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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yu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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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下一站‧幸福奸榮華富貴[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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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58: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陽光從沒拉上的窗簾照進來,斜斜的一道,在地板烙下光影。

  昨天葉新恆,艾筱楓玩瘋了,今晨沒人爬得起來,所以她抱著枕頭,繼續睡,深深吸氣,嘴巴漾著七七巧克力。

  昨天,艾家爸媽爺奶和艾小小、艾中中到他們家狂歡。艾媽辦了流水席,滿桌菜,一盤吃光又補上一盤,他們在葉新恆家裡喧嘩、喊叫,完全沒過這裡是公寓不是鄉下地區,說話必須節制音量。

  幸好,葉新恆為隔音設備花了大錢,不然警察先生肯定會來敲門,一張紅色單子遞過來,通知他們,噪音防治法已經通過立法。

  也不記得話題是扯到哪裡,艾筱楓和艾中中、艾小小直接開戰,這次葉新恆很主動,乖乖加入戰局,認份地當起她的人肉盾牌。

  晚上九點,他讓司機開車送艾家老小回家,艾筱楓累趴在沙發上。

  葉新恆說:「東西放著,明天管家會整理。」就回房間洗澡。

  他走回客廳來的時候,艾筱楓已經進入半睡半醒狀態,他搖她,要她去洗澡,她搖頭耍賴,吵著要人幫忙。

  洗澡怎麼幫?

  他失笑,回浴室擰來溫毛巾替她擦臉,然後抱她回書房睡覺。

  後面那段,她不太有印象了,她只記得,葉子替她拉棉被的時候,在她耳邊輕道:「好好睡吧,明天帶你去露營。」露營?艾筱楓眼睛猛地張開。

  對囉,昨晚,她說好想念家鄉夜裡的滿天星星,葉子就說要帶她去露營。一骨碌,她從床上翻下來,抓出幾件衣服,衝進他房間,連聲叫嚷。

  「起床了,起床了,天亮了,日出了,快快起床不要貪睡,田園在喚你,快快出門去,今天好天氣……」後面那一大串,是用她震人心脈的歌聲做為表達的。

  她搶在前面進浴室,刷牙、洗臉、洗澎澎,她一面洗澡一面唱歌,五音不全的歌聲會徹底破壞葉子的聽覺細胞,不過,不怕,還是那句老話,這裡的隔音設備,主人花過大錢。

  把濕濕的頭髮包在毛巾裡,她神清氣爽地走出浴室。

  咦?葉子還沒起床?他一向淺眠,平時一點點聲音就會把他弄醒,今天……難道昨天真的玩得太累?

  她走到床邊,推推他,他嘟嚷幾聲,轉過身,繼續睡。

  不對哦,他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她走到床的另一邊,伸手採向他的額頭。

  好燙,他發燒了!

  艾筱楓快步到廚房找到冰枕,在枕頭包上兩條乾毛巾,放在他的頭下面,再翻出溫度計,幫他量體溫。

  葉新恆被她粗魯的抓來推去給弄醒。

  「你在做什麼?」他的聲音低啞,雙眼佈滿紅絲。

  「你在發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靠得他很近,沒想過先找片口罩保護自己。

  「喉嚨痛、頭暈、全身酸痛。」他拍拍當機的頭腦……他對感冒病毒缺乏免疫力,每次他都會跟上流行。

  「恭喜你,你感冒了,會不會是H1N1?我看,還是先把你隔離起來。」她在擔心,但試著用幽默口吻掩去。

  「我如果得H1N1,你和我成天混在一起,也要居家隔離。」

  「噓,不要告訴別人,如果被知道,記者會在樓下排隊。」她還在耍寶。

  他笑兩聲,笑痛了喉嚨,手握在脖子上,眉頭皺得緊。

  「很痛哦?」她的眉頭隨著他的眉,繃緊。

  「還好。」

  「不必撐了啦,我去幫你包藥,你等我回來。」

  「嗯,我休息一下,下午我們去露營。」他答應她的。

  「沒問題,閉上眼睛。」她像哄小孩那樣,拉拉棉被,意思意思拍兩下,拿了錢包,鑰匙往外走。

  她的行動很著急,沒看見生病的男人嘴邊漾起一抹淺笑。

  很久了,很久以來他生病。沒有人在身邊為他遞藥遞水。

  頭下方的冰枕,明明溫度很低,他卻感到溫暖,唇舌間因為高熱而苦澀,他硬是嘗出一抹甜味,他呀,病得發昏。

  艾筱楓回來的時候,管家已經到了,管家的動作很俐落,沒幾下就把昨天的杯盤狼藉整理得乾乾淨淨。

  她餵過葉子吃藥,不到幾分鐘,他就冒出滿身大汗,頭髮濕了,衣服、床單全濕處透徹。

  幸好管家在,有她幫忙,該換的換,該洗的洗,把病人弄得乾淨清爽。

  中午過後, 他退了燒,但三不五時還是會聽見他的咳嗽聲。

  她在臥室裡外跑來跑去,一下子給他換毛巾、一下子給他喝水、一下子量溫度,她是全世界最緊張的小護士。

  下班時分,管家離開,艾筱楓在廚房裡給他弄清粥小菜,等他醒來,填填他的胃。

  七點,他終於睡飽,張開眼睛看見她,神清氣爽地咧出一個滿足的大號笑容。

  「我很餓。」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你辛苦了」、「麻煩你了」之類的感激詞彙,看吧,就說他很不會做人。

  幸好艾筱楓從不跟他計較。

  她把保溫中的食物端出來,放在床邊,看著他一點一點慢慢把食物吃光,就病人來講,他的胃口實在好得不像樣。

  不該給他弄菜脯蛋的,病人應該吃得清淡,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寵他,忍不住想看他把菜脯蛋放進嘴時的愉悅笑臉。

  糟糕,光是看他吃飯,她就覺得幸福到不行。她捶捶胸口,壓制裡頭的蠢蠢欲動,再次提醒,他們是朋友。

  「等我吃飯,我們就去露營。」他把稀飯吃光,伸手,還要一碗。

  艾筱楓把碗添滿,遞給他。

  「天黑了,下次再去。」她不想他病剛好,又去吹夜風,明天發燒怎麼辦?

  「不行,我明天已經請假。」

  「你不是說老闆不必打卡,幹麼請假?」要請假的是他們這種可憐的、卑微的升斗小民。

  「我必須知會秦秘書,讓她把我的行程排開。」她點頭,笑說:「在認識你之前,我以為當老闆的只要打打高爾夫球,就可以賺大錢。」

  「誰給你的錯誤觀念?」

  「電視劇、愛情小說、電影……」

  「不要看那些,越看越笨。」他嘲笑她。

  「哪有,你不看卻比我笨十倍。」

  「我笨?」葉新恆失笑。

  他沒發覺自己和艾筱楓聊天已聊出心得、聊出興趣,就算主題無趣,他也樂意和她一句搭過一句。

  「不是笨蛋,怎會成天埋在工作當中,不懂為自己爭取福利?」

  「我的年薪超過兩億。」能夠拿到兩億薪水的男性不多見,好不?

