌了手腳,他們也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儘管如此,川崎還是堅持一切都起因於森村的惡作劇,花村則認為繼續搜尋下去只是浪費時間,所以決定補習課程仍照常進行。
  為了補回早上漏掉的那些預定課程,除去中午休息時間,下午每節課的休息時間都縮短了五分鐘。
  學生們在下課後都露出疲累的神態,大家紛紛走進餐廳,在咖啡沖泡台前排成一列等候。
  下午三點過後,風勢逐漸減弱,颱風似乎慢慢地遠離了。
  根據對島上氣候知之甚詳的塚原所說,天氣最快在今夜放晴,晚一點則是明天早上。
  金田一則再度造訪「百日紅」,他想確定今早來時所察覺到的疑點。
  (早晚的感覺不一樣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金田一也不管T恤是否會弄髒,逕自躺在地上瞪著天花板看。
  就在這個時候,他注意到原先猛烈敲打著窗戶的風聲,像是電視音量倏地轉小似的,只是遠遠傳來「嘶……」
  的聲音。
  金田一坐了起來,此時四周靜悄悄的,也幾乎快聽不到風聲了。
  他側耳傾聽,想找出那個「奇怪的聲音」。
  沙……
  一種像收音機收訊不良的雜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了過來。
  (或許是浪潮的聲音吧!但是,宿舍所在的位置距離海邊相當遠……到底是什麼聲音!)
  金田一定神細想,並開始尋找聲音的來源。
  (聲音似乎是由窗戶外面傳來,但窗外應該只有茂盛的闊葉樹木呀!)
  「阿一、阿一,快來看!」
  「百日紅」的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美雪隨即探頭進來。
  「怎麼啦?叫得這麼急!」
  金田一拍拍褲子上沾染的塵土,倏地站了起來。
  「下雪了!」
  「什麼?你在說什麼夢話,現在是八月,怎麼可能會下雪嘛!」
  「可是,現在真的在下雪啊!你看看窗外!」
  「啊?怎麼會……」
  金田一把目光望向北側的窗外,頓時楞在當場。
  「雪、雪……」
  過了一會兒,金田一緩緩地走向窗邊。
  此時,窗邊高聳的闊葉木樹葉,窗下院子裏的草坪、花壇全被一片白雪覆蓋住。
  (真的是盛夏的雪景!)
  白雪依舊沙沙沙地下個不停,就像下雨一般綿密地從天而降。
  「真令人不敢相信!」
  金田一某呆地喃喃自語。
  (昨晚「百日紅」裏的屍體及兇手如夢幻般地消失無蹤。
  突然襲捲而來的龍捲風,還有現在出現的盛夏白雪……
  從昨晚接二連三所發生的異象,這一切只能用一句話來說明全部都是惡靈玩的把戲。)
  想到這兒,金田一輕輕搖搖頭,想把「惡靈」兩字甩開。
  因為他不能放棄追根究柢的精神,這是祖父教他的。
  「美雪,我們走!」
  阿一拉著美雪的手走出「百日紅」。
  「等、等一下!阿一,你要去哪裡?」
  「去外面呀!現在是八月,根本就不可能會下雪嘛!我們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可以順便去欣賞一場難見的盛夏雪景。」
12

  「嗚……哇……」
  金田一才剛跨出宿舍大門,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並以手掩住臉。
  跟在他後面的美雪也同樣地邊護著臉,邊逃進屋簷下。
  「原來不是雪,是海邊的白沙呀!」
  金田一抓起地上的一把沙,接著也返到屋簷下。
  「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從天而降呢?」
  金田一困惑地喃喃自語。
  「大概是龍捲風吧!」
  就在這當兒,花村麻美赫然出現在美雪背後的玄關處。
