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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來載我,順便借我800塊。」
我枯坐在西雅圖咖啡廳的吸煙區裡,抽著偶爾煩悶才會買的淡煙,心中滿是無力與
無奈的打電話給雨聲。
「幹嘛要800塊?」
「我剛剛去面試,把車子停在樓下,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裡不能停機車。」
「被吊了?」
「媽的,霹靂衰,而且衰的還不只是這個而已,你知道我剛剛去應徵,幫我面試的
人是誰嗎?」
「誰?」
「汪學偉,幫我面試的,竟然是汪學偉耶!」
「哇銬....世界真小....」
「是啊,還真美好咧....」
我唏噓不已的,喝了一口不怎麼好喝又霹靂貴的咖啡。
「他跟你講了什麼啊?」
「老話總是那幾句,他說他可以幫我另外找一間房子,甚至可以賠我房租,反正他就
是不讓我跟秋刀魚住就對了啦。」
「秋刀魚?」
「就是邱心瑜啦!」
「喔,這外號真有創意。」
「我還以為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咧....」
「你要不要去拜拜啊?」
這時我的眼角瞥見一位長髮女孩,端了一杯咖啡坐在我的旁邊。
但是說「旁邊」也不盡然,因為這樣的「旁邊」非常特別。
我與她之間,就隔著一片玻璃圍幕。我坐在吸煙區,而她坐在外面。
「拜你個頭啦拜,沒倒楣到要拜的地步吧!」
「當然要拜啊!你沒聽過「預拜勝於治衰」嗎?有感冒前兆就要提早用斯斯了,就
像你現在,有倒楣前兆就要提早拜觀音了。」
我幾乎沒有聽見雨聲在囉嗦什麼,因為坐在我「旁邊」的這個女孩。
藤井樹有一本書叫做《貓空愛情故事》,他裡面提到的台灣大哥大女孩,被他用「
天使」兩字來形容。
當初我看這本書的時候,我其實是非常懷疑這種論調的,因為天使這個名詞即使真
的存在也太遙不可及,除了小說戲劇電影之外,真的很難在生命中遇見一個屬於自
己的天使。
但是....我「旁邊」的這個女孩,我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她,只好借用藤井樹的話
,叫她「宛若天使的西雅圖女孩」。
但是這個稱謂太長了,所以我給她一個簡稱,叫做「西雅圖天使」。
西雅圖天使放下她的咖啡之後,很認真的寫著東西,看她這樣振筆疾書,我不禁好
奇她到底在寫什麼?
一番左瞧右看,從一個小小的隙縫中,我看見了這位女孩所寫的東西。
「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
就笨女人三個字,西雅圖天使寫了好長一排。
「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雨聲從電話那頭大喊了一聲,我似乎這才回過神來。
「有啦!我知道了啦!改天去拜啦,不講了,我掛電話了,Bye啦。」
「你還沒跟我講你在哪裡,我怎麼去載....」
我沒聽雨聲說完,就急忙掛了電話。
因為我十分十分十分好奇著,她為什麼要寫笨女人三個字?
我的視線停在她所寫的紙條上,我心裡猜想著:「她的心情一定霹靂爛!」
我靈機一動,從我的背包裡拿出紙筆,試圖在紙上寫了一些東西。
「小姐,我知道這樣很冒眛,但還是有些....」
寫到這裡,我感覺怪怪的,馬上揉掉,再重寫一張。
「小姐,抱歉,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
我又停筆看了看自己第二次的「傑作」,我口中念了幾次,覺得霹靂「聳」,吐了
吐舌頭,又揉掉。
「小姐,妳好像是我高中同學....」
當一個人寫一張類似搭訕的紙條,把高中同學都寫出來的時候,表示他已經無計可
施了。
所以我寫到這裡,不加思索的馬上揉掉,我發覺自己腦子突然一片混亂,我覺得此
時我的情緒霹靂難控制。
這時,西雅圖天使站起身來,拿了包包,往化妝室走去,徒留一支筆以及寫滿「笨
女人」的紙,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看著她走向化妝室的背影,心想,是不是直接把紙條放在她的位置上會比較好?