  「然後咧?你不是埋在電腦前面,就是去出差應酬,你到過的國家何其多,卻從沒停下腳步欣賞週遭風情;你和客戶吃昂貴餐廳,卻因為心繫工作,再好的餐點也形同嚼蠟。」

  「說實話吧,你去過法國,有沒有去看看羅浮宮?你到過義大利,有沒有逛過羅馬競技場?有沒有見識龐貝城遺跡?你一天到晚設計新案子,試著提高旅遊的品質,卻從沒享受過自己設計的旅程。」

  「你說,是你這個賺兩億的大老闆幸福,還是年薪五十萬,卻能享受你提供服務的小老百姓幸福?」葉新恆認真聽著。這些話,以勵不是沒有對他說過,父母親也曾經提醒,要他善待自己,但他從沒聽進去……

  「賺那麼多錢,卻不懂得為自己創造幸福的男人,如果還不能叫做笨蛋,說說看,還有什麼更恰當的形容詞?」創造幸福?他沒想過這件事,他很滿意眼前的生活、滿意自己的工作,他以為成就是生命的唯一價值,很顯然,艾筱楓並不認同。

  在他思考這些的時候,門鈴響起。

  「我去開門。」艾筱楓離開他的房間。

  門外是喬以勵和一個她沒見過的女人,對方長得端莊大方、很有氣質,只消一眼,就知道出身良好。

  「筱楓,我表哥咧?」喬以勵揮揮手,揮開艾筱楓對羅品樺的打量。

  「他在房間裡。」她退一步,讓客人進門。

  「沒在書房工作?」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感冒了,感冒還不安份,說要去露營。」她笑著回答。

  「露營?他轉性了?玩樂和他一向塔不上關係。」他的嘴巴張大,快塞得進一顆泰國芭樂。

  「你自己去問他吧。」艾筱楓關上門,把他們迎進客廳。

  「我去跟葉子說,你們來了。」

  「不必啦,我們直接進去就好。哦,忘記跟你們介紹,這是艾筱楓,我和表哥的好朋友,這是羅品樺,表哥的未婚妻,他們……」轟!在「未婚妻」傳進耳朵同時,艾筱楓的腦袋就被劈成兩半了。接下來,喬以勵的嘴巴張張闔闔,她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葉子有未婚妻了,怎麼從來沒人告訴過她?是她不重要,還是她不需要知道?

  好朋友不是應該分享彼此的生活?好朋友不是應該最瞭解對方?訂婚,是很大很大的事,連普通朋友都會知道的,為什麼她半點風聲……或者,在他心目中,她並非那麼重要?

  「筱楓,你怎麼了?」喬以勵狐疑地推推她。

  她怎麼了?不知道,照理講,她不應該「怎麼了」,她只是一個借居的朋友,一個用三餐來抵房租的朋友,她怎麼可以「怎麼了」?

  「嗯……」她走到臥室旁邊,殘餘的理智促使她打開門,讓兩人進去探望病人。

  她沒跟著他們進去,反倒怔怔地走進廚房裡,倒一杯冰開水,試著冷卻自己。

  心沒道理這般疼痛,他們只是朋友啊!

  雖然那天,喬以勵的問題把她問出一個錯誤解答,讓她突地發覺,她對葉子不只是朋友,但她拚命否認了說,她否認自己和葉子會發展出其他可能。

  她不斷對自己告誡,告誡愛情可是會消失得很快,千萬別讓自己和葉子走上那樣的不歸路。可……也是那天啊,她回到家裡,碎碎的心情,在葉子的懷抱裡得到修補、安慰。

  他哄著她笑,哄著她睡覺。

  他笑著說:「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哄女人了,原來,感覺還不差。」他興起地說:「艾筱楓,找一個時間,我帶你去看看我生活很多年的世界。」他拍拍她的臉,說:「給我一個價錢,我要把你買下來,以後,你只可以為我做菜,只可以對我耍賴。」聽,這種話是不是會讓人誤認他沒談過愛情?是不是會教人相信,他對她疼愛且專心?是他讓她出現錯覺、讓她誤會,害她以為,如果逾越友情的界線、應該沒關係。

  結果呢?他有未婚妻,而她才越線小小一步就遭到了電擊。

  她被電焦了,焦掉的心臟、焦掉的感情,她被打得措手不及……她應該馬上找葉子問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

  友達以上、戀人未及?

  不對,無論如何他們都成不了戀人,喬以勵說,那個端莊的淑女是葉子的未婚妻,有未婚妻的男人怎麼可以當她的戀人?

  所以他們只是朋友,知心朋友?

  可是他的話那麼甜,他的安慰那麼溫暖,害她不再滿足於用友誼定義兩人。

  她開始悄悄地說服自己,也許世界上有從一而終的愛情,她沒說出來,但已經慢慢地為「楓葉」的愛情佈局。

  她以為感情是種水到渠成的東西,只要她待他好,他願意哄她,那麼,一天一點,感情增溫……早晚他們之間,不必去定義,不必解釋關係,他們就是會走向開長地久的兩個人。

  誰想得到,他已經有了未婚妻……朋友,退回去吧,她和葉子終究只是朋友。

  知道友情代表什麼?她會為他的幸福而快樂,她會在他的婚禮上盡情鬧酒,她會給他滿滿的祝福,告訴他,「你一定要善待嫂子。」朋友會因為對方的快樂而快樂;朋友要誠心祝福對方的婚姻幸福長久;朋友要在對方的愛情修成正果之後,給予支持鼓勵……但這些,她做不到……那麼是不是代表,他們不能繼續做朋友?

  不能了嗎?快斷掉了是吧?

  想到牽起他們之間的緣分斷掉,她的心鏗地碎了一地,腸子扭著、胃擰著,肝啊腎啊心啊,全被巨人的手捏成粉屑。

  不能給予祝福的朋友,還是朋友嗎?

  她繼續待下,會不會要起小雞腸肚,在他和羅品樺當中搞破壞?

