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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海藍 】悅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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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8:37:25 |只看該作者
“呵呵,老兄,開什麼國際玩笑!”我努力地撐起乾笑,拒絕真真地心動了一下下,“我是一隻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灰麻雀耶!哪能入得了您大開的佛眼呢?”

“我不符合你白馬王子的標準?”他挑眉,對我的呆樣視而不見。

“當然符合。”而且該死的符合極了!

“我不夠資格成為你小說中的男主角?”

“怎麼會!”可,可什麼來著?藹—我頭大了,“可現實與夢幻畢竟是存在差距的!”

還是雲泥的差距啊!你能對漫畫中的英俊王子表露愛意嗎?你能與幻想中的白馬王子結婚度日嗎?

不——可——能——嘛!

“你還想尋找愛情的存在?”他咄咄逼人。

“早講過了,我早對我的愛情不抱任何希望了嘛!”我漸漸退縮,那可笑的童話故事夢夢就好。尋找?能尋找得到嗎?嗤!

“你想一個人過完一輩子?”他步步緊逼。

“有,有什麼不可以?”真的可以嗎?其實我也想有人陪,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可以寵我……

“難道你不想孤獨的時候有人可以陪著你?難道你不希望傷心無助的時候有人可以給你一個溫暖的胸膛,讓你可以依靠?難道你不想體會一下被一個人寵的幸福?”

他怎麼知道我的內心?!

“你愛你的家、你的親人,可他們不能陪你一輩子!”他直盯著我的眼,“人生路漫漫,你不可能獨自一人走下去!”

是啊,每次回老家,爹娘總殷殷叮囑我,讓我早日完成人生大事,不要總是單身一個人在外辛苦打拼,他們不舍啊!

“所以,嫁給我。”狄雲濤握住我的手,穩穩的心跳由他暖暖的大掌中緩緩傳過來,似是給我無語的承諾,讓我再也講不出一字反駁。

心,悄悄掉了。

第二天,我嫁給了他——

兩個互不瞭解的人,兩個一輩子或許也不會產生瓜葛的人,經過了短短十個小時,竟然結了婚,成為了一個整體!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天下有比這更瘋狂的事嗎?

有嗎?

有比這更瘋狂的事嗎?

有嗎?

有嗎?!

……

“海蘭?海蘭?醒一醒。”耳邊,似有人在溫柔地低喊,驚回了我的神志。

我呢喃兩聲,用手揉揉發澀的眼,“幹什麼?”

“做噩夢了?”頭上,是狄老兄關切的俯視。

“沒有,正做春夢哩!”我瞄一眼床頭鬧鐘,才早上五點。今天是週末,可以拖著他陪我一起賴賴床。

“你呀!”他低笑連連,複又躺下,將我穩穩地攬在胸前。大掌,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撫著我的背。“狄老大?”我試探地喚他。

“嗯?”他吻吻的額頭,熱熱地氣息撲在我臉上,讓我不由地輕顫,惹他輕笑。

“我又夢到咱們相識的那一天了。”我伏在他胸前,有意無意地瞄著他的表情。

“哦。”平平淡淡的回答,我尋不出絲毫波動。

“你到底為什麼娶我?”不死心地再問,卻早知得不到答案。

“可憐你沒人要,順便滿足你女孩子的青春幻夢呀!”他低頭咬咬我不算挺的鼻,惹我皺眉抗議,惹他又是低笑連連。

看吧,又是這個敷衍的回答。

“不理你!”我扭轉身子,氣他的逃避,更氣自己的——陷落。

我——愛上他了——愛上了一個並不愛我的男子。

——***——

其實,當初答應嫁給他,嫁給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嫁給一個與我是雲泥之別的人,並不只是一時的衝動。

在他站在我面前,高高地俯視著我的那一刻,心,早已微微悸動。

一見傾情。

晚上敞開心扉地對他一坦從無人知的內心世界,不由自主地以真面目對他,是我的不自禁。

再見傾心。

既使知道他是我童話中才有的影子,是我編織的浪漫小說裡才存在的幻影,是我夢中的一絲微風礙…

還是答應嫁給他。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想試試有沒有夢想實現的奇跡出現。

就算是放鬆自己,讓自己暫時生活在想像中的仙境吧!

就算總有夢想破滅的那一刻。

就算會陷進去,再拼命地用筆發洩內心的渴望也換不回原先的快樂,換回一個人的自由日子。就算——失了靈魂——

我也要不顧一切地跳進他的生命裡——

愛他——

初時的愛,或許是對幻想的迷戀,畢竟,從我看愛情故事的那一刻起,我便漸漸生活在了自己修建的愛情城堡裡。

而兩年多以後,現今的愛,是一個女子捧著真心——以生命起誓:愛他!

儘管,他不愛我。

他做到了那晚他所承諾的一切:將他工作之余的時光全給了我,陪著我,讓我可以隨時靠入他敞開的胸膛,用盡一切方式寵著我,憐著我——

除了愛,他將一切全給了我。

……

誰相信,他的身世背景、他過去的一切、他工作的性質,我一概不知?

畢竟,我們結婚兩年多了。

可,除了我的家人,誰又知道我結婚了?

我的朋友只知我有一個同居男友,常調侃我從不現寶。

編輯部的小編們都笑我是不是因為對愛情幻想的太過執著,所以假想了一位親密愛人。

而他,處於鳴遠三大黃金單身漢之首,還用說些什麼呢……

兩年多來的共同生活,我認識了他現在的一切,我深深地為他著迷,他瞭解我的一切喜好,完美地扮演了一位稱職“丈夫”的角色。

七八百個時日,我們有了深深的默契,知道哪些可以隨意說,哪些卻不能講;知道什麼可以問,什麼卻是不能碰觸的話題。

我一直深深地、明瞭地知道……

但卻總不覺得傷心、悲哀。

因為,路是我自己挑選的,無論對或錯,坎坷、泥濘,我都要勇敢地走下去。我要好好地度過現在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好地享受現在的幸福。

直到——

夢幻破滅的那一天……

或許,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是不是?

從好的一面想,我編織了那麼多的愛情故事,那麼多的問題都能被我解決掉,牽了那麼多的紅線線——我是愛情大專家耶!

天下,有我愛情專家解決不了的愛情問題嗎?

或許狄老兄今天不愛我,可或許明天他便會發現愛上了我。

也許狄老兄心裡有許許多多困擾了他很久的情感難題,但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暢言,會一一告訴我。

但,就算他不告訴我又怎樣?我愛的是現在的他,而不是從前的他。

一切,由相識的那一天起,是我們新生命的開始。

我是專家我怕誰?

嘿嘿,狄老大狄仁兄,不信我海蘭醫治不了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乖乖對我說一聲:我愛你——海蘭!

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等著瞧吧!

嘿嘿……

——***——

“笑得這麼恐怖,是又想起整我的招術了嗎?”溫溫的鼻息盡撒在我的耳後,癢癢的,我無意識地揮揮手,轉身埋進軟枕裡繼續做美夢——狄老大跪地向我求婚耶——儘管我們早已公證結婚了。

不過,還是挺爽的。

嘿嘿——

“賴床的小胖豬,別笑得這麼賊了,快起來吃飯!”

討人厭的蚊子老圍著我耳朵打轉,我不耐地伸手去打,不知道美夢難做嗎?不要老是煩我!

“你要的醋魚排骨、芙蓉湯丸,又不想吃了?”我的手被握住,“再不醒,我可開動嘍!吃不吃?”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聽“吃”字,我立刻同周公道再見,猛地翻身坐起。“吃!在哪里?”揮掌推開阻礙視線的大臉,雙眼骨碌碌地到處亂竄。

“嘖,一提到吃,比誰都精神。”床畔的大人物不滿地雙手抱胸,右腳在地板上不耐地打著拍子,帥帥的臉上掛著笑,“十二點準時開飯,過時不候!”點點頭,“快去梳洗。”大人物光榮退常

我抬頭看看表,啊,還有三分鐘?

立刻跳下床,三兩步闖進浴室,兩三把洗好臉,四五下順亂成一團的發,六七下用沾水的牙刷擦擦牙,OK,一切完畢!

時間——我扭頭瞅瞅臥室的掛鐘,正午時間十二點整!

再三跳兩躥,進得飯廳。桌上,正是我朝思慕想的、等了好久的菜!

我馬上打住,持起竹筷,如一只小狗般,睜大眼,討好地沖桌前的大人物媚媚一笑,“早呀,狄老大。”

“還早?”大人物哼也不哼,“豬呀,貪睡又貪吃,睡衣又不換掉。”對我的模樣不置可否。

“呵呵,反正也沒外人。”我緊盯著餐桌上香氣四溢的各色菜肴,咽咽口水,豎耳細聽狄老大下達“開動”的命令。

“嘖,我怎會一時昏頭,娶了一個貪吃鬼呢?”他歎息地搖搖大頭,對我可憐的饞貓相視而不見,再一次進行千篇一律的說教:“記住了,出去可別說是我的老婆,免得人家笑我娶了一個好吃鬼!好啦,開動!”

呵呵,只要能吃,管他狄老兄說了些什麼讓我受傷的話哩!

我立刻埋頭大吃,將聽到的那幾句調侃的玩笑話拋諸腦後。心,是傷了那麼一點點,本來就不為人知的婚姻,又怕誰知曉呢?可這種似是而非的話聽多了,早已麻木的心,還挺得住!他也似乎頓了一下,隨即也入座,不再說什麼,只含笑看著我狼吞虎嚥,靜靜地給我布菜。

一時間,滿室菜香。

“啾啾,啾啾……”

門鈴響了。

我塞了滿嘴的菜,抬頭驚愕地望向同樣驚愕著的狄老大。是誰呀?兩年多來我家門鈴從未響過哩!

“你吃,我去看看。”他放下竹筷,快步拐出飯廳,穿過客廳去玄關開門。

隔著兩間屋子,我看不到也聽不到外面的任何動靜,只是繼續吃我的菜……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卻總不見狄老大重新拐回來,我漸漸坐不住,滿桌的珍肴雖依舊誘人,卻再無吃的欲望,想了半響,丟下筷子,委屈自己暫別飯桌,去瞅瞅外面。

會是誰呢?

——來收管理費的?

隨即搖頭否決。這所黃金物業住宅大廈,採取的是全權物業管理,只要每年上交一筆可觀的費用,其他,別無款項需要入住者平日支付。

——敲錯了門?

這一層住戶只有我們一家,再者,也不需耗掉狄老兄五六分鐘時間呀!

——朋友來訪?

不對,我們的住址並沒知會過任何人。

短短的二十來步路,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也尋不出是誰最有敲門的可能。直到我轉出飯廳,步過大客廳,走到了用一幅木雕屏風同客廳隔開的玄關入口,我才猛地止住腳步,心頓時緊緊揪成一團,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狄老大,正靜靜地擁著一個人,從圈在狄老大脖頸上的纖細玉手看,他正擁著一位女子。

女子被狄老大的高大身材完全遮住,我只能從玄關一側的穿衣鏡裡,窺得女子的半遮容顏。

柔順的青絲傾瀉在腰背,合體的雪白長裙裹住婀娜的嬌軀,柔柔的蠻腰不盈一握,清麗的完美臉龐上,翦翦的水瞳閃著秋桐顏色,螓首微偏,輕倚在我熟悉的寬廣胸膛上。

——狄老大,就站在洞開的門旁,靜靜地擁著美麗的女子。

時間,一下子停在了這一刻。

遊動,悸動,許久不見的深情。

他們緊擁著一動不動。

我站在一旁,想說些什麼,卻又恐驚擾了緊擁的兩人。

終究,我清清嗓子,試著用平時的輕快語調,“老大,請客人進來呀!”

狄雲濤回頭望了我一眼,平靜地點點頭,擁著女子從我身邊繞過,轉進客廳。

我又呆立了一刻,聳聳肩,上前兩步輕輕地合攏了大門,手握著門柄又呆立了一刻,再聳聳肩,慢慢地踱回客廳。

沙發上,俊朗的男子,清麗的女子,交握的十指,緊貼的身軀,靜靜地擁抱——兩個人的空間,似乎沒有一錐之地可讓我容身。

我複又聳聳肩,又慢慢地踱回飯廳,照舊坐回原處,照舊執起竹筷,依舊吃得狼吞虎嚥。只是,菜肴似乎稍稍難咽了那麼一點點,讓我不再有食指大動的渴望。

心裡,隱隱約約明瞭一件事:許是我夢該醒的時候了。

只是,有些想笑——

幸福,我幸福 過;只是,有些想哭。幸福,可曾真的來臨過?

我依舊吃得狼吞虎嚥。

拒絕去體會心受傷的感覺。

拒絕去安撫躲在暗暗一角偷偷哭泣的——我。

心,在偷偷妄想——

或許,他會給我一個解釋;

或許,一切都是我的疑……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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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8:37: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到底為什麼娶我?

其實,我何嘗不想真真切切地大聲告訴你:因為你平平凡凡的快快樂樂;因為渴望也能夠如你一般真實地生活,不用戴著令人窒息的面具;因為你是那麼一個真真實實、平平凡凡,卻快快樂樂、容易知足的小女人——一個平凡的小女人——卻是我或許一輩子也渴望不到的平凡女人。

我欣賞你,我羡慕你,我喜歡你,卻不能明明白白地大聲告訴你。因為,我早在認識你之前,便發過誓:這輩子,除了“她”,我絕不對任何一個女人說一句“我愛你”,哪怕是“我喜歡你”。

因為,這是我欠“她”的,且註定一生一世都欠“她”的債。情債。

三十多年前,陪我來到這渾渾世間的,不是期盼已久的喜歡,而是刻骨的怨恨、咒?。因為我的孕育,使已經瘋了的年輕女子更是瘋癲;我的出生,更是奪走了孕育了我的“母親”的性命!

怨恨、咒?,一切只因——我是一個不知父親為何人的雜種,我是一位年輕的、美麗的、受盡寵愛的豪門驕女被輪奸後的產物!

上蒼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若是賜給我血肉的女子身子不是那麼嬌弱,我是不會存在於這世間的。

可,偏偏不受歡迎的我終究降臨在了這人世,恨不得生喝我血的男人卻不得不撫育我長大,因為我身上畢竟流有他女兒的一半血脈,畢竟是他現存的惟一的——“親人”。

哈,親人!

一面對我不停地咒?、怨恨,恨我的出現奪走了他女兒的性命;一面對我精心地照料,嚴厲地教導,因為我是他惟一的“親人”!

一個恨不得一把掐死的“親人”!

自我懵懂懂事時,我便知我生存在夾隙裡。

身前的咒?、怨恨,背後的嚴厲教育,我,沒有一絲的自由,卻偏偏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自由,渴望總會冷冰冰待我的人能給我一點點稍顯溫暖的、友好的目光。

哪怕是在夢中也好!

可,冷冷的視線從無消失過,恨恨的咒?從未削減過,我,一直生活在冰海之中,鋪天蓋地的寒意使我一動也不能,儘管我用盡全力地游啊遊,努力地遊,卻一直遊不出這窒息的冰凍海洋。

我消沉了,我再也無力反抗。

直到,“她”的出現。

“嗨,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當我坐在空曠無人的花園中努力背書的某一天上午,如天使一般,“她”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我一直記得她給我的那朵微笑,那朵甜甜的笑,好似在漠漠荒漠中,給予瀕死之人的一滴救命之水。

一滴,已足夠。

那種感動,不是言語所能表達。

我當時發誓:這輩子,如果我會對一位女子說“我喜歡你”,那一定是“她”,如果我會對一位女子講一句“我愛你”,那一定也是“她”。

因為,“她”給了我生命中第一朵“微笑”。

“她”教會了我生命中的美好……

可是,我還是失去了“她”。

我就站在瓢潑大雨中,看著鮮花禮車載走了美麗的“她”,載走了我的新娘……

於是,我不再相信愛情,不再去奮力拼搏,不再去積極地尋求我的幸福。

幸福?於我並不存在。

再後來,我被放逐在這個都市里。我消極地生活著,將一切全發洩在永無止境的繁重工作中……

直到,我遇到了你,海蘭。

你知道嗎,我認識你,第一次見到你,並不是那一次在鳴遠二十一樓,不是你認為的那一日,你說會記一輩子的“出糗日”。

早在那之前的一年前,我便偷偷注意到你了。

她是一個渴望愛情——渴望不平凡的愛情——渴望王子與公主那種浪漫愛情——的小女人。

可她聰明地知道,那種愛情只存在於羅曼史的書裡。

於是,她聰明地以寫書,寫愛情故事為職業。

於是,她滿足地快樂地生活,或許便生活在她自己編織的那些美麗的愛情浪漫裡。

一個不切實際、滿腦浪漫的女人。

一個快樂的平凡小女人。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一個中午,我抽空去拜會一位資深學者,向他請教經濟問題時,作為一個忘年之交的朋友,在我對他的又一次勸告——勸我用真心去接觸別人,不要再無聊地虛度光陰,要面對現實,不要再消極地避世——在我對他的語重心長再次幾乎要嗤之一鼻時,他突然要我從他辦公室的百葉窗縫隙裡向外看,看外面的大辦公室,看坐在一個堆滿書的角落,看一個正埋頭讀書、正埋頭哈哈笑的不起眼女人。

老學者告訴我關於那個小女人的不切實際的浪漫嚮往及為此所做出的行動。

“不要放棄,換一種方式,去尋你想要的。”老學者切切告訴我。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可從那時起,我悄悄注意起了那個滿頭熱汗,卻依舊讀書讀得入迷、笑得快樂、又傻乎乎的小女人——海蘭——你。

怎樣開始偷偷注意你,不值一提。

但,愈是偷偷看你,心裡愈是渴望。愈是渴望,愈是更加注意你。

在老學者——身兼某出版社主編的無意幫助下,我幾乎掌握了你所有的作息行程。

平日你總埋在租來的小套房裡,埋頭苦寫你心中一個個愛情幻想,足不出戶。只有到了週末,你才會在下午出來晃一下,去超市買買日常用品,去租書店看看書;在音響店瞧瞧新歌。或塞著耳機,到處亂走一氣。

每到了你出門的時刻,便也是我拋開一切面具偷偷跟隨你的那一刻快樂時光。

你會望著專賣店的窗發呆,呆呆盯著櫥窗內的漂亮衣服流流口水;你會釘在商場的電視區內,歪頭欣賞大半天的無聊節目;你會對街頭小吃目不轉睛,跺跺腳掏出荷包買上一點點,然後邊吃邊歎氣,可憐荷包又瘦了一點點;你會毫不猶豫地將錢放進街頭那些乞討者手裡,然後快樂地走開;你會同小販七手八腳地亂侃一氣,用最便宜的價格買下小玩意,沾沾自喜;你也會價也不問地買一堆用不著的東西,只因賣者是體弱的老者或孩童;你會為省下幾塊錢,辛苦地抱著雜物步行老半天;你會……

你自己也不敢置信,一個平凡的、一無是處的小女人,竟漸漸會讓我著迷!讓我偷偷地渴望!

