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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典心]大熊與宜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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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05: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簡介)


  飛鷹特警隊的冰山美人,竟是飛虎隊長的前妻?!
  美女與野獸的結合,僅僅維持一年半,就因為「婚外情」而告吹。
  冷若冰霜的丁宜靜,從此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這個粗勇豪邁、霸氣滿滿、理智不足的男人,
  卻還是不死心,
  仍對她「勾勾纏」,
  甚至還冒險爬到窗戶外頭,對著正在洗澡的她行「注目禮」……

  熊鎮東對美麗的前妻,
  始終不能忘情,
  雖說,他至今無法忘懷,
  兩人離婚的原因,
  見到情敵時,
  仍舊會感到怒火中燒,
  但是,看到她的時候,
  他熱烈「燃燒」的卻總是別的地方……


  (楔子)


  午後。

  男人與女人共同坐在沙發上。

  陽光暖暖,透過窗戶,映著桌上的文件,以及文件上的字字句句。

  桌子的另一旁,中年男子拿著手帕,神情尷尬,猛擦額上的汗。

  「人呢?死到哪裡去了?!」

  男人擰著濃眉,習慣性的扳著粗大指節,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

  中年男子出於本能,連忙護住自個兒的脖子,小心翼翼的說:「呃啊,他、他
他他他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媽的!不等了。」

  男人抓起文件,急呼呼的就想簽字蓋章。

  「啊啊,請等等--」

  不耐煩的瞪視掃來,中年男人的聲音,一下子變小了。

  「那個……呃,法律規定,要有兩個證人在場,儀式才算合法……」

  男人粗魯的咒罵一聲,把文件扔回桌上。

  一旁的年輕女子,倒是好整以暇。

  「請原諒我們的急切。

  只是,我們實在都等不及了。」

  中年男人擦著汗。

  「沒關係、沒關係……」

  就在這時,門上傳來輕敲,西裝筆挺的年輕人,匆忙入內,臉上滿是歉意。

  「抱歉抱歉,有位委託人打電話來,所以拖延了一點時間。」

  中年男人鬆了一口氣,挪動姿勢,坐直身子,從西裝口袋中,拿出名貴的鋼筆
,放置在文件上。

  「兩位證人都到齊了。」

  他神情嚴肅,先看向秀麗的女子,慎重的發問。

  「我必須再問一次,妳願意嗎?」

  清脆悅耳的聲音,從紅唇間逸出。

  「願意。」

  嚴肅的視線,轉向虎背熊腰的男人。

  「請問,你--」

  還沒問完,男人就急不可待的插嘴,火大的吼道:「他媽的,我要是不願意,
幹麼坐在這裡,跟你們耗這麼久?」

  「呃,好的好的。」

  中年男人又在擦汗了。

  「那麼,請兩位在文件上簽名蓋章。」

  女子先有了動作,在文件上簽上娟秀的字跡,再拿出印鑒,沾了印泥,在簽名
下方蓋妥。

  等不及印痕乾透,男人拿過文件,迅速確實的簽名蓋章。

  兩個證人不敢吭聲,完全感受到這對男女的迫不及待。

  接過文件後,證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輪流簽名,蓋下印鑒。

  「這樣就行了吧?」

  男人問。

  「呃,還要請兩位,拿著文件到戶政機關登記,即日起就算生效了。」

  男人低聲咒罵。

  「媽的,花樣還真多。」

  相較之下,女子仍是不疾不徐,逕自拿起文件,放進皮包中收妥。

  「謝謝兩位,我們這就去辦理登記。」

  她輕聲道謝,起身就往外走去。

  男人翻了翻白眼,雖然不耐煩,卻也跟著走了出去。

  而後,他們離開律師事務所,驅車到了戶政機關,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登記


  儀式完成了。

  這天,他們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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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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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06: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三個月後轟!震耳的金屬撞擊聲,從電視屏幕傳出。

  位于飛鷹特勤小組總部三樓,正在餐廳內用餐的人們,全因那聲巨響,停止用
餐,轉頭望向電視。

  偌大的屏幕上,只見一輛剛撞倒整排機車,被金屬殘骸擋住去路的白色跑車,
匆忙倒車,轉了個方向,接著猛地加速。

  輪胎高速磨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白色跑車沖得極快,像是被猛獸追逐的
兔子,在鬧區裡橫衝直撞。

  緊追在白色跑車後的,是一輛藍色轎車。

  鏡頭劇烈搖晃,伴隨著記者語調驚慌的旁白。

  「各位觀眾,現在是SNG車現場聯機,這兩輛車正在鬧區中,展開飛車追逐
……」

  坐在電視機前,嘴裡啃著排骨的林傑,眼睛盯著電視,把油膩膩的手,在牛仔
褲上抹了抹,才拿起遙控器,把聲量轉大些。

  「沿途已有不少店家,以及停放在路邊的汽機車無辜遭受撞擊,研判很可能是
幫派尋仇--」

  話剛說完,藍色轎車裡,冒出一隻大手,把紅色警燈,往車頂上一放,頓時間
警笛聲大作。

  「呃……是警匪追逐……」

  餐廳裡的眾人,盯著屏幕,有人眼尖,瞧見那輛藍色轎車,嘴角已經揚起笑容
,等著要看好戲。

  兩輛車在市區裡,罔顧所有交通號志,展開激烈追逐,撞擊聲與輪胎磨地聲,
一陣又一陣的傳來。

  白色跑車拚死逃竄,卻始終甩不掉身後的藍色轎車,只得離開大街,來了個急
轉彎,鑽進小巷裡。

  鏡頭晃動,拍攝到藍色轎車,鳴笛疾追,驚險的緊追入巷……接著,屏幕變得
一片花白。

  「大概是SNG車翻了。」

  林傑嚼著排骨,一邊猜測,一邊按著遙控器,轉到另一個新聞頻道。

  另一輛SNG車,尾隨得更近,還在另一次轉彎時,適時拉近鏡頭。

  一張猙獰的大臉,瞬間佔據了整個屏幕。

  男人有著凌厲的黑眸,滿頭怒發蓬亂,濃眉緊擰,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浮凸,
看來兇猛異常。

  瞧見那張臉,林傑大叫一聲。

  「啊!」

  他猛拍大腿,樂不可支的大笑。

  「原來是這傢伙!哈哈哈哈,宜靜,妳快來看看,妳老公--」

  一顆蘋果,猛地塞進他的嘴裡,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阿華伸手,巴住林傑的腦袋,重重壓在桌上,才轉頭望著桌尾,有些尷尬的乾
笑著。

  「宜靜,妳別介意,林傑就是少根筋。」

  眾人不約而同的回頭。

  坐在桌尾的宜靜,慢條斯理的抬起頭來,晶瑩的眼瞳,在鏡片後方,平靜得看
不出什麼情緒。

  「我不會介意。」

  她淡淡的回答,平靜的陳述。

  「另外,他不是我老公,而是前夫。」

  林傑吐出蘋果,掙扎著抬起頭,大嚷大叫。

  「唉啊,對咩,宜靜都說不介意了,你緊張個什麼勁啊!」

  電視裡又傳來亙響,他急著轉頭,像是看動作片般,激動的猛拍手。

  「啊,撞到郵筒了!那傢伙撞翻郵筒了,哈哈哈哈!啊,這次是水果攤!」

  只見郵件滿天飛舞、水果滿地亂滾,藍色轎車撞飛無辜的郵筒,輾爛無數水果
,不死心的繼續追逐,車頭早已撞得坑坑凹凹,滿是傷痕,還沾著幾片果皮。

  所經之處,不論是電線桿,變電箱,還是路旁店家,有的半毀、有的全毀,全
都慘遭波及。

  藍色轎車造成的破壞,甚至遠比疲於逃命的白色跑車更多。

  警匪追逐戰,在一條死巷底,終於宣告終結。

  眼看前無去路,白色跑車還妄想倒車,沒想到藍色轎車非但沒有煞車,反倒踩
死油門,重重的撞了上去--砰!白色跑車幾乎被撞扁,擠在半毀的牆與藍色轎車
之間,引擎蓋冒出白煙,再也動彈不得。

  虎背熊腰的男人,走出藍色轎車,步伐大而重,每走一步,就像是要在地上踩
出一個洞。

  他走到白色轎車旁,先揮出一拳,俐落的揍昏駕駛,然後像是拖毯子一樣,單
手把對方拖出來。

  滿是粗粗鬍髯的黑臉,轉頭怒瞪鏡頭,筆直的走過來,張開大嘴,像是要吃人
似的怒吼咆哮:「拍什麼拍啊?拍夠了沒有?!」

  鏡頭晃動、歪斜,猙獰的大臉逼近,攝影記者的哀嚎聲驀地響起。

  接著,屏幕再度轉為白花花的一片。



  「你就不能給我安分點嗎?」

  警政署長撐著額頭,用最虛弱的聲音問道。

  他勉強拾起頭來,看著這桀驁不馴、問題多多的屬下,就覺得頭痛萬分。

  「報告署長,我是在追捕槍擊要犯。」

  熊鎮東粗聲回答,異常魁偉的身形,甚至讓署長辦公室顯得有些狹小。

  他剛把嫌犯逮回來,就被抓來訓話,心裡可不爽得很,石頭似的拳緊握著,肌
肉繃在短袖T恤下,結實得「線條分明」,健壯得讓人咋舌,只要站在那裡,就具
有強烈的威嚇作用。

  署長滿臉無奈。

  「你沿途撞斷電線桿、郵筒等公物,再加上毀損民宅與店家、撞毀公務車。

  還有,被你打傷的記者,決定提出告訴,電視台還要你賠償打爛攝影機的費用
。」

  他歎了一口氣。

  「我都懷疑,你是在辦案,還是在鬧事。」

  「報告署長,我還是逮到歹徒了啊!」

  不知反省的熊鎮東,居然大言不慚的說道。

  署長的臉色,氣得一陣白、一陣紅,連手都在發抖了。

  「我知道你逮到人了!但是,你就不能換種方法,給我安靜點、低調點,別再
給我鬧事嗎?」

  他還不服氣,張嘴又想辯駁。

  「但是--」

  終於,署長也氣得大吼出聲。

  「沒有但是!你以為你是霹靂戰警啊!」

  經長官這麼一吼,熊鎮東總算閉了嘴,只剩那張黝黑的大臉,表情更難看,充
分表達出他心中的不爽。

  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了。

  他是問題警察中的問題警察,雖然破案率奇高,但是投訴率也高得離譜,每次
出動,總會搞得雞犬不寧,三天兩頭就會被長官抓去,教訓得亮晶晶的。

  為了管束他,讓他體認一下何謂「責任感」,幾年前,署長還成立了飛虎隊,
把一些問題警察丟給他。

  此舉倒是有些效用,那些沒人管得動的傢伙,到了熊鎮東手上,倒是都乖多了


  這批警界的「放牛班」,幾年來也破了不少大案子。

  問題是,這三個多月來,熊鎮東卻大有變本加厲的態勢。

  飛車追逐、毀損公物,這還算稀鬆平常;但是,毆打記者、破壞攝影機,鬧得
沸沸揚揚,成了每家新聞台的准點頭條,這可就超過警方的忍耐限度了!署長深吸
一口氣,強迫自己恢復鎮定。

  「你手上正在辦的,是什麼案子?」

  「槍械走私。」

  「知道大魚是誰?」

  「陳逵。」

  署長微微挑眉。

  陳逵算得上是台灣北部,槍械走私的大盤商,這案子一旦能破,肯定是警界一
大斬獲。

  問題是,在熊鎮東破案之前,像今天這類的鬧劇,還要上演多少次?他這個警
政署長,要面對長官的「關切」,又要面對輿論壓力,應付那些同仇敵愾的記者。

  到時候,只怕案子還沒破,他的腦血管就先爆了。

  熊鎮東信心滿滿,還不忘補充一句。

  「我今天逮到的傢伙,是陳逵的左右手,只要能問出線索來,我的弟兄們,就
可以連人帶貨,全都挖出來!」

  「你預計還要多少時間?」

  「這很難說。」

  這一點,熊鎮東倒是很老實。

  署長思考了半晌,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這一個多月來,你闖了多少禍,你自己心裡有數,不需要我一件一件念給你
聽吧?」

  他指著桌上,那一疊高高的投訴單。

  「我懶得再看你的悔過書了。」

  熊鎮東頓時雙眼發亮。

  「那就是不用寫嘍?」

  寫那些該死的悔過書,可是寫得他的手都快斷了!他媽的,又不是學生,寫什
麼見鬼的悔過書引他百分之百確定,在警界裡受到這種「不平等待遇」

  的人,肯定只有他一個!署長瞇起眼睛。

  「沒錯,你不用寫了。」

  噢,老天有眼!熊鎮東呼了一口氣,樂得嘴角上揚,只差沒有哈哈大笑。

  署長卻還有下文。

  「你手上那件案子,也不用辦了。」

  他臉色一僵。

  開什麼玩笑?!

  這個案子,飛虎隊可是辦了兩個多月。

  事到如今,眼看已到了收網階段,署長卻要他們不用辦了?!

  那他的弟兄們,先前付出的血汗跟心力,豈不是都白費了?就連他的那些悔過
書,也全都白寫了。

  「難道,就眼睜睜讓陳逵溜了嗎?」

  熊鎮東咬牙問道。

  「當然不是。」

  署長若無其事的回答。

  「你把這件案子的線索,全都整理出來,我另有安排。」

  他從牙縫裡迸出四個字。

  「什麼安排?」

  「從現在開始,這個案子移交給飛鷹特勤小組處理。」

  熊鎮東的反應很直接。

  「飛鷹?他媽的!有沒有搞錯?」

  署長臉色一沈。

  「這句話,我當作沒聽到。」

  他揮了揮手,容不下半點異議。

  「你先回去準備,記得今天下午三點,到會議室來開會,做兩隊的案件交接。


  「他--」

  「再說一句,我就讓你寫悔過書,寫到你退休,或是自動請辭。」

  眼見情勢比人強,熊鎮東咬著牙,硬生生把剩下兩個字,吞回肚子裡。

  他沒打算爭取,是因為老早就知道,就算是極力爭取,也不會有半點效果。

  在署長的眼裡,飛虎隊是無可救藥的警界放牛班,而飛鷹特勤小組,則是掛了
金字保證的資優班,兩者在署長的心目中,地位可是天差地遠,根本沒得比較。

  巨大的拳頭,握捏得死緊,他竭力克制,嚥下連篇的咒罵,僵硬的轉過身去,
大步跨出署長辦公室,然後臭著一張臉,穿過走廊。

  這一路上,每個人瞧見他的表情,都曉得該要迅速迴避,就怕掃到颱風尾,會
慘遭什麼不測。

  熊鎮東走到走廊盡頭,進了電梯,按下樓層鍵。

  電梯的門緩緩的關上,光亮的金屬面,映照出他鐵青的臉色。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開始破口大罵。



  下午,兩點五十八分。

  會議室中,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會議桌的兩旁,分別坐著兩隊代表,雙方壁壘分明,就連表情都截然不同。

  飛虎隊由熊鎮東領著幾個弟兄,僵坐在位置上,個個臉色難看無比,那兇惡的
表情、抽搐的眼角、暴跳的青筋,不像是警察,反倒像是準備尋仇的道上兄弟。

  反觀另一邊,飛鷹特勤小組倒是人人面帶笑容,尤其是林傑,更是一副幸災樂
禍的模樣,坐在他左邊的阿華,不斷低聲警告他,別蓄意挑釁。

  而在他右邊,則還空著兩個位置。

  三點鐘,會議室的門準時被推開,署長走了進來。

  跟在署長身後的,是警界的偶像、全民的英雄,鼎鼎有名的飛鷹特勤小組隊長
厲大功。

  而最後踏入會議室的,則是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

  一看見丁宜靜,熊鎮東的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

  她抱著筆記型計算機,綰著一絲不苟的髮髻,戴著黑框眼鏡,身上則穿著深藍
色的套裝。

  套裝裡的素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纖細的鎖骨,以及細膩的肌膚,而套
裝短裙下,則是修長的雙腿,以及平底包鞋。

  這就是她上班時的打扮,嚴肅得有些古板。

  然而,身為她的前夫,熊鎮東卻清楚的記得,她取下髮夾後,軟得像絲的黑髮
;她拿下眼鏡後,精緻的眉目、水嫩的紅唇……以及那雙長腿,在承受他狂猛衝刺
時,是如何緊緊的纏住他……熟悉的灼熱感,在下腹竄燒著,他低咒一聲,轉開視
線。

  黑眸一轉,落到她身旁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身上。

  轟!這回,火焰竄燒到他腦子裡了。

  只是,不同於先前,如今的這把火可是貨真價實的怒火。

  他瞪著厲大功,瞧著那傢伙,低聲跟宜靜說了幾句話,還替她拉開椅子,然後
才入座。

  不論哪一個舉動,看在他的眼裡,都讓他怒火中燒。

  他們為什麼一起進會議室?他們為什麼一起行動?厲大功跟她說了什麼?她又
回答了什麼?看著兩人比鄰而坐,一陣酸溜溜的醋意,嗆得熊鎮東瞇起眼睛,寬厚
的大掌,緩慢的收緊,手裡的文件,轉眼就被捏得縐巴巴的。

  署長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追個案子,不適合再由飛虎隊處理,我決定全權轉交給飛鷹特勤小組。

  熊鎮東,把本案相關資料移交出來。」

  署長把話說完後,他卻仍一動也不動,坐在原位,凶狠的瞪視著對面那對男女


  「熊鎮東、熊鎮東!」

  署長連喊兩聲。

  一旁的飛虎隊副隊長,見署長表情愈來愈難看,連忙在桌下抬腳,偷偷踢了隊
長一下。

  暴怒的聲音吼了起來。

  「媽的,你踢我做什麼?」

  「隊長,署長叫你。」

  黃彥苦笑,低聲提醒。

  熊鎮東回過神來,瞪著署長,粗聲問道:「什麼事?」

  「上來報告。」

  署長按捺住胸中怒火,坐回椅子上。

  黃彥再次低聲提醒:「陳逵那件案子。」

  熊鎮東雙手抱胸,凶暴的回了一句:「你去。」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命令終究是命令,黃彥只能站起身來,將會議室的大
屏幕,連接到筆電上,幸好署長雖然皺起了眉,還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
再多說什麼。