  「白沙海岸附近不是有龍捲風嗎?龍捲風捲起沙灘上的白沙,然後像下雪般地吹落在這裏。在龍捲風頻繁的美國西北部,就經常會發生這種事,有時候甚至還會落下魚來呢!」
  美雪頗表贊同地點點頭。
  「沒錯!一定是我們在山丘上看到的那場龍捲風造成的。」
  大野公平看到盛夏雪景想來一探究竟,所以此時也跑到金田一及美雪所在的屋簷下。
  「我曾經在去年夏天見過兩次龍捲風,但是下『白沙雪』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發生呢!看起來像是真的雪景,非常漂亮,但等會兒掃起來可就麻煩了。」
  「可是,『盛夏的雪景』很難得見到呢!還是先別管清掃,暫時保持這樣吧!」
  花村隨後便招呼大家:「走吧!大家一起去餐廳邊喝咖啡,邊欣賞『盛夏的雪景』,這樣不也別有一番情趣嗎?」
  (現在不是想這些「享受」的時候吧!搞不好森村早已被殺死了……)
  金田一拍落身上附著的白沙,無奈地跟在花村身後。
  餐廳裏,新谷百合靜靜地喝著咖啡,欣賞窗外的奇景。
  「哦!你們回來了。」
  她說完便一口飲盡咖啡,然後走進廚房裏。
  花村選定一個四人的座位坐下來,美雪馬上去倒了四杯咖啡,還把糖罐及奶精端出來。
  「阿一,我們在長輩面前應該要勤奮一點。」
  美雪對呆坐在位子上的金田一抱怨道。
  然而,金田一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倒的話一定會打翻的,而且從以前開始,不是都由你負責嗎?」
  「哼!還敢說這種風涼話。」
  雖然美雪的嘴上這麼說,可是臉上卻沒有不高興的表情,她只是喜歡跟金田一拌嘴而已。
  大野聽到他們倆的對話,不禁笑著調侃道:「你們倆的感情真好,好令人羨慕哦!我可以想像你們的高中生活,一定是非常快樂,有許多令人難忘的回憶。」
  「才怪哩!我們的高中生活最無聊了,對吧?」
  金田一說著,又看了美雪一眼。
  美雪則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大野,你不是也曾有過高中生活嗎?看你一副英俊瀟灑的模樣,一定很受女孩子的歡迎吧?」
  「不!我的高中生活根本沒什麼好提的,一天到晚都是看書、看書……」
  大野的臉色看起來相當消沈。
  美雪聽到大野的回答,不禁楞了一下,過了半晌才又問道:「大野,你不是醫大學生嗎?醫大的學生一般給人的印象都是有錢人的子女,可是,你一點也看不出來呢!居然還會到這裏來打工。」
  「我家有沒有錢幾乎和我沒什麼關係,因為我已經打算一畢業就搬到外面住,所以現在才會努力存錢。」
  「嗯……大野,你該不會也是『FHS』補習班出來的學生吧?」
  金田一隨口說出這句話,卻卻卻卻讓大野明顯露出不快的神色。
  他的雙眉往上吊,斜睨著金田一說:「是又怎麼樣?」
  金田一不由得當場楞住。
  (態度始終溫柔親切的大野,第一次反應這麼激烈。)
  不過,大野也立刻感受到氣氛的尷尬,於是嘻嘻哈哈地說:「對不起。我……正如金田一所言,我是『FHS』出來的學生,同時也是和這次參加補習的學生讀同一所高中,但是高中生活對我而言,並沒有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所以……嘿嘿!」
  「原來是這樣呀!真不好意思。」
  金田一的心裏卻有其他想法。
  (他為什麼會來這裏打工呢?難道真加大野之前所說的,只是喜歡這幢古老建築物嗎?真的只是這樣嗎?不!有一點「矛盾」……)
  「哇!真美啊!」
  大野刻意轉移話題,並轉頭看著窗外。
  「我作夢地想不到,竟然可以在這裏看到盛夏的雪景!剛才見到雪地裏的教堂,真想更靠近去仔細瞧一瞧。那麼棒的建築物,不管搭配何種景色都非常完美。」