是因為你平凡的、普通的生活、快樂地過日子——卻是我所不能求得的?

我不知道。

可你知道嗎?我每日都會從你房下駕車駛過,只為能偶爾看你一眼。

每到週末,我會早早地隱在你樓下,靜靜地候你出門,遠遠地尾隨在你身後,偷偷地同你一起去分享高興、快樂。

似乎上了癮。

但,卻始終鼓不起勇氣,去將自己介紹給你。

因為,怕自己的滿身詛咒,怕驚擾了你,怕你也會如“她”一般,飛出我的生命,直到那一天——

你累得呼呼大睡在樓梯口。在我辦公室外的樓梯口。

也許是上蒼終於起了憐憫之心。讓我有了認識你的理由。

把握每一個機會——我商人的本質立即高聲告訴了我。

於是,我費盡心思、找盡藉口請你到我的辦公室,請你去吃宵夜,請你暢所欲言。我絞盡腦汁,繞到了向你請求——嫁給我吧,海蘭!

話吐出口的那一刻,我幾乎不敢呼吸,幾乎感覺不到我的心跳。

幾乎等了一世紀那麼那麼久,我終於等到了那讓我狂喜得幾欲發狂的那一刻!

你答應了!

我幾乎要跳起來,我想向全世界大聲宣告:我終於得到了海蘭,得到了我渴望的平凡!

狂喜,卻淹沒不了我的理智。

我冷靜地卻飛快地幫你打包行李,將你的所有物品運到我的住所,幫你連夜退租,帶你連夜去選戒指,甚至動用一切手段,第二日一大早,便同你公證結了婚。也甚至,在你對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不顧一切地佔有了你,讓你真的成了我的人。我的女人。

我提心吊膽啊,深怕你會反悔,深怕這是我的一場黃樑美夢埃

可,如今,兩年多了。

你,依舊在我身邊。

感謝上蒼。

感謝他給了我一個渴望了一世的平凡。

感謝他給了我想要的女子!

你到底為什麼娶我?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十年前,我便發下誓言,這一生,永不言愛。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我因為愛你。

十年前,我起誓,這一生,再不讓除“她”之外的第二名女子喚我“雲濤”。因此,我從未允許過你喚我“雲濤”。

而你,卻從不問我原因,只善解人意地喊我“狄老大”,稱我“狄老兄”。

十年前……我的愛情,全封印在了十年前。

於是,我註定負你了——海蘭。

——***——

知道“她”終有一天會來找我,只是從沒料到“她”會來得如此之快。

快得讓我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理清自己幾年來的感情歸依,措手不及讓海蘭明白——我會和你過一輩子。

十年前的情愛,早已封櫻

十年後同你的幸福平凡,是我這一輩子的惟一渴求。

除了講一句“我愛你”,除了允你喚我一聲“雲濤”,除了不能告訴你為什麼娶你的緣由,除了因為顧忌‘他’的感受而不能正大光明地同世人宣告——我,狄雲濤娶了海蘭!其他的,我會給你我的一切,從我娶你時便註定要給你的一切。

我和你這輩子決不會分開。

只要,你能一直信任我!

海蘭,不要放棄我!

除了一句“我愛你”,除了名字,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海蘭——我的妻!

給我時間,我會理清我的感情。

可,當她慢慢地聳聳肩,慢慢地踱回飯廳繼續狼吞虎嚥地大口吃菜時,我便隱約知道;我已經失去了她!

不——不會!

她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打倒!

她絕不會輕易地說放棄!

她一定會挺起肩膀,昂首跨過前面的一切艱難險阻!

因為——她愛我!

愛我!

海蘭,求求你,努力地撐過這一切吧!

海蘭,不要輕言放棄!

愛我,便信任我!

這一路上,我只有你可以依靠藹—

海蘭……



第四章

“海蘭?”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靜謐。狄雲濤瞅一眼整齊的床鋪,歎一口氣,轉身步向書房。

每遇煩心事,她總會埋頭大寫她的愛情故事,躲在被窩中或書房裡。

輕輕推開門,果然,他的平凡小女人正在猛爬格子,頭垂壓在左臂上,全身癱倚著書桌,如往日一般,慵慵懶懶地動著筆,在紙上畫著鬼符。

他慢慢走過去,靜靜地站在她身後,靜靜地望著埋頭寫書的她。

靜靜地——

如同平常一般,他端坐一側埋頭公事,她斜癱一邊懶洋洋地畫符。

一切一切,如同往日一般模樣。

只是,那壁上的掛鐘如同一往般嘀滴答嗒,卻在此刻聽來讓人心煩,嫌它擾了一室的靜。

嘶——不留情面地再扯爛一頁上好的白紙,海蘭將頭枕在手上,將筆甩到一旁,發呆。

明明沒什麼嘛!

一個大美女而已,許是狄老大的什麼妹妹呀,值得懷疑東又懷疑西嗎?沒用的笨豬!

嘴一抿,嘶——再丟掉一張紙,頭複又枕在臂上,發呆。

真的沒什麼嘛!

男女朋友久不見面,抱抱又有什麼?平平常常一小事嘛!該死的豬腦袋!

嘴一抿,抬起頭,手扯住一頁紙——

“別再撕了好不好?”熟悉的氣息籠住她全身,暖暖的大掌覆住她扯紙的手。

“呃,老大,談完啦?”一回頭,依舊是一臉燦爛的笑,如同往日一般。“老大,辦完公啦?”

“嗯,我安排她在客房休息。”小心而仔細地審視她,“介意嗎?”

“什麼話,老大?!”她一掌猛地拍在他左胸口,引他咬牙一抽氣,這小女人,報復的成分一定是有的!

“海蘭,不早了,回臥室睡去了。”他攬腰一摟,穩穩地將她抱起,動作,如同往日。

“可我今天還沒玩過你的電腦耶!老大?”她揚起一臉諂媚的笑,一如往日般同他好商量。

“不准!又想偷溜進成人網站是不是?”他俯首輕咬她的鼻,引她不滿地皺眉抗議。他低低一笑,抱著她往臥室步去。

“喂,老兄,本姑娘已年過二十有七,為什麼不准進成人網站?”掄拳敲敲他的胸,不滿他眼高看人低。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才芳齡七歲哩!看看你哪里像二十有七的‘大人’了?”他將她壓在床上,狠狠地將全身重量全壓在她身上,惡意地嘲笑她的“一馬平川”。

“狄——狄——”她如同往日般紅了眼珠子,雙手抱住他頸項往下拉,牙,狠狠地親向他的鼻。

“呵呵,海蘭不是小孩子嗎?”他大掌制止她亂動的豐軀,“那就證明給我看,證明給我看吧,海蘭?”

一時間,滿室的旖旎。

春羅帳,攔擋住了外界的一切風雨。

——***——

“我是私生子。”

靜靜擁著一生珍惜的小女人,狄雲濤第一次同海蘭提到了他的背後——

“我母親——狄寶珠,三十幾年前香港有名的豪門閨秀,出身高貴,豔絕天下,一舉一動莫不是世家弟子注目的焦點,身為香港房地產大王的獨生愛女,身後有龐大的家業——驕傲,傲慢,她有資本如此。”

海蘭輕倚在她所愛的男子懷裡,靜靜傾聽他低訴他母親的一切:眼高於頂,出口傷人,惹惱了一些追求她的紈?子弟,在一次豪宴中,有人設計輪奸了她!

他微顫,她緊緊反擁著他,給他所有溫暖。

“狄寶珠體弱多病,本是溫室中嬌柔的花朵,可任憑再怎樣嬌豔的刺,也不堪風雨侵襲。她被輪奸後,精神便失常。瘋瘋地在家中喧鬧了數月後,才意外地發現竟懷了孕!”

體弱,懷胎已數月,做不得引產手術,只得含恨生下備受詛咒的他!

她想哭,卻只依舊緊緊擁著他,聽他低訴。原本他一生下來便註定要被拋棄的,但意外的事發生了——

“狄寶珠承受不住一切,在生產後的下一刻便扯斷呼吸罩——自殺加上難產,一條二十來歲的生命便這麼消失了……”

幾番爭議,他幸運地留了下來,因為,他身上至少還流有一半的狄家血脈!

“知道了?我姓狄,香港房地產大亨狄進九的……但是我——”他沒說下去,因為那個老人一直恨他,是他,讓他失去了惟一的女兒!

“可我一點兒也不瞭解香港商界埃”她吐吐舌,“你明知我志不在商嘛!”

“是,你志在做夢!”狠狠啃一口她柔柔的臉頰,感激她的體貼。

“我雖活了下來,但依舊背負了無數的嘲諷,一個沒爹的雜種,一個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賤種!”

“不要再講了。”她捂住他的唇,不願再一次讓他受到傷害。

他吻吻她暖暖的手,笑。

“我咬著牙,努力撐過來了。在年少的歲月裡,惟一給我溫暖的,是狄家一個遠方親戚的女兒,小我三歲的朱麗婭。”

“然後,你們就——”拒絕去想他和那位性感大美女的戀愛史。

“哪有你想的那麼順利。”敲敲她亂搖的腦袋,狄雲濤笑得苦澀。

不錯,在朱麗婭十六歲借住狄家後,他們確是相戀了。在他為學業所逼,超負荷地努力吸收一切知識時,朱麗婭的出現,帶給了他一絲自由呼吸的機會。

但,當他終於在二十一歲超前地拿到經濟系碩士學位之後,他向朱麗婭求婚了。可面對他的,卻是朱氏父母的反對,因為他的身世。狄進九更是大發雷霆,指著他的鼻頭咒?他,不知是誰的賤種,竟然想染指朱麗婭純潔的心靈!

他不配!

一番翻天地覆之後,朱麗婭含淚聽從父母安排,嫁入香港另一豪門,成為上流社會中為數不多的幸運少奶奶。他,則被一腳踢到了這座大都市,給他的,是剛被狄氏集團收購的一間已臨破產邊緣的小廣告公司。狄進九告訴他,除非他有本事將公司搞好,否則,狄家,絕不會為他敞開大門!

“哇,你的奮鬥史——”

“蠻艱辛的,是不是?”狄雲濤澀澀一笑。

“不是啦,你把鳴遠搞大花了幾年?”

“搞大?”佩服她的說詞,“今年是第十三年。”

“佩服!商業天才!”爬到他身上,同他眼對眼,“假如,我給你十萬塊,幫我搞一間公司好不好!”眼裡,星光在閃爍,她,抓住了一棵搖錢樹!

“不好!”扭一扭她耳垂,低低一笑,“你從我這裡A走的錢還少呀!”認識她愈久,才愈發現她對錢有不同一般的嗜好。

“喂,講話客氣一點好不好?”她不滿地抗議,“錢是你自願給的,又不是我伸手向你討。”

“是,你沒伸手向我討,你是直接從我口袋裡掏!”玩文字遊戲嗎?

“呵呵,你真不可愛!”洩氣地想翻下他的胸膛,他卻緊擁著不放。“說吧,這次她來幹嗎?”回心轉意,要重拾舊愛?或舊情難忘,放棄一切前來尋他?

十年多不見的老“戀”人耶!更何況是被棒子打散的苦命鴛鴦。

“勸我回香港。”本就不想瞞她。

“回香港?”才知他原是香港人,突然洩氣。

“嗯,狄——他老了,病痛纏身,主持狄氏營遠已稍顯力不從心,所以——”

“希望你回去?”

“是。”

“哦。”

“海蘭,我——”

“沒事啦,你什麼時間走?”好似問他幾點鐘上班的模樣。

“海蘭!”他狠狠地抱緊她,不滿她的不挽留,“你——”

“我?我什麼?”猛地推開他,坐起身來,“要不然怎樣!你會不走?你會留下來?”

“可你——”

“我?我什麼?”忍不住抬腿狠狠踢他一腳,“別說你這麼多年來這樣努力拼命是為了什麼!為了賺錢?嗤,也就騙騙我。”心痛,淚光在眼裡閃爍欲滴,卻扭頭不讓他看見,“我能做什麼?能讓你留下來?呵,我才不會自不量力!”

“誰說你不能讓我留下來?”猛捶一下床櫃,狠勁,讓床一陣亂顫。

“誰說?誰會這麼說?”兩年多了,她早已掏出一切、掏出她所有的驕傲捧在他面前,而他,總是視而不見,“我是你的什麼人?我有多少分量?你的公司裡有人認識我嗎?我的朋友知道我嫁人了嗎?嗤,笑話!我是天上神嗎?”

“你——我是我的妻子!”想狠狠地搖晃她,他什麼都給她了啊,只除了——

“是,妻子,我是你妻子,OK?”不想吵,心,早已累了,“我想跟你去香港。幫我辦齊證件。”一頭栽進床裡,不再理他。也再也沒有力氣理他。

“海蘭——給我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俯下身,密密吻著她,他的心也好亂埃“她”親自來尋他,狄——扯下臉找他回去,他十幾年的拼命,為的,就是讓狄——承認他啊,承認把他留下來不是什麼錯誤!

“海蘭,給我時間,給我時間——”

只要給他時間,他會向她證明:這輩子,他要定她了,只要她——

……“她”和他之間的一切,早已封印進十年前的記憶裡。

他,現在只要她——信任他,要她信任他……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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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8:3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香港,世人眼中璀燦的東方明珠,削尖腦袋也要拼命鑽入的彈丸之地。

它,小,大,多。地小,世界大,各色人物多。

淡淡瞥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瞅著為生計奔忙來,去匆匆的各色人等,坐在前座,海蘭不發一言。繁華、喧鬧,一如她待慣了的混飯吃的大都市,卻又有些不同。

香港,是獨一無二的。

“海蘭,等我有空再領你到處逛逛。”狄雲濤說。話雖如此,卻無一絲確定。狄——怎樣了?十幾年前將他一腳踢出狄家大門,此後一切的來往,僅止於煩人的公務。狄家,他再也沒踏入過一步,也再也沒見過狄——本人,偶爾的電話,一板一言,生疏的語調,只有公務。

“不用領我逛啦!”回過頭,擠擠眼,“只要好心地放一些港幣在我口袋,我會自得其樂啦!”哈,想開一些,只當平白賺一次免費旅遊罷了。

“若是不介意,讓我陪海小姐一游吧!行嗎,雲濤?”嬌嬌柔柔,朱麗婭側頭望向一旁思念了十三年的情人。

若是狄爺爺早些悔悟該多好!她和雲濤也不會蹉跎了這十數年的時光。青春不等人,她儘管再注意保養,女人一過三十,老態已漸漸逼上了額頭。

“麗婭,別海小姐海小姐地稱呼了,海蘭比你小上幾歲,你直呼她名字便好。”狄雲濤朝前座的妻子歉意一笑,因為怕狄——反對,他一直沒告訴朱麗婭他已婚的事實。

“可以嗎,海小姐?”揚起超凡脫俗的柔笑,朱麗婭也望向前座沉默不語的女人。嘖,要容貌沒容貌,要身材沒身材,雲濤怎會找她做女友,還是同居女友!難道因為十三年前自己嫁給他人,雲濤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棄了?嗯,她要好好同狄爺爺溝通一下,讓他點頭允,許她與雲濤再續舊情。

“隨你高興便好。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稱呼無所謂啦!”海蘭淡淡地一笑。這是她同朱麗婭的第一次談話。幾日來,——直忙著趕辦簽證,忙著補齊拖欠出版社的稿件,忙著同家人朋友打招呼——她要去香港一遊,期間別打電話到家裡。怕有急事,她將狄雲濤的行動電話告訴了家人。

忙來忙去,一直找不到機會與這位美麗嬌柔的女子交談。事實上,也沒有時間,因為朱麗婭一直粘著狄雲濤,而狄雲濤為公司工作也忙得焦頭爛額,整日忙於調整工作檔期、安排他暫離時的接替人選!