  她知道自己不夠寬懷大度,明白自己有嚴重的嫉妒,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待在葉子身邊,早晚要委屈了她最好最好的朋友……仰頭,喝下滿肚子冰水。

  瞧,人體真奇妙,她喝的明明是冰水,從眼眶裡面流出來的,卻是溫熱液體。

  她沒發覺羅品樺是什麼時候進廚房的,等發覺的時候,對方已站在她面前,審視過她一回。

  「你們是什麼關係?」她出口,不給艾筱楓閃避空間。

  來不及拭乾眼淚,來不及穿戰袍、舉盾牌,就這樣,和羅品樺面對面,情敵對陣。

  瞧,她已經把對方當成敵人了……艾筱楓苦笑。

  就說她心量狹窄吧,就說留下會帶給葉子困擾吧,就說女人的嫉妒,會讓世界起肖,就說……她說不出話了,沒有武器的她,只能任人宰割。

  「如果是朋友,你不會在聽到我是新恆的未婚妻時,哭得這麼傷心。」羅呂樺射出第一箭。

  她不是壞人,但維護自己的婚姻,是天底下女人都會做的事情。

  艾筱楓不語,眼睜睜看著箭射向自己,招架不及。

  「我相信你對新恆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我們年底要結婚了。」連感情都不說,只用了輕蔑「幻想」兩字,來嘲諷她的不切實際。

  又一箭, 這次正中肺臟,入氣稀,出氣長,艾筱楓開始呼吸困難。

  「我和新恆彼此信任,他是個講情講義、有責任感的男人,我想他不會為了一個「朋友」而改變,但所有女人都容不下一點點的變數,即使你並不可能成為我們之間的變數,可我仍然要防備。」她不可能成為他們的變數?講得多篤定啊,敢用這種口氣說話,她可以想像,他們有多麼深厚的感情基礎。

  心更痛了,她身上插著滿滿的羽箭,箭箭疼入心。

  「新恆不斷向我解釋,你們只是朋友,可就算你們「只是」朋友,我還是希望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搬出去,因為我下個星期會搬進來,而我不習慣家裡有陌生人在。」表明過立場,羅品樺倒了杯飲料,離開廚房。

  艾筱楓哭了,哭自己的天真。友情怎麼可能是一輩子的事?人家的未婚妻不就跳出來阻止?愛情膚淺,友情又能深刻到哪裡去?

  站在門外好半天的喬以勵走進廚房,撿起一個哭到說不出話、蜷縮在牆角的女生,看著她,他終於明白了些什麼。

  *

  艾筱楓哭很久,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喉嚨發痛,幸好喬以勵拿了幾瓶從城堡地窖空運來台的葡萄酒給她解渴。

  兩人在大樓頂樓。紅磚地上鋪了大大的地墊,可以躺兩個人,還有枕頭棉被,能夠應付哭累想倒頭就睡的女生。

  她哭超久的,比被康健緯騙五十萬那次,哭得更慘。

  幸好今天天氣晴朗,沒有唬人真心的販賣機來詐取她的真心,沒有傾盆大雨讓她以為自己是倒楣集中器。

  她哭到喉嚨嘶啞,還不打算放棄欺凌那先天不足的可憐嗓子,她把頭埋進枕頭裡,要用淚水把它醃成鹹包子。

  喬以勵歎氣,攬過她的背脊,將她收入懷裡。

  「不要再哭了,你已經長得不怎樣,再讓眼睛發泡,絕對會變成豬頭姐姐。」

  「我從來不在乎長相。」她認了,反正她是老媽不用心之下的失誤產品。

  「是嗎?那幹麼看見美麗端莊的羅品樺,就自慚形穢、抱頭痛哭?」

  「我又不是見她漂亮才哭。」艾筱楓用手捶他。什麼朋友嘛,她都哭得那麼傷心了,還來落井下石。

  「那你在哭什麼?」是,他聽見了她們的對話,看見筱楓的失魂落魄,他被騙了,她和表哥哪是朋友,根本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他早該發現不對勁的,從不讓人留宿的表哥讓筱楓暫住,表哥痛恨女人聒噪,卻忍受了筱楓的長舌,而從不讓人碰觸身體的表哥,在筱楓碰來撞去同時,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

  「我……」開口半晌之後,選擇乖乖閉嘴,她連承認自己愛葉子都不敢。

  「你愛表哥,表哥呢?他也愛你嗎?」他受不了支支吾吾,選擇開門見山,一刀劃破重大機密。

  「我沒愛葉子。」喬以勵才不理她的自欺欺人,自顧自的往下說:「表哥不愛你的話,為什麼收留你?可若愛你,又為什麼要和羅品樺走入婚姻?」他們剛在房間裡,還在討論聘金問題。

  她好想瞪他,可惜眼睛瞇成一條線,不具殺傷力。

  艾筱楓推開他,往後仰躺,視線對上暗夜星辰,都市裡光害太多,看不見多少星子。如果羅品樺晚上不出現,她和葉子會在帳篷裡面看星星吧?

  他說,好不容易請了假,一定要去露營。

  他為她,做了「好不容易」的事,對於朋友,他真是盡心盡力了,那麼身為好朋友,她是不是也該為他盡心盡力?

  「我們只是朋友。」她再度強調。

  倔強的傢伙!喬以勵失笑,在她額頭賞一記爆栗。

  「朋友的未婚妻,怎麼會讓你哭成豬頭?」他的問句把她堵得無路可逃,火大,她把他踢出墊子外。

  「是不是每件事,你都要追根究底才會覺得快活?透視別人有那麼爽嗎?」他深深的看住她。她弄錯了,透視她和表哥之間,讓他很不爽。

  「打破沙鍋問到底不是我的風格。」

  「那你幹麼逼問?」喬以勵在她身邊躺下,未語先歎氣。

  「我只是想確定,如果表哥不行,我可以嗎?」定住了,他的話是一陽指,話至人不動,艾筱楓的眼神有兩分笨、三分呆、四分傻,消化不去的東西噎了她的心。

  風從髮梢掠過,帶起些微涼意,她想起和葉子回鄉下的那個夜晚,她問他相信人與人之間有緣分嗎?

  如果她和葉子的重逢是緣分,那麼她和喬以勵之間,何嘗不是?