  黃彥鬆了口氣,這才逐一開始報告。

  偌大的屏幕上,出現陳逵的背景資料,以及歷年犯罪記錄。

  「這宗槍械走私案,是由陳逵在背後操控。

  他們從東歐,進了一批槍械,先運到東南亞,準備在近日,偷渡進北台灣。

  我們掌握到的線索……」

  所有人專心在會議上,唯獨熊鎮東心有旁騖。

  他看著她,打開筆記型計算機,用修長的十指,在鍵盤上飛快敲著,記錄著這
樁案件的相關線索。

  她的雙手潔白柔軟,十指纖纖,指甲上沒有半點人工色彩……她的指間,也找
不到戒指的痕跡……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會議,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她的表情是那麼專注、認真,從頭到尾面不改色,記錄下每項線索,鏡片後的
雙眼,在大屏幕上以及筆記型計算機間移動,眸子澄靜得像是泉水,長長的眼睫修
長齊葺。

  直到她蓋上筆記型計算機,從容的起身,優雅的走出會議室時,熊鎮東才赫然
發現,會議已經結束了。

  他衝動的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拉住她。

  「妳幹麼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粗魯的質問,因為被嚴重忽視:心裡不爽極了。

  她抬起頭來,清澄的視線,首度落到他臉上。

  「我是來開會,不是來看人的。」

  她冷淡的說道,瞄一眼他緊握不放的大手。

  「熊隊長,請你放手。」

  不只是態度,就連用詞,她也刻意選擇最禮貌而生疏的句子。

  「妳太瘦了!」

  他咬了咬牙,非但沒有放開,反倒圈握得更緊。

  「妳這陣子都沒在吃飯嗎?」

  「謝謝熊隊長的關心,但這純屬我的私事,不需要您操心。」

  這冷淡的口氣,沒能嚇退他。

  他反倒靠得更近,銅鈴似的大眼,緊盯著近在咫尺的她。

  「妳瘦了多少?」

  他不死心的追問,幾乎想當場抱起她,現場「秤」

  看看,離開他的「管轄範圍」

  後,她到底瘦了幾兩肉。

  她的回答依舊。

  「這是我的私事。」

  他火大了。

  「他媽的,我又不是問妳跟厲大功的事!只是問妳瘦了幾公斤,妳就不能--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腕就猛然一緊。

  纖細的小手反握,狠狠反扭他的手腕,再借力使力,重推他的手腕,一陣火辣
辣的疼,瞬間從手腕一路竄燒到肩膀。

  「該死!」

  他低吼一聲,不得不鬆手。

  這招俐落的單手反轉,成功甩開了他的箝制。

  她用的力道,要是再重一些,他的肩膀肯定會當場脫臼。

  劇痛讓他齜牙咧嘴,疼得臉色都白了。

  他握著肩膀,瞪著眼前的小女人,挑釁的質問:「怎麼,妳惱羞成怒啊?」

  鏡片後的雙眼,微微一瞇,閃過微乎其微的怒氣,卻在轉眼之間,又恢復平靜


  宜靜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再度重複。

  「這是我的私事。」

  說完,她轉過身去,丟下滿嘴低咒的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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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天際堆滿烏雲。

  才剛踏出警政署,一陣冷呼呼的寒風,就迎面而來。

  這幾天寒流過境,氣溫像溜滑梯似的,一路往下降,只要走出室外,就冷得讓
人直縮脖子。

  這場會議,飛鷹特勤小組只來了五個代表、兩輛車。

  厲大功拿出鑰匙,打開車門前,慎重吩咐道:「通知所有隊員,三十分鐘後,
在總部集合。」

  「是。」

  林傑答道,還做了個舉手禮。

  「另外,宜靜,請妳盡速整理出情資。」

  飛虎隊交出的線索與情報,都顯得雜亂無章,若是沒有整理妥當,可是會讓人
看得一頭霧水。

  「沒問題。」

  她言簡意賅,回答得從容不迫。

  「我可以在車上做匯整工作。」

  她心思細膩,不論是組織力或觀察力,都好得驚人,能將瑣碎的線索,在最短
的時間內,整合為有用的「情報」。

  眾多罪犯的樣貌、背景,資料,甚至是犯罪模式,在她腦中,早已自成一個數
據庫。

  飛鷹特勤小組能夠在這幾年間,破獲無數的大案子,除了厲大功領導有方、隊
員們優異出色外,她匯整有效情資的優秀能力,也是隊上不可或缺的強大戰力之一


  交代完畢後,厲大功點了點頭。

  「上車吧!」

  林傑跟其它兩個隊員,鑽進另一輛公務車。

  宜靜則是跟先前一樣,坐上厲大功的車,在駕駛座旁坐妥,扣上安全帶。

  厲大功發動車子,先看了後視鏡一眼,才倒車駛出車位,離開警政署的停車場


  身旁的宜靜,打開膝上的筆記型計算機,正準備打開計算機檔案,鏡片後的雙
眸,卻無意問瞄見,自個兒手腕上那圈紅印子。

  紅色的握痕,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突兀。

  這是熊鎮東在強拉住她時,在她手腕上所留下的痕跡。

  他雖然沒有弄疼她,更沒有弄傷她,但是她的肌膚細嫩,而他卻總是粗手粗腳
,忘了要減輕力道。

  清冷如冰的眸子,注視著手腕上的紅印,有些若有似無的情緒,悄悄的、悄悄
的溢出。

  那個男人,一如往昔,還是這麼粗魯。

  想當初,第一次見面,他就撞壞了她的眼鏡……



  兩年前黃昏時分。

  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五樓的長廊盡頭,一扇門被無聲的推開。

  門上掛著「項目室」

  的牌子,纖細的年輕女子,無聲的走出來,反手關上了房門。

  在關上的那瞬間,隱約可瞧見,陰暗的室內貼著、掛著無數的照片。

  長廊的燈光,照亮一張張照片,所有細節都變得清晰,只是隨著門被關上,照
片再度陷入黑暗中。

  宜靜抱著沉重的資料夾,走過長廊,四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這個樓層,專門用來收集歷年來的犯罪資料,堆放著成千上萬的檔案櫃,除了
特定幾個隊員,會到這裡研究記錄外,平時倒是安靜得很。

  安靜。

  她正需要安靜。

  安靜能讓她的思緒清晰。

  但是,相對的,安靜卻也讓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獨自一人。

  就像是世界都空了,只剩下她一個人……跟那些資料、那些照片……那些照片
……一陣寒意襲上背脊。

  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她卻覺得冷。

  清脆的腳步聲,迴盪在樓層中,寒意像是揮之不去,她走向長廊盡頭的二號檔
案室,腦中卻閃過一張又一張照片……那些照片,那些細節、那些姿勢……下一瞬
間,一團黑影撞上她。

  砰!巨大的衝撞力道,撞得她摔跌倒地,不但資料夾散了、頭髮亂了,就連眼
鏡都被撞飛出去。

  那力道強猛得很,撞得她頭昏眼花,幾乎要以為自個兒是被車撞了。

  「Shit,搞什麼鬼!」

  安靜的世界裡,突然有了聲音。

  她腦子裡反覆播放的畫面,被這麼一撞,竟也戛然中止。

  粗魯的咒罵聲,在她上方響起。

  透過矇矓的視線,她赫然瞧見一堵牆--不,一隻熊--不,一個人,正橫眉
豎眼、滿臉不悅的站在門前。

  那人虎背熊腰、身材粗壯,全身散發的氣勢,強悍得近乎猖狂。

  「你撞到我了。」

  她看著那個男人,冷靜的說道,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的陳述著。

  那男人低咒幾句。

  「我不是故意的。」

  他說道,往前踏了一步。

  喀卡----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大大的舊靴下響起。

  「你踩破我的眼鏡了。」

  她用更冷靜的聲音宣佈。

  「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

  他低吼著,也沒移開大腳,反倒蠻橫的走到她面前,伸出大手,把她從地上扯
了起來。

  他的手很大、很熱,彷彿流動在他血管裡的是液態的火焰,而不是血液。

  那陣熱氣,沖淡了包圍在她四周的寒意。

  宜靜撩開髮絲,秀麗的五官,在燈光下精緻得有如瓷器。

  她忍著摔跌後的疼,纖弱的身子站得筆直,一邊衡量「損害」

  程度,迅速做出判斷。

  「請幫我收妥這些資料夾,讓我送回檔案室。」

  她逐一做出指示,從容的指揮這個大男人。

  「我的腳扭傷了,請你帶我到七樓的醫護室去。

  還有,如果你方便的話,請載我到附近的眼鏡公司,至於重配眼鏡的費用,我
會請對方開立收據,再請你如數支付。」

  她吩咐了半晌,卻沒聽到回音,只能拾起頭來,看著「肇事者」,卻發現那個
男人一動也不動,半張著嘴,呆呆望著她,活像是見著了珍奇的寶貝。

  細而彎的柳眉,微微一擰。

  「有問題嗎?」

  她問。

  驀地,那張熊似的大臉,低靠到她的眼前,近得幾乎要貼上她的鼻尖。

  那個男人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然後,他看著她,開始傻笑。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問題!」

  他拍著胸脯保證。

  「全都交給我,我絕對負責到底!」

  他的表情,就像是剛撿到頭獎彩券。

  她的視線,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地上。

  他還是對著她傻笑。

  她索性挑明了說:「請替我收妥這些資料夾。」

  「沒問題--」

  巨大的身軀,格外靈巧矯健,三兩下就把資料夾收妥,只是,從頭到尾,他的
眼睛都逗留在她身上,手裡胡亂抓著,連看也不看那些資料夾一眼。

  「交給我。」

  她說道。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乖得像是遇到馴獸師的猛獸。

  還好,二號檔案室就在幾步路外,她忍著腳疼,抱著資料夾,做好歸檔動作,
才又忍著痛,緩緩走出來。

  察覺到她的疼痛,寬厚的大手立刻探過來,急呼呼的扯了她,就要去醫護室。

  「噢!」

  疼痛讓她低呼出聲。

  他火速鬆手。

  「怎麼了?」

  「你弄痛我了。」

  他扯她的動作,就像男孩初次拿到芭比娃娃,對力道該輕或該重,沒有半點概
念。

  「喔,那、那……」

  他苦惱的抓耳撓腮,幾次想伸手,大手在空中揮了揮,還沒碰著她,卻又縮了
回來。

  半晌之後,才又開口。

  「那我輕點,行嗎?」

  她點頭。

  這一回,他慎重的伸手,輕握住她的手臂,還配合她的腳傷,放慢了腳步,扶
著她朝電梯口走去。

  等待電梯時,宜靜轉過頭,端詳著這高大的男人。

  她認得他。

  「你是飛虎隊的?」

  他還在看著她,看得雙眼發直、看得出神?看得忘了點頭。

  直到她問了第三次,才猛然醒悟過來。

  「喔,對。」

  「你到我們總部來,是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他茫然的想了一會兒,才像被人敲了頭似的,大叫了一聲:「啊,我
要找厲大功--」

  原本,他來這裡,是夏找厲大功算帳,質問那傢伙為啥關了他的線民。

  只是,他逐層「搜索」

  上來,還沒遇見厲大功,就先撞上這纖細的小女人。

  一瞧見她,他就像是被雷劈著似的,有生以來,首度昏了頭,老早把算帳的事
拋到腦後了。

  她秀麗纖細,簡直就是他夢中情人的化身。

  他愣愣的傻笑,只見那張軟嫩的紅唇,在他的注視下,吐出悅耳的聲音,說道
:「隊長不在。

  他去警政署,參加一個破案記者會。」

  噢,多麼好聽的聲音!他飄飄然的想著,接著卻陡然瞪大眼睛,巨大的身軀僵
住,表情活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隊長?」

  不會吧!「等等,妳是飛鷹特勤小組的?」

  她點頭。

  「媽的,不論什麼有好康的,總是都歸他!」

  他咬著牙,忿忿不平的罵著,還不忘多問一句,妄想要去跟署長「挖角」。

  「妳叫什麼名字?」

  「丁宜靜。」

  「我以前沒見過妳。」

  他三天兩頭就會往這裡闖,卻從來沒見過她--他能夠百分之百確定,如果先
前見過她,他一定忘不了!「我上個月剛從美國進修回來。」

  美國?!

  他瞇起眼睛,突然想起,一個多禮拜前,所發生的千面人勒索食品公司案件,
飛鷹小組能在奇短的時間內,逮到犯人、偵破案子,據說全都歸功於一個剛從美國
進修歸國的新隊員。

  「千面人那件案子,就是妳破的?」

  他有些訝異,難以相信這小女人,竟有此能耐。

  「案子是整隊合作才能破獲的。

  我只是從既有線索,分析剖繪出犯人可能的年齡、教育程度、前科紀錄等等,
縮小了偵辦範圍。」

  她回答得輕描淡寫,彷彿那樁案子,對她來說只是牛刀小試。

  「但是,能這麼快破案,都該歸功於妳。」

  他打從心裡為她抱不平,「為啥不是妳去參加記者會?告訴我,是不是厲大功
那傢伙搶了妳的功勞,自己去媒體前出鋒頭?」

  她搖頭。

  「我不面對媒體。」

  不是「不願意」

  、「不能夠」

  、「不希望」,諸如此類較委婉的拒絕,而是斬釘截鐵的「不」。

  他抓了抓腦袋,依憑著強烈的直覺,感受到她潛藏在柔弱外表下,性格裡某部
分的剛強。

  電梯下降,停在五樓。

  噹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他扶著她走進電梯,按下七樓按鍵,這才突然想起,
剛剛只顧著發問,壓根兒忘了自我介紹。

  「我是熊鎮東--」

  「飛虎隊的隊長。」

  她替他說完,用那雙清澈的眸子,望著滿臉訝異的他,說道:「我認得你。」

  他樂歪了。

  「妳認得我啊?」

  宜靜點頭,直視著那張樂呵呵的笑臉,忠實的陳述腦中的記憶。

  「你是飛虎隊的隊長,赫赫有名的問題警察。」

  他的笑容僵住了。

  「投訴率第一。」

  他的嘴角抽搐。

  「破壞率第一。」

  他的笑容掛不住了。

  「這個月十二號,你還被署長訓誡,被罰站在警政署前,念出悔過書的內容。


  她連日期都記得清清楚楚。

  寬大的肩膀垮下,熊鎮東露出受傷的表情,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妳可以忘掉那邊一嗎?」

  「不行。」

  「為什麼?」

  「我的記憶力很好。」

  她看著他,緩聲說道:「我向來過目不忘。」

  他露出絕望的表情,用大掌蓋住眼睛,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



  嚴格說來,初次見面,熊鎮東算是表現良好。

  他扶著她到醫護室,當醫生為她查看腳傷時,他就在一旁踱步,還問了一堆問
題,像是怕那一撞,會把她撞壞了似的。

  之後,他十分「乖巧」

  的,載著她去眼鏡公司,預定了一副新眼鏡,不但當場付完款項,還額外附送
一項服務:送她回家。

  非但如此,第二天,熊鎮東竟又特地找上門來。

  他才剛踏進飛鷹總部,一群聚在一樓,正在討論案件的飛鷹隊員,一瞧見他,
立刻警戒起來,習慣性的擺出戰鬥姿勢。

  「隊長下在。」

  林傑先說道,一邊摩拳擦掌,準備要報仇。

  「我要找的不是他。」

  這個回答,讓大夥兒的下巴都快掉了。

  「那你要找誰?」

  林傑還是維持戰鬥姿勢。

  「丁宜靜。」

  阿華給了答案。

  「她在五樓的項目室裡。」

  熊鎮東濃眉一揚,大手一揮。

  「謝了!」

  說完,他等不及電梯,直接衝向樓梯口,三步並做兩步,咚咚咚的往上衝,那
巨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眾人,卻是一臉茫然,還有人忙著挖耳朵,全都在懷疑,自個兒剛
剛是不是聽錯了。

  謝了?!

  哇,難道是天要下紅雨了?那個粗魯、沒腦袋、不知禮貌為何物的熊鎮東,居
然開口跟他們說了聲「謝」?!