兩人各忙各的,那晚未完的談話便一直耽擱了下來。不再努力溝通,海蘭的心卻也平靜下來,一切,她不想再去思考,順其自然吧!反正已做了兩年多的美夢,夢醒,可惜是自然的,但也不必太傷心。

呀,狄老大若也愛她,兩人說不定真能過完這一輩子呢!兩年的相處,她豈會愚鈍到看不出狄老大對她的“愛”,只是那傢伙嘴硬,不想說出口來而已。一切,只當作天老爺對兩人的考驗吧!

“啊,那好,海蘭,等咱們回去向狄爺爺請過安,咱們便去逛購物中心好不好?香港我住了十五六年了,熟得不得了。”朱麗婭俏臉轉向心上人,笑得好甜,“雲濤,還記得你剛學開車那陣嗎?每天非載著我到處亂竄,常迷路呢!現在恐怕再也沒時間陪我嘍!”年少輕狂的日子,陪伴雲濤的是她,朱麗婭。

“呵,十幾年沒逛過香港了,恐怕真的不識路了。”雖也常至香港,但卻是出差或中途轉機。香港,在他心裡,已快成一個遙遠的夢。

“啊,我不是說了嗎,我熟著哩!喏,你瞧這一條路……”將身子偎依過去,輕倚著心上人的胸膛,玉指輕點著窗外,一一細訴香港的變遷。

相依相偎,多美多動人的一幅“情人圖”!

望著後視鏡,海蘭低頭苦澀一笑,不是她的,終究是挽不回來的。收回目光,閉目養神。

——***——

“海蘭,海蘭?醒醒,到了。”彎著高昂的身軀,將頭探入車內,輕喚著一路無語昏睡過去了的妻,狄雲濤滿懷的澀然。幾日來,海蘭安靜得像個布娃娃,好似失了靈魂一般。

他知道,幾日來忙著處理返港事宜,忙著調整心情,忙得忘了平日粗枝大葉的妻子其實有著一顆纖細的心。

她會不會怨他?

低歎一聲,輕輕將妻子抱出車來,同等候在一旁的朱麗婭一起邁向面前雄偉的主屋。

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辛酸、苦澀、壓抑全來自它。它,曾是他的全部。

而今,他,又回來了。

“雲濤——”

他搖搖頭,示意朱麗婭噤聲,恐驚醒了熟睡的妻子。幾日來的忙亂,海蘭一直沒好好休息過。一切,等她睡醒再談吧!

“小少爺——”大廳玻璃門旁肅立的僕人恭敬地推開大門,低頭施禮,請他入內。

富麗堂皇的大廳,豪華的擺設,壁上的名畫,壁爐中燃起的熊熊火焰,一切,如他走之前一樣,毫無變更。

甚至,廳內中心的皮沙發上,坐的那個人——直直的坐姿,不苟言笑的嚴肅面容,整齊的裝束,渾身的權貴氣勢,也如同他走時的模樣。只除了那人頭上新添的點點銀光,如同刀刻的國字型臉上已顯得深刻的歲月痕跡。

他站定,靜靜迎上老者的視線,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還知道回來?”老者冷冷一笑,不帶一絲乍見親人的熱切,反而帶著明顯可見的深深怨恨,“你已經有資格站在我面前了?”冷冷的語調,帶著深深的嘲諷。

多像!

眼前的人多像年輕時的自己!

儘管身上只流淌著一半狄家人的血液,他,依舊像極了自己!努力壓抑內心的潮漲潮落,故作漫不經心地瞥過眼前男子的全身上下、左左右右。他一直偷偷關心著他呀,無論怎樣怨他的出生奪走了心愛女兒的生命。他,身上總歸流有他狄進九的血!目光掃到男子懷中擁著的女人,內心一動,“怎麼,捨得放下她?”

“您——”一開口,才知嗓子早已啞,狄雲濤不由自主地摟緊了雙臂,眼一熱,忙忙閉上眼,努力平息內心的遊動。

“我什麼?”哼一聲,“阿義,去將他抱的那個女人送到客房去。嗤,沒有一點教養,有睡著來拜訪別人的嗎?”轉向一旁的老僕,他冷聲吩咐。

迷惑。

他喜歡的不是朱麗婭嗎?何時有了這麼一個親密女人?

一旁的阿義忙走過去欲接過狄雲濤懷中的女子。

“不用了。我先送她回我房間,您——不會介意吧?”

“只要你還認識回房的路便好。”老人頭一扭,拒絕去看男子眼中的渴望。他從小便在被怨恨中長大,還渴望親情!嗤,長不大的孩子!

微一點頭,不去想心中的傷感,狄雲濤抱著他的女人,腳步毫不遲疑地邁向樓梯。他的房間在三樓,不管狄進九再怎樣怨恨他,他依舊是狄家的小少爺,生活上沒受過一絲苛待,甚至是說養尊處優也不為過。

輕輕推開沉厚的桃雕大門,眼前,依舊是他離開狄家時的臥房,一切依舊,沒有半點的改變,甚至,連床上罩的黑絲絨床單,也是他所喜歡的樣式,而床單的一角,永遠是半掀在枕旁,枕下壓的書微露出封面——正是他當年離開狄家時未讀完的那本書!

怎麼可能!狄——會讓人精心維護他的屋子?!

驚愕,卻也不再遲疑,舉步進去,將小女人輕輕平放在床上,仔細地給她蓋好絲被,輕柔地撫去她臉上的發絲,傾身,俯首,印下輕輕一吻。

“好好睡一下。”再凝視沉睡中的海蘭半響,將她的睡姿深深地刻在腦海裡,給自己空虛的心灌注勇氣。半響,他才悄悄地離去。下樓,去見他恨了三十幾年也愛了三十幾年的人。

“總算肯下來了?”嘲諷地一笑。

“您——過得好嗎?”簡短的字語裡包含著壓抑許久的激動。

“好,當然好。沒有人在我眼前礙著,不會讓我想起我女兒是怎樣死的,我當然好。”七十多歲的老人,笑得冷意十足。

暗暗握緊拳,狄雲濤咬緊牙關,刻意忽略內心不可用言語表達的受傷,他還是恨他啊,一如繼往,一如十幾年前!

“怎麼?我講的不對?”狄進九站起身來,將小幾上的公文袋抓起複又一把甩進站在身前的男人懷裡,略顯清瘦的身板挺得筆直;臉上,還是冷冷的笑,“你既然姓狄,狄家的一切我會給你。不過,我懷疑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將狄氏集團扛起來。”手一擺,“你不必說什麼,若你真有那個能耐,就做給我看。那個袋中是有關狄氏集團的所有資料,你最好看完它。從明天起,狄氏便由你代理總裁一職。等你把狄氏完全玩轉了,再回狄家來吧!”手一背,轉身上樓,冷冷地拋下兩句:“至於樓上的女人,我會替你照看的。嗤,長得人不得人眼,還敢帶到狄家丟人。”聲音,慢慢消失在二樓的轉廊。

狄雲濤立在原處,一動不動,狄——他是什麼意思?

“雲濤,走啦!狄爺爺在集團總部頂層給您整理好了住所,咱們過去吧!明天開始,就有你忙的啦!”坐在一旁半天沒開口的朱麗婭見狀起身,拉住他手臂便要向外走。

“等一下,我去抱海蘭下來。”自己的女人還是自己照看比較好。將海蘭留在狐狸窩裡?哈,他不是傻子!

“呃——你沒聽狄爺爺說嗎?海小姐他會照顧的。”將他倆分開,才有利於她埃幾日來,她早已默默察覺到,雲濤對她的癡戀狂愛已是過往雲煙。他的心,恐早給了那個叫海蘭的女人!

她,不會就這麼認輸的!十幾年來,既便她過得很好,心裡,始終忘不掉雲濤。如今,已是自由身的她,沒理由不去重拾舊愛。況且,前夫只給了她幾百萬的贍養費,她已習慣了的奢侈生活,豈能就此打住?而雲濤,是她最好的選擇。

“我的女人不需要別人的照顧。”扯開手臂上的玉手,他舉步要上樓。

“站住!”朱麗婭大喊一聲,“雲濤,狄爺爺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讓你回來?你要爭口氣讓他看一看,讓他相信他的選擇沒有錯誤!”

他站住,暗暗握緊了拳。

“再者,她不過是你的同居女友,你將她帶到集團,別人怎樣看她?外面的媒介怎樣評論她?”

狄家在香港是一大名門啊!且不論狄進九猛然讓位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毛頭,媒體會怎樣炒作這一天大新聞,若是狄雲濤的身世……

儘管三十多年前狄進九動用一切手段,壓下了她女兒狄寶珠遭人輪奸、生子難產而死的消息,假造戶口使狄雲濤在狄家名正言順地生活,但,若有心人刻意去查……此事不得不防啊!

若此刻,再扯進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只怕一切是非均會繞住狄氏這棵大樹埃

“那我至少要再見見她。”靜思了半晌,知道海蘭不能這樣曝光在新聞媒體的閃光燈下。但既使不能帶她走,至少也要再見她一面,告訴她一些關於狄進九——老狐狸的事情!

“哎呀,等一下回來再見也一樣嘛!先過去集團整理一下啦!”纖腰扭動,知他心意已動搖,忙扯了他臂膀便往外走。

也——好,等集團運作他熟悉了,等狄——承認他了,等一切安定了,他會給海蘭一個名正言順的地位,這次,他要在世人面前,重新娶海蘭一次,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娶了海蘭;海蘭,是她的妻子!

就趁海蘭休息這段時間,先去集團整理一下也好。權衡利弊,海蘭留在狄家大宅,總好過在外面承受各色眼光。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是他現在惟一能做到的。

只是,他沒想到,當他到達狄氏集團總部大廈時,等待他的是尋風而至的各路媒體記者,撲面而來的各種提問讓久經商場的他也幾乎招架不住;而當他力竭地應付完媒介時,集團內各高階主管又將他擁進了會議室,馬上商討起公事。等他終於應付完一切,他已登上了飛往英國的客機,去處理英國分部的突發事件。

狄家雖以房地產起家,但近幾十年來,在建材、航運及高新科技方面,也已是個中翹楚——多元化綜合型跨國集團早已形成。而今,所缺的,正是一位新生代的領導者。

狄雲濤,被推上了這一寶座。

幸或不幸,誰也不知。

——***——

“呵——”伸一個懶腰,海蘭舒服地呼口氣,好幾日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加上心情鬱悶,才會一時把持不住在車上睡——咦?她睜大眼,這是哪里?空曠的屋子裡,一切的擺設都很熟悉,因為同她與狄老兄的臥房一模一樣嘛!她回家了?馬上搖搖頭,儘管屋內的擺設、格局一模一樣,但這間屋內異樣的氣息卻在顯示:這屋子已有好長時間沒人住過了。

“怎麼,沒看見我這個老頭子嗎?”不滿的冷哼清楚地傳入她耳朵。

她手一撐床,坐了起來,尋聲望向床的東側,木制躺椅上,坐著一位面色陰沉的男人——狄老兄?

她一愣,眼前的這男人若沒有蒼蒼的白髮,若將滿臉的風霜皺痕擺平,那麼,活脫脫便是與她生活兩年的狄老大了!

驀地,海蘭一笑,點點頭,“您一定是狄老先生了。真抱歉,我太失禮了。”忙跳下床來,穿好鞋子,整整衣服,規規矩矩地站在老者面前略躬身一禮,“您好,我是海蘭。”

“海蘭?”老者並不理會她的禮儀,只皺著眉上上下下打量她幾回,右手食指輕扣扶手,“嘖,他眼光怎這樣差!像這樣的女人,能帶得出去嗎?狄家臉面不被丟光了?”說不出的失望。

海蘭皺一皺眉,決定不再同他多說其他,既然他已這樣當面講她,她也不用再多講什麼。“狄老先生,很抱歉讓您失望了。但感情的事是不能以外貌來取捨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對不對?”

“哈,天大的笑話!出西施?那也得有情才對吧?他對你說過什麼愛?”狄進九嘲弄地一笑,那個孩子恐早已將情愛給朱麗婭了。

“是沒有。”她的坦蕩倒叫他吃了一驚。

“那你還緊抓著他不放?”難道自己看走了眼,她,也是為了錢財而來?“這樣好了,我給你一千萬,夠你花一輩子了,你趁早走,如何?”

“因為我愛他。愛是付出,不是索求。”海蘭淡淡一笑,“一千萬?一千萬能做些什麼?”能幫她贏得狄老兄親口對她說一句“我愛你”?

“嘖,胃口不小嘛!一千萬能做什麼?”狄進九也笑,“你說,若他親耳聽了這句話,會作何感想呢?”狐狸眼一閃。

“他?他只會一笑,然後說:‘又搶錢啊?’”她哧地一樂,想起她每次去掏狄老兄口袋中的皮夾——鬧著玩兒,他總會縱容地擰她耳垂。

“呃?”狄進九顯然大感意外,“看不出,你挺有手段的嘛!”略含嘲諷,但若真是如此,一個平凡的女人,竟能抓住一個人間之龍——不可輕視啊!

“您老過譽了。”微一頷首,不理會老者不斷的淺諷暗嘲。心中,早已暗暗作好了決定:從現在一刻起,關於她和狄老兄之間的牽絆,她不會再去花力氣糾纏,一切,看狄老兄的心了。她早已無力,也無心去費心經營她夢中的愛情。

一切,順其自然吧!

“兩個選擇:一是一千萬,離開他;二是做他地下情婦——狄家不會接納一個出身無名的平凡女子。”為了狄家,別無他法。

“兩個回答:一是不離開他;二是不會做他情婦——我也從不曾想嫁入豪門。”雖然愛極了灰姑娘傳奇,但也不會頭腦發暈。世家豪門,不是她幸福的安樂窩。倘若當初得知狄老大家世背景如此顯赫驚人,也不會不加思索地嫁給他。聳聳肩,暗中扮個鬼臉,她嫁的是狄老兄,不是狄家。所以,不算說謊吧?

“你很直接。”狄進九不由對她稍稍改觀了一點——也只是一點而已,但這已很是不易,熟悉狄進九的人都知:此老看人總是看一眼,一眼定乾坤,若對某一人下了定論,很少改動的。但此刻當他面對一個不“怕”她的小女人時,他竟有了仔細審視她的念頭。她的話很犀利、很直接,應答反應很是快捷,若加雕琢,成器絕非難事。只可惜容貌實在是……這是不能進入上流社會的最大敗筆。香車美人,古今一同。

“您老客氣了。”再點一下頭,“若老先生不介意的話,請容我暫時失陪,去梳洗一下。”也不待老者回答,海蘭已轉身行往臥室東側——既然這裡同家中擺設相同,沒道理其他附屬房間格局方位不一致。

狄進九在她推開浴室門板之前叫住她,“你怎知那邊是浴室?”他一直坐在椅上等她醒來,沒有見到她睡眠中曾醒來摸清過此處方位格局。

“喔,因為在——狄老大那間公寓裡,擺設格局一如這裡嘛!”深深瞥老者一眼,“他似乎從沒忘記過這裡。”

老者微震了一下,隨即又問:“你喚他什麼?”

“嗯,狄老大、狄老兄。”她知道這位老先生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不喊他名字?”

“為什麼非喊他名字?再者,”她聳聳肩,“他的名字不是我能稱呼的吧?”即使早已認清事實,心,還是一黯。

“他告訴過你?”“雲濤”兩字早在十多年前已專屬朱麗婭一個女人。若此事那小子真的曾告訴過她——那這女子對狄雲濤影響絕對不小,他得改變策略。

“沒有,他從未告知我任何我們相識之前他的一點——小事。”她似乎同“聳肩”這個動作結下了不解之緣,“我在見到朱小姐之前,根本不知他原是香港人。”

“你不好奇他的過去?”愛一個人,都會想要知道所愛之人的所有事蹟與過往,不是嗎?除非她不愛他。

“好奇?好奇做什麼?我認識他、愛他,只要知道同我一起時的他便好,其他身前事,知道了又如何?”刨根問底不是她海蘭的性格。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女人不能喚他名字這個忌諱的?”

“感覺埃每次一喚他‘雲濤’,他總會皺眉、沉臉,陰陽怪氣的不理人——我幹嗎老是自討沒趣呢!”自嘲地一笑,“再者,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今日好似已講過一遍,“稱呼並不重要。”沒說出口的是:她,恐怕也沒有稱他名字的資格吧!

心,頓時沉到穀底。

將她神情一絲不落地全攝入眼底,心思一轉,狄進九冷冷一笑,“你很明白自身輕重。”這女子,內在並不象外表那麼不起眼。心裡,隱隱明白狄雲濤會舍朱麗婭而重新選擇於她的原因了。

“我該說聲謝謝嗎?”挑眉也是一笑。

“若是你認為必要的話。”狄進九認真地點頭,若是無關的人,絕不會得到他一字的結論,哪怕是批評。

“那麼,多謝狄老先生謬贊。”老者真不是普通的驕傲啊0我現在可以失陪,去梳洗一下了嗎?”

“自然可以。”狄進九也立起身,瞅一眼壁上的掛鐘,“七點到餐廳用餐,希望你懂得用餐禮儀。”

“是,謹遵所言。”靜靜瞅著老者行至門前,在他打開門走出去的那一刻,忽又開口道:“他跟您很像。”

“相貌上的?”老者手握門柄,站祝

“也有性格上的。”一樣的眼高,一樣的氣勢逼人,一樣的——驕傲。甚至,連看人的樣子,都是那麼輕飄飄、漫不經心地一瞥。

門一開一合,她關進浴室,不給老者再次發問的機會。

狄進九默默佇立了一刻,門一開一合,也走了出去。這女子,他略略點頭,初次見面時的輕視已減了八分。

若他正值壯年,也會去追她。看人,容貌其實不是那麼很重要的。

一個聰慧的女人,其價值遠遠大於一個空具美貌的花瓶。

——***——

暗暗扯扯身上的長裙,海蘭感覺上不是那麼好受。行不起風,坐不曲身——她好似在哪里聽人說過這些豪門禮節,真是聽著很容易,但身體力行起來,真真是——該死的!