  喬以勵是頂級男人,他的條件,她重新投胎三次都無法匹配,如果她夠聰明,當然要大聲回答。「當然可以啊。」外加一個熱情的擁抱……只是,心有了選擇,它不肯退居其次。

  淒涼一笑。好可憐,這麼棒的男人怎麼會是她的退而求其次?老天爺不公平,它對艾筱楓太好,對喬以勵太差。

  好久好久,她輕輕歎息,趴過身,靜靜看著他。

  「幹麼用這種眼光看我?」

  「你很可憐。」

  「哪裡可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我混在久,也跟著變笨了。」

  「我哪有笨?」

  「你的眼光很高的,交往過的美女都是滿分的高檔貨,可是和我在一起久了,居然分不清LV和市場牌的差別。」

  「是,她們都是LV,可是市場牌有市場牌的親切。筱楓,我、真、的、喜、歡、你。」他不再打迷糊仗了,也不肯她轉移注意力,他要一個真真確確的答案。

  艾筱楓不語,靜視著他。他怎麼能夠說得那樣篤定?她是花了好多時間,在震驚中,想了又想,考慮又考慮,不斷找出事實向自己證明,才敢相信,她對葉子不單單是友誼。

  可惜,才從泥裡冒出頭的愛情,被一個跳出來的未婚妻踩得體無完膚,只好乖乖縮回山裡。

  「喬以勵,我也喜歡你,可那是友誼,與愛情沒有半點關係。」她握住了他的手,給出真確答案,沒有半分模糊、半點懷疑。

  她說得這般確定,讓他又寧願模糊了。

  「有沒有可能弄錯,你也曾經以為,自己對表哥是友情。」

  「我是啊,我和葉子,從頭到尾都是友情。」至少,葉子是這樣想的吧,這樣很好,暗戀本來就不健康,這種不健康的事讓她一個人來做就好了,別傳染到葉子身上。

  「嘴硬。」

  「如果嘴硬能夠不傷人,人人都該讓自己的嘴巴硬一點。」她不會承認的,葉子是好朋友,她絕不讓好朋友受傷。

  他聽懂了,所以她的否認是為了保護表哥?笨蛋,這是個人人自危的世界,每個人都該保護自己而不是保護別人。

  「所以即使不說,你的確很愛表哥。」這話不是問句,而是結論,她有權利否認,而他有權利不欺騙自己。

  艾筱楓扯扯嘴唇,扯出一張破碎笑顏。

  愛又怎樣?反正愛情從來沒有善待過她,就算葉子不給她愛情,可他給了她真誠友誼,是該滿足了。

  「再問一次好嗎?不要嫌我囉唆。」他坐起來,也把她拉起。

  「問啊。」她點頭。

  「既然你決定嘴硬,那麼給點機會,讓我再試試,好嗎?」他的眼光在夜燈下閃閃發亮,像埋了星星在眼球中央,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她知道,他有百分之百的誠意,只是……心有了自己的抉擇。

  「你知道嗎?向日葵迷戀太陽,曇花熱戀月亮,梅花與冬雪共進退,蓮花對池塘癡心不悔。你是熱帶雨林,葉子是北極圈,有人愛赤道的熱情,也有人對冰原一心三思。每個人,每個東西,會愛上什麼都有注定。」而她注定無法愛上喬以勵,她深信。

  「我不相信這個,男男女女在茫茫人海中不斷找尋,這個是錯的,也許下一個就對了。我找過無數女人,我相信你是對的那一個。」

  「你的道理明明和我一樣,你找過無數個「錯誤」,那是因為「正確」還在後面等待,你注定的那個人,尚未出現。」

  「所以表哥是你的正確?那羅品樺……」

  「我想,我從很早以前就愛上他了,在十二歲那年,在他給我一整罐的七七巧克力之後……」嘴硬的她被逼出嘴軟,艾筱楓招了,招出這段日子裡,反反覆覆的心情。

  從送他荔枝吃那天之後,她不停回想自己和葉子之間,想過去、想現在、想未來,那些想像讓她想出愛情真諦。

  難怪康健緯離開,她哭的是金錢和不甘願;難怪之前的男友轉身走開,她總是自立自強,相信下一個男人會更好;難怪她丟掉一段愛情,像清除一抽屜垃圾,清好了人也就清爽了……原來那些都不是她真心想要的。

  她想要的男人連再見都沒說,她仍死心塌地,為他保存那罐滿滿的巧克力,捨不得拿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她為他保留日記,為他保留記憶,為他在每個共同走過的角落暗自哭泣。

  午夜夢迴,她念著他、想著他,她不知道哪裡來的信心,始終相信,有一天,他們會再相遇。

  終於,重逢被她盼到了。

  他們沒有半分距離,才見到他,那個早已長大的女孩縱容自己變回無尾熊,攀在他身上、他心上,她拚命說明兩人之間是友情,而事實真相卻是──她不願意再度分離,而她深信愛情只是膚淺關係。

  她要深刻,要永久,要一種不會斷絕的情誼。

  雖然現實無法教人如願,但她不後悔,認清真正愛的男人,就算沒有結局她也甘願。

  聽完艾筱楓的話,喬以勵輕聲問:「真的甘願?」

  「目前為止,不是太甘願,但只要他能夠幸福,我會努力說服自己甘願。」

  「你很笨。」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聰明過,就像從來沒有美麗過。」她進步了,可以拿自己的容貌來開玩笑。

  他歎氣,伸出手輕輕順著她的髮,順過她的心。

  愛情這種東西實在亂得可以,你愛我、我愛他、他愛她、她偏偏誰都不愛,就愛路人甲乙丙……喬以勵笑開,笑容裡隱藏了一絲無奈。

  「笑什麼?」艾筱楓問。

  「笑我紆尊降貴、將就你,還被你嫌棄。」他試著開玩笑。

  「我哪有嫌棄,我是太有自知之明。」她也還給他一句幽默。

  「你不聰明,但你很善良,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安慰我。」

  「喬以勵,笨蛋也有笨蛋的哲理,相信一次笨蛋的預言,好嗎?」

  「什麼預言?」

  「你會碰到正確的女人,早晚會。」她說得認真、篤定。

  他們互視一眼,同時笑開,轉過頭看著遠方星辰,兩個人的友誼在月下醞釀,他們相信,兩人會是長長久久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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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關上車門的時候,葉新恆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壓電梯按鍵時,他心煩意亂,成串成串的按壓,好像沒把按鍵給按壞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在生氣,而且氣到不行。

  那天,艾筱楓笑開嘻嘻對他說:「葉子,我要搬走了。」他反問:「為什麼?」她想也不想的回答,「因為我找到新公寓了啊。」他以為她只是隨口講講,他有自信,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比他家裡更舒服的住處,沒想到,她真的向公司請半天假,然後昨天,他只有早餐,沒有午、晚餐。

  今天,他怒氣沖沖,跑到她的辦公桌前,好死不死,以勵就在那裡。艾筱楓忙著打字,而以勵在旁邊說著五四三。

  「你不工作,在這裡做什麼?」他沒想到,光是以勵待在她桌邊,就讓他氣得想吐血。

  「表哥,你有沒有說錯話,我是喬以勵,喬以勵什麼時候工作過?」他嘻皮笑臉,把一朵玫瑰擺在艾筱楓桌邊,問:「晚上去看恐怖電影好不好?」

  「不行啦,晚上我要去買床墊,昨天睡地板,睡到骨頭都快散掉。」她說著敲敲自己僵硬的肩背。

  「說的也是,我陪你去。」他的手搭在她肩上,看得表哥好刺眼。

  葉新恆想也不想,一手揮掉喬以勵的鹹豬手。

  「你知道哪裡的床比較便宜?我要最便宜的,不要太昂貴。」艾筱楓完全沒發覺,火花在兩個表兄弟中間摩擦產生。

  「要買黑心床墊啊。」喬以勵也假裝沒發現表哥態度異常。

  「哪有那麼多黑心床墊可以買,你想太多。」他們就在葉新恆面前,你一言、我一語聊了起來,無視於他的存在。

  他的火越積越高、越積越高,終於,火山噴出火山口。

  「幹麼買床墊,我那張床好睡嗎?」他一開口,旁邊幾個拉高耳朵偷聽的同事倒抽口氣。

  亂啊、亂啊,那個艾筱楓頂多熱心、頂多好義,明明長得不怎樣,居然在兩個大老闆中間游刃有餘。

  新的謠言在辦公裡爆開──大老闆爭風吃醋,表兄弟為女人鬩牆。

  「葉子,不要破壞我的名譽哦,我們是朋友嘛,你收留我那麼久,我已經很感激了,難道要讓你一直收留下去?你那裡又不是遊民收容所。」艾筱楓笑著拍拍他的手臂,又轉過頭,繼續跟喬以勵說話。

  他有當她是遊民嗎?他有說不能一直收留她嗎?她幹麼自作主張,幹麼去找那個鬼出租公寓?