  眾人還在一樓又驚又疑的時候,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了五樓,來到項目
室前頭。

  然後,他掄起拳頭,用力的敲門。

  咚咚咚!靜默。

  他皺起眉頭,再度舉起拳頭,更用力的敲門。

  咚咚咚!沒反應。

  咚咚咚!還是沒反應。

  「靠,該不會是那些兔崽子要我吧?」

  他自言自語著,舉高拳頭,準備更用力的敲門--要是再沒反應,他準備把這
扇門拆下來,瞧瞧丁宜靜究竟在不在裡頭。

  要是裡頭空空,沒有半個人,或者待在裡頭的人,並不是他想了一整晚,想得
無法入睡的宜靜,那麼,樓下那群「謊報」

  的傢伙,最好盡早開溜,別被他逮著!重重的拳,這次還沒落在門上,那扇門
就陡然被拉開。

  宜靜站在門後,室內陰暗不明的光線,讓她白皙的膚色,看來有些蒼白,襯得
眼鏡後方的那雙眼睛,更加深邃盈亮。

  「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問道,用詞雖然禮貌,神情卻略有不悅,語調遠此昨晚冰冷。

  「呃……」

  這輩子見過大風大浪、刀光血影的熊鎮東,在這小女人的目光下,竟然霸氣全
失,大手探進口袋裡,笨拙的摸啊摸,摸了老半天,才摸出一個眼鏡盒,遞到她面
前。

  「那個--我怕妳不能工作,所以拿眼鏡來--」

  語音停頓,他瞪著她臉上的眼鏡,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我有備用的眼鏡。」

  「喔。」

  他沒想到這點。

  不過,這也無妨,反正,送眼鏡來只是個借口,能再見上她一面,才是他真正
的目的。

  他想了她一夜!直到這會兒,親眼再見到宜靜的時候,熊鎮東確定,自個兒的
記憶出了問題。

  她根本不像是他記憶裡的那個小女人……老天,她比他記憶中更美!「昨天,
眼鏡公司不是說,要等上五天才能取件嗎?」

  她接過眼鏡盒。

  他露出笑容。

  「我特地去『拜託』他們,請他們盡快處理。」

  宜靜挑起柳眉,意味深長的看了熊鎮東--眼。

  很明顯的,這個男人鐵定是跑去威脅眼鏡公司,才能逼著對方在短短一天之內
,就把她訂製的眼鏡交出來。

  「謝謝你專程送來。

  但是,很抱歉,我還有事要忙。」

  她簡短的道謝,往後退了一步,稍稍把門關上,不著痕跡的下逐客令。

  一隻大腳卻踩了進來。

  「等等。」

  熊鎮東利用身形的優勢,巨大的身軀卡著門,還厚著臉皮對她咧嘴笑。

  「我可以進去嗎?」

  宜靜看了他一會兒,看出這人的臉皮厚如銅牆鐵壁,就算是她開口趕人,只怕
也趕不走他。

  「我奉勸你,最好不要進來。」

  她淡淡的說道。

  聽她這麼說,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如果我堅持要進去呢?」

  宜靜聳聳肩膀,也沒有多加反對,而是讓開一步,大方的讓熊鎮東入內參觀。

  他心裡高興極了。

  很好很好,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大大的步伐跨進項目室內,他環顧四周,起初
只能辨認幾處微弱的光源。

  半晌之後,等到瞳孔適應室內光線後,他才能辨認出,這間項目室裡,到處貼
著、掛著大量的照片--屍體的照片。

  每張照片都有編號,註明了發現日期,以及發現位置。

  這些照片,有的是遠距離拍攝,呈現周圍的地理環境,接著是從各種角度拍攝
屍體的畫面。

  而桌子上則滿是偵辦筆記、研究報告、筆錄?驗屍報告跟地圖、空中鳥瞰圖。

  左邊的牆壁上,則掛著人體軀幹解剖圖,跟人體頸部圖解,詳述各種肌肉如何
作用。

  他瞇著雙眼,端詳著四周,慶幸自己是個警察,膽子也夠大,換做是平常人,
肯定早已奪門而出。

  「妳為什麼要研究這些案子?」

  他回頭問道。

  宜靜眨了眨眼,訝異熊鎮東看到這些照片後,居然沒有拔腿逃走。

  虧她還特地讓門開著,免得阻礙了他的去路。

  根據她的經驗,大多數的人--即使是警察--看到這些照片,都會受到不小
的驚嚇,瞬間變了臉色,轉身以跑百米的速度,迅速逃開。

  有一部分的人,則是當場腿軟,甚至癱在原地無法動彈。

  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保持鎮定。

  只是,就算能夠保持鎮定,那些人在這些照片的包圍下,也是全身不自在。

  然而,熊鎮東卻是個異數。

  他沒有逃走、沒有嚇到腿軟,臉上也不見半分不自在,那雙閃亮得像野生動物
的眼裡,只有純然的好奇。

  「美國方面要求我提供協助,偵辦一樁連續殺人案。」

  她關上門,室內再度變得陰暗。

  「什麼樣的協助?」

  「犯罪剖繪。」

  她平靜的說道,走過熊鎮東的身邊,回到計算機前坐下。

  她在美國進修的地點,是FBI的行為科學部門,學習犯罪剖繪。

  在美國,心理剖繪分為兩大類,第一是利用計算機進行數值分析;第二則偏重
於嫌犯的心理剖繪。

  兩種方式,都是根據過去的犯罪紀錄,推算出嫌犯最可能的年齡、教育程度,
前科紀錄、所在區域等等背景資料。

  美國幅員遼闊,暴力血腥案件層出不窮,簡直是暴力犯罪的百科大全,相對的
,也提供了不少可供研究的實例。

  「為什麼他們非得跨海找上妳?」

  熊鎮東又問。

  據他所知,這種例子可說是少之又少。

  「因為,他們認為我能夠勝任這項工作。」

  她進修時成績極佳,就算已經回國,當初教導她的教授,還是極力向FBI推
薦,說她是適當人選。

  熊鎮東瞪著那些照片,陡然爆出一陣咒罵。

  「媽的,怎麼能讓女人做這種工作?!」

  她挑眉,回眸睨著他,小巧的下巴微揚。

  「你的意思是說,女人不能擔當這項工作?」

  「呃……」

  他這才察覺失言,大手抓了抓臉,擰眉直視著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麼,請問,你是什麼意思?」

  她過度禮貌的問。

  「我不希望妳被嚇著。」

  他回答得很直接,字句沒經過半分修飾。

  宜靜微微一愣。

  基於女性的直覺,她知道熊鎮東對她有好感,也察覺到,他準備追求她的企圖


  但是,他坦率的言詞、毫不掩飾的關懷,非但沒讓她覺得突兀,反倒覺得心頭
一暖。

  那種暖度,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陌生得她已經忘懷太久;又熟悉得像是他昨晚觸碰到她時,能驅逐一切寒意的
熱氣。

  宜靜看著他,清澈眸子裡的眼波,難得的有些軟化。

  「謝謝。」

  她輕聲說道。

  他咧嘴笑著,察覺出她態度有些改變,就不忘打蛇隨棍上,積極的把握機會,
大膽的提出邀約。

  「我想請妳吃飯。」

  有哪種男人,會在這種環境下,對女人提出邀約?他不是非常非常勇敢,就是
神經大條到某種極限。

  宜靜在心裡暗暗揣測,後者的可能性,絕對遠遠超過前者。

  「我必須研究這些案子,不方便離開。」

  她委婉的拒絕。

  他皺起眉頭。

  「但是,妳總得吃飯吧?」

  「我帶了三明治。」

  熊鎮東的臉垮了下來。

  「一人份嗎?」

  他不抱希望的問。

  她點頭。

  「好吧!」

  他無奈的說。

  正當她以為,這個男人終於要放棄,就此乖乖離開後,他竟然動手,挪開那些
驗屍報告、筆錄跟檔案夾,找到了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上去。

  「那麼,我就在這裡,等到妳下班,咱們再一起去吃飯。」

  他坐著宣佈,打定主意賴著不走,非得跟一起她吃飯不可。

  「你不用工作嗎?」

  「今天我排休。」

  他伸長了腿,調整到最舒適的姿勢,雙手放在結實的小腹上。

  「我可以陪妳一整天。」

  「我不需要人陪。」

  他卻很堅持。

  「我想陪妳。」

  宜靜突然很能明白,何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我可能必須待到很晚。」

  她警告。

  「我無所謂。」

  這樣正好,他樂得可以跟她獨處。

  只是,嘴巴上這麼說,他的肚子卻選在此時,發出聲音抗議。

  咕嚕嚕……咕嚕嚕……在寂靜的室內,這聲音格外的清晰。

  「看來,我的肚子有別的意見。」

  熊鎮東拍拍肚子,毫不害臊的笑著。

  「我可以打個電話叫披薩嗎?」

  她瞪圓了眼。

  「披薩?」

  「嗯,海鮮披薩,雙份起司。」

  他考慮了一下,拿出手機按號碼。

  「叫兩個好了。」

  「你要在這裡吃披薩?」

  她不敢置信的問。

  「對啊!」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不然要去哪裡吃?」

  「你可以到外頭去,或是--」

  熊鎮東搖頭,否決她的提議,堅持自個兒的原議。

  「我就在這裡吃。」

  她用看著外星人的眼神,看著接通手機,正扯著嗓音,忙著點餐的熊鎮東。

  「對對,兩個大披薩,雙份起司。」

  他還不忘囑咐。

  「喂,我餓得很,那個送披薩的,手腳最好給我快點。」

  過沒多久,熱騰騰的披薩送達,熊鎮東付了錢後,捧著披薩盒,再度坐回原位
,樂孜孜的打開披薩盒。

  然後,就在她錯愕的注視下,他把那兩個海鮮披薩全吃了。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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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0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陰暗。

  潮濕、黝黑的土地。

  一個年輕女人倒臥在地上。

  那是她。

  她自己,丁宜靜。

  動彈不得,意識卻很清楚。

  她的意識飄散在周圍,注視著地上的自己。

  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

  一個黑影靠近,低頭端詳。

  那黑影的想法,就像是深色染料,徐徐染透她的意識。

  她能懂得黑影的思想,感受到黑影的動作,察覺黑影端詳屍體時,露出微笑。

  多麼俐落的一刀,這一刀,就能放淨她的血。

  黑影得意著。

  我很熟練,知道該在哪裡下刀。

  黑影套上手套,拿出工具。

  刑事鑒定學裡,有十六種辨認身份的方法,如指紋、牙齒、容貌,這些都得逐
一除去。

  其實,這一切,只要一把火,就可把屍體燒得碳化。

  但,在那之前,都得親手來。

  這是一項神聖的儀式,不可或缺。

  黑影的動作如行雲流水。

  雙腕上各深劃一刀,掌紋與指紋,必須剝除到真皮層,才能徹底除去。

  啊,對了,還得破壞顴骨,免得被警方透過計算機,重建頭顱骨。

  黑影停下動作,情不自禁的欣賞著。

  好美,太美了。

  這女人本身就是一個藝術品。

  因為她的美,讓這一切都昇華,成為無上的享受。

  黑影陶醉不已。

  一項一項,破壞、剝除,讓她不再是她。

  黑影喘息著,注視著此次的成果,享受那陣愉悅。

  然後,黑影取出汽油,灑在四周,再依依不捨的點了火。

  火光亮起,焚燒、吞噬。

  黑影讚歎著。

  太美了、太美了。

  火光閃耀,宜靜旁觀的意識,看清了黑影的臉。

  是她……是她。

  是她!那是她。

  她自己--丁宜靜。

  黑影轉身,然後,開口……



  巨大的聲音,將她驚醒。

  宜靜臥在床上,冷汗浸濕了睡衣。

  她驚駭的瞪著四周,好一會兒,無法分辨自己是醒了,還是仍在夢中。

  她認得那兇手的手法,那是她這些日夜,反覆從那些照片中,回溯分析出的細
節。

  縱然沒有親臨現場,但是憑借那些照片,那些報告,每個細節都在她腦中盤桓
不去。

  這些細節在記憶中生根,枝節脈絡清晰得無法遺忘。

  每當重建犯罪過程,她就必須設身處地,感受受害者的恐懼、揣摩兇手的心境


  她緩慢的坐起,抱住膝蓋。

  只是,她愈清楚罪犯的心理,就愈接近罪犯的心靈,一切變得愈清晰、愈可怕


  進修回國後,她甚至不敢回家,選擇在外獨居,就怕細心的爸媽,會看出她的
不對勁。

  這份工作,容易將人啃食殆盡,她只能強撐著,分割工作與生活。

  所有文件、資料、照片,甚至筆電,全被她鎖在總部,絕不帶回家。

  但是,她無法抵抗夢境。

  方纔的夢,是那麼的清晰,恐懼與寒意包圍著她。

  夢裡的兇手,似乎想說什麼。

  要不是她被驚醒,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兇手,會對她說些什麼?「好了,麥克
風測試、麥克風測試,123……」

  粗魯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劃破夜空,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著窗簾後緊閉
的窗。

  對了,她是被驚醒的,而且驚醒她的,並不是惡夢,而是--噪音。

  噪音?!

  音樂與歌聲,從窗戶的縫隙傳來。

  她走下床,來到窗戶旁,拉開窗簾,往下一看,清澈的眸子瞬間瞪得大大的,
表情比看見妖魔鬼怪更錯愕驚駭。

  擾人清夢--不,噩夢--的元兇,就在公寓一樓正前方的空地上。

  而且,還不只一個人,而是整整一大群!一群大男人們,拿著各式樂器,聲勢
浩蕩,簡直足以媲美專業樂團,全都賣力的彈奏著,發出的樂音震耳欲聾。

  而站在正中央,拿著麥克風,用五音不全的破鑼嗓子大聲唱歌的男人,看來格
外眼熟,很像是--很像是--熊鎮東!宜靜目瞪口呆。

  她站在窗邊,瞪著樓下那個忘情歌唱的男人,一手還抓著窗簾,甚至忘了要放
下。

  熊鎮東正拿著麥克風,搖晃著身體,用盡全力的唱歌,音質沙啞得一塌糊塗,
實在不像是在唱歌,反倒像是在嘶吼。

  袂後悔啦袂後悔啦


  這次絕對袂後悔婀娜的身軀風情美麗溫柔的頭毛隨風在飛哎喲喂啊哎喲喂啊


  鼻甲我心花開歸個心變甲荒荒廢廢一個人完全有魂無體沒人格啦沒人格啦


  我是失去了控制煞到妳


  煞到妳才剛唱完第一段,各樓各棟原本緊閉的窗戶,全都被怒氣沖沖的「聽眾


  們推開了,咒罵聲、威脅聲不絕於耳,讓「演唱會」

  更熱鬧了。

  「他媽的,三更半夜吵什麼吵?」

  「閉嘴啊!」

  「不要再唱了!」

  「喂,很難聽啊!」

  「你有沒有公德心啊?又吵又鬧的,街坊們不用睡覺啦?人家明天還要上班吶
!」

  咒罵聲連連,「聽眾」

  們都氣瘋了,只差沒有穿著睡衣,套著褲頭衝下來,找這些傢伙算帳。

  負責敲鼓的小柯,有點擔心的提高聲量,朝著熊鎮東喊:「老大,再吵下去,
鄰居們就要報警了啦!」

  「囉唆個屁,我就是警察!」

  他才沒這麼容易就退縮,為了求愛,任何阻礙他都不放在眼裡。

  他抬起頭來,看見窗戶後的倩影,雙眼都亮了起來,高興的猛揮手,擺足架勢
,又開始唱起第二段。

  沒問題啦沒問題啦


  這次絕對沒問題神秘的聲音說話驕傲迷人的笑容皮肉幼白哎喲喂啊哎喲喂啊


  眼到我心花開我袂來對妳空嘴薄舌我現在所有隴總給妳沒性地啦沒性地啦


  要安怎樣隴沒關係煞到妳


  煞到妳隨著歌聲愈來愈激昂,「聽眾」

  們的情緒,也跟著逐漸沸騰。

  「媽的,還唱!」

  「夠了沒有?」

  「我給你錢啊,別再唱了!」

  「放過我啊!」

  除了怒叫、求饒跟咒罵之外,更激動一點的人,就乾脆採取行動,紛紛扔出「
暗器」。

  一時之間,鍋碗瓢盆、水果、書報、檯燈,甚至還有刀子,全往樓下砸去。

  所幸飛虎隊的隊員們都不是省油的燈,個個身手矯健,在歷次任務中,不時遭
遇過「暗器」

  招待,所以今晚遇上這種「小規模」

  的暴動,他們倒還應付得游刃有餘,只是覺得面子上,實在有些掛不住。

  唉,隊長要把馬子,居然需要他們全隊出動呢!在橘子、蘋果,乃至於榴槤的
攻擊下,熊鎮東仍舊不動如山,對著三樓窗後的宜靜,反覆唱著副歌,宣揚他的愛
慕。

  「煞到妳、煞到妳、煞到妳、煞到妳,煞到妳……」

  他拉長了音。

  「喔噢,煞到妳!」

  彈吉他的小蔡,忍不住提醒。

  「老大,沒有『喔噢』啦!」

  熊鎮東的回答,是瞪了他一眼。

  王士傑縮著脖子,抱著吉他,躲到最遠的角落去。

  以歌聲表達完愛慕之意後,熊鎮東握著麥克風,深吸一口氣,仰望著那窈窕的
身影,用最大的聲量喊道:「丁宜靜!」

  窗後的她,咬緊紅唇,嚥下一聲呻吟。

  太好了,這下子,所有的左鄰右舍,都知道該要找誰算帳了。

  天亮之後,房東說不定會把押金退還給她,逼她立刻搬家。

  樓下的他,還在扯著嗓子大吼。

  「是我啊,熊鎮東!」

  她拉著窗簾,雙眼望著樓下,看著那個不斷揮手的大男人,因為這荒謬到極點
的景象,聰明的腦子,難得的停止運轉,只剩一片空白。

  只見他伸手在口袋裡亂摸,卻摸不出東西來。

  「喂,草稿勒?草稿勒?」

  他轉身,對著隊員喊道:「把草稿拿來!」

  隊員們一陣忙亂,在樂器的空盒裡左翻右翻,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張縐巴巴的白
紙,恭敬的遞到隊長手裡。

  「嗯哼……」

  熊鎮東先清清喉嚨,在念稿之前,還不忘吩咐。

  「手別停,要有背景音樂。」

  柔和的旋律響起,雖然偶爾有錯,但大體上說來,還算悅耳。

  看來,這群飛虎隊的隊員們,為了他們最「敬愛」

  的隊長,可是全都卯足了勁。

  有一個隊員,還調整好燈光,讓隊長能站在光束之中。

  熊鎮東握著麥克風,攤開縐巴巴的白紙,深情款款的開始念。

  「宜靜,妳是女神、妳是仙女,妳是我的月亮……」

  黝黑的大臉,浮現可疑的暗紅,他愈念,濃眉皺得愈緊。

  「我願意為妳、為妳、為妳……媽的,這種東西我怎麼念得出來啊!」

  他把白紙扔到地上。

  「老大,是你說,要夠深情,才能打動人心啊!」

  撰稿的李二順,委屈的說道,因為慘遭「退稿」,而深受打擊。

  「但也不用這麼肉麻啊!」

  他吼。

  他可是響噹噹的鐵漢,道上多少歹徒光聽見他的名號,就要嚇得發抖。

  這輩子,他說過的情話,用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率眾到宜靜樓下大唱情歌,
就已證明,他對這個小女人,可是認真的。

  偏偏,隊員們亂出餿主意,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說唱情歌還不夠,非得再
加上一篇深情款款的情書,才能打動佳人芳心。