她暗咒一句,平日裡無論是在老家還是和狄老兄在一起用飯,總是坐無坐相、吃無吃相,只要舒服就好嘛——爬在床上邊看書邊吃飯是她的最愛耶。

“不習慣?”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狄進九又是嘲弄地一笑,“若是名門閨秀,在餐桌上是最顯得出來的。”雖說這小女人一臉的難受,但總體說來,她的用餐禮節尚可接受。

“是啊,如我這等沒見過世面的下層小女子,自然是東施效顰。”吃飯,不就是圖個高興嗎?幹什麼非弄得這麼公式化?菜,只能一點一點夾面前盤中的,伸長筷子去挾別處的菜不是淑女的行為——可她面前只有一碟涼菜、一碟不知什麼做的豆卷,她愛吃的糖醋排骨離她三尺遠——除非欠身,否則只能望“菜”興歎。

偏偏,她為了“淑女”形象,只有望“菜”興歎的分。明明就兩個人吃飯嘛,為什麼非弄得如宴會一般?啊,讓她幹流口水!

回去要好好反省一下,順便將以前寫的愛情故事重新翻一翻,查一查她的可憐女主角們是否也有望“菜”興歎的小女人——一定有的,因為小說中的所有女主角都被她一腳踢進豪門做貴婦了——藹—改!她要改寫結局!免得眾女主角來她夢中造反,因為為了“淑女”的形象,整日挨餓埃

“海——蘭,海蘭?”試著喚了她幾次名字,狄進九感覺還可以,只是剛剛才對她有了一點點的好感又消失了個無影無蹤。發呆!神遊!這決不應該是淑女應有的!

“海蘭!”

“呃?您——狄老先生,對不起,有事?”只顧發呆、反省,忘了身處何地了!暗暗吐吐舌,臉紅地聳聳肩。

“沒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淑女是不能盯著一道菜流口水的。”見她心虛臉紅地低頭猛灌果汁,又是不由自主地一笑,示意傭人將她盯了好久的那盤菜移到她伸手可及之處。

“謝謝!”揚起燦爛的笑,伸筷夾起一塊紅嫩多汁的排骨迫不急待地放進嘴裡,唔——人間美味也不過如此!

看著她不加修飾的吃相,狄進九厭惡地一撇硬唇,這女人!再望一眼,嘴角動了動,舉手示意傭人用盤給他夾過一塊排骨來,試嘗了一口,味道和從前一樣嘛!他還以為王廚子換了做法哩!嗤!沒吃過東西的難民女!

撇見老者的舉動,海蘭嗤地笑出聲來,見老者狠狠瞪她,忙連連擺手,“老先生,對不注對不住啦!”忍了又忍,卻總是管不住唇邊的笑痕,這老先生真——可愛!可也知道在餐桌上發笑是失禮的。

“沒規矩的女人!”啪!將筷子一甩,狄進九掛不住老臉,氣惱地推開坐椅凶著臉走了。

可即使大步跨進了書房,耳邊,還是那可惡女人囂張的嗤笑!

一頓飯,從沒吃得這麼盡興——不,生氣過!不懂禮貌的女人!若是不好好調教調教,怎能擔得起狄家主母的挑子?

狠狠地哼了幾哼,終又轉出書房,踱回餐廳,坐回原位,嚴厲地瞪著那仍低著頭全力忍住笑、猛吃猛喝的小女人,“記住,以後用餐時決不允許無故發笑;咱們狄家丟不起這張臉!”忿忿地撿起筷子,夾向咬了一口的排骨。

“呃?”海蘭愣了一下,咱們?狄家——這老先生氣糊塗了嗎?兩小時前,他還趕她離開香港哩!搖搖頭,吃飯皇帝大!

再夾一塊排骨,猶疑了一下,送往不遠處的主位,“老先生?再嘗嘗,大廚的手藝真不是蓋的喲!”

“你不知老人家不能多吃肉嗎?”氣狠狠地瞪她一眼,想讓老人家得高血脂嗎?

筷子,卻不由自主地又夾起那女人送來的排骨,一口咬了下去。

哈哈——

這次,海蘭很禮貌地忍住笑,只一筷筷地將飯菜飛快地掃進嘴裡。這老先生,太可愛了!

——奇異地,海蘭溶進了狄家大宅裡。

這次旅行,或許不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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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8:38: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日升月落,地球依舊依著軌道慢慢地圍著太陽繞圈子,月落日升,海蘭依舊依著平日習慣漫不經心地過日子。

一切,沒什麼不同。

只除了身處之地現為座落於香港某一區的豪門大宅,只除了身後的三三兩兩的生疏面孔。

其他的,一切照舊嘛!

順手掐下一朵盛開的墨菊,海蘭在偌大的狄家花園裡兜著圈子。雖已是初冬,花,依然紅盛火。許許多她叨嘮幾句,什麼坐相不雅、什麼吃法太過粗魯等一大堆的挑剔。

今日上午能碰到他,不易哩!

見他皺眉不甚贊同地望著她懷裡的花,便不好意思地笑笑,“這花好漂亮,是不是?”

“嗤!”老者不給面子地涼涼笑上幾聲,“若有時間,多學些豪門規矩。狄家雖談不上什麼世家豪門,但若擺出門去的女人該會的不會、該懂的不懂,人家是會笑話咱們狄家的。”

“喔。”點點頭,忙將花背到身後。來港已近一月,平日除了四處探險遊玩,便是悶在狄家大宅東瞅瞅西望望,吃飽混天黑。狄老先生是曾輕描淡寫地提過幾次,讓她多學些貴婦禮儀,但——玩兒瘋了的她,即使狄老大也被拋到九天雲外去了,哪里還會憶起什麼學些禮儀?不過,這是否意味著,狄進九稍稍接受了她?

“別只喔來喔去的。你難道一點兒也不著急?”揚一揚手中的報紙,頭刊上大幅的彩色巨照,正是月餘從未回過狄家的狄雲濤。

“著急?急什麼呀?”撇一眼報上笑得春光燦爛小鳥依人般偎在狄老大身畔的大美女朱麗婭,聳聳肩,“一切順其自然嘍!”一個月來,除了接到過狄老大寥寥無幾的幾個電話;人,只能在電視、報刊上見到。

他現在可旺得很,大眾知名率直逼演藝圈當紅炸子雞,什麼商界金童阿狄氏接班人啦、未來能鎮霸香港商界的年輕精英呀——等等等等,一大堆的高帽鋪天蓋地地蓋到了他老兄頭上。

而一直陪在他身旁的絕世美女,自然是“相戀了十幾年”的“最愛女友”兼“未來狄家少奶奶”的朱大小姐麗婭女士了!令人矚目的金童玉女——摘自某著名報刊的名記者專訪。

“你甘心退讓?”狄進九諷刺地一笑,“再怎樣大方,也不能如此輕易地拱手出讓愛了二年多的‘男友’吧?”派人調查了一番,才知這看似貌不驚人的小女人已入駐狄雲濤公寓兩年!

“男友?”再聳聳肩,“狄老大從不是我男友。”而是“丈夫”,儘管沒有人知道。忽地憶起前兩日深夜狄老大打來的電話:“海蘭,忍一忍,等過了這段時日,等一切上了軌道,該給你的,我會一樣不少地全給你。”

沒理由地,她的心一空。該給的?什麼是該給她的?愛?名正言順的婚姻?

手一緊,她握攥住背後阿義送的那束花——狄老大甚至不曾送過她一朵花!

“不是男友?那是什麼?”將她舉止不動聲色地攝入眼底,狄進九涼涼地嘲諷一笑,將她本已下沉的心更輕而易舉地推入深深冷溝。

“是——同居人啊!”勉強地展顏一笑,“狄老先生或許該高興才是。說不定不出幾日,我便回老家去了。狄老大身旁是該有一位名門淑媛才撐得住狄家接班人的顏面埃”不想再去努力什麼。前幾時曾發下的豪言壯語:我是愛情專家,我怕誰?早已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掉了。

是累了,兩年的源源付出該夠了吧?剩下的,也該狄老大——

“你甘心?”難道他狄進九看走了眼?這女人並不如他所想的那麼堅韌?

“不甘心又怎樣?”強顏歡笑,“反正狄老大也不愛——”心痛得如刀割火燎,“所以,我只好乖乖地退居角落,只看新人笑嘍!”

“沒用的女人!”一甩袖,老者怒衝衝地拾步上樓。失望,太失望了!本以為這笨女人會有幾分鬥志,會力戰到底,她不是說什麼“愛只求付出”嗎?但如今看來,狄家女主人的位子,決不能由這麼一個怯弱的醜女人來坐!

上到二樓,不甘心這女人不戰而逃,忽又甩下一句:“好好妝扮一下,今晚去陪我參加一個晚宴。”晚宴,是狄氏集團所辦,為的是正式向商界宣佈:狄氏總裁正由狄雲濤接任。

氣惱地再次怒瞪樓下猶自發呆的女人,狄進九轉回房去。 笨女人!不想想你住的是誰的房子,不想想為什麼讓你學些貴婦禮儀!

冷哼一聲,故意忘記告訴這女人,今晚這眾商雲集的豪宴有何目的,以及——

就再看一看這女人的臨場表現吧!老者猶不放棄,不信看盡人生七十載風雨的利眼,這一次會看走了眼!

這女子,不會如她容貌般平凡。

——***——

呆呆瞅著老者忿忿地轉回房去,海蘭一時無法醒過神來。在老者的眼中,她可錯看了一點失望?

失望,對她嗎?

隨即搖頭否決,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小小的一隻灰麻雀,豈會入了佛祖的法眼?

但宴會,要她參加。

為什麼?

讓她真真切切體會一番,何謂上流社會的社交生活、何謂位高權貴之人,讓她徹徹底底地對高高在上的狄雲濤——死心?

她也確實有些死心了。

一月來耳聞目睹的現實、報導,她已深深感覺到了她與狄雲濤之間有多大的差距存在。雲與泥,豈可同日可語?

現實,是她必須面對的。

童話,只是她單純的想像而已。

現實與童話,豈僅僅是雲泥之別?

而她與生俱來的傲骨或曰“自卑”,早在兩年多的時日裡被悄悄打磨成了一柄利刃,一柄對準了自己胸口的利刃,只待時機成熟——有人狠推她一把,以便助她將利刃推入胸口。

不會死,只會很痛而已。

痛,會將她從夢中喚醒。

會讓她重返人間。

會讓她記住一個事實:在她以後長長的未來,不再會有愛情神話,更不會有狄雲濤的存在。

有的,只是美麗的回憶。

一個美麗的童話故事……

也許真是一場夢。

而今,也許夢真的該醒了。



第七章

《新聞快報》特訊——

本報資深記者由現場發回報道:今晚八時,狄氏集團在希爾頓飯店舉辦盛大晚宴,慶祝狄氏集團新任總裁狄雲濤正式接掌帥位。應邀參與盛宴人士估計逾千,其中以各大企業執行董事及狄氏有生意往來的商界人士居多。

眾所周知,作為香港名企的狄氏集團,以房地產起家,在港房產業一直居於三甲高位。近二十年來又開拓了海外航運,建築材料及商新科技等多種經營領域,已轉變為跨國型綜合集團。狄氏一貫堅持以仁洽企的方針,現擁有相關企業數十間,旗下員工逾萬。其一直以來均以良好的健康形象示眾,是亞洲著名企業之一。

此次,狄氏集團高層變動,震動全港。月前曾傳聞狄氏第三代總裁狄進九先生因病卸任,接任者為其獨生金孫狄雲濤。此說版本不一,因狄氏從未發佈正式消息,一直為大眾所疑。 本次盛宴即為正式宣告總裁易位所辦。狄雲濤被正式宣佈為狄氏集團第四代總裁,帥印由此正式接掌。

狄雲濤現年三十四歲,畢業于香港大學財經系,十三年前即遠赴內地,自創自闖江山,全亞洲排位前五的廣告集團中,嗚遠即為其十年成績所現。據相關人士稱,狄雲濤生性穩重,經營手法以穩著稱,極重信譽,作風很是保守,從無緋聞傳出,私生活甚是嚴謹自律。

今晚,是狄雲濤先生首次正式同廣大媒體碰面。陪同狄先生接掌帥印的除狄氏集團各高層主管外,所攜女伴相信是廣大讀者最感興趣的。

女伴為朱麗婭女士。朱女士畢業于香港某貴族女校,據傳聞其已與狄先生相識相戀十數年。朱女士十三年前曾入嫁香港某世家豪門,其夫曾是香港年輕精英,一度風雲全港。但兩人相傳不合已久,更於一年前離異。此次,朱麗婭女士以單身相陪昔日男友狄雲濤先生入主狄氏,兩人舊情重燃機率很大。

而大眾多數認為,這一對金主女好事將近。

果不其然,晚九時許,狄氏老總裁狄進九先生登臺正式宣佈:狄氏帥印,現正式由狄雲濤接掌!

諸人紛紛撫掌祝賀,晚宴氣氛即近高chao。

興奮之下,狄老總裁趁勢推舟,為慶祝金孫入主狄氏,特將傳家鑽戒取出置於主席臺上,並許下承諾,在場未婚子女,若有膽量上臺拿取鑽戒,並能令狄雲濤親自為其佩戴,則可成為狄家未來少奶奶!

此言一出,舉座則驚,許多名門淑媛紛躍躍欲試,畢竟狄雲濤才貌皆為上品,若有此等金龜婿,此一生也不白度了!但,有道理是:君子不奪人之所愛。眾望所歸,此鑽戒恐非朱麗婭女士者莫齲

眾人喧哄之下,果見朱女士勇登主台,從狄老總裁手中取走狄家傳承鑽戒!

而一直側立一旁的狄氏新任總裁狄雲濤先生對此不置一詞,但在朱女士遞上鑽戒並伸出纖纖玉指時,欣然為其套上鑽戒!

掌聲四起,眾人紛紛起立,並向這一對金童玉女致上最深的祝福。

此正謂:狄氏集團,雙喜臨門!

……

——***——

《娛樂快訊》特訊——

在今晚所舉辦的狄氏集團盛宴上,可謂高chao迭起,在此慶賀狄氏集團雙喜臨門!

另,現有一花絮將呈給各位:

今晚十時,本報曾接到一通參於此盛宴的某人士電話,據這一與會人士稱:在宴會高chao時分,他曾親眼見一素妝女子在宴會廳某一角落,舉掌揮向狄氏新任總裁,隨後,此女怒衝衝離去。

此事很是引人深思,這一女子是何人也?

是狄氏新總裁舊日情人?

還是妄想借機成名一女子?

最令人跌破眼鏡的是:狄雲濤挨了巴掌,竟毫無任何舉動,不發一言地任女子離去!

此事看來深有玄機。

本報將特別關注這一事件的發展。

一有消息,將向您最快傳遞。

——***——

“砰——”

巨響,在清晨乍然響起,驚動了在樓下大廳打掃的狄家諸傭人。眾人互望了一眼,均有默契地移師廚房躲藏起來,原因無他——

自四天前晚宴歸來後,狄老爺子的火氣便一直沒消弱的勢頭。逢人便罵,遇物則摔,三天三夜下來,眾人已被罵了三個來回,而被摔壞砸碎的廳內物品,早已無數。由今日的巨響,眾人不由心中一疼,該是二樓長廊的那件景德玉瓷馬魂歸離恨天。天哪!幾十年的老東西了!

閃喲!

一時間,廳內寂靜一片,再無一人。

“該死的!沒用的女人!”怒?,由二樓一路傳至樓下大廳,緊隨其後的,自是火氣沖天燒的狄家大老進九老爺子。

怒衝衝至大廳,環顧一周,不意外地瞧不到一絲人影,火氣不由又是上沖,“該死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怒吼一聲,“阿義!周嫂!統統給我滾出來!”聲震主樓。

躲在廚房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籲口氣,不甚同情地瞅著被點名的兩位“難士”,真好!幸虧不是自己耶!

“聽到沒有!”又是獅子一聲吼。

趕忙地,眾人沒啥同胞義、手足情地將被點名的兩人擠出避難所,“老天會保佑你們的。”

可憐的兩人只得嘀咕著慢慢移到老者面前三米處,“老爺,早飯快備好了。”

“早飯?”冷冷一哼,“那個女人呢?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昨晚特意傳話給她,從今日起,他會好好地仔細地教教她,怎樣成為一個合格的狄家未來女主人。

而今早,怕她記不牢,他還特意親自去敲她的房門。結果,才知,她竟該死地躲了個不見人影!幹什麼?傷感了三天也該知足了吧?有自憐自哀的工夫,多聽他老人家傳授一些社交技巧也不為過吧!

“呃,哪、哪個女人?”糟了喲——

“哪個?還有哪一個!”火一下熊熊燒起,“還有哪一個女人會膽大包天地從宴會中途偷溜?還有哪一個女人敢當眾揮掌打向狄氏集團新總裁的臉呀?還有哪一個?!”

一提起此事,氣便不打一處來。膽大妄為的女人!竟敢當面不給他狄進九面子!放眼全港,有誰這麼膽大包天過?!