  他氣到腸子打結,她還在跟以勵哈拉,聊得開開心心。

  「是不必買衣櫃啦,買了也是浪費,我打算買一個曬衣架就行了,反正我沒多少衣服。」

  「那種東西要去哪裡買?」

  「就大賣場啊,聽說幾百塊就有了,上次我有個朋友要搬家,說要把曬衣架送人,那個時候我還不需要,不然現在就可以省下來了。」火山灰遮蔽天空,葉新恆不由分說,猛地抓起艾筱楓的手,將她往樓上帶。

  她沒甩開他,只是不解他的情緒反彈。在電梯裡的時候,她扯扯他的西裝外套問:「葉子,你在生氣哦?」

  「對。」

  「為什麼?工作不順利嗎?」

  「閉嘴。」他額上青筋冒出,太陽穴隱隱跳動,他握住她的手,力量很大,幾乎要將她的手骨弄碎,但她沒喊痛,由著他握。

  「你不想聽我說話,幹麼帶我上樓?」

  「我叫你閉嘴!」他又大喊一次。

  不知道她的嘴巴紅嗎?不知道她的嘴巴甜嗎?不知道她的嘴巴一張一闔有多誘人嗎?她再不閉嘴,他會給她一個用力親吻,會在電梯裡面演出上司性騷擾工作人員。

  被他一吼,她真的閉嘴了,低下頭,強忍鼻間酸楚。

  他們只是朋友。她再次提醒自己。

  艾筱楓不說話,他更煩了,沒有她的聲音,他全身筋骨都不對勁。這幾天,他受夠了幻聽,每次聽見她的聲音,猛地回身,以為她在那裡,沒想到,他回頭看見的只有空氣、只有滿室清寂。

  電梯門打開,他一把將她拉進辦公室裡。

  門關上,對上她無辜的表情,他才發覺自己很不講道理。

  但是……顧不得了,反正他從來都不會做人,他的公民禮儀只拿到丙。

  他瞪她,半晌不說話。

  嘟嚷半天、委屈半天,艾筱楓還是決定先開口。

  她走到他身邊,又拉拉他的衣袖,輕聲問:「你在生氣什麼?要不要說出來聽聽?」生氣……對,他氣到快死掉,氣到想打電話到艾家告狀,叫艾爸艾媽艾阿公艾阿嬤跳出來主持公道。

  他想也沒想就說:「我中午沒吃飯。」

  「啊?秦秘書沒幫你準備嗎?我有提醒她的。」那個日本便當?難吃,丟進垃圾桶了。

  「你為什麼搬家?」

  「這件事,我已經告訴你了。」

  「我有說好嗎?」他沒同意的事,誰說她可以擅自進行?

  「可是我又不能一直住在你那裡,聽說,你很快就要結婚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他結他的,誰規定她不能繼續住下去?

  艾筱楓眉沉了。怎會沒關係?難不成要她開開心心看他娶美女,為他們親密的小夫妻準備三餐外加水果宵夜,在他們的家庭生活裡插一腳?這種事,別說羅品樺,她也沒辦法容許。

  「當然有關係,哪個妻子能接受丈夫的好朋友和自己住在一起?」不能接受嗎?那就不要結婚啊,他從來就不勉強別人,如果品樺不行,他不介意換個人選。

  見他不語,艾筱楓主動拉開他的手臂,把自己埋進他的胸膛裡。

  動作不大。但她的舉動弭乎了他滿肚子的不開心。

  「葉子,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啊,你不要氣我好不好?往後,你有心煩的事還是可以告訴我,我閒閒沒事做,而你老婆不介意的話,我們就約在外面踩街,等我住的地方安置妥當,偶爾,我做飯請你來吃,好不好?」她說的,全是好朋友之間會做的事。

  「不好。」他否決她的提議。

  他要一天吃三餐,不要只是偶爾,他要在書房工作的時候,看見她躺在床上翻翻滾滾做瑜伽,而不是閒閒沒事做的時候,才拉她的手去踩街。

  「你在無理取鬧?」

  「對。」但他不介意無理取鬧。

  「那你想要怎麼樣?」

  「我要你搬回來。」

  「那是不可能的事。羅品樺她……」她離開他胸口,瞬地,他胸前空了,一陣涼意染上,他的眉頭打死結。

  「不要拿品樺當藉口,她不會是你可以利用的理由。」哪是藉口啊,人家已經開宗明義要她盡快搬出去,她再厚臉皮,也沒道理住下來啊。艾筱楓心酸酸的。討厭,他怎麼會以為她在譭謗他的未婚妻?

  就算羅品樺比她美麗,氣質略勝她三百籌,就算她真的小心眼、嫉妒心重,也不會無中生有啊。

  她生氣他替羅品樺說話。

  門打開,喬以勵走進來。看見他,葉新恆的火氣又冒上來。

  重點是以勵吧,她抵抗不了他的魅力,搬出去是為了有更大的自由和空間和他談戀愛?

  白癡哦,她看不出以勵挑女人是看臉蛋、看曲線的嗎?

  智障哦,她不知道以勵只是大魚大肉吃太多,需要清粥小菜來修補腸胃嗎?他不會對她感興趣太久,他的愛情從來不超過三個月。

  這些話,他沒說出口,但兩顆眼珠子竄出熊熊烈火,眼光是不能殺人,要不,他的眼光早砍死了臭表弟。

  葉新恆不爽,喬以勵更不爽。表哥已經是勝利者了,婚姻愛情兩得意,連這個只敢在背後搞暗戀的笨蛋,也一心一意向著他,他還要怎樣?

  他丟給艾筱楓一個讓人發毛的眼光,轉向葉新恆時,笑得滿臉豐采,「表哥,如果准表嫂不是理由,那麼……我是個不錯的理由吧?」說著,他摟過那傻女人,湊近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還誇張地在她頰邊印上愛的小親親。

  艾筱楓茫然地看著他,葉新恆卻被這號眼神解釋為陶醉,喬以勵偏過頭,挑釁地對表哥微笑,勾住她的肩膀往外走。

  當辦公室門關上那刻,裡面傳來碰撞聲。

  秦秘書抬頭看著點火的兩個人,想問話,卻先一步被葉新恆叫進去,緊接著,大吼聲透過厚重的門扇傳出──

  「沒有我的指示,誰讓你放喬以勵進來?」喬以勵輕笑。這下子好得很,他們真的要兄弟鬩牆了!不過,看著眼睛紅、鼻子紅,走到外面才飆淚的艾筱楓,他歎氣了,將他收進懷裡給予安慰。