  為了宜靜,他是願意念啦!只是,那些肉麻兮兮的台詞,他光是看著,就覺得
全身的雞皮疙瘩早已起立致敬,怎麼還念得出來?扔開白紙後,他決心放手一搏,
不再繞圈子,直接進攻!握住麥克風,熊鎮東仰起頭,對著三樓窗後,那讓他想得
睡不著、吃不下的曼妙身影,誠心誠意的大喊。

  「丁、宜、靜!」

  他大喊。

  「請妳當我的女朋友!」

  黑夜深深,四周仍在鼓噪,熊鎮東豁出男性尊嚴的告白,傳進每個人的耳裡。

  只可惜,惱怒的左鄰右舍們,沒人欣賞他的浪漫,還是怒氣騰騰。

  「不要吵了!」

  「要追女人不會挑時間嗎?」

  咒罵與「暗器」,一股腦兒的往熊鎮東攻去,他卻不動如山,炯亮的雙目,盯
著窗後的宜靜,緊張的等待著。

  她的反應是,放下窗簾,退回房裡去,那綽約的身影融入黑暗,從樓下再也瞧
不見了。

  熊鎮東心裡發急。

  「喂,宜靜!妳聽見沒有?」

  他焦急的喊著。

  「妳出來啊,別躲著不吭聲啊,多少對我有點表示嘛!」

  任憑窗外大聲呼喚,宜靜還是不理不睬,逕自走回床邊,重新躺回床上,拒絕
參與這場熱烈求愛的鬧劇。

  只是,雖然眼裡瞧不見,但窗外的聲音,卻仍舊清晰,聲聲入耳。

  「宜靜,妳出來啊!」

  「老大,看來她不欣賞你的歌耶!」

  「現在怎麼辦?」

  敲鼓的人,茫然的問,手上不敢停,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還是拿情書出來唸唸看,說不定有效。」

  有人出主意。

  叩!雖然隔著很遠,但是拳頭敲腦袋的聲音,還是清晰可辨。

  「靠,就說我念不出來,你聽不懂是不是?」

  「嗚哇!痛!」

  「老大,我看,死馬當活馬醫啦!」

  「烏鴉嘴,什麼死馬活馬的!」

  「呃,那個……我是說,只剩這招了,不如再試試。」

  熊鎮東沒吭聲。

  隊員們還在勸著。

  「好啦,好啦,試試咩!」

  「老大,你就念吧!」

  「是啊,小李寫得很辛苦耶!」

  「唸唸看啦!」

  樓下喧鬧下停,宜靜躺在床上,聽著那些男人們,嘰哩呱啦的吵著,紛擾的雜
音,充斥在幽黑的臥室裡,彷彿驅逐了原先埋伏在暗處,伺機要將她吞噬的黑影。

  偶爾,她能從爭吵聲中,辨認出那低沉有力的音質。

  他大叫、大嚷,有時候還大聲咒罵,然後在眾人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願的
念起情書。

  她幾乎可以想像,熊鎮東念這些字句時,黑臉上滿是尷尬的表情。

  她在黑暗中、在噪音中,閉起眼睛,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紅潤的嘴角,正微微
彎著,漾出一朵淺笑。

  那晚,噩夢沒有再來驚擾她。



  在黑夜裡,伏擊她的是噩夢。

  在白晝裡,包圍她的是現實。

  她無法逃避的現實。

  雖然飽眠了一夜,得到暫時的休息,但是,才一踏進項目室,宜靜的臉色就變
了。

  傳真機旁堆滿了新的驗屍報告、筆錄資料跟新的地圖。

  筆電屏幕的左上角,不斷閃爍著,代表有新郵件。

  她坐在計算機前,並不去打開郵件,反而先撥了一通電話到美國。

  電話很快接通,一個焦慮的男性嗓音,迫不及待的問。

  「Jin,妳怎麼到現在才打來?」

  約翰劈頭就問。

  他負責調查這樁連續殺人案,隨著死者人數的持續增加,案子受到愈多矚目,
他的壓力就愈大,可說是心力交瘁。

  「我現在才看到傳真。」

  約翰深吸一口氣,像在吞嚥咒罵。

  「那傢伙又犯案了。」

  她身子一僵。

  「把照片寄給我。」

  「都寄過去了。」

  她看著屏幕上,那個不斷閃動的標誌,鼠標緩慢的挪移過去,準備觀看更多的
兇案照片。

  「Jin,這次跟先前不一樣。

  那傢伙還沒能放火,就被路人撞見。

  他扔下死者,還有汽油,逃了。」

  約翰咬牙說道。

  「我敢肯定,我們很接近那個沒人性的傢伙了!」

  「等我看完照片後,會再跟你聯繫。」

  宜靜鎮定的回答。

  「好,我等妳消息。」

  掛上電話後,她平復情緒,做好心理準備,而後才按下鼠標,點選約翰寄來的
那封郵件。

  郵件跳開,照片以瀏覽模式,一張接著一張,輪流佔據屏幕。

  起先是四周的環境照,接著鏡頭拉近,沾血的磚牆、一隻白色球鞋、兩桶汽油
……然後,她看見了。

  未經焚燒的屍體。

  被兇手「處理」

  過的屍體。

  我敢肯定,我們很接近那個沒人性的傢伙了!的確。

  很接近了。

  兇手的手法,跟她夢裡如出一轍。

  她盯著屏幕,無法轉移視線,照片持續播放。

  一張。

  一張。

  一張。

  一張。

  一張。

  多麼俐落的一刀。

  我很熟練。

  刑事鑒定學裡,有十六種辨認身份的方法,如指紋、牙齒、容貌,這些都得逐
一除去。

  一項一項,破壞、剝除。

  兇手的手法細膩,若不是中途被發現,絕對能完成這項「儀式」。

  這些新的照片,全都印證了她先前的剖繪。

  她瞭解兇手的想法。

  那股寒意不知道又從哪裡竄出來,包圍住她的全身,尤其是她的頸後。

  那就像是,有一陣最冷的風,徐徐的、持續的,吹拂著她的頸後。

  最後,畫面停格,屏幕上是最後一張照片,可以窺見屍體的全貌。

  那是一具十六項鑒定特徵全被破壞殆盡的屍體。

  一陣強烈的嗯心感,湧上她的喉頭。

  宜靜摀住嘴,再也忍受不住,匆匆起身,跟艙的往外奔去。

  胃酸不斷翻攪,逼著她逃進盥洗室,吐出半小時前才喝下的那杯咖啡。

  扭開水龍頭,她拿掉眼鏡,低下頭,把臉浸入冷水中,卻仍平復不了那陣噁心
感。

  在F巴進修期間,她見過更可怕的照片,甚至還親眼見過更可怕的屍體。

  她很清楚,這陣嗯心與下適,並不是照片所引起的。

  她透悉了兇手的心態、瞭解兇手的手法。

  那邪惡、血腥、殘酷的心靈,就像是近在咫尺,浸進她的感官中……嘩啦啦!
嘩啦啦!冷水湧出,宜靜抬起頭來,盯著鏡子裡,那張秀麗依舊,但卻蒼白如雪的
臉龐。

  她還是她。

  她不是兇手。

  但是,她太接近兇手的心。

  直到臉上的水漬干了,她才走出盥洗室,步伐有些搖晃。

  這就像是走在細繩上,要是不能保持鎮定,她肯定會像先前接觸過這樁案件的
幾個心理剖繪員一樣,因崩潰而退出。

  步伐搖晃,她吸氣,克服顫抖,一步步的往項目室走去。

  這是她的工作。

  她不願意退出,她辦得到!只是--噁心感再度湧現,而且來勢洶洶,她閉上
雙眼,覺得天旋地轉,再也站不住,整個人軟倒,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咚!熱燙
的體溫包圍了她,結實的男性肌肉,撐住她發軟的冰冷身子。

  還有一陣沁鼻的花香。

  睜開矇矓的雙眼,她先看見一大束紅玫瑰,接著才看見扶住她,讓她免於摔倒
的熊鎮東。

  真奇怪,他總能適時的出現。

  昨晚,把她從噩夢中吵醒的是他;現在,為她驅逐寒意的,也是他。

  她偎靠著他,伸出雙手,貪婪的汲取溫暖,彷彿靠著接觸他,才能揮開逐漸進
逼的黑暗。

  熊鎮東特地帶了花來,直奔飛鷹總部五樓,心裡盤算著,要再接再厲,直接問
問宜靜,或者乾脆求她當他的女朋友。

  只是,他才剛踏進五樓,就瞧見宜靜走在長廊上,步履搖搖晃晃。

  熊鎮東急忙衝上前,抱住軟倒的她,卻沒想到,那軟綿綿的嬌軀,竟會主動偎
進他的懷中。

  哇,他幾乎想捏捏大腿,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佳人自動投懷送抱,他先是
心花朵朵開,大感受寵若驚,樂得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擺。

  接著,他就發覺不對勁。

  笑意褪去,黝黑的大臉,嚴肅而焦急的望著宜靜。

  「妳怎麼了?」

  他握住她的雙肩,急促的問道,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得像是見了鬼似的。

  她閉著眼,喃喃低語。

  「工作過度。」

  熊鎮東擰著濃眉,瞇著黑眸,看了她半晌。

  「那就別工作了!」

  他直率的說道。

  秀麗的小臉上,滿佈錯愕。

  她雙眼輕眨,瞬間還不能會過意來。

  「什麼?」

  「我說,那就別工作了。」

  他不容分說的,硬把花塞進她懷裡。

  「妳需要休息,那些勞什子工作,就先扔到一旁去。」

  「但是……」

  這一刻,他霸道得讓人無法反抗。

  那就像是一股更強的力道,硬把她從血腥地獄裡,用力拉回陽光普照的世間。

  她仰望著他,不知是因為受到驚嚇。

  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挾帶著難以抗拒的霸道,以及灼灼熱力,讓她的意志變得
軟弱,讓她無法拒絕。

  高聳如塔的熊鎮東,分開雙腳,彎腰逼近她,露出壞壞的笑。

  「現在呢,妳是要自己走出去,還是要讓我抱著出去?」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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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08: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他帶她去開房間。

  長廊的設計風格偏向歐式,昏黃的燈光,用途不是照明,而是營造氣氛。

  熊鎮東拉著她,熱門熟路的走到長廊盡頭,推開一扇木門。

  房內的燈光,更昏黃、更陰暗。

  「相信我,妳需要這個。」

  他咧嘴笑著,神情有些迫不及待,還用那雙寬厚的大手,推著她坐下。

  然後,熊鎮東在固定的地方,找到需要的東西。

  他轉身面對她,眼中難掩興奮,森白而銳利的牙,咬開鋁箔小包。

  他注視著她,用熟練的動作,拿出套子,然後套在--麥克風上。

  「來來來,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只要大聲唱個幾首,包妳壓力全消啊!」

  他先把紅色麥克風,塞進她手裡,然後拿著遙控器,連點了十來首他的拿手歌
曲,準備一展歌喉。

  屏幕上頭,很快的出現他的招牌歌--煞到你熟悉的旋律響起,宜靜差點要呻
吟出聲。

  熊鎮東卻抓起藍色麥克風,架勢十足、迫不及待的唱了起來。

  她發現,前奏尚未結束,他就扯著嗓子開唱了。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只顧著唱,根本也不管音樂、節奏,甚至是屏幕上的字幕


  他自顧自的,嘶吼大唱,表情認真得接近猙獰,專注得像是在開演唱會的巨星


  直到他唱完一首歌,宜靜才有機會開口。

  「你五音不全。」

  她慢條斯理的說道。

  熊鎮東滿不在乎。

  「我知道。」

  「你唱得很難聽。」

  她又說。

  「那又怎樣?」

  他理直氣壯的回了一句。

  「好不好聽,根本不重要,爽就好啦!」

  他挪動龐大的身軀,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就已經湊近到她身邊。

  男人的溫度、男人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圍繞在她身邊。

  在遇見熊鎮東之前,她幾乎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

  她的美麗,雖吸引了無數男人;但她冰冷的氣質,在無形之中,卻又拒人於千
里之外,讓男人們只敢遠觀,不敢接近她,更遑論追求。

  然而,熊鎮東卻與其它男人都不同。

  他直來直往,單純而莽撞,大腦裡的本能,永遠勝過理智。

  她的冷淡,不能讓他死心,更不能嚇退他,他不接受拒絕、不畏懼挑戰,用最
笨拙,卻也最熱烈的方式展開追求。

  KTV的沙發,因為熊鎮東的重量,有些微微下陷。

  她實時調整坐姿,否則很可能身子一歪,就滾進他懷裡了。

  瞧見她坐穩了,他竟然滿臉惋惜,還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宜靜簡直是歎為觀止。

  這個男人甚至懶得,或者是根本不懂得,應該稍微掩飾一下,想吃她豆腐的企
圖。

  小計謀失敗後,他也不氣餒,反倒主動靠過來,結實熱燙的肌肉,隔著布料,
貼近她的嬌軀。

  數個念頭,瞬間閃過她的腦中。

  她可以不著痕跡的,再度拉開兩人的距離;她可以起身,拒絕他的一再接近,
當場就走人:她可以開口,直接告訴他,她並不習慣,也不喜歡這類的身體接觸…
…只是,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的靠近,不知怎麼的,竟都讓她感覺是那麼的…
…那麼的……理所當然……她直覺的知道,這個男人並不會造成威脅、這個男人並
不危險。

  縱然他的身子,太過貼近她,讓她有些不習慣,但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很好。

  好得讓她並不討厭。

  好得讓她不想拒絕。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坐在一旁的熊鎮東,只顧著感受,溫香軟玉在旁,樂得合不攏嘴。

  為了更拉近彼此的距離,他拿著麥克風,湊近那張秀麗的臉兒。

  「來,妳也唱一首。」

  他自告奮勇。

  「我幫妳點歌。」

  宜靜搖搖頭。

  他卻還不死心,連勸帶哄的直說:「乖嘛,唱嘛唱嘛,如果妳肯唱的話,我就
吻妳一下。」

  為了提高她的意願,他還嘟起厚唇,展示「獎勵品」。

  她很用力的搖頭。

  「那,不然,我唱,妳吻我一下?」

  他提出另一項「方案」,盯著那水嫩的紅唇,垂涎得雙眼發亮。

  毫無預警的,笑意湧來,她禁不住輕笑出聲。

  「好不好?」

  瞧見她的笑,他還以為有希望了,迫不及待的追問。

  「不好。」

  他有些喪氣。

  「那麼,妳有更好的提案嗎?」

  「我不唱,你也不要吻我。」

  大臉瞬間一白,他捧住心口,像是剛挨了一槍,巨大的身軀滾倒落地,還一邊
抽搐,一邊伸出顫抖的手,指控的說道:「妳、妳、妳好狠的心啊……」

  生平第一次,知書達禮、氣質高雅、冷靜理智的她,竟會有股想踹人的衝動。

  而且,當她回過神來時,她才赫然發現,自個兒的平底包鞋,已經招呼到他身
上了。

  噢,天啊,她居然踹了人!更糟糕的是,踹了人之後,她心裡非但沒有歉意,
反倒覺得好痛快。

  宜靜摀著唇,簡直不敢相信,才跟熊鎮東獨處了一會兒,她就變得如此「反常
」。

  他讓她蹺班、他讓她微笑,他還讓她踹人!遭到美腿「伺候」

  的熊鎮東,絲毫不以為忤,還笑呵呵的站起來。

  「喂,可不是白白讓妳踹,我要收代價的喔!」

  他拿著遙控器,替她點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宜靜搶過遙控器,把歌刪掉。

  笑意不見了,他垮著臉,哀怨地看著她。

  「妳都不唱給我聽……」

  他好委屈的說。

  「我不會唱歌。」

  她說道。

  熊鎮東猛地抬起頭來,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大臉湊過來。

  「喔喔喔,妳早說嘛,我還以為,妳不願意唱給我聽呢!」

  他拍拍胸口,熱切的說道:「沒關係,我教妳唱!」

  大手拿著遙控器,選了歌曲,按下插播鍵。

  屏幕上出現「愛情限時信」

  幾個大字,熱鬧的音樂、急促的鼓聲,輕快的旋律充滿室內。

  「妳看妳看,這首是男女合唱。

  女生的我也會,我教妳!」

  他自告奮勇,堅持要當她的音樂老師。

  前奏響起,輕快的旋律,讓人愉快。

  「你喜歡伍佰?」

  宜靜問。

  「什麼?」

  音樂聲很大,她只能提高聲量。

  「你喜歡伍佰?」

  「是啊,」

  他用麥克風回答,聲音震耳欲聾。

  「他的歌都可以用力吶喊,消除壓力。」

  等不及前奏完畢,破鑼嗓子再度發功。

  為了做教學示範,他用粗啞的嗓音,把男女歌手的歌詞全都包了。

  要安怎對你說出心內話想了歸暝恰想嘛歹勢看到你我就完全未說話只好頭犁犁
不合旋律的嘶吼、五音不全的歌聲,他專注的,只為了她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唱著


  要安怎對你說出心內話說我每日恰想嘛你一咧心情親像春天的風在吹只好寫著
一張愛情的限時批他唱得格外賣力,額上甚至還滲出點點汗水。

  趁著短暫的間奏,鼓聲激烈的響著,他揮著汗,雙眼注視著她,突然問了一句


  「妳願不願意當我女朋友?」

  音樂響著、鼓聲敲著,屏幕上字幕還在跑著,卻沒人在意。

  她看著他,反問道:「為什麼?」

  熊鎮東一頭霧水。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我當你的女朋友?」

  「我喜歡妳啊!」

  「喜歡?」

  她眨了眨眼。

  「喜歡我哪裡?」

  「臉跟身材!」

  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宜靜只能無言以對。

  她曾聽過這種理由,聽過許多男人讚美她的智能,她的內涵,她的優雅,就是
不曾聽過,有哪個男人,會像熊鎮東這麼坦白。

  只是,他的坦白,並不會讓她感到厭惡。

  紅唇彎彎,她淺笑著,詫異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誠實。

  瞧見她嘴角的笑,他信心大增,急切的湊過來,非要問出個結果。

  「怎麼樣?妳答應了嗎?」

  宜靜輕咬著唇,笑意仍在。

  「我可以考慮。」

  她含蓄的回答。

  熊鎮東擰著濃眉,嚴肅的點點頭,握緊麥克風,回頭看著屏幕,張開大嘴,又
開始了五音不全的歌聲。

  你的溫柔你的可愛你的美麗你的風采給我墜落你無邊的情海要安怎對你說出心
內話說我每日恰想嘛你一咧心情親像春天的風在吹唱到這兒,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耐
心,終於宣告用盡。