呃——

當然,他也承認,那天故意沒告訴她宴會的目的,將她一個人惡劣地丟在生疏的面孔裡,錯,是在自己。可,那也是想考考她的臨場發揮能力啊,也是想看看她隨機應變的本領嘛!致於她半途開差偷溜嗎?

雖然,在宴會高chao時,他隨口宣佈了狄雲濤與朱麗婭的文定之喜,沒有顧及她的感受。

但,他本意是想幫這醜女人一把埃他給她施了那麼多的眼色,讓她趁機上臺,她不敢,鼓不起勇氣,怨得了他嗎?

再者,他也是想逼狄雲濤說出真心話呀!

他有錯嗎?

沒有嘛!

可糟就糟在,在他宣佈完以後,狄雲濤竟沒有反對!

而她竟說——訂婚娘子不是我——

……如今,兩人將氣全堆到他狄進九頭上,算什麼?一個是整日如遊魂般在房內蕩來蕩去,少吃少喝;一個是加班加點,電話沒有一個。

氣,都朝他噴過來。

其實,他也是好心呀!

氣惱地再重哼一聲,“那女人呢?”自怨自哀自憐了三天,也該夠了吧?

“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海小姐不到六點鐘便跑去九龍遊玩了。”還是逼刀疤老李開車載她去的。

“什麼?去玩了!”青筋不由暴起,這女人!沒腦子呀!當初給她三天時間是為了讓她好好思考一下,看看該怎樣挽回劣勢,不是讓她想去哪里玩!

不過,好吧,他承認,去散散心也好,總比悶在屋子裡發呆好。

唉,或許他的手段是激烈了一點點。

但,那女人不是整日嚷著愛狄雲濤嗎?

既然愛,就大大方方上臺,大大方方從他手裡取走狄家傳家戒指啊!幹什麼不好意思,以致朱麗婭捷足先登?

沒用的女人。

哼了又哼。

也怪狄雲濤,為什麼不阻止他宣佈?若他不同意,誰又干涉得了?

唉!傻小子!一直努力著,努力著想讓他承認他有能力、有本事姓狄,有流著狄家血脈的資本!

一直努力,只為了他的認同。

可,為了他的認同,難道就連一生的幸福,也會毫不留戀地丟掉嗎?其實,忘了,也一直抹不開面子告訴他——

他,狄進九,早就承認了他,承認他狄雲濤是狄家的血脈、是他的孫兒啊!

當年,當他抱著冰冷的寶貝女兒時,他確實恨極了那一團小小的生命!他總是在咬牙切齒,倘若沒有這一團小生命的出現,寶珠或許不會死!倘若沒有這一團小血肉的孕育,他的女兒說不定會能慢慢忘記傷痛,甚至好起來!

他的獨生愛女啊!二十年的精心撫育,豈是說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這一團蠕動的證據,讓他恨不能——吃掉他!

可,女兒終究如煙霧一般,不顧他的哀慟,悄悄熄滅了花一般的靈魂火焰。

而那一團小小的血肉,卻奇跡似的衍續了他的生命,一日日地成長。

當他用盡一切手段,將慘害他女兒的惡徒活生生血祭了死不瞑目的女兒後,他的復仇之火,便一滴一滴消失了。從心中一點一點萌發的,只是一個迫切地想盼著孫兒快快長大的老人的信念而已。

可,他卻一直不懂該如何處理這陌生的情感,似乎一直縈繞在屋內的女兒氣息時時刻刻在說:爸爸,你忘記我了嗎?

於是,他慌了,恨不得將那害死女兒的罪犯剁成肉醬!

但,再看那愈來愈神似自己容貌的小罪惡,他的心更攪成一團亂,再怎樣,他也是女兒生命的衍續,是他狄進九最後一條根哪!

愛恨交織,各種複雜的情緒紛紛佔據他的內心深處……

於是,他恨那一團血肉,他不停地咒他、冷諷熱嘲他,容不得他幸福……

只等到那孩子傷心地被流放後,在漫長的十幾年的歲月裡,才慢慢地明白,他弄砸了一切!

弄得無辜的孫兒流放于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

弄得孫兒為求得他的認可而日夜拼搏,並漸漸閉合了對情感不信任的心。

弄得孫兒滿心的傷痕。

而今,當他好不容易扯下面子,召回親人時,當他的孫兒好不容易地能理直氣壯地握著漂亮的成績單,來尋求他認可的時候——

他,又一次弄砸了孫兒的幸福……

長歎一聲,狄進九,這位手擁權勢一輩子的霸主,佝僂地垂下了硬挺的腰身。

他——真的做錯了!

他——還有彌補的機會嗎?

——***——

天,是晴朗朗的,少見的純藍籠住了天際,讓人恨不得飛到它的深處翻滾一番;海,平平靜靜,一波連著一波的白浪細細逐著沙灘;人,是快快樂樂的,成雙成對的情侶偎依著呢呢喃喃……

只有她,心,是灰色的。

她並沒有自憐自艾,人生嘛,難免會有挫折,難免會有頭破血流的時刻。

自然,夢會醒,痛苦是在所難免。

瞧,天依舊藍,藍得讓人嫉妒;海依舊闊,闊得讓人想撲進她的懷抱,恣意暢遊一番;就連太陽,也是依舊高高地掛在天上。

沒有什麼因為她海蘭夢醒了而改變呀?

一切,照舊嘛!只是除了——

不自覺地吸吸鼻,拒絕去理會滿眼的酸澀。

狄老大從沒給過她關於“愛”的承諾啊!而今選擇了別人——那個存於他心中十幾年的昔日戀人,有什麼不對?

誰叫她平凡得上不了豪門臺階?誰叫她沒有勇氣、沒有膽量上臺接受那些所謂“上流人士”的挑剔眼神去接那枚戒指?誰叫她一心做夢!

夢,終會醒。她早就知道。

誰叫她一心沉迷于灰姑娘的故事?誰叫她是勢利的拜金女?

一切,活該。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而今,吃苦了吧?

不該傷心失望的,她早已預知結局了,不是嗎?可偏偏,無論事前再怎樣做好了萬全的防護,那剖心之痛,豈是可以用語言表達的?

畢竟,即便是夢,也是她傾注了愛與生命的夢啊!

搖搖頭,搖掉一頭的澀澀。

甩甩手,甩掉滿手的苦意。

笑一笑,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該死的!為什麼?為什麼直到今日,她還在癡癡傻等那個夢中人的回音!

她還在望穿秋水地盼,盼他來電,盼他回音,盼他開口說幾個字。只要幾個字就好,只要告訴她幾個字就好!

海蘭,我不會負你。

對了,只要,五個字便好啊!

呵呵——

海蘭,傻,傻——你還要傻下去嗎?

用力搖搖頭,別再傻下去了!別再癡心妄想!你整整守了三天的電話,你不合眼地守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電話!

那幾個字,你可曾盼到了?

再用力甩甩頭,一陣眩暈,數朵金花盛開的絢爛的情景,是那麼的熟悉,熟到一輩子也忘不掉藹—

那年春末的某個週末,她,昏睡在了某座大廈的某一層……

睡吧,或許醒來後,迎接你的又是那一個高高的身影,嗨,海蘭,醒一醒——

她不信!兩年的朝夕相處,兩年的互相依偎,真是一個夢!

她不信!

——***——

“陳醫師,怎樣?”

“不礙事,只是這位小姐太累了,體力透支而已,好好休息一番便會好起來。”

“真的不礙事?用不用送醫院急救?”

“狄老先生,您放寬心,這麼多年了,您還不信任我的醫術?”中年男子搖頭一笑,從沒見過狄進九這麼為別人擔憂過,“讓她好好睡上一天,醒來便會生龍活虎。”只要心結打開即可。

狄進九煩躁地點點頭,示意傭人送家庭醫生下樓回去。

圍在床邊滿屋的人,鴉雀無聲。

海小姐一向健康得蹦蹦跳跳,何時這麼脆弱得猶如玻璃娃娃?

狄進九緊皺著眉,背著手圍著床踱來踱去,望著床上依舊昏睡的女人,眉鎖得更深,轉到一側,目光掃到低著頭的周嫂,厲聲喝道:“幹什麼吃的?小姐三天沒吃過東西,你竟粗心大意得不曉得?”雖惱,聲音卻依舊壓得低低的,深恐不小心驚醒了昏睡中的女子。

再轉到另一側,厲眼緊盯住躲在角落的刀疤老李,又罵:“你神志不清呀?明知小姐心情不好,還敢載她四處跑?到處散散心也就罷了,幹什麼非要載她去海 邊?海風那麼猛,你不知道小姐的身子受不住嗎?”

聞得此言,眾人的怨恨目光一下子全停在了老李身上。

“也、也不全怨我呀!”木訥少言的刀疤老李也自責,可又忍不住叫屈:“是、是海小姐逼我載她去的,她說、說,若我不載她去,就、就是一—”

“就是什麼?還屈了你是不是?你講呀!”

“就是、就是不拿她當客人待!”海小姐是小少爺的貴客、女朋友,他哪里敢抗命?

“誰說她是客人?”從鼻腔哼一聲,“小姐是咱們狄家未過門的准少奶奶,狄家的下一代說不定正在她體內孕育著呢,你們怎麼越來越呆,連這也不懂!”當著傭人的面,狄進九,第一次正式承認了海蘭。

只是,若當初早一些挑明,可在晚宴上當眾承認,或許,如今她也不會可憐地昏躺在床,而雲濤,也許不會至今還不露面。

當初,見到老李慌慌張張抱回暈倒的海蘭,他幾乎嚇得心臟病發,若這小女人有一點閃失,他還用什麼老臉去面對雲濤?忽地,憶起一事,“通知小少爺了沒?”自從那日晚宴隨口宣佈雲濤的文定之喜後,就再也沒見過那孩子的面。

這麼多天了,這孩子還不回家?

“小少爺手機沒開。”阿義滿臉羞愧地站出來,“總公司的人說他去美國洽公,具體地點不知。”

“打電話到美國分部問一下會死呀?”

“問了,說少爺昨日就簽完合同,然後自由活動去了。”去了哪里,無人可知。

“問問朱麗婭呀!”一群沒腦子的笨蛋。即使見不到那小子本人,報上消息不會看嗎?哼,難道雲濤真的不顧海蘭,與朱麗婭死灰復燃了?

他,不允許!

“問題是麗婭小姐也不見人影,手機不開呀!”真急死人,兩個人會跑去哪里?

“再去打聽呀!”莫非他若不給句話,那小子真會不進狄家大門?呵,又臭又硬、死石頭,那小子,十足是他狄進九的翻版。

“是——”阿義轉身要走。

“不必了。”

“呃?”阿義吃驚地望向老爺子,不必了?

“誰說不必了?”狄進九氣衝衝地掃一遍屋內眾人,看是誰的膽子包天?

“我說,不必了。”啞啞的,有氣無力。

“藹—”眾人互望一眼,目光,倏地轉向床的方向。

床上,女子,杏眸微睜。

“海蘭,你醒啦?”狄進九猛躍至床前,動作迅捷得絲毫不顯七十多歲的老態,雙眼緊盯著床上女子的蒼白容顏,一迭聲地問出藏不住的擔憂,“哪里不舒服?好一些了嗎?”

“小姐,你可嚇死我了!”刀疤老李抹一抹額上的冷汗。

“小姐,你為什麼不吃東西?是不是嫌我胖廚子做的不合胃口?”

“小姐,身子要緊喲!”

“小姐,別傷心啦!”

“小姐……”

寂靜的臥房頓成熱熱鬧鬧的菜市常

“別吵!都給我滾出去!小姐餓了兩三天了,還不快去弄些雞湯來給小姐補補身子?”

狄進九一聲狂吼,頓時眾人抹著鼻子,訕訕退出,關門走人。

房內,只剩床上躺臥的女子和床側木椅上落座的老先生。

一片寂靜複又籠住了全屋。

“好了,海蘭,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談談。”沉吟半晌,狄進九遞給已靠坐床背的女子一杯水,示意她專心聽他講。

講一段已埋藏了三十幾年的傷痛往事。

訴一段愛恨了三十幾年的心路歷程。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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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關於……”咳了幾聲,狄進九微澀地開口:“關於雲濤的身世——”瞅一眼靜靜握著水杯的海蘭,“你,知道吧!”不是問,是肯定。

“嗯。”海蘭點頭,“在來港之前他同我說過。”她知老人其實並不想再憶起那段傷心往事,遂加上幾句,“您不必再講,該知道的我都知曉了。”她側頭細細回想,“他的出生由來,他的努力求學,他的成長歲月,他的少年苦澀,他的一切壓力,他的初戀,以及——”她回望聽得發呆的老者一眼,輕輕附上一句,“以及他的希冀,他的渴望。”

“哦,”不自覺地喉嚨發緊,老人清清嗓,“倒不知他會告訴你這麼詳細。”老者自嘲地一笑,笑得酸澀,“我一直以為,他解不開那個血脈的包袱,不會告訴別人呢!”深深瞅海蘭一眼,“這些,你絕對是第一人。”滿含深意,“知道嗎?他從沒親口告訴過朱麗婭這些喲!”沖她眨眨睿智的眸,“你,在他心中,該自知意義絕非一般了吧?”

“呃?”狄老大沒告訴過朱麗婭?她吃驚地瞠大眼珠子,呆呆望向老者尋求解釋——餘下的話,自動關機,沒有聽入耳中。

“怎麼?他沒告訴過朱麗婭他的身世,有什麼不妥嗎?”嘖,笨女人,該聽的偏沒接收到。

“那、那——”兩個曾許下海誓山盟的人、戀人耶!會不去探聽對方的過往?

“嗤,他一定也告訴過你,朱麗婭與他幾乎要生死相許——偏被我生生拆散。”哼聲顯出不屑,“一定也講過我指他鼻子罵‘你配不上朱麗婭’之類的話。”不過當時他罵得確實有夠難聽。

“嗯。”海蘭顛來倒去盯著手中的水杯,不知該如何化解老少兩輩間的恩怨糾葛。

“嗯什麼呀?是就是,你替他隱瞞做什麼?”狄進九脖子一梗,“我和他之間的仇怨咱家中哪一個人不知,你不用操心啦!”還沒正式嫁入狄家呢,心,卻早已是狄家的了。憑這一點,他認同她是孫媳婦。

“算了,”揮一揮手,“全告訴你罷。”狄進九瞧她為難的樣子,不再逼她,“我也不想總做白臉呢!”瞅她不解的模樣,聳聳肩,一副老頑童的模樣首次亮相,“當時,我確實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一來我總想起我那命薄的女兒,她若活著,也該有怎樣的幸福等著她呢?”目光遠眺,似是回到了和女兒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她或許被我寵得驕縱了一些,可她還是我的心愛的女兒?,她也會享受甜蜜蜜的戀情,也會燦笑著嫁給她的愛人,也會……可這一切,全被……”歎一口氣,逝者已矣,“也罷,他到底是我狄進九的孫兒,他若高興便隨他去好了。”

深吸一口氣,輕描淡寫,絲毫不提當初他是多麼矛盾。原本美好的一切,應是他的愛女也該享有的啊!

“可在我將對他們互許終身默許之際,朱麗婭的父母私下找上了我,”憶起那一對高傲的小輩,他冷哼,“朱家定居英國,在倫敦也算名門,最重視的便是血統。雲濤身上終究有一半的血脈來自於——”他厭惡地撇撇唇,“朱家父母豈會贊同兩個的婚約?還好,他們知道找上我,而不是直接找上那兩個快愛昏頭的笨鳥,我能怎樣?”涼涼譏笑,“讓他們真將雲濤身世曝光在傳媒之下?”就算他狄進九不在乎,可他也不能不考慮那個小毛頭能否承受得了別人的異樣眼神,不得不考慮他狄家經營了幾輩子的狄氏基業。

於是,一雙苦命鴛鴦被他大棍一掄,揮淚各自東南飛。

“就這樣?”她才不信會這麼簡單,這老人家,奸詐著哩!

“哈,你不笨喔。”狄進九無奈一笑,講出內幕之二,“我棒打他們,也確有私心。若當真允了他們,二十來歲便成家,還會有什麼雄心壯志?又怎能掌起狄氏大權?朱麗婭或許會成為好情人,但絕成不了好妻子,好當家。”有妻若此,難成大業矣0雲濤那時只是個毛頭小子,欠磨煉呢!”

反正,天將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行弗亂其所為嘛!

“老先生,您——真好。”籲出一口長氣,海蘭有些震憾,誰說狄進九不近人情,他只是用另一種方式來表達而已。雖然,方式還是欠妥。

“哈,多謝謬贊!”狄進九哈哈一笑,頓覺三十幾年來也並非僅做了白臉曹操。

海蘭也是一笑,忽又憶起那日盛宴,如今,朱氏父母同意女兒婚事了?不覺又發起呆來。

“又想什麼呢?本來長得就入不了眼,再皺眉皺臉的,成什麼樣子?”見她一幅自憐自艾的無聊樣,狄進九忍不住斥?:“那日宴會,作不得真的。”若是海蘭當時上臺拿取了戒指,假戲真做倒也無妨?若非如此,那麼就只能算是宴會中的一個小噱頭而已,其意在於杜絕一些小報對狄雲濤身世的挖掘。轉移注意力而已。

“喔。”朱麗婭臉上明明的幸福,可不是這樣說的,但心裡還是暗暗有些竊喜,可,轉而又想起狄老大幾日來的不見蹤影,又是心一沉。

“你總得給他些時間想一些事吧?”翻翻白眼,笨女人,腦筋怎這麼轉不過彎?