  (盛夏的雪景的確有一種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感。但是……這並非真的雪景啊!而是龍捲風所造成的假像。)
  金田一心中頗不以為然。
  (雪景之美在於它終究會消溶不見,但是,白沙不會消失溶化,它可能會隨著風吹雨淋而混雜在塵土中。可是沙仍然是沙,永遠都會殘存著……心裏的傷痕也是一樣。)
  金田一認為驅使人去犯罪行兇的動機,就是因為內心深處留有無法徹底消融的「傷痕」。
  (大野也有令他傷心的回憶吧!而且,他的傷口應該是在當「FHS」學生時所留下來的。)
  金田一不明白這是否跟昨晚所發生的事有關。
  只是他總覺得在這裏的每個人,似乎都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真的好美哦!」
  大野狀似陶醉地自言自語著。
  金田一想仔細看清楚緊盯著假「雪景」的大野眼中的神色,但無法確定他眼中映出的究竟是什麼。
13

  快到下午五點的時候,學生們開始三三兩兩聚集在餐廳裏。
  依照課程安排,全體人員五點準時在餐廳開會,然後六點用晚餐。
  下午的課程在四點半結束,之後半小時是學生的自由時間,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或是複習功課。
  在大家差不多都到齊時,川崎洋三最後才露臉。
  他先巡視所有學生一遍,然後大聲問道:「椎名怎麼還沒來?他還在房間休息嗎?」
  花村困惑地追問川崎:「他怎麼啦?」
  「他在上課中曾說人不舒服,然後我就叫他先回房去了。」
  「那是幾點的事?」
  「我記得好像是三點半左右吧!」
  「我去叫他。」
  金田一百股不祥的預感,馬上自告奮勇地說。
  昨天晚上,椎名表現出來的恐懼和異常的膽怯,讓金田一十分擔心。
  金田一走出餐廳,馬上三步並作兩步地奔跑起來。
  他跑在木造的走廊上,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
  「椎名!五點了,大家都在等你哦!」
  金田一用力敲著「金木樨」的房門。
  但是他並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金田一立刻跑去拿備用鑰匙,然後再趕回椎名的房前。
  當他打開房門,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金田一馬上回到餐廳宣佈椎名失蹤的消息,這下子連川崎也慌了,他立刻發動所有人一起去找椎名。
  學生們負責在宿舍內尋找,其他人則到宿舍外搜查。
  在堆滿白沙的院子裏,除了金田一等人外,還有大野從教堂走回來的腳印。
  「美雪,我們一道去看看!」
  「咦?看什麼?」
  「我想確定一下這對腳印是到哪裡去的。」
  金田一指了指往教堂去的腳印。
  「嗯,好!可是……」
  美雪馬上就瞭解金田一的意思,並以眼睛的餘光看看旁邊大野的態度。
  大野顯然沒有注意到,因為他直往別的方向走去。
  「快點!」
  金田一小聲地催促美雪。
  還好現在風已經停止吹拂,大野的腳印才不致於被白沙掩蓋;但是如果風勢再度增強的話,這些腳印馬上就無法辨識了。
  金田一和美雪追蹤這些腳印,最後停在教堂前大約二十公尺的地方,只見同一個位置有好幾雙相同的腳印,然後這些腳印又朝來時方向走回去?轉回去……這樣看來,他沒說謊……」
  金田一在思考時,嘴裏總是唸唸有詞,雙手也跟著比劃不停。
  「阿一,你看!」
  「哇!嚇我一大跳,什麼嘛?」
  金田一拍拍胸脯,同時回頭探看。
  「咦?」
  他的視線馬上就被教堂的窗戶吸引住,因為教堂裏正點著明亮的燈光。
  (難道是昨天有人來放梯子時,忘記關燈了?不!不可能。)