  他忍不住了!「妳考慮好了嗎?」

  他再度湊過來。

  宜靜搖頭,忍著不笑出聲。

  「我還要考慮久一點。」

  「噢!」

  熊鎮東困擾的抓抓頭,還往手錶瞄了一眼。

  「還要多久?可以快一點嗎?」

  「你有事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宜靜輕描淡寫的說道,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心有旁騖。

  他卻猛搖頭。

  「呃,沒事沒事,沒事啦!」

  「是嗎?」

  她的視線,故意落在他的手錶上。

  熊鎮東尷尬的一笑。

  「沒啦,只是,如果妳沒答應,那我就要通知大夥兒,今晚再度集合,到妳家
前頭去唱歌。」

  黝黑的臉龐上,還浮現暗紅的色澤,連語氣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會吧!宜靜瞬間瞪大眼兒。

  「拜託,不要再來了!」

  一晚就夠了!今早出門時,她幾乎可以感受到,鄰居們從四方投來的怨恨目光


  「這麼說,妳是答應嘍?」

  他把她的回答,自動解讀為同意,頓時就像是挖著蜂蜜的大熊,高興得在原地
亂跳亂蹦。

  「我沒有答應。」

  在地板還沒被跳塌之前,她趕緊澄清。

  「我只是要你,別再來我家樓下唱歌了。」

  他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只是想展現我的誠意。」

  誠意?她嚥下一聲呻吟。

  想起那媲美魔音穿腦的噪音,單薄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輕顫。

  天啊,那算是騷擾吧!她甚至暗中猜測,就連地下錢莊來討債,所用的方式,
只怕也沒有這麼惡毒。

  「你這麼做,會吵到別人,造成我的困擾。」

  她說得很明白。

  熊鎮東扁著嘴,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那……那,我到妳窗戶下頭,唱小聲
點,可以了吧?」

  自古以來,唱情歌不是最有效的方法嗎?「不行。

  就算唱得再小聲,還是會吵到鄰居。」

  她用最堅定的態度拒絕,用嚴肅的表情警告他,這件事沒得商量!眼看「歌藝


  無法發揮,他苦惱得很,兩隻大手埋在頭髮裡,胡亂的抓著,努力思索著,該
用什麼方式表達情意。

  「嗯,那,我換個方式好了。」

  他考慮很久之後,才說道。

  宜靜點頭,並不去問他想改用什麼方式,繼續追求她。

  她只是低著頭,嘴裡喃喃自語,用最小的音量,說了四個字。

  謝天謝地。



  幾天之後,宜靜就赫然發現--她似乎謝得太早了點。

  熊鎮東選擇的方式,是毫不掩飾對她的愛慕,熱烈而積極的展開追求行動。

  短短幾天之內,整個警界,上自署長,下至基層警員,全都曉得了,那隻大名
鼎鼎的熊,正在追求冰山美人。

  早上,他會親自送來早餐:新鮮現搾果汁、鮮蔬三明治。

  中午則是他特請名廚,破例製作的便當,由他飛車趕來,送到她面前。

  晚上,則看她的工作狀況。

  她下班得早,他就陪她吃晚餐;她下班得晚,他就拎著可口的宵夜,熱騰騰的
擺在她面前。

  總之是餐餐不缺,絕不讓她餓著。

  這類追求行徑,換做一般人,或許只能說是稀鬆平常。

  但是,他熊鎮東雖說禍闖得不少,但終究也算是警界大忙人之一,為了追緝歹
徒,三天兩頭忙得沒得睡,都算是家常便飯了。

  如今為了宜靜,他還硬擠出時間,不時趕來送飯送花、大獻慇勤,等於是一支
蠟燭兩頭燒。

  遇到他排休,那就更熱鬧了。

  堂堂飛虎隊長,在排休日,立刻變身為牛皮糖,賴在飛鷹總部裡,死皮賴臉的
纏著宜靜,不讓她離開視線之外。

  有道是,烈女怕纏郎。

  尤其是這種臉皮超厚、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大男人!她拒絕過不少男人,卻唯獨
對熊鎮東沒轍,這個男人打定主意後,就絕不更改。

  他是鐵了心,非要把她追求到手不可。

  日子一久,兩人之問還沒什麼進展,倒是流言耳語,已經傳遍警界。

  這些沒長腳的流言,傳播的速度快得出奇,兩個聽見傳言的飛虎隊隊員,很熱
心的搜集所有流言八卦,然後衝回隊上,向隊長報告。

  飛虎隊的總部,比起飛鷹特勤小組,可寒酸得多,只是一棟四層樓的磚造屋子
,但兄弟們擠在裡頭辦案,倒也怡然自得。

  熊鎮東的位置,在二樓的大辦公室裡,雖然身為隊長,但仍陪著弟兄們,在大
辦公室裡,共享那台時常故障的冷氣。

  小柯跟小蔡,衝進大辦公室裡,緊張兮兮的左看右看,直到看見熊鎮東,才鬆
了一口氣。

  呼,還好還好,老大還在,還沒跑去飛鷹總部!「老大!」

  小柯率先喊道。

  熊鎮東回過頭來,擰眉瞪著兩人。

  「什麼老大?你混黑社會的啊?叫隊長!」

  「喔。」

  小柯縮了縮脖子。

  「隊長,我們……我們……」

  「有什麼屁快點放!」

  「呃,那個……」

  小柯咬著牙,鼓足勇氣。

  「我們聽到飛鷹隊的,說我們老大--」

  熊鎮東挑起濃眉。

  「說什麼?」

  小柯遲疑,轉頭看著小蔡。

  「呃……」

  小蔡卻擠眉弄眼,用力搖頭,一瞧見隊長的表情,就決定臨陣退縮,堅持不肯
轉述。

  只是,話都說了一半了,熊鎮東哪裡會放過他們?正在遲疑的時候,一聲不耐
的咆哮響起,轟得兩人耳朵發疼,差點要嚇趴在地上。

  「他媽的,那些人到底說了什麼?」

  小柯嚇得火速回答:「他們都在說,老大是被署長刮得腦子傻了,才會癩蝦蟆
想吃天鵝肉,去追丁小姐。」

  熊鎮東半瞇起眼,危險的哼了一聲。

  「喔?」

  「他們還說,你配不上丁小姐。」

  「為什麼?」

  「因為……因為……」

  小柯冒著必死的決心說:「因為老大你粗勇沒腦袋,是出了名的,而丁小姐可
是警界女諸葛,老大的智商,可能只有丁小姐的零頭。」

  自從千面人的案子之後,飛鷹特勤小組的人,可把宜靜當成了寶。

  「零頭?」

  他緩慢的重複這兩個字,額上青筋隱隱抽跳著。

  小柯握著拳頭,滿臉憤慨。

  「你聽聽,這說法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蔡一時義憤填膺,終於也開口了。

  「對!」

  「是不是很惡劣?」

  「是!」

  小柯愈說愈激動。

  「實在對我們老大太不公平了!」

  小蔡也猛點頭。

  「對嘛,起碼也有一半以上吧!」

  「對啊對啊對啊!」

  兩個人猛點頭,絲毫沒有察覺,熊鎮東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他捏著拳頭,走到兩人身後,準備用力揮拳,各賞一顆爆栗子,沒想到小柯竟
又開口了。

  「啊,對了,我還聽說,丁小姐跟厲大功啊,原本是一對,兩人交往很久了呢
!」

  揮到半空的拳頭,驀地僵住了。

  「我也聽說了。」

  小蔡也點頭。

  「據說,是丁小姐出國進修兩年,厲大功移情別戀,才跟別的女人結婚。」

  「不過,丁小姐回國後,兩人似乎又舊情復燃。」

  「真的嗎?」

  小蔡沒聽到這段,好奇的急著追問。

  「是啊,飛鷹總部裡,多少雙眼睛都瞧見,厲大功對丁小姐好得很,三天兩頭
就到項目室裡,跟丁小姐獨處得可久了。」

  巨大的拳頭,仍是僵停在空中。

  熊鎮東咬緊牙關,臉色愈來愈難看,屬下的對話,卻一句又一句,清晰的飄進
他耳裡。

  「所以,不少人在傳,兩人舊情未了。」

  「那、那、那咱們隊長怎麼辦?」

  「唉,丁小姐怕是拿隊長來當煙霧彈呢!」

  「不會吧!」

  「我也希望不會啊!」

  小柯雙手一攤。

  「我可不願意,白白看隊長吃虧,滿腔情意都給了出去,卻被人利用,當成煙
霧彈--啊!」

  怪了,他的腳怎麼騰空了?「哇!」

  小蔡同時發出哀嚎。

  兩人驚恐互望,這才發現,自個兒的領口,已被熊鎮東拎得高高的,吊在半空
中。

  「呃,隊長,我們是關心你啊!」

  「是啊,隊長,我、我、我們是--」

  話還沒說完,臉色鐵青的熊鎮東,已經揮出雙手,把兩個不識相的傢伙,全扔
到牆上去了。

  砰!一聲巨響後,小柯與小蔡,同時撞上牆壁,然後慢慢的、軟軟的,昏倒在
地上。

  熊鎮東瞪著兩人,臉色仍舊難看得很。

  那些話語、傳聞,就在他耳裡、腦裡,不斷轉啊轉。

  宜靜跟厲大功曾是一對?他們又舊情復燃了?他只是個煙霧彈?一堆胡思亂想
,就在他腦子裡滾來滾去,讓他又氣又惱,幾乎又想抓起那兩個傢伙,再往牆上多
撞幾回。

  打從踏入警界,他對厲大功,就存有著「既生瑜、何生亮」

  的心結,對於長官的偏袒,他雖然心裡不爽,但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這事要是扯上宜靜……熊鎮東收緊拳頭,心頭亂糟糟的。

  半晌之後,他咬著牙,粗聲咒罵了幾聲,然後才腳步一旋,一聲不吭的走了出
去。



  入夜。

  台北天際下著傾盆大雨。

  今晚,宜靜比平常更晚下班。

  熊鎮東按照往例,在飛鷹特勤總部接她上車,送她回家。

  一路上,大雨不曾停過,他卻注意到,她嘴角上噙著淺淺的笑意。

  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有著釋然;那張水嫩的唇上,有著笑意,甚至於那雙纖纖
十指,也在窗邊輕敲。

  他從不曾見過,她的表情如此輕鬆。

  這跟剛剛,在飛鷹總部門口,目送她離開的厲大功有關嗎?熊鎮東握緊方向盤
,濃眉緊擰,只覺得一股酸嗆,直往喉頭上冒。

  沒人說話,車內沉默著。

  直到車子轉入巷口,停在她居住的公寓門前。

  「謝謝。」

  宜靜說道,打開車門,嫩白的小手遮著雨,纖細的身子眼看就要挪出車外,一
陣衝動湧來,這一瞬間,他突然失去耐心,急於想知道答案。

  「等等!」

  他拉住她。

  宜靜回過身來,眼兒輕眨,眼睫上沾了水。

  車外的路燈,在她精緻的五官上,鑲了一層細細的光,讓她看來更美。

  彎彎的柳眉,微微上揚,她無聲的詢問著。

  熊鎮東鼓起勇氣。

  「妳到底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她微微一愣。

  接著,紅潤的唇,揚起一朵好美好美的笑。

  那笑容,美得幾乎讓他眩目、讓他忘了呼吸。

  就在陣陣雨聲中,他聽見她開口。

  「我以為,我已經是你的女朋友了。」

  什麼?!

  什麼?!

  她說了什麼?他聽見了什麼?熊鎮東目瞪口呆,絲毫不能動彈,只能傻傻的望
著她。

  那愣傻的樣子,反倒讓她笑出聲來。

  這段時日以來,熊鎮東對她的熱烈追求,她並非全然無動於衷。

  這個男人雖然莽撞、粗野,卻百分之百誠實,全身上下沒有半根虛偽的骨頭。

  倘若不是他,她肯定撐不過去,絕對早已在漫長而可怕的調查中崩潰;若不是
他,她肯定也無法完成剖繪,順利的在今天,將分析結果傳送給美國警方,讓他們
去逮捕犯人。

  宜靜明白,這段時間裡,她的心靈,是被他呵護在掌心的。

  瞧他還一臉呆樣,愣愣的反應不過來,跟他投訴率第一的問題警察形象,顯得
份外不同。

  她忍著笑,衝動的俯下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軟嫩的馨香,輕刷而過。

  熊鎮東的眼睛,瞪得更大,表情更茫然。

  半晌之後,他才陡然回過神來,聽清楚她的回答、感受到她殘餘在他唇上,那
最柔軟的誘惑。

  隱含陰霾的黑眸,瞬間亮了起來。

  「等一下!」

  他探出大手,把站在門邊,盈盈淺笑的她,一把抓回車子裡。

  軟軟的嬌軀,跌入他的懷中。

  她的柔軟曲線,嵌合進他的堅硬,竟是恰到好處,沒有半絲的縫隙。

  車外下著雨,她卻感受不到寒意,敏感的肌膚,隔著微濕的衣裳,被他的體溫
熨燙著。

  灼熱的呼吸,刷拂過她的發,引發她輕輕的戰慄。

  堅實的雙臂,環繞住她的腰,她能感覺到他的不同。

  那股隱忍太久的慾望,因為她的首肯,再也羈壓不住。

  他霸道的擁住她、圈住她,那雙黑眸,在陰暗的車內,格外的閃亮。

  熱燙的唇,刷過她的發。

  粗嘎的嗓音,穿過細柔的秀髮,徐徐宣佈。

  「剛剛那個不算。」

  他說,然後--他吻住了她。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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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08: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她原本以為,一旦答應,成為他女友後,那些熱烈積極的追求,就會趨於和緩


  沒想到,熊鎮東並不就此滿足。

  他只是換了台詞,改問她另一個問題。

  「妳願意嫁給我嗎?」

  這次,宜靜並沒有回答,也沒有告訴他,她需要時間考慮。

  事實上,她被這個問題嚇著了。

  答應熊鎮東,成為他的女友是一回事。

  但是……但是……嫁給他?她雖然已到了適婚年齡,但是,這些年來總忙於工
作,從來不曾考慮過終身大事。

  她的世界,從未讓一個男人涉足得這麼深,而他卻步步進逼,才剛成為她的男
友,就想娶她為妻。

  宜靜的沉默,並沒有讓熊鎮東死心。

  追求行動沒有中止,反倒愈演愈烈,三餐甜點外加鮮花,照樣往她的桌上堆。

  他仍舊接送她上下班,就算非得出勤務,也會要屬下代班,全飛虎隊上上下下
,全都乖乖改了口,開始稱她一聲:嫂子!每天,他都會重複這個問題。

  「妳願意嫁給我嗎?」

  就算是辦案當中,只要覷了空,熊鎮東也會厚顏無恥,大剌剌的公器私用,拿
著警用電話打給她,用期待的口吻詢問:「妳願意嫁給我嗎?」

  為了加強攻勢,他還絞盡腦汁,幾乎說破了嘴皮子,說盡結婚後的好處,努力
說服她。

  「結婚後,妳搬來跟我住,房租當然就省啦!」

  他說。

  「我在台北,有房子、有車子……呃,只是車子老在維修……」

  他說。

  「我爸媽都在南部,老早說了,不想上台北住,只想在鄉下養老。

  我有三個兄弟,爸媽老是碎碎念,說要是有了媳婦,一定當女兒來寵來疼。」

  他說。

  「妳可以不必煮飯,咱們三餐都吃外頭。」

  他說。

  「我會幫忙做家事。」

  他說。

  「天氣開始變冷了,一個人睡,會冷嘛!」

  他說。

  「我體溫高,能幫妳暖被子。」

  他說。

  「回家後,我幫妳放洗澡水。

  當然,最好是咱們兩個一起洗。」

  他說。

  「妳工作太累的話,我可以幫妳按摩。」

  他說。

  總之,各式各樣的理由,熊鎮東每天都能掰出好幾個來。

  他就像是趕不走的蒼蠅,逮著了機會,就在她耳邊叨念。

  這些有如滔滔江水,洶湧澎湃、連綿不絕,多到讓宜靜考慮,要拿膠帶,把他
那張大嘴封起來的勸說,只會在某個時刻,才暫告平息--那就是,當他的嘴,正
在忙著「其它」

  事的時候。

  在送她回家的深夜,她下車的前一刻,他總是激烈的吻她,輕啃她敏感的頸,
大手肆意在嬌軀上遊走,愛撫著、尋找著,逐吋逐吋的探索著。

  幽暗的車內,呼吸化為喘息,在玻璃上化為霧氣。

  她對於男女情慾太過生澀,遠遠不及他,有好幾次意亂情迷,在他的誘惑下,
險些就要「擦槍走火」

  ……每一次,先停手的都是熊鎮東。

  縱然被吻得唇兒微腫、雙眼迷離,甚至衣裳都被脫了一半的她,清楚的看到、
摸到、感覺到,他有多麼想要她。

  但他仍會守住最後「防線」,抵著她的額,忍著磨人的慾望,再問一次。

  「妳願意嫁給我嗎?」

  她清晰的感受到,這個粗野的男人,有多麼重視她。

  打從初見的那天起,他的眼裡像是只容得下她,再也看不見其它女人。

  日復一日,熊鎮東的猛烈攻勢,長達三個多月,仍然不見疲態,而她的防守卻
已經愈來愈薄弱。

  直到那天,宜靜接到通知。

  先前,她所做的犯罪剖繪,幫了FBI大忙,給了他們較為明確的方向,那樁
懸宕多時的連續殺人案,終於宣告偵破。

  見到宜靜表現如此優異,署長樂得很,決心獎勵她,還要她走一趟警政署。

  既然是長官的命令,她只能無條件服從。

  只是,當她來到警政署門前時,卻赫然發現,署長就站在大門前。

  那張一瞧見她就笑咪咪的臉,這會兒卻鐵青著,雙手疊在胸前,火冒三丈的在
訓人。

  那個正在挨訓的,不是別人,正是熊鎮東。

  他拿著一張紙,舉到眼前,滿臉不甘願,不知又闖了什麼禍,正被罰著當眾念
悔過書。

  「我,熊鎮東,飛虎隊隊長,編號TPLC77289,對今日毀壞公務車、
破壞公物行徑,深感後悔。

  從今以後,將--」

  「聽不到。」

  署長冷冷的說。

  「這次不算。

  重來,大聲點。」

  熊鎮東把牙齒咬得嘎嘎作響,深吸一口氣,才用更大的聲量,開口又念:「我
,熊鎮東,飛虎隊隊長,編號TPLC77289,對今日毀壞公務車、破壞公物
行徑,深感後悔--」