“喔。”想什麼?捨不得放棄朱麗婭,還是根本——就沒想過放棄?

“笨!”忍不住敲敲那顆榆木疙瘩,“他的愛全封印在十幾年前了,不努力去找,他怎能正大光明地對你說愛呀?你也不想他背著包袱過日子吧?”拉長鼻音,隱著捉弄,“你難道不想聽他說愛嗎?”

“誰、誰稀罕呀?”臉紅地反駁,心,也漸漸活起來。

“不稀罕?嘖,騙誰呀?”真搞不懂現在的這些愛情笨鳥,整日愛呀情呀談不完。其實,看一個人平日如何待你,便知他是否在意你、愛你了。說出口的愛,有什麼用?想當年,他可從沒對妻子講過一個“愛”字,兩人不一樣快樂幸福了十幾年,妻子過世,他終生不再另娶,也從無碰過其他女人,用行動,給妻子一分持久的摯愛。

唉,世風日下嘍!

“不跟你講了!”海蘭嘟嘟嘴,在老者面前顯出女兒嬌態,“若狄老大放不下朱小姐呢?”畢竟,他從沒表示過他已忘了舊情埃

“放不下?等他看穿朱麗婭的真面目,放不下也放得下啦!”時間,是戀人的死敵;況,而今的朱麗婭,早已不是當初純純的小女生,一個隻會享受奢侈的豪門驕女,沒有了金錢的滋潤,又能“愛”到哪里去?

“什麼?”老者臉上的一抹了然,是何意?

“意思是過不了多久,那小子會重回你的懷抱啦!”伸指點點那不可置信的腦袋瓜子,狄進九,笑得無奈,一大堆煩心事正沖他奔來,他若想避風頭,讓這個笨女去頂一頂也許是個好主意。

“夢吧?”

“夢?什麼夢?你已飛上枝頭成風凰,不是夢啦,醒醒吧!”不要再自憐自哀下去了!

“啊,”突然又憶起一事,“老先生,好像前不久您並不贊同我和狄老大的事哦。”

“是啊,誰叫你長得入不了人眼?”老者故意譏譏一笑,“我重孫不要像你才好。”活了近八十載,而今他才明白,人生在世,圖什麼?

只圖一個快樂的生命了無遺憾。

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他們幸福 便好。

“說到哪里去了?”海蘭一下子臉紅了。重孫?同狄老大結婚二年多來,雖未刻意避孕,可兩人也心照不宣,不想過早有了孩子。孩子,是牽絆啊!她在幸福的時刻,總會感到一絲不確定,狄老大為什麼娶她?她在他心裡倒底是什麼?而如今來港一個月的亂七八糟,讓她隱隱的自卑又冒出來,她有什麼優點值得狄老大捨棄初戀情人?

一切,妾身未明。

而孩子,又怎會在此時降臨?

若她真的被丟棄了怎麼辦?孩子來了,只是徒惹傷心而已。

雖然,她也想做個單身媽媽,在遇到狄老大之前。

“我被你打敗了!”狄進九拍拍額,深感無力地癱進木椅中,怪不得能成為什麼愛情小說作家,全是浪漫思想在作祟!擺擺手,“好啦,一切都已告之你,剩下的,自己去想。”

“喔。”腦中一些結似被打開了,可一些新結又在結集。

好幾日了,狄老大,他在哪里?

——***——

日子又回到初來香港的樣子,她到處亂逛一氣啊,在狄宅東飄飄西蕩蕩礙…

可心情,早已不復從前的平靜,從容。

她開始在不知不覺中習慣於望著大門發呆,想像著狄老大回來見到她時的模樣。

他會說什麼?

“海蘭,對不起,我——”

同她說Bye—Bye?

“海蘭,回家了。”

擁她回千里之外的家?繼續依舊平凡、卻幸福的日子?還是……

呵呵,有時候,她會癡癡發笑,因為腦中浮現的美景。她開始盼,望穿秋水的盼。兩年多來的心情,從未如現在一般,是如此渴盼。

盼哪!

狄老大,歸來喲!

盼,望穿秋水盼哪盼,盼來的卻是不請自來的朱麗婭。

依舊的翦水秋瞳,依舊的優美雅秀。卻又帶著一絲絲的失落。失落,是為了誰?

“你,還在這裡。”一同坐在狄家花園的涼亭中,兩個不同的女人卻是同樣的沉默。

這好似是她們見面認識之後的第一次交談。焦點,是她們愛著同一個男人。

似乎很是驚訝,經歷了那麼多事,海蘭依舊能安閒地住在狄宅。 畢竟,如今外界所知的狄家未來少夫人,是她——朱麗婭。

“狄老大呢?他怎沒回來?”不理會她的不屑,海蘭直接問出心中渴望的,“他沒同你在一起嗎?”

“昨日才分手。”淡淡的哀愁與不甘隱得極好,輕快的笑與得意浮在妝點完美的臉龐上。分手,真的分手,十幾年前的癡戀狂愛,而今斷得明明白白不絲不留。她,終於明白,雲濤,再也不會屬於她了!可她心不甘哪!

“……喔。”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極度的期待,猶如注滿了風的船帆,卻不知該駛向何方。

“你又什麼時候走呢?”抬起右手,細細欣賞那璀燦的鑽戒,似在說,瞧,狄氏傳家之戒,在我手上!在脫下它之前,她要瞭解她所有的不甘!

“走?”船帆飄搖了一下,酸澀,倏地游走於四肢百海

“回你該待的地方!”不甘心啊,這裡,本應是她朱麗婭的!她怎會甘心?

“狄老大待在哪里,哪里便是我該待的地方。”

桌下的手,卻緊糾在一起,要有信心啊,狄老大,不會同你講再見的!不要相信她的話!

“哈哈,狄老大!”朱麗婭揚聲而笑,似乎在笑她的愚,“一個從沒講過愛你的男人,你還敢如此信任他?”狂笑。卻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才是被棄的那個人。

“因為我愛他!”海蘭也喊了出來,“只要我愛他便好,愛他,自然會信任他!”她,也從沒對狄老大說過一個“愛”字埃一時,兩人又沉默下來,亭外的花海,卻在風中翩飛起舞,起起伏伏,一如兩人的心。

“從前,他最愛做菜給我吃。”聲音啞啞的,朱麗婭目光飄向花海,憶起那段快樂的日子,“他說,這輩子只煮菜給我一個吃。你,吃過他煮的菜嗎?”

“只吃過三兩次。”酸酸澀澀的心,有些沉重,卻又有一絲不確實的竊喜。

“是嗎。”次數不在多少,重要的是裡面包含的情,“他工作時喜歡有我陪。”因為怕孤單。

“嗯。”習慣,至今未變。只是變成由她陪罷了。

“他喜歡看恐怖片,最討厭那些文藝片,說全都是假的。”也從沒陪她看過一場這類的影片。

“嗯,我知道。”憶起兩人爭影碟機的笑鬧時光,鮮明的景象似乎就發生在昨日。

“他喜歡穿暗色的衣服,最討厭白色。”因為他總說他的心情是灰色的,白,只會讓人刺目、煩。

“現在也是。”只是不那麼明顯。剛結婚時,她差點被他滿櫥的灰黑衣衫嚇掉大牙,只是,並不知他討厭白,因為她喜愛白色啊,純純淨淨的,一如她的心。但,興趣來時,她幫他買的白色休閒服,他也會笑著收下啊,只是很少穿而已。

“他最愛吃冷面,最討厭酸酸甜甜的東西。”總說那是女人家的嗜好,害她也只得改變口味隨他。

“喔。”有些心虛,因為她從不知狄老大最愛的竟是她最討厭的,每次他提議吃冷面,她總以為是為了逗她玩!

“他——”仔細想來,記憶中的雲濤,她瞭解的也就這麼多而已。奇怪,她是在氣這個女人,卻同她講這麼多狄雲濤的喜好做什麼?

“他是個大惡霸啦!”海蘭加上一句。奇怪的女人,她講這些做什麼?她,不是來趕自己走的嗎?

“惡霸?”朱麗婭困惑地重複。

“是啊,他只會自己加班,卻不准別人熬夜;他不准人家在洗澡的時候唱歌,自己卻會在浴室裡大吼大叫還不准別人關門不聽;他會邊看電視邊吃飯,卻不准人家吃零食,說那是垃圾食品;他出門最討厭人多的地方,卻又硬要跟人家去逛商場,然後不等到達就轉車回駛;他只會講自己的道理,堅持自己的觀點,卻總是對人家所堅持的想方設法給扭轉到他一邊!”

海蘭稍頓一口氣,望望聽得瞠大眼的朱麗婭,才驚覺自己是在報怨,天!她對狄老大竟憋了一大袋子的抱怨耶!

“總之,他不是一個什麼完美的人啦!他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許多的缺點,最讓人生氣的是,他不記得我的生日,卻狡辯說我的生日還不到日子!”然後應付差事地煮了二十六個雞蛋給她吃!

“他,是狄雲濤?”朱麗婭雙唇抖動,雲濤一直冷冷淡淡的,是理智的最佳代言人,而今,那個惡霸似的男人,會是他嗎?

“是啊,我也不敢想像哎!你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有名的冷面人,很不愛說話,很奉行‘沉默是金’的!可一回到家,總是又說又喊,不讓人家閑一刻耳朵,非要把你氣得腦袋冒煙才滿意!”

“可他——”朱麗婭澀啞地開口一笑,“那才是他的真性情,不是嗎?”頭轉向亭外,不願去看那張正抱怨不停的煩惱面孔,心,是真的平靜了,再也沒有什麼不安。

總以為陪雲濤成長的是她朱麗婭,最瞭解雲濤內心的是她朱麗婭,可,而今看,最能讓雲濤心情輕鬆的女人不是她朱麗婭,最能釋放雲濤性情的也不是她朱麗婭。所見過擁有過的雲濤,只是圖具雲濤外形的空殼子而已;而這個抱怨個不休的不起眼女人,卻已擁有了雲濤,一個真真切切的狄雲濤!

複抬起右手,再細細觀那閃亮亮的戒指一刻,歎息一笑,輕脫了下來,輕輕在掌心拈了拈,便又輕輕地放到兩人圍坐的石桌中央。

海蘭不由停住抱怨,悄悄盯住那張哀怨的美麗臉龐。

“曾經,我以為愛情大於一切,卻為了財富而捨棄了它;曾經,我以為財富是世間最可信賴的,所以我努力追逐財富,將愛情又一次拋到了腦後,而今,我確是擁有了財富,卻再也尋不回愛情了。”見海蘭疑惑的樣子,輕輕一笑,“我的愛情被我賣掉了。”這只鑽戒,為她贏得了一間公司,一間很大很大的廣告公司——鳴遠廣告集團,“我無法留住他,可我留住了他十幾年奮鬥過的一頁歷史。”

“什麼?”海蘭不解這位哀愁美人所講的,她的話像一首詩,可自己,卻不解詩意。

“沒什麼?哦,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只想告訴你一句,他,是你的了。”訴不盡的哀愁,隨著輕風淡淡散去。

“它?”瞄一眼桌上的碩大鑽戒,海蘭皺皺頭,“我才不要咧!”那麼大一顆鑽石若戴在指頭,被宵小們盯住了不就壞了?點點頭,望望遠去的女人,她決定,她也該走了,因為她想回家了,回那千里之外的都市,回她那可愛的——家。

起身,伸伸腰,也走下涼亭慢慢踱了出去。至於桌上的鑽戒,嘻,誰想要誰要好了,她才不屑要哩!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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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8:38: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時間,地點,人物,不停轉換;心情有時也會時喜時悲。

但,大體講來,一切又沒什麼不同。回到熟悉大都市的海蘭,猶如得水的魚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開始了悠閒的爬格子生涯。依舊是夢中的浪漫,依舊是心中的風花雪月,依舊是灰姑娘的美麗戀情。

爬爬格子,聽聽音樂,讀讀書,逛逛街,沒什麼不一樣埃雖然身後少了一隻嘮叨蟲,偶爾會覺得有些寂寞,但享受寂寞,也不錯埃

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還未遇到狄老大時的平凡生活。

一切,沒什麼不同嘛!

直到那夜,她被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激情驚醒。

急促的喘息,如電般襲上心頭的顫慄,火燙的身,以及緊緊貼俯在身上的沉重壓力——

猶在夢中。

她睜開眼。昏黃的夜燈下,那張刻烙在心頭的熟悉面孔,正寸隙不留地埋貼在她胸上,一雙烏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望著她,眼中蘊藏的激情與渴望,就那麼赤裸裸地顯在她面前。

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啟口。

三個多月的分離,相思,早已成災。

緩緩抬起右手,毫不意外與他的五指交纏。

“你握得我好痛。”依舊如過去兩年多的每一次激情時刻,她抿唇低低抱怨。

“相信我,我比你更痛。”狄雲濤一臉的柔笑,握著溫溫的暖手慢慢貼上硬唇,輕輕地舔吻,而後張嘴狠狠咬上軟軟的手指,惹來低喊。

“哇!好痛!”不依地扁唇叫屈,扯過某人的鐵掌,尖尖的犬牙狠狠回咬過去,心,急擂如鼓,她不是在夢中啊!身上熟悉的重壓,胸前熟悉的熱氣,陣陣湧襲過來的顫慄。她猛地瞪大眼珠子,“小人!又偷襲!”

悶笑聲從胸口持續傳來,“小狐狸!誰叫你這麼睡相誘人!誰叫我總戒不掉‘戀童癖’?”又重又狠的熱情,引得身下的小女人禁不住地低喘,漸被扯入了激情的漩渦,與他一起沉入熱情的舞動裡……

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悸動與炙熱,好似離開大海太久的游魚,一心紮進深海裡,再也不想離開哪怕一分一秒。

激情的最後,是倦極的交纏,緊緊相擁。

“松、松一點啦!”細細喘著氣,海蘭用力推擠緊覆著的身軀,“我沒法子呼吸啦。”身上半褪的睡衣也弄得她渾身不舒服,“讓我整整衣服。”

“不要。”啞啞的低語在她耳畔噴出炙熱的氣息,大掌,三兩下褪盡了兩人身上半隔的障礙,複又疊伏在豐潤的嬌軀上,低低歎笑,閉目細細享受那似已隔了千年的溫暖。

啊,回家,真好。

“不要用力壓我啦!”伸手拍拍那酸硬的身軀.海蘭擠著皺臉,“壓得我好難受。”三月未見的相思之苦,她也曉得啊,可沒必要一見面便這麼激動吧?

“可我很享受喲!”吮上柔軟的肩,狄雲濤閉目輕歎,真想就這麼一輩子天荒地老下去,他實在愛極了伏在這豐潤嬌軀上的感覺。

“享受個頭啦,下來!”伸手扯一扯頸旁的黑髮,下了最後通碟,“不要讓我生氣喔。”她的生氣意味著某人夜臥客廳的慘劇。

“分開了這麼久,還是一點也不溫柔。”低低抱怨兩句,只得咬牙退開,翻身,一扯,將愛極了的身子緊擁到自己軀上,“行了吧?”

“湊合湊合吧。”輕輕蠕動幾下,尋個舒服的位子趴臥著,又引來某人的低喘。

“海大姑娘,你當我是木頭不是?”三個月沒吃過一口,他大爺餓得很哩!

“你狄老大是不是木頭人我不知,可我卻做了三個月的石頭人,沒人管沒人關心,高興著哩!”竟敢不聞不問地丟開她,不說句歉意,一回來先吃個乾淨。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呵呵,要翻舊賬啦?”自知理虧,先擺出最迷人的笑,準備“犧牲”色相,“我忙埃”

“對喲,您狄大總裁自然忙啊!”伸手拍掉在身上造反的毛手,在龍心大悅之前拒絕提供任何“福利”,她也笑,“整日忙著與‘初戀情人’拉拉手,貼貼面,敘敘難忘舊情,再忙著舉辦一個轟動的選妻宴,最後順便忙著與‘親密愛人’去遊玩一趟,度度蜜月。對不對啊,狄先生?”扭過頭,拒絕自己心中隱含酸氣。

“你生氣啦?”像小貓似的,挺挺的鼻尖在那圓潤的肩上摩啊摩,“我的海蘭原來也有女人的一面,也會吃醋埃”寵溺的話語,滿含著憐惜。

“喂,蜜語甜言你以為哄得了我嗎?”將那顆討厭的大頭狠狠推開幾分,惱他不著邊際地閒談。

“好,我不哄你,咱們從頭來過。”抱著海蘭靠坐起身,狄雲濤不再逗她,臉上瞬間顯出了成熟的一面,“想問什麼儘管問,一切如實奉告。”

“呃?”對他的快速轉變倒有些不適應了。

“傻啦?”俯首碰碰那有些呆愣的小腦袋,狄雲濤輕笑,“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出來啊,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荊”明明憋著一肚子問題,卻不知把握機會,他可愛的小妻子哪!

眨眨眼,明白過來,她馬上開炮:“你還愛朱麗婭嗎?”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不愛,自從遇到你我就再沒喜歡過任何其他一個女人,朱麗婭只是我一段過去,我沒有留戀過去的習慣。”啾!送一個響吻以作證明。

“不要打擾我!”推開那顆蠱亂心跳的大頭,心中有些竊喜,“為什麼在香港對我不聞不問?”害她以為成了棄婦,也讓阿義伯他們同情了好久。

“我也想聞想問更想吻你啊!”委屈地扁扁嘴,“可你也見到了,狄——”艱難地改口——在海蘭的怒瞪之下,“爺爺,爺爺一見我便將那麼多那麼多的資料扔到我頭上,我忙得昏天黑地,深夜給你打電話也是抽我短暫的休眠時間耶!”說得十分抱屈,“你呢?也對我不聞不問,從不主動給我打個電話,害人家也以為成了‘棄夫’!”