  塚原對他們千叮萬囑過,在這座仰賴自行發電的島上,電是非常寶貴的資源,沒有必要絕不能任意開燈,所以一定要隨手把燈關上。
  (那麼,是在塚原舍監還梯子的時候:不、不對!記得他還曾問我:「不是你收起來的嗎?」這樣一來,他應該沒有把梯子拿回教堂……)
  「哎呀!趕快再仔細想想。」
  金田一對著自己大叫,想藉此平穩激動的情緒。
  他一步步踏上沒有任何腳印的白沙上,慢慢地走近教堂。
  這座教堂的門看起來大概有兩百五十公分高,巨大的門聳立在眼前。
  金田一又回頭確認,是否還有其他人走近這幢建築物所留下的腳印。
  但是白沙上只有美雪和金田一兩人的}印,並沒有其他人的,也沒有被人刻意塗抹過的痕跡。
  「並非只有還梯子才能來教堂,那麼還有誰會來呢?例如大野……」
  金田一一面自言自語,一面用力地推開教堂大門,但門一打開很快又關上了。
  「美雪,你先不要進去。」
  「咦?為什麼?」
  美雪不解地盯著金田一看,旋即像是恍然大悟地叫道:「難、難道是……」
  金田一沒有回答,只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阿一!怎麼會?為什麼呢?」
  「反正你先去叫其他人過來再說吧!」
  「嗯,好!」
  金田一目送美雪離去的身影,然後再度轉身推開教堂大門。
  教堂裏面因為窗戶很少,所以室內空氣不太流通,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在這座偌大的教堂裏,只有一盞老舊吊燈從高約十公尺的天花板垂下來供照明用。
  金田一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他慢慢抬起頭。
  只見在距離地面六公尺左右高度的地方,有好幾根粗粗的橫樑。
  從最裏面數來的第二根橫樑上,正吊著一個長髮男人。
  雖然教堂的屋頂處有點昏暗,但還是可以看出那個人的面孔。
  他的臉色鐵青、眼睛緊閉、嘴巴半開,而且嘴唇已呈紫黑色。
  (椎名真木男!)
  他的脖子上還繫著平常圍在工地外緣,那種極堅固的塑膠製粗繩索。
  椎名長髮所及的脖子後方的組繩索,是繞過橫樑而懸吊著。
  金田一看看四周,並沒有梯子之類的東西。
  (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人扛著屍體,爬上梯子佈置好的。這麼說來……)
  金田一的腦子在迅速轉動著。
  (難道是兇手事先把椎名殺死,在屍體脖子上鄉上繩索,然後在繩索一端掛上重物,順利擲上橫樑後,再吊起死屍。
  兇手選擇容易滑動的塑膠繩索,用意就在於它和橫樑的摩擦力較小,可以輕易地把屍體吊起來。)
  金田一推測到這裏,不由得不寒而慄。
  「好殘忍的手法啊!」
  (這是裁決犯人,對他處以絞刑啊!)
  昨天晚上,金田一從鑰匙孔內看到的慘劇又在他的腦中浮現。
  (森村那浮腫紫黑色的臉。半開的眼瞼,還有那混濁呆滯的瞳孔……)
  金田一十分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那絕對是一具「屍體」,而且被殺的害後不久又處以絞刑。)
  兇手殺了森村及椎名兩人,然後再吊起他們的屍體,這也就是所謂的「二次殺人」。
  (難道他們死一次遠無法平撫兇手心中的恨意?如果真是這樣,那兇手的恨意有多麼強烈呀!)
  金田一將眼光從那具無力垂下的屍體上移開,不想再去多看一眼。
  如果可以的話,他實在很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在這座空湯湯的教堂裏,彷彿瀰漫著兇手深深的恨意。)
  金田一全身的汗毛直豎起來。
  (這座和外界隔離的孤島,竟然會成為慘絕人寰的殺人舞臺!
  兇手究竟是誰?
  「午夜零時的惡靈」又是誰呢!)