  上輩子,他一定欠她很多。

  *

  罵完秦秘書之後,葉新恆離開辦公室,他跑到法國餐廳,點了滿桌子菜,菜才剛上桌,他就結帳走人。

  然後,日本料理、泰式料理、西餐、川菜、客家菜……他逛到深夜,才回到家裡,發覺自己已經兩餐沒吃任何東西。

  他打開冰箱,把艾筱楓醃的泡菜拿出來。她醃泡菜的技術還在學習階段,整甕菜酸得不像樣,那個晚上,他吃進滿肚子醋酸。

  突然間,他懂了,不是艾筱楓煮的東西好吃,而是他喜歡她遞過來的東西,就像販賣機送出的飲料,怎麼可能好喝到哪裡去,但他,每瓶她擺到桌上的飲料,他都仰頭喝光。

  重點不是食物,而是艾筱楓。

  想清這點,他更加生氣了,想到再也吃不到她煮的餐點,想到冰箱泡菜已經被他一掃而空,想到她再也不會去投販賣機給他買東西……氣啊、氣啊,他每天都生氣,動不動就罵人、吼叫,動不就就對秦秘書發飆。

  地殼變動,北極出現火山熔岩,半個月,公司裡的每個上級主管開會時都戰戰兢兢,生怕被火山灰湮滅。

  沒有人知道他在氣什麼,至於新傳的八卦,他們在討論過後,覺得可信度並不高,艾筱楓再有人緣,也不會好到老闆那邊去。

  所以,工作同仁們認定,老闆對業績相當不滿意,於是卯起勁拚,業績足足成長兩成。

  即使如此,葉新恆還是氣,對每個人火大不耐,連遠從美國打電話來的父母,也沒得到他的好口氣。當然,最慘的是喬以勵,他連見都不要見表哥一面,當炮灰這種事,別想叫他去頂。

  葉新恆不吃任何東西,只吃七七乳加巧克力,他不喝任何飲料,只喝白開水,他所有的火氣只有在閱讀那本交換日記時,稍稍或減。

  那本曾經「很無聊」的交換日記,如今成了安撫他情緒的最佳鎮靜劑。

  艾筱楓偶爾還是會送午餐給他,她還是笑咪咪、口口聲聲的說:「葉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很清楚,不一樣了,她甜甜的笑容底下,沒有他要的一心一意,她隔著一層他懂的東西,在和他攀交情。

  他像想確定什麼似的,每天都給她打電話,卻在她接起電話的時候掛掉。

  他擔心她跑掉,擔心他們一旦分別,又是十年二十年,即使她隔了層不明異物在同他交往,他仍然不要失去她的訊息。

  除了辦公室,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回家,但回到家裡,空空的公寓、清冷的空氣,讓他難以呼吸。

  他從來都不在意一個人生活,直到失去艾筱楓之後,他開始在意了。

  品樺經常過來,每次看見她,他應厭煩到無可復加,但他清楚不能趕她出去,這裡,遲早是她的家。

  所以她一來他就進書房,鎖起門,把自己鎖在和艾筱楓的共同空間裡,她的床還在,棉被摺得整整齊齊,她離開近二十天了,他沒想過把床撤離。

  他想,有一天,她會回來,會笑得像無尾熊那樣天真可愛,貼在他懷裡,聞著她最愛的尤加利。

  甩頭,葉新恆走出書房,看見未婚妻的時候,才想起她還在這裡。

  沒說話、不交談,連眼神也互不干涉,他轉進廚房,她跟在他身後。

  「我們談談。」羅品樺主動開口。

  她再也受不了了,這是什麼樣的關係,未婚夫妻嗎?不對。

  他根本把她當成空氣。

  「沒什麼好談的,婚禮照你的意思舉行。」品樺是他的計劃之一,如果沒出現重大意外,他沒想過要更改計劃。

  「你要為了我趕艾筱楓離開,氣我多久?」

  「你趕她離開?」他倏地轉身,怒目以對。

  「她沒告訴你?如果她沒說,為什麼你對我這麼生氣?」她口氣不善,忍了那麼多天,已經是她的極限。

  他不是對她生氣,只是不耐煩,不耐煩看見她、不耐煩她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不耐煩她在艾筱楓的空間裡進進出出……不耐煩?

  天,他要這樣子一路不耐煩下去?婚禮過後,她將會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啊!突然間,他心驚。

  轉回原話題,他問:「你為什麼要艾筱楓離開?她礙著你什麼?」

  「你問我這個問題,會不會太幼稚?」幼稚?從來沒人這樣批評他,有人說他心機重,有人說他城府沉,就是沒人敢說他幼稚。

  「把話再說一遍。」葉新恆冷酷道。

  「你到底懂不懂女人?懂不懂感情?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容許愛情婚姻裡面有沙子,即使只是一小顆。」

  「艾筱楓是我的朋友,她不是沙子,不需要你去容許她的存在。」

  「換句話說,就算我們結婚,你也要留她下來?」

  「為什麼不?」她煮飯很好吃,她愛說話,讓他的生活不會無聊,她想到的每件事都很有趣,她講起話來的動作表情,精彩得讓他想一看再看。

  「誰家裡會容納第三者?以後我要怎麼向我的小孩介紹艾筱楓?兒子,她是你父親的好朋友,好到他寧願和她說話,也不肯多看你母親半眼?葉新恆,你是對感情魯鈍,還是愛情殘障?」羅品樺越說越大聲,失去了她的優雅和氣質,失去了她溫柔嫻淑的完美形象。

  「我沒有!」

  「你真的沒有?」她冷笑。

  他不和失去理智的女人爭辯。轉身,他要離開,卻被她一把抓住。

  「等等,我們把話說清楚。」她拉高聲調。

  「有什麼好講的?」

  「你說沒有時間和我培養感情,卻有時間帶著艾筱楓出去玩,兩天一夜,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說這裡不方便我經常出入,卻讓艾筱楓的家人進來開宴會?你和她出雙入對,你們三餐膩在一起,好朋友這層關係,似乎不夠解釋你們之間。」

  「誰告訴你這些?」

  「多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你調查我?」

  「如果你沒什麼害怕別人知道的,調不調查,有差?」

  「我沒有對不起你。」

  「誰知道?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艾筱楓對你而言,不只是朋友,你就應該好好處理我們之間;如果她對你不重要,就請你正視我的存在,畢竟再過幾個月,我們將會成為一家人。但記住,我只當丈夫的唯一,不當老二或其他路人甲乙丙。」撂下話,這回,換她轉身走掉。

  即使他是黃金單身漢,即使他條件要命的好,即使嫁不到他,她會遺憾終生,但她有她的驕傲,在感情上,她不要打迷糊仗。

  羅品樺離開後,葉新恆陷入沉思……

  *

  這天晚上,葉新恆抱著交換日記,在回憶中朦朧入睡。

  蟬鳴聲大得擾人的夏夜,蓮霧樹裡面採出來的身影,池塘裡落水的小女生,她的唇……那麼香甜好吻……夜半,他從夢中驚醒。

  夢裡,他和品樺成為夫妻,一團混亂的關係,吵架、爭執、丟東西,品樺指著他吼叫,「聽清楚,我只當你的唯一!」夢中,他很煩,煩到說不出話,他從屋前逛到屋後,走過屋裡每個角落,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連冰箱、垃圾桶都逐一翻過,突然,靈光閃過,他終於記起來自己要找什麼……他醒來,用彈跳的方式,在床上坐直!