  「重來。」

  「為什麼?」

  「沒有理由。」

  署長揮手。

  他喃喃咒罵了兩句。

  署長耳尖,厲聲追問:「你說什麼?」

  熊鎮東立正挺胸,毫不遲疑的回答:「我是說『署長英明』!」

  瞧見他說謊不打草稿,就連被訓示時,還能隨機應變,站在一旁的宜靜,忍不
住輕笑出聲。

  兩個男人同時回頭,署長的臉色,稍微變得好看了些;而熊鎮東,卻是一瞧見
她,大嘴就開開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宜靜,妳先上樓。

  我處理完這傢伙,就會上去。」

  署長說道。

  「是。」

  她輕盈的走上階梯,經過熊鎮東身邊,眼神莞爾,似笑非笑。

  那陣淡淡的髮香,飄過他的鼻端,讓他心裡更加騷動。

  那個擱在心裡,原本想等到晚上,兩人獨處時,再慎重提出的要求,突然化為
一股難以克制的衝動,逼得他不吐不快,非得現在開口不可。

  「報告署長,我可不可以暫停一下?」

  熊鎮東提出要求。

  署長挑起眉頭。

  「暫停?」

  「是的!」

  「暫停是可以。」

  署長摸著下巴。

  「但是,先前念的,就算作廢。」

  「是!」

  署長露出訝異的表情。

  他罰這傢伙,念上一百遍的悔過書,如今都念了八十幾遍了,眼看懲罰即將結
束,有什麼事情不能忍到念完,非得現在中斷,讓這桀驚不馴的傢伙,甘願再念上
一百遍?「准你暫停。」

  署長說道,心裡也有些好奇。

  「謝謝署長!」

  熊鎮東大喜過望,把悔過書往口袋裡一塞,接著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絲
絨盒子。

  他轉身,對著尚未踏入警政詈的纖麗背影,用最大的聲量喊道。

  「丁宜靜!」

  這三個字,可喊得驚天動地,在大門內外走動的員警,全轉過頭來。

  樓上還有不少人也聽見這聲呼喊,紛紛推開窗戶,探頭往下瞧。

  宜靜則是嚇了一跳,本能的回頭,困惑的望著他。

  就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熊鎮東單膝著地,對著她當眾跪了下來。

  四周先是靜默,接著就陡然喧鬧起來,原本安靜的警政署,瞬間變得鬧哄哄的
,有人錯愕、有人大笑。

  只是,不論是什麼反應,他們全都沒忘了,要瞪大眼睛,直盯著兩人瞧,關注
這場難得好戲。

  「丁宜靜,請妳嫁給我。」

  熊鎮東堅定的說道,黑眸筆直的注視著她。

  天啊!她作夢也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眾人的注目,讓宜靜手足無措,粉嫩的小臉,因為窘迫,以及其它原因,暈染
成一片酡紅。

  聽不見她的回答,熊鎮東心裡焦急,也不顧有人聽、有人看,他一心一意,只
想傾訴對她的愛意。

  「我這一輩子,就只愛妳一個。」

  他保證著。

  宜靜咬著唇,臉兒更紅,聽著他說了一句又一句。

  「妳是我的空氣、我的水、我的呼吸……」

  那些肉麻的句子,不知怎麼的,這會兒念出來竟這麼順口。

  「我發誓,絕對不會有外遇。

  皇天在上、署長聽見、兄弟們看見,我,熊鎮東今天在此發誓,這一生一世要
是對不起丁宜靜,就遭天打雷劈、萬人唾棄,全警署都可以當證人。」

  她該轉身走開,對他不理不睬,懲罰他的莽撞。

  或者,她該開口,斥責他的大膽,責怪他把這件事情,弄得人盡皆知。

  但是,一陣好暖好暖的甜意,正隨著他直率的字句,點點滴滴滲進了她的心,
軟化了她最後的防備。

  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小女人的心思轉折,他這個大男人,哪裡猜測得到?熊鎮東等啊等,卻遲遲等
不到宜靜開口,他咬咬牙,決心豁出去了。

  「妳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為了抱得美人歸,他連耍賴的手法也用上了。

  她卻還是不回答。

  眼看兩人僵持不下,也連累了警政署上上下下,為了苦等結果,全荒廢了工作


  署長只能走上前來,開口問道:「宜靜,妳覺得呢?」

  粉臉更紅,唇兒卻仍緊閉著。

  署長若有所思,先看看熊鎮東,再看看宜靜,客觀的說道:「宜靜,雖然這傢
伙投訴率第一,前途堪慮,但是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愛妳。」

  加入警界至今,熊鎮東可是頭一回,聽見長官替自己說話。

  他簡直不敢相信,還要拍拍耳朵,確定自己不是耳朵有問題。

  不過,署長又說話了。

  「宜靜,妳不用為難。

  要是妳不想答應,我可以派鎮暴警察,立刻把這傢伙扛走的。」

  熊鎮東怒叫一聲,對著長官齜牙咧嘴。

  「喂,好歹我是你的學生啊!」

  以前在警大,他還上過這老傢伙幾堂課。

  署長保持鎮定,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出心中藏了很久的秘密。

  「我一直很想忘記這件事情。」

  他至今不願意相信,竟會教出這種學生!確定署長幫不上忙,還很可能壞事時
,熊鎮東決定只靠自己。

  他雖然不能當場挖出心給她瞧瞧,證明他的真心誠意,但他仍不願意放棄。

  「宜靜,嫁給我。」

  他打開絲絨盒子,裡頭是一枚精緻的鑽戒。

  「結婚後,妳搬來跟我住,可以節省房租。」

  他把這三個多月來,在她耳邊叨念過無數遍的理由,再度搬了出來。

  「我有房子、有車子。」

  她知道,還記得,他的車子總是在維修。

  「我爸媽在南部養老,老是在碎碎念,說要是有了媳婦,一定當女兒來寵來疼
。」

  聽見兒子有了對象,他父母還特地北上,和藹的老人家,瞧見她就喜歡極了,
握著她手噓寒問暖、問東問西。

  拿著絲絨盒子的他,仍在說著,那些她早已聽進耳裡、聽進心裡,背得滾瓜爛
熟的話語。

  「妳可以不必煮飯,咱們三餐都吃外頭。」

  「我會幫忙做家事。」

  驀地,那陣甜甜的暖意,湧上喉問,凝化為一個字。

  「好。」

  她說他沒聽清楚,還在滔滔不絕。

  「氣象局說,天氣要變冷了,兩個人睡,總比一個人睡來得暖和。」

  「我體溫高,能幫妳暖被子,要是妳冷的話--」

  他突然停頓下來,表情變得極為謹慎,一字一句的問道:「妳剛剛說什麼?」

  宜靜沒有回答,清澈的眸子望著他,只有嬌紅的粉靨,以及羞怯的笑意,洩漏
了她的答案。

  熊鎮東屏氣凝神,只覺得狂喜的情緒,正沖刷著他每個細胞。

  他百分之百確定,在半分鐘之前,他真的親耳聽見,她說出那個讓他渴望到幾
乎要忘了心跳的字。

  他迫不及待的起身,三步並做兩步的衝到她面前,握緊她的小手。

  「妳剛剛說好,是嗎?」

  下一秒,欣喜若狂的呼吼,在警政署前響起。

  「我聽到了,妳說好!妳說好!」

  熊鎮東狂喊著,將她攬進懷中,放肆的吻著她,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

  熱烈的吻,讓宜靜目眩,險些無法呼吸。

  下一瞬間,他竟還抱起她,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轉了起來。

  「丁宜靜,我愛妳!」

  熊鎮東呼喊著,聲音不但傳遍警政署內外,甚至連幾條街外都聽得見。

  她羞紅了臉,小手推著他寬闊的雙肩。

  「快放我下來。」

  樂昏頭的熊鎮東,卻拒絕從命。

  他太高興了,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此刻的快樂;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
個小女人,終於願意嫁他為妻。

  「不要,我不放妳下來。

  我要再喊一次。」

  他抱著她,轉著轉著,直轉得她頭昏腦脹、目眩神迷,耳中只聽得見,他反覆
呼喊的誓言。

  「丁宜靜,我愛妳,我絕對不會讓妳後悔嫁給我!」



  不會後悔?軟軟的紅唇上,噙著一絲冷笑。

  有時,她真痛恨自己的記憶力,兩年前的種種,至今回想起來,仍是歷歷在目


  她記得他每個表情、每個動作、每句誓言……「宜靜?」

  低沉的聲音傳來。

  「宜靜?」

  那聲音像是投入水面的石子,讓回憶的畫面,逐一凌亂破碎。

  她回過神來,視線從手腕上的紅痕移開。

  「怎麼了嗎?」

  厲大功問,察覺到她的失神。

  「沒什麼。」

  她恢復鎮定,鏡片後的雙眸,不再流露出半點情緒,纖細的手指,開始在鍵盤
上飛舞,匯整各類資料,把回憶拋到腦後。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

  對她來說,不論是熊鎮東,或是那樁婚姻,都是她該快快遺忘,別再想起的人
與事。

  他們的婚姻,只持續了一年多,這樁美女與野獸的結合,還成為警界歷年來的
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但是,就在三個月前,婚姻破裂,兩人協議離婚,她帶著少量的行李,離開了
熊鎮東,也拔下了手上的婚戒。

  雖然,回憶還殘留在心上,但總會有淡去的一天。

  就像是她指上的戒痕,也將一天比一天淺淡。

  這些痕跡,在將來的某一天,就會完全消失,再也看不見了。



  深夜。

  暗巷。

  寂靜的夜,響起一陣槍聲。

  鐵皮屋裡燈光亂晃,子彈呼嘯而出,屋內的對話,夾雜著槍聲,依舊隱約可辨


  「怎麼回事?!」

  「他媽的,被包圍了!」

  「條子!到處都是條子!」

  裡頭的人嚷叫著,語氣驚慌,早已亂了手腳,抓著手邊的槍,往鐵皮屋四周掃
射。

  十幾公尺外,在鎮暴車的掩護下,厲大功領著飛鷹特勤小組,佔了最有利的位
置,圍困住這群歹徒。

  「裡頭有三個人,火力並不強大。」

  在槍林彈雨下,宜靜的態度,仍是鎮定從容。

  「其中一個,是陳逵的合夥人孫一彪。

  根據線報,他今晚將跟陳逵碰頭。」

  「先逮住孫一彪,然後就能循線找到陳逵。」

  厲大功點頭,神情嚴肅,銳利的雙眼,始終注意著鐵皮屋的動靜。

  「飛虎的線索,搜羅得這麼齊全?竟連孫一彪的落腳處,還有雙方碰面的日期
,都查出來了。」

  林傑滿臉好奇。

  清澈的眸子,從鏡片後,淡淡掃了他一眼。

  「沒有。」

  宜靜語氣平淡。

  「他們還沒查到這裡。」

  事實上,飛虎隊移交的線索,亂得讓人摸不著頭緒,虧得她匯整能力極強,又
利用線民的情報,審慎調查之後,才得知孫一彪,只帶著兩個小弟,就躲在山區的
鐵皮屋內。

  林傑握著槍,瞇眼看著鐵皮屋。

  「他們火力不強,我們乾脆落得輕鬆,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等這些傢伙把子彈
都用完了,再--」

  話還沒說完,槍聲陡然轉為劇烈。

  黑暗之中,槍聲呼嘯,子彈從另外一個方向飛竄,毫不留情的轟炸鐵皮屋,沒
一會兒就以強大火力,取得壓倒性的優勢。

  「隊長,有另一組人馬!」

  林傑大叫。

  所有人臉色一變,心裡同時浮現,某位仁兄的大名。

  槍戰激烈,子彈滿天亂飛,一輛藍色轎車,在夜色掩護下,以高速衝出掩蔽的
草叢,直直朝鐵皮屋撞去--轟!一聲巨響,鐵皮屋塌了大半,十來個黑衣男人,
身手矯健的衝進屋裡。

  緊接著,又是一陣槍聲大作。

  「逮住那傢伙!」

  粗野的呼吼,清晰的傳進每個人耳裡。

  槍聲乍停,裡頭砰砰亂響,有咒罵聲、有扭打聲,還有槍械被繳,子彈退膛落
地的聲音。

  厲大功皺著眉頭,猜出這群程咬金的身份,也知道這次的目標,已經成了別人
的囊中物。

  他舉手示意,全隊放下武器,拿出警燈。

  頓時,警笛大作。

  他走出鎮暴車的掩護,揚聲對屋裡喊話。

  「熊隊長,這裡是飛鷹--」

  砰!槍聲響起,子彈擦過厲大功耳際。

  所有的組員,立刻繃緊神經,子彈紛紛上膛。

  最衝動的林傑,已經迫不及待,扣住扳機,預備要還以顏色。

  厲大功卻又再度揮手,甚至更往前走了幾步。

  「熊隊長,這裡是飛鷹特勤小組。」

  這次,他終於能把話說完。

  鐵皮屋裡,走出幾個黑衣人,朝飛鷹組員揮手致意。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帶著藏不住的得意。

  熊鎮東則是跨開雙腳,插著腰,面有得色的看著飛鷹組員,只差沒有當場哈哈
大笑。

  「喂,厲隊長,真抱歉啊,我們動作快了點,把事情都解決了。」

  他把手上的槍插進後腰皮帶。

  副隊長黃彥走過來,低聲報告。

  「隊長,問出陳逵藏身的地方了。」

  飛虎隊的問話方式,雖然比飛鷹粗暴得多,但是無疑的,也有效、迅速多了。

  熊鎮東保持笑容,表情沒多大改變。

  「你帶幾個弟兄,先過去埋伏。

  我應付這群人,等一下就趕過去。」

  他早就打定主意,要親手逮住陳逵。

  黃彥點頭,轉身又走進鐵皮屋裡。

  倒是小柯瞪大眼睛,連退了好幾步,有些不安的說道:「老大,嫂子來了!」

  喊慣了的稱呼,他一時還改不過來,就瞧見,夜色之中,一身黑衣的宜靜,俏
臉凝霜,一步一步的,筆直朝熊鎮東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腳步。

  他低著頭,擰眉看著宜靜。

  「妳--」

  才剛說了一個字,她已經揮出一拳,重重朝他左眼揍下去!全警界都知道,號
稱警界女諸葛的丁宜靜,可是知書達禮、氣質高雅、冷靜理智。

  她總是從容,鎮定,甚少發脾氣,對每個人都沉靜有禮--唯一的例外,就是
熊鎮東。

  這一拳她可是用盡全力,熊鎮東痛得大叫,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的左眼會被
她打掉。

  「媽的,妳做什麼?」

  他咆哮著,一手摀著左眼。

  宜靜瞪著他,表情冰冷,眼裡卻冒著怒火。

  「明明知道是我們了,你們為什麼還要開槍?」

  「黑成一片,誰知道是誰啊?」

  她更氣更惱。

  「厲隊長按照程序,先鳴笛,才表明身份,為什麼還有人開那一槍?」

  熊鎮東摀著左眼,低咒了幾句。

  「那、那是一時收不及嘛!我已經偏掉了啊!」

  他振振有詞的回答。

  「不然,憑我的槍法,他活得到現在嗎?」

  要不是考慮到,事情不能鬧得太大,不然,他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想,趁著
一團混亂的時候,把厲大功一槍幹掉,讓這位「全民英雄」,光榮的因公殉職的!
宜靜眼前一黑。

  「那一槍是你開的!」

  「是我開的又怎樣?」

  他存心耍賴。

  「反正,又沒傷到他。」

  「這不是重點!」

  「不然,重點是什麼?」

  他瞪著她,存心挑釁。

  「妳會心疼嗎?」

  轟--怒火在她腦子裡炸開,她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克制著不要理會,他
毫無理性可言的挑釁,把注意力拉回工作上。

  「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冷聲質問。

  「我們整隊出來喝酒啊!看到可疑人物,就跟過來啦,對不對?」

  他轉頭挑眉,站在旁邊的小柯,立刻用盡全力的猛點頭。

  「出來喝酒,會帶著全部的裝備嗎?」

  「呿,我們飛虎隊破案無數,不知多少下三濫想找我們麻煩,我們當然得隨時
抱持著警戒狀態。」

  熊鎮東聳肩。

  根本是胡說八道!這種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的謊言,他竟也能說出口?!