  軋……
  大門被重重地推開來,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哇!」
  同時間,男男女女短促的叫喊聲及腳步聲充斥在這座「刑場」裏。
  朝金田一迎面而來的是無數張充滿恐懼、後悔的面孔,有的人蒙上眼睛,有的張大嘴巴,有的咬牙切齒、恐懼地發抖,每個人都盡力表現出自己和死者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表情。
  (不過,其中一定有一個人在欺騙大家,他的反應是假的。)
  金田一心想有一個人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顯露出殺戮之後的興奮,那個人企圖以巧妙的演技來欺瞞其他人。
  (兇手一定在這群人之中。
  那個殘忍冷酷的「午夜容時的惡靈」,一定在這些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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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18:05: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三”名犧牲者?


1

  大約六點左右,在“鬼火島”的所有人齊聚在教堂裏。
  此時的氣氛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每個人都低頭不語。
  “庭院裏也有樹,再怎麼樣也比這個地方好。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地方上吊?”
  過了半晌,塚原搔著腦袋,十分困惑地說。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教堂內不斷回響著。
  “這不是自殺,一看就知道他是被謀殺的。”
  金田一突然冒出這些話。
  “謀……謀殺?怎麼會……”
  塚原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我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一個人是不可能在那個地方上吊自殺。而且就算是他要在這裏自殺,也需要有梯子輔助才行。”
  金田一隨即又補充說明。
  “正如大家所見,這附近根本沒有梯子之類的東西。一定是有人殺了椎名後,再將繩子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後把屍體吊到橫梁上。兇手再拿梯子爬到和屍體同高度,將繩子另一端也綁在屍體的脖子上,然後把梯子收起來……如今也只有這個可能性了。”
  “可是……兇手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
  大野一個人低頭喃喃自語。
  “而且這麼說來,昨天晚上金田一看到的就不是幻影羅!”
  “嗯,雖然我還不能證實,但是我想‘百日紅’房裏真的有屍體,而且那具屍體就是森村圭一。”
  金田一非常肯定地說道。
  “到底是誰做了這麼殘忍的事?”
  川崎非常氣憤地直搖著頭。
  (兇手一定是為了要把椎名吊起來,才把梯子拿到這裏,等到用完了才又放到別的地方去。但是,梯子到底被兇手放到哪里去了?)
  “無論如何,最好還是到此為止吧!因為如果真如你所說這是殺人事件的話,那我們這些外行人解下屍體,不是會破壞命案現場嗎?”
  花村面露懼色地說。
  然而,金田一只是咬了咬嘴唇,按著便轉身回教堂去。
  “我爬牆把他弄下來。”
  “喂!金田一,你要做什麼啦?”
  金田一根本不理會大野的叫喚,他一邊尋找可以支撐雙腳的地方,一邊開始爬到牆壁上。
  “等……等一下!沒有用的,金田一,別試了!”
  花村連忙過來制止金田一。
  “不用擔心啦!我小時候常常爬樹,先爬上屋樑,然後再……啊……去他的……哇!”
  金田一還爬不到兩公尺的地方,就倏地掉了下來。
2

  “真是個大傻瓜!沒有梯子怎麼可能爬得上去嘛!”
  美雪一邊將藥膏敷在金田一肩上,一邊說道。
  “我以為一定可以的,沒想到……”
  金田一痛苦地皺著眉頭。
  “如果等到爬高一點再掉下來的話,傷勢就不只是這樣了。阿一,別再做那些徒勞無功的事了。”
  美雪露出心疼的神色。
  “可是椎名還吊在那裏……總令人覺得有點難過。”
  美雪沒有說話,只是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不管是怎麼被人殺死了也還是個人啊!他們怎麼可以把椎名這樣放著就一走了之?要是連身為大人的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我們這些小孩就更不用說了。但話說回來,椎名好歹也和我們認識,所以我才會為他感到難過啊!”