  他在找艾筱楓,找那個雖然沒徹底離開他的生活,卻讓他思念到不行的女生。

  他無法忍受空氣裡聞不到她的氣味,耳朵聽不到她的腳步聲,廚房裡沒有她的鍋鏟聲和食物香氣,他無法忍受看不到她的睡顏,聽不到她的聒噪聲。

  他懂了,朋友是一種隨時會中止的關係,再好的朋友都一樣。而他……不想她離去。

  品樺的話像當頭棒喝,打醒對愛情魯鈍的他。

  他明白了,艾筱楓對他不只是友情,他不要讓她消失在生活裡,他無法在失去她的情況下,活得安適愉悅。

  他瞭解,徹底清楚了。

  所以和艾筱楓扮演男女朋友的時候,他那樣自然順手,潛意識裡,他早就當她是女朋友;所以他喜歡艾家大大小小,勝過羅家那對有家教、有學識的父母親;所以就算後來,艾筱楓一樣送飯過來,但沒了她的陪伴,他食不知味。

  原來,最棒的不是她的手藝,而是她的真心,原來,他最想要她的感情,要她的真心真意,他要她,絕不把她讓給表弟。

  拿起手機,他自私地不管現在幾點鐘,直接撥過去。

  凌晨三點十七分,艾筱楓接起電話,她以為在自己「喂」一聲之後,他又會把電話掛掉,像過去十幾天做的那樣。

  因此她遲遲不說喂,只把耳朵貼在手機邊,傾聽他細微的呼吸聲。

  「筱楓,你在嗎?我是葉子……你睡了嗎?如果你睡了,那我只跟你說幾句話……」幾句?不要,她想說很多很多句。

  慌慌張張地,她開口,「我沒睡,我很清醒。」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是這樣,睡到半夜,忽然清醒,想到豬肉沒醃,明天來不及給葉子做烤肉……然後,失笑,她再也不必為他做早餐了。

  電話那閒,傳來鬆口氣的長歎聲。

  「筱楓,你仔細聽,我不想跟你當朋友了。」乒乒乓乓,她本來要走下床的,可是沒站穩,摔倒!

  膝蓋痛,她沒發覺,只一心想著,和葉子,連朋友都不能當了嗎?

  是他自己想的,還是羅品樺的要求?

  這個人怎麼那麼絕對啊,人的一生又不是只有婚姻家庭就足夠,還要許多朋友來支持啊……她開始掉淚,閉上嘴巴,拒絕溝通。

  「我想清楚了,朋友是一種不可靠的關係,隨時隨地可以斷、隨時隨地可以離去,我不想你離開我,我要你當我的女朋友……」嘎?她有沒有聽錯?他說不當朋友,是想更進一步,而不是拉開距離,女朋友啊……她繼續掉淚,這回不是因為傷心,而是為了高興。

  她找到拖鞋,穿上,打開房門,走出去。

  「不對、不好,不要當女朋友,女朋友也會離開,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妻子?我們一起上班下班,我們一起睡覺吃飯,我們一天在起的時間要超過二十個小時,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對這種關係感覺厭煩,但是我不會,我想和你在一起,每天、每個鐘頭、每分鐘……」他茅塞頓開,越說越歡欣。

  她還是在哭,哭得很淒慘,但淚水裡掛著笑容。她讓手機緊緊貼住耳朵,不肯放。

  「是我不對,我太慢想清楚,品樺說我是愛情殘障,我承認。我只會發脾氣,從沒深思自己的憤怒是源自哪裡?告訴你,我知道了,看不見你,讓我憤怒;你送便當來,卻不進來陪我說話,我氣到想抓斧頭砍人;以勵的手搭在你肩膀,讓我氣得跳腳;還有,他不應該親你,因為……」她屏住一口氣,靜靜等待。

  「因為那是我的專利,我是尤加利樹,無尾熊不可以亂亂吃別種食物,你是我的……」葉子開始語無倫次,說的話完全沒有邏輯組織,但是她好愛聽。

  「我真的想你,卻不知該怎麼說起,我對品樺很壞,是因為你不在。你不在,我對誰都很爛,我知道他們在背後說我更年期提早報到,錯了,我是情緒失調;你不在,我就亂了套……筱楓,我好想你、好愛你、好想見你……」聲音低了,他從來沒這樣紛亂過,原來這就是愛情,他果然魯鈍得很,搞了那麼久,都弄不清。

  「真的那麼想見我?」她的聲音裡帶著哽咽。

  「很想、很想,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馬上去找你。」

  「你在房間裡面嗎?」

  「對。」

  「那你走出來,不要走得太快,先打開電燈,再進客廳,然後打開門……」她說了不要走太快,但是他沒聽她的,他開電燈開得很快、走路走得很快,在她說到打開門時,咻地,門就被打開了。

  四目相對,一張慘白的臉對上淚眼婆娑的女生,他們都穿著睡衣,都穿拖鞋。

  他拿下她的手機,一併收進口袋裡,下一秒,無尾熊又攀上尤加利樹……他把她抱進屋,用腳勾門,把門關上,他把她抱回自己房間,他把自己的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間。

  「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是因為太想他嗎?和他一樣想?

  「我住樓上。」

  「樓上?」他撫著她頭髮的手掌停頓。

  「嗯,以勵那裡。」

  「什麼?你住在他那裡?他是淫蟲、他是色鬼、他是活動精蟲機,他會讓每個靠近他三公尺以內的女人在他身下躺平,你、你、你……」他又氣到說不出話了。

  「並沒有,他是紳士。」他要是知道表弟為他做了多少事,就不會這樣傷害他們的血緣關係。

  「我相信太陽會打西邊出來,我相信母豬會跳芭蕾舞,我相信黑狗會開捷運,就是不相信喬以勵是紳士。」葉新恆懊惱極了。早知道外面的世界很黑暗,當時不管自己再生氣,他都不該讓筱楓離開他的,早知道外面的單身公寓多到捕抓不完,他不應該放心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艾筱楓失笑。葉子對自己的表弟評價還真低。

  見她低笑,他更惱火,「說,他真的沒對你做什麼壞事?」

  「沒有,我發誓!」她對著他伸出五根手指頭。

  他認真看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後像相信她似的,吐了口大氣。

  「幸好……」

  「幸好什麼?」

  「幸好你長得很醜。」

  「什麼!」她尖叫。

  「葉新恆,你說我一點都不醜的,你說我的眼睛很漂亮,笑起來很可愛;你說我的嘴很紅,紅得像櫻桃;你說的頭髮烏黑亮麗,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你說我的身材很棒,比那個「殺很大」還正……」冤枉啊,他可沒說過這種話,所有的話,有百分之九十分都是從她嘴裡吐出來的。

  不過這個時候,他不急著和她辯,低下頭,他封住她動個不停的嘴唇。

  這一次,不是偷偷摸摸,不必把她丟到水裡泡昏她,他吻她,吻得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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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59:0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為了孫子的婚禮,葉家父母、爺爺奶奶從美國回到故里。