“呃——嘿嘿,嘿嘿。”不自然地乾笑幾聲,不敢說是因為自己準備放棄他、一切由他的緣故。

“小沒良心!一點也不努力為我打拼!想放棄我,對不對?”亮晃晃的牙,猛咬住那俏鼻,一泄心中火氣。

“唔——”掙扎著救出鼻子,喘幾口氣,也有些火大,“喂!你還敢這樣說!”雙拳先捶過幾拳去解解恨,“當時能怪我嗎?在香港那些天,報紙、電視、刊物……哪一種沒提到你?你是誰?你是高高在上的狄氏新一代掌門人,是上流社會趨之若鶩的高貴寵兒耶!可我呢?我又是誰?我只是一個大都市中混飯吃的小人物而已!”

吸吸鼻,正要再講,卻被大手捂住紅唇。“不許這麼貶自己!你是我的寶貝,我不准任何人說你,你自己也不准。”就因為珍惜他的小女人,才不願讓她曝光在世俗眼前。

“喂,讓我講完好不好?”拉下他的大掌,與他緊緊相纏,“不然我曾想過的,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眼中有些發燙,他的寶貝!

“好,你說,我聽。”緊緊擁著小女人,靜靜傾聽。

“其實從我一嫁你我就明白知道,我們兩個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上的泥,雲泥之別,怎能無差?”兩個人的差距,顯而易見哪0偏偏我嫁給了你,就好像我小說中的情節一樣!可那只是愛情童話啊,而我們呢,卻是現實中的人物!”現實與童話,豈僅僅是雲泥之別?

“不光是這些,對不對?”狄雲濤一陣心酸,他總以為只要盡心地寵她、憐她便好,卻忘了他的小女人也是心思敏感得很!

“是啊!我也有我的驕傲,有我的傲骨啊!還有——自卑。”低頭沉思,“我不想只靠你,我也能闖我的一片天地。可是,我也明白,像我這麼一個小小的平凡人物,打死也追不上你的成就啊!於是,我就會胡思亂想,你為什麼會娶我?我有吸引你的地方嗎?你會不會有一天厭倦我?”將那緊握自己的大掌覆到心口,“於是,我搖擺,我不確定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憐惜地輕吻那惹人憐的小臉,狄雲濤心中五味雜陳,“我一心只想擁有你,卻忽略了你的感受。”他已知他的小女人會想些什麼。

“後來到了香港,我就更加不確定,也更覺自卑,心煩意亂,索性什麼也不想努力,一切隨老天安排算了!”典型的鴕鳥心態。

“是啊,你就索性埋起頭,在香港玩個痛快!”狠狠握緊那小手,咬咬牙,切切齒,“將我一個人丟在門外打拼,不聞不問,還痛痛快快打我一個耳光!”委屈地扁嘴又扁嘴,憶起晚宴那場混亂。

“哇!你還有臉說!”不可置信地怪叫一聲,那次錯在誰呀?“從你一踏入香港地界,名字就和朱麗婭朱大小姐掛在一起耶,對那些報刊的內容一點也沒反駁,你要我怎樣呀?”即使心知那是狄老先生和你故意為之,是想護我躲開風頭,這也是後來才知曉的,不過在此時並不重要,“可那次晚宴被宣佈‘文定之喜’的准新郎是我的‘老公’耶!你要我怎麼做?上前吻你?祝福你?”抱歉,小女子心胸狹窄,沒那麼大肚量0哼——”重重一聲,作為本次話題的結論。

“好,我不對,成不成?還有什麼要說的呀?我繼續洗耳恭聽。”安慰地吻吻氣乎乎的小女人,狄雲濤柔聲輕勸。

“我對你的不滿猶如滔滔長江水,綿綿不絕啦!哪里能一時講得完。”白他一眼,忽地明白過來,“喂,是我在‘審’你呀,怎麼不太對勁?”被“審”的好像成了自己耶。

“啊?你想起來啦?”壞壞地笑得欠人扁,“好,請大人繼續審案,小的一定如實。”

“我一直好奇喲!”笑眯眯地不動聲色,悄悄撒網撈大魚,“晚宴過後至今這麼多天,你同朱大美人到哪里歡慶‘文定之喜’去啦?”敢再敷衍她試試!

“沒去哪里,”淡然一笑,“不過來咱們這裡辦辦手續。”產權股份移交手續。他十幾年的奮鬥,就這麼劃了一個句號,說不心疼、不留戀是假,可,他不悔。因為他得到了那句承諾的解封,得到了一樣他朝思暮想,最想送給海蘭的東西。

“你將鳴遠給了她?”這些日子最大新聞莫過於此,第一次聽到時,她以為是夢。

“你捨不得?”卻知她是為他不舍,卻不點破,怕再惹她傷感,“你也想要嗎?那小的我再創立一間送你好不好?讓你也威風一下。”

“呸!又開始鬼話連篇了!”忍不住笑開來,連帶丟掉剛剛才為他的心疼,“你正經一點啦!誰想要那煩人的東西?我只是捨不得那間咖啡館啦!”以後恐怕再也喝——哦,是聞不到那麼香的咖啡了,“害我不能正大光明地再敲某人竹杠!”扼腕哪!

“嗨,我看你皮在癢才是!”空出一手,狠擰一下,“問完了沒有?我餓了耶!”

“不要動手動腳!”死命地丟開在身上亂遊的大掌,“我還沒問完呢!”

“好,那可不可以請您問快一點?”他可是很不經“餓”的。

“我問你,你到底為什麼無條件把鳴遠給她?”好奇心重得確實可以壓死一隻貓。

“誰說無條件?”忍不住翻翻白眼,“我又不是白癡兼傻瓜。”

“什麼條件?”難道是那枚狄家傳家鑽戒?

“一句承諾。”輕描淡寫,卻知他的小女人絕對會好奇到底。

“啊?快講快講!”其實心裡早明瞭了八九分。

“不講。”講可以,可也要有條件的。

“為什麼?”

“我‘餓’,沒力氣。”無賴地笑,笑得無賴。

“討扁呀?”差點聽得吐血,關鍵時刻,竟敢給她及左言右?“我是‘餓’啊,沒力氣。”索性癱躺下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好,你休息吧!”也掉轉頭,將自己從無賴懷中脫身出來遠遠撤離,三個月的委屈湧上心頭,見了面什麼也不解釋反而戲她?哼,天下哪里有這樣便宜的事!

“生氣啦?”湊過來,小心察言觀色。

“我生氣?哈哈,我高興著呢!”揚頭長笑,用被單緊裹住豐軀,不理他!

“我講給你聽,好不好?”哦喔,壞事了。

“不用講啦,我又不是不知道。”

“哦?那你姑娘說來聽聽。”忙擺出虛心求教的樣子。

“告訴你的朱大美人,讓她乖乖等你幾日,好讓你回來同我一刀兩斷埃”故意弄擰他意思。

“咦?你怎樣掐指算的?好准喔。”涼涼地小心煽風,靜待火起。

“你去死啦!”再也忍不住,一把抽出頭下枕頭丟過去,“好,咱們一刀兩斷!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這就走,行了口巴?”淚,再也忍不住地潸潸落下,“嗚,我嫁給你算什麼?嫁了,我沒了自由身,可你呢?依舊是什麼黃金‘單’身漢,是什麼‘至今單身’的大總裁,是時刻有美人陪伴的深情男!嗚,我算什麼……少摟我啦!我走成了吧?我不礙你眼成了吧?”拳打腳踢,拼命捍衛自己的領地。

“海蘭,對不起,我不好!乖,不哭了。”知道事情搞糟了。再怎樣堅強的小女人,也會有心思脆弱易碎的那一刻。

“你、嗝!你管我!”哭得打嗝起來。

“我怎能不管你?”硬將扭動不停的小女人摟進懷中,在她耳邊低語,“誰叫我愛你!”兩年來,第一次向海蘭明白表明真情。

“我不要你管啦!嗚,放開!誰叫你愛我——愛?”吸吸鼻子,揚起汪汪淚眼,求證。

“是,我愛你!愛你一生一世!這輩子只愛你海蘭一個人!”他俯在她耳邊大吼。

“呃——”揉揉幾乎被震聾的耳朵,海蘭沒有氣地也大聲吼回去:“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我又不耳聾!”伸手將丟在一旁的枕頭拉回來,重新塞回頭下,“睡啦!”嘻——他說了耶!

就這樣?狄雲濤一陣無語。虧他想了那麼多的美麗感性畫面!海蘭既沒有感動而泣,更沒有撲到他早已大張的懷裡狂吻他!天哦,怎會這樣?扁扁嘴,也吸吸鼻,“海蘭,你真聽清楚了嗎?”

回答他的,是海蘭甜甜的睡顏。

“海蘭——”不死心地再輕喚一聲,怎能這樣子?他心裡早準備了一大堆的話要向她傾訴哎,要告訴她他是怎樣對她一見傾心、再見傾情、三見非君不娶耶!

可是,他的傾訴對象竟在他吐完愛意後一心去會周公,煽了半天的風,被點著火的,卻是自己!

“海蘭——不准睡!”用力扯起小女人,逼也要逼她聽完他的感性告白!

“你好煩!不要鬧啦!”玉掌,隔開他的親近。

“醒來!聽見沒有?”氣得幾要將她拆吞人腹。

“不要鬧!”玉腳丫子,踢上他的臉。

“海——”用力撥開玉腳,眼,卻不期然地掃到面前的誘人風情,不覺用力咽咽口水,再多的感性告白也被丟到撒哈拉去!不管了,他的感性告白永遠有效,明天,不,後天再抓他的小女人傾聽也是可以的!現在,他“用餐”的時間到了!

狠狠撲壓著眷戀不已的溫潤,存心要煩醒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咧開了笑唇,“海蘭,我要開始‘喂飽肚子’啦!”

燃起的激情中,迷失的男人錯過了身下小女人慧黠的笑容……

——***——

等狄雲濤終於覺得可以開始他的感性告白時,時間,早已過去了三天。他自認不是什麼聖人,戒“色”或許在十幾年前可以勉強為之,但自從有了那個小女人後,他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沉穩……統統消失。

上天見不得他事業愛情兩得意,小女人絕對是故意攪亂他一切的小惡魔。但是——

呵呵,有妻若此,心足矣?

他不願意點頭,可也只得點頭。

因為,只有這個小女人,給了他困惑許久、也尋了許久的——家的感覺,給了他渴望的溫暖。

因為,只有擁住了這個小女人,他才在茫茫的黑夜裡不會感覺到什麼是孤單,什麼是寒冷。

因為,只有這個小女人,給了他渴望的平凡,使他擁有了渴望一生的平凡生活。

因為,只有這個小女人,能讓他輕鬆、快樂,能讓他找到生命的意義。

啊,這個小女人,是他一生一世的渴望。

“哪,這是狄家所有人要對你講的話,仔細聽聽吧!”擁著他的小女人斜臥在沙發上,他拿出一盤磁帶,放進小幾上的錄放影機中,按下按鈕。

第一個傳出的,是老阿義。

“海小姐,藹—”慘叫一聲,似是被某物狠K了一下,“少奶奶!少奶奶,你什麼時候回來啦?我在花市又抱回了許多花喲,有你那次提到的綠芙蓉耶!快回來啦,我每天送你一束花。”

啪,關掉錄放影機,狄雲濤挑眉,“阿義伯送你花?他怎不告訴我一聲?我才是最有資格送花給你的人吧?”決定了,回港第一件事,先將老阿義發配到太空中,看他到哪里去送花!

“哈哈,本人卻從沒接收到任何一枝狄大少送的花耶?”雙手環胸,舊仇舊恨豈可一日算清?“我惟一收到你老大送的,好像是二十六個煮雞蛋!”

“呃,是嘛?”呵呵乾笑,手指又按下錄放影機的開關,“來聽下一個,聽聽是誰。”心裡也愧惱,他只想擁有她,卻從沒想過她想擁有些什麼。

錄放影機繼續忠實工作。

“少奶奶,是我胖廚老王啦!”蹦豆似的倒出一大堆來,“你上次不是說那道‘竹筍鴨舌’總做不好?我總算找到原因啦!快回來,我再教你重做,絕對讓你揚名海內外!還有,我又研究了許多新糕點,快回來嘗嘗啦!”

啪,錄放影機再次被停掉。這次輪到狄雲濤抱胸尋仇了,“聽老王講你學了不少煮菜絕招的!那這是怎麼回事?”食指點向一旁的蛋炒飯,他吃了三天!

“呵呵,家中沒材料啦!”也乾笑幾聲,忽地又憶起舊事,“喂,我還聽別人講,你每天溫柔地煮菜給一個人吃,說要供養人家一生一世,一輩子隻做菜給她吃哩!”哼哼,她肯讓他吃蛋炒飯,已是皇恩浩蕩了!再說了,這幾日他除了色性大發,只會埋頭大睡,每日拖著疲勞下床煮飯的是她!

“哈哈,你酸掉牙了嗎?”好笑地親親那張直冒酸水的紅唇,“我也煮菜給你吃了啊,雖說不過幾次而已,那也說明——嗯,是不是?我們先接著聽,等一下再討論好不好?”手指一按開關。

“少奶奶,我是刀疤老李,”訥訥的憨語從磁帶中傳出,“您不是一直想坐船出海玩嗎?老爺子新買了一艘遊艇,單等你來首航呢!快回來啦!”

啪,這次伸指按關閉鍵的是海蘭。

“狄老先生什麼時候買的遊艇?”她一點也不知。

“嗯哼,據說他是為了留住某一個‘他好不容易看順眼又看順心’的小女人,在某個人偷溜的那一天打電話訂購的。”瞧他的小女人一臉扼腕的表情,頓覺心中一爽,繼續吐他爺爺指他鼻子罵的話,“他講了,找那個白癡女不容易,他不會平白無故放人走掉的。”海蘭偷溜,他被傳回狄宅,被狠狠罵了一頓,將所有過錯全往他身上推,並放他“追妻假”,限他勿必追回小女人。

“哇,他還是那麼嘴利。”竟也說她“白癡女”!

啪,又按下錄放影機開關。

“少奶奶,我是周嫂啦!我們大家好想你的!快回家啦!”

“我是王姨啦,少奶奶,你到底什麼時候回家啦!我們真的好想你!回家啦,不要同小少爺鬥氣啦,他其實很關心很愛你的!回來啦!”

啪,錄放影機再次被關掉。

“對啦!我很關心很愛你的!不要生我氣啦?”狄雲濤學著王姨語氣,對海蘭討好地一笑。三天來他不厭其煩地整日整夜在她耳旁呢喃“愛她”,讓海蘭直呼消受不了。

“我生你氣了嗎?”白他一眼,伸指又打開錄放影機開關,繼續傾聽。

“咳咳,”大人物終於粉墨登場亮相了,“海蘭,你搞什麼鬼?不聲不響地偷溜可不是淑女會做的!算啦,快快回來,我便不與你計較,否則,我就將雲濤一腳踢出狄家大門!聽到沒有?我告訴你,這狄家少夫人的位子,可不是那麼容易坐的!若不早些回來,到時候再去參加宴會丟臉,可別哭鼻子!好啦,不多說,是好孩子就快快回家!”放音完畢。

海蘭瞠大眼,不敢置信,“他威脅我耶!”

“是啊,被一腳踢出大門的是我喔!”狄雲濤苦笑,從來沒敢奢望過爺爺會真心接納他,可如今,爺爺不但敞開心懷接納了他,還當面向他道歉——為過去三十幾年的糊塗以及心結。

而這一切,都幾乎是他的小女人替他們打開的。

“可以也聽我講幾句嗎,老婆?”他虔誠地吻上那明澄的眼眸,“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一頭栽了下去,這輩子恐怕也翻不了身了。”

“哈,誰叫你大週末的還加班?”憶起那次的糗事,她還是有點臉紅。

“不,不是那次,早在那之前的一年,我就已經偷偷喜歡上了你。”

“我們見過?”不可能!她絕對絕對不會對一位大帥哥視若無睹!

“你沒見過我,可我看到了你。”目光寵著懷中的小女人,思緒卻飛回了那年的夏天,“你在一間出版社的大辦公室裡,埋頭坐在一個角落裡傻傻地笑啊笑個不停,吵得我好煩,”其實是心亂了,“讓我不能安心向社長請教經濟問題。”卻被老學者敦敦教導了一番。也是那天,讓他的生活、思想都發生了很大的轉折。

“啊?我一點也不知道耶!”呵呵傻笑,她一看到有趣的書,總會情不自禁地笑個不停。常常讓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瞅她。

“是啊,您怎會有心知道?上街從不看人,只會去瞧瞧什麼好玩的小玩具啊,酸酸辣辣的小吃啊,哪怕商場電視區無聊的垃圾節目能吸引你待上半日。”少根筋的性子,讓他好笑又擔心。

“我高興就好——啊!你怎會知道?”他雇人跟蹤她了?

“因為我就走在你身後大約五米處埃”也不知他那時發什麼狂,一到週末就在她住的樓下癡癡傻等,候她出門,偷偷在她身後陪她到處亂逛一氣,“可你從不回頭瞅人家一眼。”挺失敗的,她愛看美色,卻從沒發現到身後就有個大美男等她隨時回頭欣賞。

“喔——你跟蹤我!”天哪,那她的一切不都被探了一個清二楚?!