  美雪看到金田一那副氣憤的樣子,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就喜歡看你這麼認真的樣子。”
  美雪用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盯著金田一瞧。
  雖然金田一知道美雪所謂的“喜歡”不是“那種”意思,但一顆心還是忡忡亂跳。
  “阿一,我覺得把屍體解下來是件可怕又困難的事,我就做不到。”
  “對女孩子來說,的確是太難了一點。”
  (身為男孩的我,最終還不是無能為力而掉下來……與其勉強爬上去,還不如冷靜下來想想辦法,或許還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也說不定。)
  金田一感到有些懊悔。
  這時候,金田一深吸一口氣,想讓心情穩定下來。
  (總之,明天早上再好好地思索一番,說不定就會想出什麼好方法了。)
  驀地,金田一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出現了另一個想法。
  “美雪,兇手為什麼會把椎名的屍體吊在教堂裏?”
  就在金田一說出疑問的同時,有人敲了敲醫務室的門。
  “是誰?”
  美雪警覺地提高音調問道。
  “是我,大野。大家都到餐廳集合了,你們要一起來嗎?”
  “好!我們馬上去。”
  金田一說完,大野便打開門探頭進來說:“金田一,全靠你了。”
  “什麼意思?”
  “因為你是名偵探的孫子呀!既然如此,你一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
  “這、這個……”
  金田一縮著脖子站了起來,此時,他腫脹的肩膀還在隱隱作痛。
3

  當金田一一出現,原本吵雜的餐廳頓時充滿緊張的氣氛而安靜下來。
  川崎帶著厭煩的表情,輕咳一聲後說道:“金田一,富永說你的祖父是有名的大偵探,是嗎?”
  “這個嘛……”
  “算了!無所謂啦!因為昨晚和剛才你都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而且你也和我們‘FHS’沒有任何關系,當然會以中立的立場看待任何人。所以,我現在就把這個會議交給你來主持,你覺得如何?”
  “我無所謂啦!”
  金田一聳了聳肩膀,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嗯,那首先請將你的看法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吧!”
  “我還在思考、綜合所有的可能性,但是……”
  金田一說著說著,便環顧在場的每一個人,每個人均是帶著一臉不安的神情。
  因為一天之間有兩個同學被殺,而且兇手或許就是在座的其中一個人,所以當然沒有人可以安心下來。
  但是,在座的只有加藤賢太郎的表情有點不太尋常。
  他的下顎顫抖著,雙手像趕蒼蠅般不斷地撫摸身體,臉色十分凝重,眼睛也充滿了血絲。
  即使餐廳裏已經開了很強的冷氣,但他的額頭上還是冒出很多汗。
  這時,椎名所說的話突然浮現在金田一腦中:“海老澤變成‘午夜零時的惡靈’來抓我、森村,還有……”
  (椎名當時一定想要告訴我什麼事。加藤當然也知道內情,所以才會如此害怕。)
  金田一輕咳幾聲後,以緩慢的語調說:“我只能將至今所發生過的事情做個推理,嘗試在仍存有疑問的地方做個整理,所以煩請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金田一之所以選擇用“推理”這個字眼是有原因的,他是在強調現階段都還僅是推論,而不是事實。
  另外,他是故意賣弄用語,因為這麼做可以獲得眾人某種程度上的信賴。
  “首先,在昨晚發生的事情中,我們可以瞭解到一件事。”
  “你是指昨晚你從鑰匙孔中看到兇手和屍體的那件事?”
  新穀百合用手托著下巴問道。
  “嗯,沒錯!那時我確實從鑰匙孔中看到身穿病患服裝的兇手,和可能已經早就死亡的森村圭一。加藤不是也看到了嗎?”
  當加藤發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時,他立刻高聲回道:“是、是的!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金田一點點頭,然後繼續說:“後來,椎名真木男又從‘百日紅’的隔壁房狂奔而出,他說看到所謂的‘鬼火’。接著,塚原舍監就馬上去拿鑰匙來開門。”
  “我確實是去開了門鎖,但那是因為你們說看到屍體,所以我才……我只有去開門而已,真的只有去開門而已。”
  塚原急忙地一口氣說完,像是要撇清嫌疑一樣。
  “嗯,我們知道了。從加藤自鑰匙孔中窺探,一直到塚原舍監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入房裏的這段時間,大約只經過一分鐘而已。可是門一打開之後,房內卻沒有任何人在,這是第一個讓人感到疑惑之處。”
  “金田一,你有沒有檢查過窗戶呢?”