這時我在紙上隨意寫了:「心情不好沒關係,多寫一點,心情就會好一點。」,然
後快速的衝出吸煙區,把紙條放到她的咖啡杯底下,又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突然我覺得自己可以報名「忍者訓練班」。
我緊張的坐在原處,心想著她回來之後,發現那張紙條,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的手心開始出汗,我不斷的思考下一張紙條要怎麼寫?該寫些什麼?如果她的回
應出乎我的意料,我又該怎麼應付?
這時我又靈機一動,馬上又撕了張紙條,在上面寫了:
「如果紙不夠的話,我這裡有。」
我看著她優雅的緩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又看著她眼睛裡稍稍透露著哀傷,突然間有
點後悔我的衝動,我擔心她的心情被我弄得更糟。
過沒兩秒鐘,她發現了紙條,看完之後,她臉上的表情是奇怪的,充滿著疑惑的。
儘管我覺得有些後悔,但當下實在機不可失,我馬上把第二張紙條貼到玻璃圍幕上。
她一看,表情有些驚訝,視線慢慢與我的雙眼對焦,對著我淺淺的笑了一笑,我看得
出來,她這個笑容其實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謝謝,我還有紙。』
她在紙上寫了這句話,照著我的方法,把紙條貼在玻璃上。
我有些不知所措,拿著筆的手不斷發抖著。
「有個問題想問妳。」這是我的第三張紙條。
『請說。』 她的第二張。
「一個人喝咖啡的感覺如何?」我的第四張。
其實這個問題我想破了頭,而且自己都覺得意外,平時冷靜,篤信現實的我竟然想
出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我在想,如果雨聲在旁邊的話,一定早就吐滿地了。
『如你所言,我心情確實是不太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謝謝你的問候。』
她答非所問的回了第三張紙條。
我大概已經猜到她的意思,我知道她是在拒絕,而且是漂亮的拒絕。
「那…等妳「靜」完了之後,我可以跟妳說說話嗎?」
『為什麼一定要?』
「因為過了今天,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你我雖然隔著玻璃圍幕,但我們用文字傳遞,也是另一種說話了。』
看過這最後一張紙條,我知道自己被徹底拒絕了,我對她點了點頭,笑了一笑,內心
在翻騰著,突然間,我感覺到許久不見的失落。
她拿出手機,開始不停的按著。
我有意無意的翻看著報紙,望著四周,我想換個位置坐,但我又捨不得離開她的「
旁邊」
沒多久後,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站起身來,並在玻璃圍幕上輕輕敲了兩聲,以手
勢向我說再見,而我也揮了揮手,向她說再見。
我看著她漫步離去,我的感覺開始像陳年老厝的牆上漆一樣,一層一層的被侵蝕剝
落。
她的身影,在出了咖啡廳之後右轉,我不斷的遲疑,遲疑,在一瞬間做了數百個決
定,也同時決定了數百個放棄。
「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
,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
當我的最後一個決定不是放棄的時候,我追了出去,我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去衝動,去
相信,去希望這第一次的相遇,不會是最後一次的相遇。
「我想聽一聽妳的聲音,雖然文字的傳遞是另一種交談,但妳的聲音無法取代,無法
假設、想像與模擬。」
我慢了一步,她所搭的計程車,消失在忠孝東路的車潮裡。
「雨聲...來...」
「媽的,李元哲,叫我去載你又不告訴我你在哪裡,還掛我電話,你以為我會算嗎?
我會聽聲辨位嗎?」
雨聲沒聽我說完,他劈頭就是一頓削。
「來載我....」
「你在哪裡啦?」
「忠孝東路上,華視附近的西雅圖咖啡廳.....」
我又掛了他的電話。
因為我沒心情聽他囉嗦。
台北漸漸變成橙色,忠孝東路柏油路上一片橙紅。
藤井樹的天使之說,說得果然沒錯。
或許,天使都是這樣出現在你眼前的,你無法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但她的任何一舉
一動,都可以在你心中畫出一道永遠。
我以為這是天使之說的完結篇,但是我沒想到,才剛辦好的新手機,在除了雨聲之
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號碼的情況下,傳出收到訊息的聲音。
* 天使都是這樣出現在你眼前的,你無法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但她的任何一舉一動 *
* 都可以在你心中畫出一道永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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