“對,你什麼小毛病我都知道啦!明明想吃燒臘串,卻不想花錢,只會評嘗一番;從不吃無花果的人卻隨手買那麼一大包;最讓人笑的是,為了省下兩塊錢,居然抱著一大堆東西走回家!”惜財如命的小氣鬼0恕我冒昧一下,姑娘你怎麼那麼視錢如命啊?”結婚了也是如此,能省的從不亂花一分。

“習慣了嘛!”不覺有什麼不對,“我小時候家裡很窮的,我又有三個弟弟妹妹,不省一點怎麼行?那時我已能自己賺錢了,上大學的時候我每月生活費只有我同學的一半耶!不視錢如命,我會餓肚子的。”餓肚的感覺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為什麼以前從不告訴我?”心疼地摟緊他的小女人,眼中一陣酸澀。

“已經過去啦!反正現在家中生活好了,再提它做什麼?”淡淡一笑,只要家人幸福,她別無所求。

“對不起,我沒有早日找到你。”若他早一些能認識海蘭,或許她也不會生活得那般辛苦。

“喂,不必太感動,現在補償我好了,”星光在眼中閃爍,“小女子那麼可憐,給點兒錢吧?”伸出手,討好地笑。

“又搶錢啊!”她這愛錢的模樣確實讓他傷感不下去,“我整個人、整顆心都是你的所有物了,你還不滿足呀?”

“如果你給我一些鈔票,我會更滿足。”標準的小人得志。

“天哪,我現在後悔來不來得及?”他仰頭望天——花板,頗有無語問蒼天之勢。

“抱歉,貨物已售,概不退還。”做什麼?後悔娶她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又強迫他。

“即知如此,也不悔當初。”不再逗她,輕輕在小女人的耳邊,輕輕細述當初他的矛盾,他的憤世、他的傷心,他對生命的嗤之以鼻;輕訴他何其幸運遇到她,是如何地為她著迷,是怎樣地渴望她!

那時的他,因為她,才重又有了鮮活的記憶!

“所以你去故意叫醒我?”愣了半天,才輕吐一口氣,原來狄老大的心裡是這麼的——搖搖頭,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辭彙。“原來,那個首次見面不是無意為之啊!”

“不,也許就如一句歌詞所講的: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早已註定。那時我雖發瘋般地渴望著你,卻始終鼓不起勇氣,去將自己介紹給你。因為我怕驚嚇到你。”細細啄吻那充滿活力的臉龐,輕笑,“直到那一天,你在我辦公室外的樓梯口呼呼大睡,讓我終於有了認識你的理由。”

“然後你就立刻抓住這個機會,用一包奶茶外加一盒冷便當拐了年幼無知的我。”將手繞上他頸子,不滿地抱怨:“沒有鮮花,沒有白紗,我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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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8:39:03 |只看該作者
“可當時我緊張得要死!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甚至感覺不到我的心跳,我以為會等到我白髮驟生,我以為我已經等了一世紀那麼久。可你終於點頭說好,那時候我高興得發狂!”憶起他求婚時的那一刻,不由長籲一口氣,倘若海蘭沒答應,自己將過一個怎樣的人生?

“咦?那時候我記得你很冷靜呀。”靜靜拉她回她寓所打包東西、退租、選戒指、公證……害她以為自己得了妄想症——天下哪有那麼冷靜的新郎?

“我冷靜?我緊張得要死!”自嘲地一笑,“你知我為什麼不給你時間適應我,卻急急佔有了你,讓你成了我的人,我的女人?”細吮那溫潤的紅唇,柔聲坦白:“因為我提心吊膽,因為我怕你會後悔,因為我怕這一切只是我的黃梁一夢埃”

海蘭不由自主地深埋進那眷戀的胸懷,啞聲道:“傻瓜!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嘲笑你?”

“不,不怕。是你給了我渴望了一世的幸福,你是我最想擁有的女子,我怎會怕你嘲笑?”她是他的靈魂,沒了靈魂,他又是誰?

“傻瓜!”啞啞低語,酸甜湧滿了心田。

“現在還要問我為什麼要娶你嗎?”因為愛。

“不問了、再也不問了!”是她傻,才感覺不出那深深的柔情,才看不到他無限寵溺的背後。“是我太愚,只以為說出口的才是有保證的。”還一昧地鑽牛角尖,自憐自艾。

“不,是我的錯。”輕輕吻去那眼中的懊悔,他搖首,“我應該什麼都告訴你,不該讓你心裡一直解不開結,不該認為一切都到最後再說。”

“是喔,害我提心吊膽,早生華髮。”扁扁委屈的唇,可憐兮兮地討同情。

“那我現在說還來不來得及?”該讓他的小女人放下心中大石了。

“試試看啦!”忙悄悄豎起耳朵,準備聽千古難得一見的“狄氏感性告白”。嘻嘻,她盼了又盼,盼得心都疼了。

輕輕敲敲小女人不安分的小腦袋,他清清嗓子,“我愛你,我會同你過一輩子,同你一起的幸福平凡,是我這一輩子惟一的渴望。我會記得送花給你,會煮菜給你一個人吃,會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會記得每年幫你慶祝生日,會買禮物給你,會——把我的人我的心全交你保 管。”

一屋的安靜。

“海蘭?”皺眉盯著埋在懷中的小女人,有些慍然,不會又睡過去了吧?他平生第一次講得這麼感性,不應該捧捧場嗎?“海蘭……”

“啊,講完啦!”草草抬頭瞥一眼,以示收到,又將頭埋進他的衣衫裡。

“喂!你到底聽到沒有?”太不給面子了吧?

“你會愛我一生一世?”在他發火之前,她問得細聲細氣。

“會。”他一下子安靜下來,柔聲問答。

“你會煮菜給我吃?”此時不追加條件,還待何時?慧黠的眼眸開始溜溜轉,“只准煮菜給我吃。”

“好。”

“要每天送我一束花。”她要把以前的補回來。

“好。”

“不准再惡霸地不准我這不准我那?”

“好。”

“不准再逼我看恐怖片。”

“……好。”

“不准打擾我爬格子。

“……好!”

“不准再二話不講地將我丟下。”

“好。”

“要記得陪我回家看望爹娘。”

“好,我們一起去看望爸媽。”

“要每天講一句愛我。”

“好。”

“要愛我一輩子。”

“好。”

“要陪我逛街。”

“好。”

“星期一至星期日,我要看文藝偶像片。”要多重申幾次,以免某人記性不佳。

“……好。”

“不准辦公時強行拉我陪。”看他怎麼回答。

“……好吧!”

“我爬格子時不准偷襲我。”老害她進度受阻。

“……好、好!”

“要穿我給你買的白色衣服。”

“……好。”

“要……”

“你有完沒完?”忍住想掐死人的衝動,狄雲濤低吼。

“啊,快了,你別吵,讓我再想想。”看吧,看吧,本性一下子就要露出來了!

“還想?你一大堆的這個要那個不准,還想怎樣?!”

“喂——”

“喂什麼喂!你這個小妖女!”實在忍不住,猛俯下頭去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天殺的,這女人實在不能寵!

……輕風拂上絲簾,遮掩那屋內隱不住的春意纏綿、笑鬧糾纏。

遠處,笑語喧嘩,在這大都市的水泥叢林裡,正有人在低低吟唱——

莫笑花開早,只願春來曉,

亂紅清香隨風至,

袖底暗藏盈盈淺笑——

只道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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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8:39: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切,又回到了原先的生活。

又是一個暖暖的秋日。

秋日的暖陽,寧靜悠閒的下午時光,輕揚流暢的音樂,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再加上放鬆的心情——人間極樂,是不是?

至少,在我看來,此時,便真的是人間極樂的享受了。

拿起銀匙,閑閑攪動微溫的咖啡,閉目細聞那濃濃的醇香,我幾要昏昏欲睡。

如果,沒有人來打擾的話。

“我可以坐這裡同你聊聊天嗎?”依舊的問語,依舊的嬌柔,依舊攆走了我的瞌睡蟲。

“好呀,請坐。”無論你身處哪一個咖啡廳,你都無法拒絕其他同樣身為顧客的要求。

何況,是一位美人兒的要求——愛看美色,恐是我一輩子戒不掉的嗜好了。

“這座咖啡廳我是第一次來呢!這裡視線真好,剛好能將狄氏總部大樓一覽無餘耶!”清清脆脆的鶯啼,帶著濃濃的驚喜。美人兒,坐在我對面的木椅上,興奮地對著落地窗外的雄偉建築探頭探腦。

“是啊,真好。”我淡淡一笑,仿若時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咖啡廳,那座落地窗也正對鳴遠大廈出口的咖啡廳。

“你知道狄氏集團嗎?”美人兒歪頭眨著翦水雙瞳,眸中有著一吐為快的渴望。

“知道一點點。”我用手比出黃豆大的一點。

“哦,我也只曉得一些些啦!”美人兒也用纖纖玉指比出花生米大的“一些些”,笑眯了漂亮的燦燦雙瞳,“因為我男朋友剛調到這裡上班呀!”

“真的嗎?”我也睜大眼珠子,準備一起交換一下關於狄氏的小道消息,以便打發快樂的時光。

“嗯,不過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職員而已。”舉舉侍者送來的清水一杯,“所以,為了我倆的將來,我們要節省一切不必要的開支。”

“沒什麼啊,有時候,水的滋味是最美的哦。”我招手請侍者也送來一杯清水,“平平淡淡的味道,我喜歡。”

於是,我倆相識一笑,話匣子也便快快打開。

“……所以,我就只好答應要嫁給他嘍。”素面朝天的美人兒整整快皺的上衣,輕快地講著她與男朋友的戀愛史。講到熱鬧開心處,她格格直樂,我也哈笑連連。

於是,咖啡廳內的眾人們便莫名其妙地呆呆瞅著臨窗的一處,兩個笑癱了趴在桌上的女人。

“哇,你男朋友好有趣!”羡慕得要死,只因本人嫁的那尾叨嘮蟲越來越無趣,管得本姑娘愈來愈緊。

“是呀,每次同他在一起,我都會笑酸了臉皮喲。”美人兒甩甩食指,笑得好不燦爛,“說了半天我的愛情史,你呢?你老公一定很愛你對不對?”笑眯的眼,瞄瞄我漸鼓的肚皮,“寶寶都有了喔。”

“別提啦!”我也笑著瞄自己的圓肚,“被他管得快煩死掉了!”

“哈,其實心裡很高興對不對?對不對?!”美人兒才不理會我的抱怨呢,徑直地追問:“他是怎樣追到你的?”

“追?”回想當初的糗事,我也格格笑,“他根本沒追,只用了一包奶茶外加一大盒冷掉的便當,就輕輕鬆松把我騙到手啦!”

“啊,真的嗎?”美人兒一臉的興趣盎然,“真的這樣子,那你老公一定是個出色的商人!”

“對呀,一包奶茶換一個老婆,很划算哩。”

“得啦,其實也是你心甘情願,願者上鉤喔。”美人兒才不理會我的抱怨,直戳我老底兒。

“是啊,表面上我不樂意,其實心裡正樂翻天呢,因為我上鉤,也是因為垂涎他的美色耶!”我笑著加上一句,“我老公很帥的喲。”

“哈,我男朋友也很帥的!”玉指點向窗外,“比狄氏總裁狄雲濤還帥哩!”

“啊?真的嗎?”輪到我有興致了,好想見一見哪!因為我小說的男主角庫存不多了,得快點補充能量才行。

“假的啦!”美人兒噗哧——樂,“天下沒有帥過狄雲濤的男人啦!”

“什麼?他最帥?!”腦中開始紅燈閃爍。

“嗯,相貌堂堂啦,英俊啦,也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的男性魅力嘛!”拉著長長的鼻音,美人兒雙手托腮,陷入少女的純純夢幻,“他的眼睛好迷人,因為眸裡注滿了深情;他的笑容好霹靂無敵,因為太溫柔如水了……”皺一皺俏鼻,一臉的惋惜,“可惜他已名草有主,沒戲了啦!”

“你,喜歡他嗎?”問得小心翼翼。

“喜歡藹—”揚揚眉,吐吐粉舌,“是那種對偶像的喜歡罷了。不過,羡慕他的妻子倒是真的喲!”

“為、為什麼?”好緊張。

“因為他的深情都一股腦全給了他妻子埃想想看,一個叱吒風雲的大人物,長得帥,又是那種鑽石身份,卻能一心一意地傾情在一個女人身上,甩都不甩其他的女人,只用盡全力地寵著他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將妻子掩在閃光燈之後,不讓任何媒介掃瞄到——那這種女子是不是幸福得讓人羡慕死?能這樣顧及妻子所想的男人不多啦!”沖我招招手,一臉的神秘,“他們的婚禮我親眼目睹了喔。”揚揚頭,“我也比那些擠破頭卻採訪不到一點內幕消息的記者們幸運吧?”似乎參與了那場嚴禁記者採訪的婚宴是多麼值得驕傲。

“真的呀?”在狄氏大宅重新舉行婚禮時,只宴請了幾位朋友,並沒有這個俏女生埃

“哈,應該說我是在打工時,在婚宴上幫忙偷瞧見的。”一臉的得意,“狄太太好漂亮喲!”

“漂亮?”我不自覺地摸摸臉蛋,有些燙,第一次有人當面說我漂亮——咦?不對,她並沒認出我就是話題女主角耶,“可是,我聽人說,狄雲濤的妻子相貌很普通的。還說就是怕丟狄家的臉面,婚宴才低調舉行、嚴禁拍照的。”嗯,這都是那時新聞的熱點耶!

“呀,笨!”她又甩甩手指,一臉的不苟同,“一個女人被愛滋潤著,女人味最濃啦,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美啦!”翻幾個白眼,“那些媒體記者太可惡了,不管什麼都亂寫一通!如果我是狄雲濤,也堅決不准他們採訪!不讓他的妻子?頭露面,曝光在大眾底下,那也是一種深情之愛啦!那是在保護他的妻子耶!”晃晃俏臉,“一樣的,”話回前題,“男人也只有在被愛圍繞時才最具男性魅力,最帥了!所以說,我認為狄雲濤先生是最帥的男人,因為他愛妻子,他妻子也愛他嘛!”

“喔,那我不帥?”天外飛來一語,驚乍兩個趴在桌上講悄悄話的小女子。

“啊,你下班了嗎?”美人兒一下跳站起來,快快樂樂地投入不知何時站在我們桌旁、一臉偷聽興致的男子懷裡。

的確很帥。

“是喔,看來我來得太不是時候,打斷了你的少女夢幻。”年輕男子輕擁著小美女,寵溺地捏捏她的俏鼻,“這麼大贊別的男人,小心我吃醋喔。”

“嘻,涼菜裡一點點的酸味就讓你哇哇大叫了,還夢想吃醋?小心酸倒你的大白牙!”美人兒笑眯眯地朝我擺擺手,“我先走啦!有時間再聊喔。”

一對卿卿我我的愛情鳥快快樂樂地飛遠了。

我止不住歎笑,幸福,原來是這樣簡單。

——***——

秋日的暖陽,寧靜悠閒的下午時光,輕揚流暢的音樂,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加上美麗的心情,我昏昏欲——

“我就知你在這裡等我!”清朗的男中音再次攆走了我的瞌睡蟲,伴隨而來的,依舊是俯上我頭頂開始作怪的大掌。

“是喔,您最偉大嘛!”抓下大掌,狠狠咬上一口,“今日怎下班這般早?”懶懶地靠入他懷裡,任他笑擁著我。

早已不在意他人射來的眼神,有愛滋潤、被愛包圍的女人最美,不是嗎?

“因為熬不住相思苦呀。”他惡意地緊擁我一下,讓我痛得呲牙咧嘴,“怎樣?寶寶今日乖不乖?”一副好爸爸的急樣子。

“乖,比你乖多了!”再咬一口大掌,“走啦,爺爺等我們回家吃飯哩!”

家的感覺,早已藏在心中。

“好。”他點點頭,扶我慢慢起身,擁我緩緩踱向咖啡廳入口。

“先生夫人走好。”門旁的侍者微笑著相送。

幾年來,這加啡廳的人們早已對我們見怪不怪。伉儷情深,是他們惟一的評論。

走出門外,習慣性地回頭望一下造型獨特的招牌——

蘭雲。

是的,這是我們的咖啡廳。

他說,要送我一處永遠的驛站,能讓我在裡面安心品賞咖啡的香氣,能讓他隨時找到等他下班的妻子,以及——愛。

——***——

“惜惜呢?”坐上車,他笑問。

“在家陪爺爺呢。”三歲的小女兒,最黏的不是我們這對生她的父母,而是疼她入骨的曾祖父。

“因為爸爸媽媽眼裡只容得下他們兩個,沒有我的位置呀!”小精靈眨著翦翦烏瞳,總是奶聲奶氣地取笑我們。

“呵,懂事的寶貝女兒,是不是?”親親我額頭,狄老兄笑得得意萬分,“沒有小電燈泡,我愛怎樣就怎樣。”

因為沒有人同他搶我的懷抱嘛!

“又在胡說了!”我捶他一拳,笑,溢滿了心。

幸福,真真切切地漫撒在我們的周圍。

以及,未來。

你,也在尋找夢中的愛情嗎?

那麼,努力吧,只要你不放棄地努力尋找。愛情,會給你一個喜劇的結局的。

夢中的愛情,也會成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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