  富永純矢客氣地舉手發問。
  “窗戶是關著的,我確認過了。”
  “那麼……兇手也有可能從別的地方逃脫呀!因為‘百日紅’的窗戶下方有個池塘,兇手會不會先把屍體丟下去,然後自己再跳下去……這麼做雖然很困難,但也不無可能呀!”
  富永十分興奮地推測道。
  他的眼神中也露出光芒。
  (富永似乎對推理這方面的話題很感興趣。)
  “這是不可能的。”
  金田一否定了富永的話,然後停頓了一下,還偷偷瞄了塚原一眼。
  事實上,金田一在說實話時,通常會猶豫不決的。
  “其實,我並沒有很仔細地打掃那個房間。”
  “什麼?”
  塚原皺著眉頭,大聲怒吼道。
  金田一不以為意地繼續說:“當我們剛到達時,那裏還是滿布塵埃,連窗框上也都是灰塵。實際上,那個窗子自從我和美雪來了以後,根本一次也沒有開過。”
  登時,餐廳內充斥著眾人的吵雜聲及歎息聲。
  “一定是‘午夜零時的惡靈’在作祟!”
  白石美穗十分認真地說。
  “你說這些傻話,當心會交不到男朋友哦!”
  坐在一旁的太田綾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白石馬上脹紅了臉,面露氣憤的模樣。
  但是她一下子就平息激動的情緒,面無表情地望著金田一。
  金田一不受影響地冷靜說道:“這麼說好了,有關昨晚發生的事,我還沒有完全歸納出來。但是,至於剛剛的事,我已經找到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了。”
  “難道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嗎?真不愧是名偵探的孫子!”
  富永激動地站起身來。
  “不!我還不知道兇手是誰。不過,椎名一定是被兇手吊死的。”
  “為什麼?”
  “腳印。”
  金田一說著就走向掛在餐廳牆上的白板。
4

  金田一將從榮光宿舍到教堂的簡圖畫在白板上,並且還在那上面畫了一些腳印。
  “我和美雪發現椎名真木男的屍體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不對!是五點二十分左右。我們從宿舍到教堂的這條路上,除了我和美雪的腳印之外,只有大野的腳印清楚地殘留著。”
  聽到這兒,所有人都將視線集中在大野身上。
  “我只是因為想欣賞雪景中的教堂,而走近一點去看而已。但是,我沒有進去教堂就折回來了。”
  大野不知所措地攤開雙手。
  “沒錯!大野的腳印在教堂前約二十公尺處就停下來,然後就折回去了。而我也曾檢視過教堂四周,可是並沒有發現其他的腳印。不過也有可能是時間久了,被白沙給覆蓋住的緣故,所以才找不到腳印。”
  “沒有腳印?是真的嗎?”
  富永睜大眼睛看著金田一。
  “太厲害了!該不會是‘不可能犯罪’……簡直就像偵探片一樣。”
  “富永,你有完沒完啊?現在可是真的死了人啦!”
  川崎洋三大聲地責備他。
  “富永,這也不算是‘不可能犯罪’。”
  金田一不理會川崎,逕自回答富永的問題。
  “下白沙雪的時候大約是四點,在那之後,如果有人走過一定會留下腳印。照這麼推測的話,兇手應該是在四點以前,就已經到教堂去把椎名真木男吊起來了。”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就是兇手把他吊死的羅?”