  宜靜捏緊拳頭,幾乎想再給他一拳,把他的右眼一併打成貓熊眼。

  「署長已經下令,把陳逵的案子,移交給我們了,你卻還故意插手。」

  「喂喂喂,請搞清楚,誰故意了?我都說了,這是巧合嘛!我只是見義勇為,
順手幫你們一個大忙。」

  「別再跟我兜圈子了。」

  她冷冷的點破。

  「你根本沒把線索全部移交給我們!」

  在她所收到的線索中,根本沒有這個合夥人的名字,更沒有落腳地點。

  今晚的一切,是她靠線報,匯整得知的。

  飛虎隊卻能在同一時間趕到,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暗槓了某些線索。

  就算被人當面點破,臉皮厚如銅牆鐵壁的熊鎮東,只是再度聳聳肩,表情更加
無辜。

  「大概是移交時,不小心遺漏了吧!」

  「熊、鎮、東!」

  宜靜氣得怒叫出聲。

  「你就算要搶功,也用不著編這些拙劣的借口!」

  終於,熊鎮東臉色變了。

  「等等,妳有沒有搞錯?搶功?!

  是誰在搶功?這件案子本來就是我們在辦的!」

  清澈的眸子,從鏡片後睨著他,秀麗的小臉上,漸漸沒了怒氣,取而代之的,
是比冰山還冷漠的神情。

  這個人根本無可救藥了!宜靜再度明白,跟熊鎮東爭吵,純粹只會浪費時間。

  要他心生悔意,或是承認錯誤,根本就是緣木求魚。

  看清事實後,她轉身就走,懶得再跟他繼續爭論,甚至連看都沒再看他一眼。

  她的態度讓熊鎮東更火大,當場就嚷了起來。

  「喂,咱們話還沒說完耶!妳要去哪裡啊?!」

  就算是吵架,也得吵出個輸贏吧!眼看她頭也不回,愈走愈遠,他連聲咒罵,
邁開步伐就想追上去,質問她怎麼可以臨陣脫逃。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小蔡剛好從鐵皮屋裡,匆匆奔了出來。

  「老大!」

  小蔡高聲喊了一句,接著咚咚咚直跑到熊鎮東面前,才壓低了聲音報告。

  「副隊長他們,已經找到陳逵的落腳處了。」

  這麼快?熊鎮東擰起濃眉。

  這麼說來,陳逵那傢伙,所待的地方,離這裡並不遠。

  辦案最忌打草驚蛇,一切都講求速戰速決,不能拖拖拉拉,讓敵人有時間加強
防備。

  既然知道了陳逵的下落,隊員們也已埋伏妥當,那他也得立刻趕去,才有機會
逮住那條大魚。

  為了趕去逮人,熊鎮東迅速下了決定。

  他心有不甘的,再朝那修長的背影,看了一眼之後,才轉過身,跨出大步,一
面沉聲喝令。

  「咱們走!」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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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09: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會議室中,照例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會議桌的兩旁,分別坐著兩隊代表,雙方壁壘分明,就連表情都截然不同。

  只是,不同於先前,這回飛虎隊的隊員們,個個眉開眼笑、如沐春風;反倒是
飛鷹隊員,不但神情凝重,還忿忿不平,一副剛遇著強盜,被搶了東西的臭臉--
沒錯,他們就是被「強盜」

  搶了。

  而那群「強盜」,就是眼前這群寡廉鮮恥的傢伙!署長坐在會議桌前,看著桌
上,那疊厚厚的破案演示文稿,心裡沒有破案後的欣喜,反倒是五味雜陳,不知該
高興,還是該生氣。

  能破獲這樁走私槍械的案子,還逮著陳逵,扣了那滿滿幾貨櫃、價值上億的軍
火,的確算是大功一件,不但媒體爭相報導,連他這個警政署長,也覺得與有榮焉


  問題是,破獲這樁案子的,是老早就被下令,該移交本案,不得再插手的飛虎
隊!署長抬起頭來,看著喜孜孜的熊鎮東,語重心長的歎了一口氣。

  「這件案子,飛虎隊處理得很不錯。」

  這群粗勇的漢子,行動力一流,逮著孫一彪後,就一鼓作氣,問出陳逵的下落


  他們的行動快,狠,准,趁夜又包圍了陳逵,還不到天亮,就逼得這槍械走私
的大盤商,乖乖束手就擒。

  熊鎮東面有得色,還很故意的,瞄了厲大功一眼,才揚聲回道:「謝謝署長!


  厲大功倒也不怒不氣,英挺的身軀坐得筆直,男子漢的形象魅力滿分,俊朗的
臉龐上,不見半分怒意。

  倒是坐在一旁的宜靜,嚥不下這口氣,逕自起身,冷冷的開口。

  「報告署長,這件案子已屬於飛鷹。

  飛虎隊卻不遵守指示,執意插手,不但浪費本隊資源,還極可能造成本隊危險
。」

  署長連連點頭,再度歎了一口氣。

  「沒錯,飛虎隊是抗命在先。」

  這就是他愁眉不展的原因。

  抗命的手下,立了大功,是該罰還是該賞,都讓他傷透腦筋。

  宜靜的態度很堅定,口氣更冷。

  「既然抗命在先,就得嚴懲。」

  熊鎮東可不服氣了,揮出巨拳,猛搥會議桌,發出轟然巨響,差點把會議桌當
場砸爛。

  他怒沖沖的伸手,指著那張秀麗的臉兒。

  「喂,妳要搞清楚,我跟弟兄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才把人逮回來的!妳要
是眼紅,就直說了,幹麼拐彎抹角的,拿『抗命』這頂大帽子,扣在我們頭上?」

  「因為,你們抗命是事實。」

  面對他的龐大與怒氣,她也毫不退縮,堅持立場。

  眼看兩人僵持不下,又怕氣過頭的熊鎮東,會當場發面,像抓狂的大金剛似的
,破壞會議室內的設備,署長連忙出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

  抗命是事實,立功也是事實,既然如此,就算是功過相抵。

  但是,為了給予警告,熊鎮東還是記警告一支。」

  熊鎮東收回拳頭,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哼,記警告就記警告,有什麼了不起,他又不是沒被記過警告。

  「不行,這樣的懲罰太輕了!」

  宜靜卻堅持不肯讓步。

  「除了抗命,飛虎隊的線索還移交不全,造成我們查案上的困難。」

  他勾起嘴角,雙手一攤,存心跟她槓上了。

  「冤枉啊,要是線索移交不全,你們怎麼還能找著孫一彪呢?」

  他笑得可壞了,黑眸半瞇,要瞧瞧她還能說出什麼來反駁。

  憤怒的火焰,燒得宜靜眼前一陣黑、一陣紅。

  能找著孫一彪,全是靠著她匯整線索、搜羅情資的絕佳能力。

  只是,到底是夫妻一場,他摸清她的性格,知道她向來不肯居功,絕不會在公
共場合,當著隊員們逕自攬功上身。

  只是,雖然她不說,但她付出的心力,飛鷹隊員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林傑當場跳起來,氣得哇哇大叫。

  「開什麼玩笑!我們能找到孫一彪,可不是靠你們的線索,而是宜靜聰明細心
,耗費一番功夫,才查出--」

  白嫩的小手舉起,制止了林傑的發言。

  「林傑,謝謝你。」

  她輕咬著唇,怒極反笑。

  「不用多說了。」

  「但是--」

  「反正案子破了,署長也作出決定。

  其餘的事情,多說無益,都不值得我們再浪費唇舌。」

  她坐回原位,態度由冰冷強硬,轉為寧靜從容,嘴角的淺笑,看來更是顯得莫
測高深。

  見她放棄抗爭,著長鬆了一口氣,熊鎮東更是意態猖狂,像是個剛打勝仗的戰
士,笑得志得意滿,驕傲得收斂不住,不論表情或眼神,都毫下掩飾的,故意挑釁
厲大功。

  只是,厲大功沒跟他一般見識,甚至還保持風度,回以禮貌的微笑。

  那笑容,看得熊鎮東胸口一悶。

  媽的,真不痛快!明明是他贏了,為啥這傢伙還笑得出來?!

  好不容易解決了燙手山芋,署長收起那疊破案報告,立刻決定走為上策。

  「好了,會議到此結束,你們兩隊各自回總部去。」

  他站起身,快步就往門口走去。

  眼看長官離席,眾人也紛紛站起身來,熊鎮東卻仍瞪著厲大功,只覺得一股悶
氣,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簡直像是梗了一塊石頭似的。

  當他瞧見,坐在厲大功身邊的宜靜,仰起頭來,雙眸注視著厲大功,彎著軟嫩
的唇,露出盈盈淺笑時,梗在他胸口的石頭,瞬間像是膨脹了百倍!她笑得輕柔,
語調也柔柔,跟先前與他爭吵對質時的冰冷嚴厲,根本截然不同。

  「厲隊長,」

  她微笑著,聲音雖不大,但卻清晰的傳進每個人耳裡。

  「請問,你今晚有空嗎?」

  厲大功挑眉,雖然有些訝異,卻沒有表現出來。

  「有什麼事嗎?」

  他問。

  宜靜優雅的起身,走近幾步,垂斂的眼睫,遮住雙眸中的光亮。

  她的語氣,仍是輕輕柔柔。

  「我已經離婚三個多月了,有些事情,我想跟隊長仔細商量商量。」

  兩人站得很近,俊男配上美女,畫面美得像是一幅畫。

  可惜,有人卻不懂得欣賞。

  熊鎮東猛然發出一聲咆哮,笑容老早不見了,大臉上表情猙獰。

  「商量什麼啊?!」

  他怒叫著,被嫉妒蒙了眼,霎時衝動的想撲過去,當場掐死厲大功。

  飛虎隊的隊員們,知道大事不妙,立刻發揮矯健的手腳,急忙撲了上去,強壓
住抓狂的熊鎮東。

  只是,隊長平時就力大無窮,生氣時簡直就像暴動的猛獸,非得幾個大男人用
盡全力,才能勉強制住他。

  還沒踏出門的署長,無奈的轉過身來,深深歎了一口氣,在心裡惋惜,自個兒
走得不夠快。

  被壓在地上的熊鎮東,仍在狂吼怒叫。

  「老大!」

  「老大,你冷靜點。」

  「壓住他!快壓住他!」

  「唉啊!」

  揮動的巨拳,狠狠打中小蔡的下巴。

  小蔡哀嚎的飛跌出去,一旁的小柯,連忙上來補位,用盡吃奶的力氣,壓住熊
鎮東的手臂。

  全身被制的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隊員們不敢鬆手,而他喘著氣,胸膛起伏,沾了汗的濕發,亂糟糟的落在眼前


  他雙眼通紅,瞪著眼前的男女,恨得牙齒幾乎要咬碎了。

  「你們這對姦夫淫--」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那雙清澈的眸子掃來,冷冷的睨著他,竟逼得他把
那個字吞了回去。

  他轉過頭,從鼻子裡,氣惱的哼了一聲。

  宜靜注視著他,用最冷靜的語調,像是教育無知的小孩般,緩緩的、緩緩的說
道:「我已經跟你離婚了。」

  「可是,這傢伙還已婚啊!」

  她嫣然一笑。

  「那又怎麼樣?」

  她就是故意要氣他!如她所料,效果出奇的好。

  熊鎮東氣得臉紅脖子粗,額上青筋猛跳,幾乎就要爆血管了。

  咆哮聲再度傳遍會議室,他奮力掙扎,險些就要掙脫箝制。

  隊員們卯足了力氣,壓住隊長的身子,卻封不住他的嘴。

  氣瘋了的熊鎮東,口不擇言的怒叫:「妳,妳妳妳妳妳……妳寧可當這傢伙的
情婦、當這傢伙的小老婆,也不願跟我當夫妻,非要跟我離婚不可?」

  宜靜沒有發怒,只是靜靜的提醒:「離婚是你提議的。」

  他吼得更大聲。

  「那是因為,妳給我戴綠帽子啊!」

  瞬間,會議室內的所有人,都錯愕得呆住了。

  哇!這可是不得了的八卦啊!關於這對美女與野獸的結合,雖然至今仍引人津
津樂道,但是,關於他們離婚的理由,卻是一個更大的謎團,警界裡議論紛紛,卻
沒有一個人,膽敢去間兩位當事人。

  萬萬沒想到,這個不解之謎,竟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由熊鎮東自個兒吼
了出來。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宜靜竟會給熊鎮東戴綠帽子?!

  事情的發展,出乎眾人意料,在好奇心作祟之下,每個人都乖乖待在原地,一
步也不肯移開,全都豎起耳朵,聽著這對夫妻--噢,不,前夫妻--的爭吵,想
從中聽出些蛛絲馬跡。

  被指控紅杏出牆的宜靜,不羞不氣也不怒,表情仍是那麼平靜。

  她注視著熊鎮東,筆直望進他的眼裡,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從來不曾,做過
對不起你的事。」

  「但是,大家都說,妳跟厲大功有一腿!」

  「別人這麼說,你就信了?」

  「罪證確鑿啊!」

  熊鎮東的表情扭曲,只覺得怒火,燒灼得他的胸口都在發疼。

  「我笨,之前不曾信過。

  但是,我卻親眼從飯店監視記錄裡頭看見,你們兩個去開房間!妳是要說我看
錯了嗎?還是要說我眼睛瞎了?」

  受到嚴厲指責的宜靜,垂下長長的眼睫,有半晌的時間,只是站在原地,既不
動,也不開口反駁。

  室內陷入沉默。

  一會兒之後,平靜的語調才又響起。

  「眼見不一定為憑。

  這件事情,只是證明了,你從頭到尾,就沒有信任過我。」

  她抬起眼睫,從來澄淨無波的眼裡,竟閃過水光。

  「我跟你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

  丟下這句話後,她轉身就走,逕自離開會議室。

  她走得極快,不願意讓別人瞧見眼眶裡,抑制不住的淚。

  只是,眾人眼尖,偏偏都瞧得一清二楚,看見一滴淚水,悄悄滾出眼眶,滑下
粉頰。

  錯愕的情緒,充塞在每個人的心頭。

  宜靜哭了!她掉的那滴淚,比熊鎮東的指控,更震撼人心,女性要在警界--
尤其是飛鷹特勤小組,這種積極對抗犯罪的第一線單位裡服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而宜靜的表現,從來都是可圈可點,即使面對再大的危機、威脅,她都能保持
冷靜,從容以對。

  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失態的模樣,更沒有人,見過她哭泣……直到今天。

  男人們的表情,從好奇、震驚,逐漸轉為指責,目光有志一同的,全盯著被壓
在地上的熊鎮東。

  他被看得可不爽了。

  「看什麼?!

  錯的又不是我!」

  他怒聲咆哮。

  「偷情的又不是我,是她啊!是她跟厲大功啊!我從監視記錄裡,親眼看見他
們兩個到希爾頓飯店開房間,要不是我去查案湊巧看見,這頂綠帽還不知道他媽的
要戴多久!」

  該死,為什麼回想起那件事,他的胸口就會揪得發痛?飛鷹特勤小組的隊員們
,先是一愣,接著彼此交換了個眼神。

  現在,他們看著熊鎮東的表情,全轉為同情了。

  「喂,你們那是什麼表情?」

  他大聲質問,雙臂用力一振,終於掙脫了隊員們的箝制,恢復自由之身。

  被指控為「共犯」

  的厲大功,先是歎了一口氣,才嘩慎的問道:「熊隊長,你指的,是在希爾頓
飯店?」

  「就是希爾頓!」

  熊鎮東握緊拳頭,全身的骨節,都在嘎嘎作響,雙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媽的,他真該在昨晚,一槍就殺了這傢伙!林傑卻跟著開口發問:「是八月二
十九號那天嗎?」

  熊鎮東轉頭,瞪著林傑,濃眉緊擰。

  日期沒錯。

  他去辦案,調出希爾頓飯店的監視記錄,就是在八月二十九日那卷記錄上,看
見了幾乎讓他瘋狂的畫面。

  只是,為什麼連這傢伙也知道正確日期?難道他們偷情的事,所有人其實都一
清二楚,只有他這個做丈夫的,被傻傻的蒙在鼓裡?阿華也開口了。

  「熊隊長,監視記錄上,他們是一同走進1522號房嗎?」

  熊鎮東迅速轉頭,換了個對象,繼續怒瞪。

  只是,他強烈的本能,陡然嗅出,有某種不對勁的氣味。

  「是1522號房,沒錯吧?」

  阿華再度追問,表情在嚴肅中,又帶著無奈與同情。

  那股不對勁的氣味,愈來愈濃了。

  但是,他拉下下臉來,還是硬著頭皮,凶巴巴的回答:「是又怎樣?」

  熊鎮東得到的反應,是飛鷹隊員,全體一致,為他搖頭默哀。

  「他媽的,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他氣怒交加的質問,一手扯住林傑的領子,猛地把他抓到眼前,用力的搖晃。

  「給我解釋清楚!」

  「好好好好……」

  被晃得頭昏眼花的林傑,差點要吐出剛吃下的午餐。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平伸,試圖安撫這個大傢伙。

  「我說、我說,我現在就解釋給你聽。」

  熊鎮東瞪著他。

  「呃,可以先讓我站著嗎?我不習慣懸空說話。」

  林傑提出要求。

  巨掌一鬆,林傑雙腳一落地,立刻閃到五公尺外,就怕又被逮回去,像塊臘肉
似的,吊在半空搖啊搖。

  「說!」

  炸雷似的聲音響起。

  林傑先拍拍胸口,才看著熊鎮東,慢條斯理的宣佈。

  「熊隊長,八月二十九號那天,希爾頓飯店的1522號房裡,不只有宜靜跟
我們隊長。」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他很好心的補充解說。

  「那天,我們整隊十幾個人,全待在裡頭,監聽樓下一樁軍火交易的進行。」

  熊鎮東的臉色一僵。

  「這一切都有辦案記錄可查。」

  厲大功徐聲說道。

  「為了掩人耳目,我們才會分批進飯店。」

  阿華分析著。

  「熊隊長,你沒有看完全部的監視記錄吧?所以才會只看見,宜靜跟隊長一同
進房間的畫面。」

  沒錯!他是沒看完全部的監視記錄。

  他只看見,宜靜跟厲大功走進房間,就氣得沒了理智,當場衝回家,對著宜靜
咆哮怒罵,甚至衝動的要求離婚……「既然是辦案,那她當初為什麼沒告訴我?」

  他握緊拳頭。

  林傑聳肩。

  「因為,你相信眼見為憑啊!」

  會議室內,再度陷入沉默,只聽得到熊鎮東粗重的呼吸。

  他抬起頭來,環顧每個人,看見一張又一張充滿同情的表情。

  有生以來,他未曾從別人的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

  惱羞成怒的他,怒瞪著所有人,大聲咆哮著。

  「現在是怎樣?你們的意思是什麼?」

  他又吼又嚷,掩飾心裡的焦慮與不安。

  「難道,我搞錯了嗎?是我搞錯了嗎?」

  大夥兒都選擇保持沉默,只有以冷酷無情聞名於黑白兩道的飛鷹副隊長江震,
難得開了口。

  「對。」

  那個字,像是銳利的刀子,重重捅進熊鎮東的心窩。

  暈眩襲來,他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一句驚天動地,簡直像是野獸踩到捕獸夾時所發出的絕望哀嚎,頓時響徹雲霄