  因為發現家太舊了,來不及翻新,他們決定在艾家舉辦婚禮,而新娘住在她阿姨家裡,等待新郎來迎娶。

  從阿姨家出來,坐一小段汽車,在富貴站搭火車、榮華站下車。新娘、新郎坐上被打扮得嬌俏艷麗的載卡多,由新娘老爸開車,坐一趟三十分鐘的雲霄飛車之後,就雙雙來到新房。

  在雲霄飛車上面,艾筱楓縮在葉新恆懷裡,笑著說:「算命師說得沒錯,我這輩子啊,注定要榮華富貴。」

  「你都從富貴嫁到榮華來了,不是?」他輕笑。

  「不是,是有了葉子,我就是世界無敵宇宙大富翁了。」他親親她的額頭。會的,他對工作那麼努力,遲早會讓她變成世界無敵宇宙大富翁的。

  葉家、艾家合辦婚禮,席開百桌,辦的是流水席,政商名流來了,鄉里好友來了,所有想來吃大餐的人,慷慨的葉家、艾家通通歡迎。

  坐在新房裡,艾筱楓安份地等著新郎來帶她出去「吃桌」。

  很餓,新娘不是人幹的,半夜要起來化妝,連半口水都沒得喝,然後迎娶、拜祖先、拍照……做了一大堆事情,就是沒有人想先給新娘吃點東西。

  外面熱鬧喧騰,有幾個人跑進來看新娘,大概新娘真的長得不怎麼樣,大家覺得新郎比較有看頭,又一窩蜂跑了出去,留下新娘獨守空閨。

  喬以勵進屋,笑問:「很無聊啕?」

  「嗯,陪我說說話。」她拍拍床邊。

  「那不是新郎的位置?我不敢。」

  「少說笑了,你有什麼事不敢做?快告訴我,你是怎麼說動羅品樺,讓她去跟葉子攤牌的?」

  「我沒說什麼啊,不過洩露了一些你們的機密給她聽。」

  「什麼機密?」

  「就你們一起出遊,他每天晚上偷看你睡覺……諸如此類的事。」當然,他多少加了點料,要引出別人的反應嘛,不添幾分戲劇效果怎麼可以。

  「她肯定氣壞了。」

  「我想也是。不過,與其婚後攤牌,鬧得翻翻騰騰的,倒不如現在先說開來比較好。」

  「真搞不懂葉子?不愛她,為什麼要和她訂婚?」

  「信不信,在你出現之前,他是工作機器人,沒幾分人性。」他笑望著筱楓,她這個長得不怎樣的女生,影響了表哥,她散發的能量比想像中的大。

  「總之謝謝你,要是沒有你……」

  「我說過了的,別擔心,我會幫你。」他這個人優點不多,說到做到是唯一一項。

  是的,在表哥被他氣到爆肝爆血壓的親吻之前,他靠到筱楓耳邊,輕輕對她說的話,就是這句──別擔心,我會幫你。

  當時她聽不懂,臉上一片茫然。後來他解釋,他因她的話而感動,決定當一次好人。她說──只要他能夠幸福,我會努力說服自己甘願。

  於是他說服自己,甘願。

  喬以勵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把手機遞給她,「我幫了你一回,輪到你幫我。」艾筱楓接過手機,是楊婉如打來的。

  她歎氣,清清喉嚨,板起臉孔,接電話。

  「以勵是你嗎?我是婉如,你有沒有看新聞?我告了康健偉,這件事鬧得很大呢,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男人了,以勵……」艾筱楓深吸氣,打開嘴巴,用她擅長的台灣國語說:「你素哪家的狐狸晶?想誘拐偶家兒子,想都咀想啦,告訴你,要嫁來偶家,口以,先來給老娘看看,偶們家條件不高,第一嘛,要長得像仙女,第二,嫁鑽至掃要三億,第三,你老爸要當部長級,偶們家不是隨便阿貓阿狗都收……」她的快嘴對著電話那頭連番轟炸,炸得湯婉如受不了,主動掛掉電話。

  沒啦?她聳聳肩,把手機還給主人,兩人相視大笑。

  「我媽會恨你,她很重視形象的。」

  「生下你這個風流兒子,還有什麼形象可言。」她損他兩句。

  「喂,沒禮貌,我很多人搶欸。」艾筱楓甜甜笑起,誠摯道:「謝謝,我真高興認識你。」

  「如果你有半絲的懷疑,如果你不是那麼確定,我可以隨時帶你離開,記不記得我說過,願意當你一輩子的備胎?」

  「她不需要備胎,她愛我?」葉新恆跨進新房,跟在他身後的是艾大弟和艾小弟。

  艾小弟很受不了的看著這對表兄弟。

  「姐夫、以勵哥,嘶!我覺得,你們的審美觀……生病了。」

  「沒辦法,時局亂,醜人當道、跳樑小丑出頭天。」艾大弟損人本領很厲害。

  「艾中中、艾小小,你們不要命了嗎?」艾筱楓擦腰咆哮。

  「以勵哥快逃,我姐要吃人了,她和盤古是本家兄妹,一打開血盆大口,世間無人能倖免……」說著,艾中中、艾小小把喬以勵拉了出去。

  房間裡,剩下新娘新郎,他們相視一眼,艾筱楓扁嘴撒嬌,「我快餓壞了。」

  「這樣啊。」葉新恆從口袋裡拿出一條七七乳加巧克力,剝開橘紅色包裝,遞到她嘴邊。

  「這次,你不會又要用巧克力跟我說再見吧?」她咬下巧克力,果然是血盆大口,一出口就解決大半條。

  他輕笑、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些年,我沒忘記你,因為你的笑臉就像七七巧克力,我吃它、想你。」不會說愛的男人開竅了,三不五時就來一段甜言蜜語,說得嬌妻心花朵朵開。

  故事應該在這裡結束的,但這對新婚夫妻在喬以勵的誠堡度完蜜月回家後,發現信箱裡有一封信函。

  那是「真心巧克力公司」寄來的問卷調查表──題詞有:您對真心巧克力的品質感到滿意嗎?您對真心巧克力的售後服務感到滿意嗎?您從哪裡買到真心巧克力?您用過真心巧克力之後,會不會介紹親朋好友購買?使用過真心巧克力之後,你是不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真心了?

  艾筱楓想了老半天,才想出和葉子重逢的那個雨天,那台吞了她最後五十塊錢的販賣機,她迫不及待的讓老公開車送她去遊樂園,卻發現販賣機已經作廢很久,沒有插電,沒有亮燈。

  她看著它很久很久,輕輕微笑。或許它是台魔法販賣機吧,不管怎樣,是到了她要的真心。

  握住葉新恆的手,她問:「我們去坐摩天輪好不好?」他們離開後,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孩緩緩走到販賣機前,她的眼睛很大、五官很美,她的頭髮像廣告明星,又柔又順,但她精緻美麗的臉上掛淒楚。

  手指輕輕劃過玻璃上的字,輕聲念著「真心巧克力」,她苦笑,「世界哪裡還有真心?」她在販賣機前面站了許久,最後,還是找出五十塊硬幣,往投幣孔放進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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