  富永又忍不住地插嘴問道。
  但是金田一沒有回答富水的問題,只是繼續說:“椎名因為身體不舒服而說要回房去休息,那時正是在上川崎老師的課,這麼說……”
  “大約是三點半左右,當時我有看了手錶一眼。”
  川崎很有把握地說。
  “這麼說來,川崎老師和我們這些學生一起上課到四點半,那他就不是嫌犯羅!金田一,這樣推論沒錯吧?”
  富永很得意地問著。
  “可以這麼說。”
  “那其他人呢?在那段時間內,有不在場證明的人請舉手。”
  富永看著大家說道。
  “富永,你說什麼!難道你地想當偵探嗎?”
  富永看都不看太田綾一眼,依舊逕自問道:“怎麼樣?都沒有人嗎?”
  這時候,塚原輕輕地舉起手。
  “四點之前我都和大野在一起。大約在三點左右,由於我們急著要用電話,所以我又和大野去山丘上的通訊設備看了一次,想試著修修看,而回來時在半路上就遇到降雪了。”
  塚原一直注視著大野,大野也回看他,並點頭說道:“是的,之後我們就慌慌張張跑回來了,原本想欣賞美麗的雪景……”
  “我也有不在場證明。”
  大野的話還沒有說完,花村就舉手發言了。
  “我大約是從三點半左右一直到下雪之前,都一直和百合聊天。”
  “是呀!我們兩人一直聊天。”
  百合馬上就接著回答。
  “這麼說來,就只剩下金田一和另一個打工的女孩羅!”
  富永邊將視線轉向美雪邊說道。
  “你……叫七瀨吧!請問你們兩個人那段時間在做什麼?”
  “我好像是在‘百日紅’。”
  金田一努力地回想著。
  美雪也緊接著說:“我跟百合說要去准備晚餐,之後在途中遇到阿一,他跟我說要再去昨晚的現場看一看,然後我們就各自行動了。”
  “有人可以幫你作證嗎?”
  面對富永的質問,美雪頓時無言以對,還好百合適時伸出援手。
  “美雪應該一直在廚房裏忙才對,因為我交代的東西她全都准備齊全了。所以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在做的話,根本就沒有時間踏出廚房一步。”
  “對啊!阿一跑掉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做,很辛苦呀!”
  美雪嘟著嘴巴,十分怨懟地看著金田一。
  “喂、喂!美雪,這些話待會兒再說嘛!總之,我和美雪不是兇手就對了。而且,我們和在座所有的人一點關系都沒有,不是嗎?”
  “這可很難說哦!有時候看似沒有關系的人,其實是最有殺人動機的。百合,你說對不對?”
  花村帶著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百合一眼。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都集中在百合一個人身上。
  “花村,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川崎詫異地盯著百合和花村看,花村隨即咄咄逼人地說:“百合,你好像結婚了吧?你的本姓不是海老澤嗎?也就是我們班上自殺未遂,後來變成植物人的海老澤邦明的親姊姊!”
  大家一聽全楞住了,其中以加藤賢太郎最為震驚。
  他聽到後馬上站起來,卻被椅腳絆住而又一屁股跌坐下去。
  “騙、騙人的吧?是你把椎名和森村給……”
  他用顫抖的手指著百合,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就在此時,金田一出聲說:“百合剛才不是有花村老師說的不在場證明嗎?”
  即使金田一這麼說,也沒辦法讓加藤那一直顫抖的身體平靜下來。
  霎時,百合站起來說:“晚餐准備好了。”
  她丟下這句話,就快步往廚房裏走去。
  “哎呀、哎呀!”
  花村像是在看一出好戲,她冷冷地叫道。
  “這樣說來,除了我們這位大偵探的孫子之外,大家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瞭。話說回來,原本就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嫌疑犯,如果再將自己推理到不利的狀況也是挺奇怪的。以偵探推理來說,目前也陷在‘不可能犯罪’之中了。怎麼辦?名偵探,我們還要繼續嗎?”
  金田一不理會花村的冷嘲熱諷,他輕松地說:“嗯……我們先去吃飯吧!肚子空空的根本沒辦法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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