  「宜靜!」



  寒流壓境,氣溫不到十度。

  烏雲盤據不散,大雨嘩啦啦的直下,從清晨不到午後,仍沒有要停的跡象。

  雨水落在肌膚上,冷得椎心刺骨。

  這種鬼天氣,最是適合負荊請罪!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熊鎮東雖然脾氣暴躁、頭腦簡單,但是一發現自己犯了大錯,還能立刻做出正
確判斷,決定低頭道歉。

  於是,飛鷹總部的台階前,一大清早就出現了龐大的「路障」,每個人踏進總
部前,都會多瞧上一眼,有的同情、有的不以為然,有的還會丟下幾聲冷笑。

  所有反應,熊鎮東都照單全收。

  風瀟瀟、雨濛濛,他跪在飛鷹總部前,一動也不動,乖乖的懺悔。

  弄清楚來龍去脈,知道誤會宜靜後,他簡直想掐死自己。

  只是,在懲罰自己之前,更重要的是,他得去道歉--他得去求宜靜原諒才行
!冷雨一陣又一陣,淋得他全身濕透,就算是鐵打的身子,在這種冷風冷雨裡,跪
上一整天,肯定也會受不了。

  但是,他忍著、受著,跪在原地,就是不起來。

  熊鎮東心裡有數:他該罰!刺骨的寒冷,倒是讓他的腦子清楚許多。

  有生以來,他首度願意承認,自個兒嫉妒厲大功。

  就因為嫉妒,當他在婚前聽見,厲大功與宜靜之間,曾有情愫的傳言,才會格
外的介意。

  他很想問她,那些傳言,是否都屬實?對她來說,他是不是只是顆煙霧彈?偏
偏,他又問不出口。

  當初,會對宜靜一見鍾情,的確是因為她的美色。

  但隨著時間流逝,相處的時間漸多,他才發現除了美麗,她的正直、她的善良
,她偶爾流露的溫柔,或是嬌柔軟弱,更加的吸引他,讓他無法自拔。

  而她在男女情慾上的生澀反應,又證明了,在他之前,沒有人曾經碰過她、嘗
過她……好吧,他願意承認,他是自私又混蛋的大男人,但是當他確定,她粉嫩細
緻的身子,只屬於他一個人時,他簡直高興得想到屋頂上,對著月亮跳舞大笑!婚
後的日子,讓他滿足得連作夢都會笑,那些流言蜚語,逐漸也被拋到腦後……直到
,他親眼從監視記錄上,看見宜靜跟厲大功走進飯店房間!他氣瘋了。

  嫉妒與憤怒,蒙蔽了他的理性。

  那天,他趕回家裡,把辦案數日、疲累不已的宜靜,從睡夢中挖起來,對著她
破口大罵。

  「妳竟跟那個傢伙去開房間!」

  累極的她,茫然的蹙眉。

  「誰?」

  「厲大功!」

  他吼出那個名字。

  她撐著額頭,雖然累極,卻仍耐著性子,想跟他解釋。

  「你誤會了,我們是……」

  「什麼誤會?!」

  他吼著打斷她。

  「我親眼看到的,難道還有假?」

  然後,他開始咒罵,不斷的咒罵、不停的咒罵,絲毫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只是
一味的咒罵她的背叛、她的不貞。

  累極倦極的她,在他連串指控下,神色從亟欲解釋,漸漸轉為凝怒。

  一句接一句的指控、咒罵,終於讓她也失去耐性。

  「對,我就是跟他去開房間。

  怎麼樣,你滿意了嗎?」

  她冷冷的說道。

  熊鎮東頭一次有掐死女人的衝動。

  「妳、妳……你們……你們……你們這對……這對……」

  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偏偏就是講不出來那一句。

  「姦夫淫婦,是嗎?」

  她卻口氣冰冷地替他提了辭。

  「他媽的!」

  他吼叫著,而後衝口而出。

  「我要離婚!」

  纖弱的身子,輕輕一震,秀麗的臉上卻不動聲色。

  「離就離。」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離婚,她搬出他們的家,從此形同陌路,就算是偶爾在警政
署碰面,也對他視而不見,把他這麼大一個人,當作透明的空氣--回想到這裡,
熊鎮東簡直想把自己揍昏。

  媽的,他真該被天打雷劈,千刀萬剮!他該被--該被--貧乏的想像力,想
不出什麼適合的懲罰方式,他痛恨自己的頭腦簡單,半趴在地上,沮喪得想用頭去
撞地面。

  「熊隊長。」

  清冷的聲音,在雨聲中響起。

  熊鎮東又驚又喜,猛然抬起頭來,果然看見那張清麗的臉兒。

  她撐著傘,垂著眼,雙眸從鏡片後,冷冷的睨著他。

  「這裡是公共場所,麻煩你移駕他處,不要在這裡阻礙交通。」

  「宜靜!」

  他衝動的想爬起來,卻又想起,自己是來道歉的,連忙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我已經盡了告知的義務,你不走是你的事。」

  她不再多看熊鎮東一眼,輕描淡寫的說完就轉身,連一秒鐘都不肯多留。

  「宜靜!」

  他連忙又叫住她,急切的說:「宜靜,我知道錯了!他們跟我解釋過,是我誤
會妳了。」

  「很好。」

  她的態度,彷彿他的誤會與否,都跟她無關緊要。

  她甚至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我道歉!」

  她回答得很乾脆。

  「我不接受。」

  熊鎮東咬著牙,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她斬釘截鐵的回答,還是讓他畏縮了一
下。

  當了一年多的夫妻,讓他多少明白,要讓她生氣不容易,但是一旦惹她生氣,
要她消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為求佳人原諒,他不肯放棄,甚至厚著臉皮,把當年用過的招數,再度
搬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用最大的聲量喊道。

  「丁宜靜!」

  他咬牙,用最堅定的語氣、最強烈的決心重施故技。

  「妳要是不肯原諒我,我就一直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話說,誠意感動天,這招還多少有點用吧?果然,她停下腳步了!熊鎮東心中
燃起一線希望。

  他注視著她,看著她緩緩回過頭來,注視著全身濕透的他,軟嫩的紅唇微張,
輕聲說:「那你就別起來了。」

  說完,她就走進飛鷹總部,不再理會他。

  滂沱大雨中,只剩下目瞪口呆、渾身濕答答,狼狽到不能再狼狽的熊鎮東,頹
喪的跪在原處,呆望著宜靜遠去的背影,深刻的醒悟到一件事。

  原來,老招數不一定管用啊!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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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老招數徹底失敗!承認失敗,對他來說並不難。

  只是,要他放棄?!

  嘿嘿,休想!熊鎮東決定改弦易轍,換個方法,正面進攻。

  他查出宜靜離婚後,獨居在市區某棟公寓裡,又查出她的班表,找到她最近一
次的排休日期。

  那天清晨,天際還濛濛亮,他就已經開著車子,在公寓門前不遠處,熄火等待
著。

  他等啊等,雙跟沒離開過公寓的門,直等到十點左右,確定她沒有出門後,才
下了車,大步往公寓走去。

  這一排公寓,屋齡都有十五年以上,樓高六層,外牆髹著白漆,樓下鐵門則早
髹了紅漆。

  大門雖然鎖著,但對他來說,並不算是障礙,他只用一根鐵絲,就搞字了那個
鎖,大搖大擺的進了公寓,直上五樓。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看著那扇緊閉的鐵門,熊鎮東伸手,用粗大的食指,按下電鈴。

  啾、啾啾啾啾啾啾。

  電鈴聲響起,他透過鐵門的間隔,看著裡頭的木門,心裡還不忘默念著,這幾
天幾夜以來,他絞盡腦汁才想出的道歉字句。

  只是,等了幾分鐘,門卻遲遲沒有打開。

  屋裡的宜靜,甚至沒有打開裡門,探頭瞧瞧訪客是誰。

  怪了,她沒聽見嗎?他擰起眉頭,再度按下電鈴。

  啾、啾啾啾啾啾啾。

  沒反應。

  粗大的食指,第三度按下電鈴。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電鈴聲響啊響
,啾到都快破音了,門內卻還是靜悄悄,沒任何反應。

  濃眉擰得更緊了。

  熊鎮東鬆手,不再虐待電鈴,啾啾聲戛然而止,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他瞪著眼前的兩重門,表情從原先的期待,轉為狐疑。

  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宜靜一定在屋裡。

  就算她趁著休假,打算好好補眠,但剛剛那陣電鈴聲,肯定也能把她吵醒。

  那麼,為什麼她沒來開門?熊鎮東雙眼直瞪著門,焦慮得頭頂都快冒煙了,還
是遲遲不見宜靜現身。

  現在該怎麼辦?在門外喊她嗎?不行,聽見他的聲音,她八成不會來開門。

  還是說,乾脆連這兩扇門也一併撬開?唔,這也不行,按照她的脾氣,他要是
逕自開鎖,闖了進去,無疑是火上加油,只會讓她更生氣。

  各類想法在他腦子裡轉啊轉,他籌備了這麼多天、花了這麼多功夫,準備了滿
腔的道歉詞,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卻連一句話都沒能跟她說,甚至根本見不著她!
事到如今,計劃得改一改了。

  熊鎮東走出公寓,繞到公寓旁的小巷內,瞇著眼觀察環境。

  如他所料,這類公寓的防火巷,寬度不到兩公尺,兩棟公寓後陽台跟氣窗,樓
樓相對,間隔並不遠。

  熊鎮東抬頭,先看定目標,雙手撐住兩邊的牆,再稍稍一蹬,雙腳也分別抵上
牆面,然後--他開始往上爬。

  區區幾層樓的高度,可還難不倒他,俐落的身手,撐著兩面牆,矯健得媲美野
生動物,沒兩三下的功夫,就爬到五樓的高度。

  五樓的氣窗半開著,離他攀爬的位置,稍微有點距離。

  他撐在五樓的高度,憑著多年來追緝歹徒練出來的身手,跟不怕摔斷脖子的決
心,做著水平移動,健碩的的身軀,終於來到氣窗外頭。

  他嚥下歡呼,無聲的咧嘴,得意洋洋的笑著,再探頭往氣窗內一瞧--下一秒
,窗內的「美景」,讓他瞬間雙眼發亮。

  噢,天啊!這是離婚三個多月以來,他所遇到,最美好的一件事了!氣窗之內
,恰巧就是浴室,而巧得不能再巧的是,不肯來開門的直靜,就背對著他,嬌軀一
絲不掛,沐浴在蓮蓬頭灑出的溫熱水花下。

  熊鎮東幾乎要呻吟出聲。

  就算用槍轟掉他半個腦袋,他也忘不掉,她嬌軀的每寸細節。

  如今,那白嫩的肌膚,因為溫熱的水花,浮現淡淡的紅暈,一顆顆的水珠,像
在親吻她的肌膚,溜過圓潤的粉肩,曼妙的背、纖細的腰、渾圓的粉臀,修長的雙
腿……熱水嘩啦啦的灑下,她微微側過身子,胸前圓潤的弧度,已經隱約可見。

  對、對!他瞇著眼,在心中吶喊。

  再轉過來點,寶貝!對,再一點點、只要再一點點……「啊!」

  驀地,尖叫聲從背後響起。

  看得雙眼發直,幾乎要流口水的熊鎮東,猛地回過頭去,跟隔壁公寓五樓內一
個驚慌失措的少女打了照面。

  「色狼!有色狼啊!」

  少女尖叫著,砰的一聲,關上後陽台門,飛快的衝進屋裡去了。

  「媽,快報警!有色狼在偷窺啦!」

  他低咒一聲,再轉過頭來時,氣窗內的春光早已銳減。

  雖然,如他所願的,那誘人的嬌軀,真的轉過身來,但是令人扼腕的是,嬌軀
上卻多了一條礙眼的浴巾,讓他的「福利」

  蒙受極大損失。

  窗外的熊鎮東,惋惜的頻頻歎氣,而窗內的宜靜,卻是抓緊浴巾,俏臉上有著
錯愕、訝異,以及漸漸燃起的怒意。

  雖然沒戴眼鏡,視線有些矇矓,但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窗外的「色狼」,就
是她的前夫。

  「你在做什麼?」

  她瞪著窗外。

  「我來找妳。」

  「找我?找我不需要爬牆吧?」

  「因為妳不肯開門啊!」

  他振振有詞的回答,還厚著臉皮,反過來質問她:「妳既然在家,為什麼不開
門?」

  「我不想被打擾。」

  「那妳電鈴是裝假的啊?」

  她瞇起雙眸,一字一句的強調。

  「我不想被『你』打擾。」

  熊鎮東過了幾秒,才聽出她話裡的意思。

  「媽的,妳知道是我?」

  他忿忿不平的問。

  「我會認不出你的車嗎?」

  她反問。

  今早她拉開窗簾,一眼就瞧見,樓下停著那輛維修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藍色轎車


  當十點多,電鈴聲響起時,她就猜出,是熊鎮東找上門來,才會任由電鈴聲響
了大半天,也堅持不肯開門。

  沒想到,這仍阻止不了他。

  前門不開,他竟能爬上五樓來,還撐在窗外,不知偷窺了她多久!清澈的眸子
,凝著濃濃怒意,直瞪著這「現行犯」,而他竟絲毫不知羞恥的,還咧著大嘴,露
出高興的表情。

  「這麼說來,妳一直沒忘記我嘍?」

  熊鎮東喜孜孜的問。

  宜靜絕望的閉上眼,心中暗罵自己,居然忘了這個男人的臉皮,可是厚得有如
銅牆鐵壁,就算被逮著偷窺,他還是不反省、不慚愧,甚至還懷疑,她對他舊情難
忘。

  無力感湧上心頭,她懶得跟他多說,抓緊浴巾,轉身就要離開浴室。

  眼看她要走了,熊鎮東連忙喊:「喂,別走啊,妳的鄰居已經報警了,妳快讓
我進屋去!」

  她回眸,丟下三個字。

  「你作夢。」

  說完,她踏出浴室,走回臥室,自顧自的穿上衣服。

  窗外的熊鎮東卻不肯善罷干休。

  「宜靜,」

  他的聲音很大,就連臥室裡也聽得見。

  「警察來了沒關係,我還可以應付得來。

  但是,妳想想,記者很可能也會跟著來喔!」

  正在穿衣服的她,身子微微一僵。

  窗外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宜靜,妳的電視是開著的嗎?」

  「等一下記者要是訪問我,我就坦白一切,再對著攝影機,對妳道歉,請妳原
諒我。」

  「妳千萬要看喔!」

  她站在臥室裡,一動也不動。

  這根本是威脅!她不接受威脅。

  但是,她偏偏又知道,這個男人可是說到做到,他絕對可以面子、裡子全不要
,當著攝影機,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出來,讓兩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
全台灣的熱門八卦人物。

  想到那種情況,她就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天啊,她怎麼會識人不清到這種地步,竟然曾經嫁給這種男人!宜靜呻吟著,
把臉埋進掌心裡。

  只是,雖然蓋住雙眼,她卻關不住耳朵,窗外的聲音,陰魂不散的再度傳了進
來。

  「老實說,我一直很想在攝影機前唱歌。」

  他很大聲的「自言自語」,還假裝思索了一下。

  「嗯,妳覺得,我該唱什麼好呢?唱我們的定情曲?」

  她的回答,是一陣微弱的呻吟。

  「啊,我好像聽到警車的聲音了。」

  他清了清喉嚨,用那破鑼嗓子,嗯嗯啊啊的試了幾個音。

  「我是不是該先開開嗓,免得等一下唱不出聲音來?」

  夠了!她投降!宜靜用冰冷的手指,穿妥衣裳、戴上眼鏡,坐在床邊,連連深
吸幾口氣,努力壓抑住,此生以來第一次浮現的殺意。

  一會兒之後,她才起身,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往後陽台。

  後陽台的鐵窗上,赫然掛著一隻龐然大物。

  熊鎮東不知何時,已經改撐為攀,攀掛在鐵窗外頭,一瞧見她就樂得直笑,就
像只大猩猩似的,興高采烈的在等著,她來開鐵窗的鎖。

  這幕荒謬的景況,讓宜靜幾乎要懷疑,她現在如果丟出一根香蕉,這傢伙會不
會為了接那根香蕉,鬆開雙手,直接摔下五樓去?唉,要是真用一根香蕉,就能解
決這傢伙,那該有多好啊!她認命的開了鎖,看著他得意的吹了聲口哨,矯健的攀
著鐵窗,爬過兩公尺左右的距離,輕而易舉的就鑽了進來。

  「嘿,謝啦!」

  熊鎮東樂不可支,還對著她,擠出自認為最友善、迷人的笑容,想緩和一下氣
氛。

  她卻視而不見,轉身就往屋裡走去,直接走到沙發前,逕自坐下。

  那雙纖瘦的手臂,交疊在胸前,秀麗的臉上,更不見半分笑意,態度嚴肅得像
是正準備跟他談判。

  熊鎮東厚著臉皮,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基於職業本能,以及強烈的好奇心,
他打從進屋起,就不忘打量四周。

  公寓雖小,僅有兩房一廳,外加一間廚房,跟一套衛浴設備,卻被她整理得簡
單舒適。

  較為不同的是,屋子裡頭,看不見任何與工作相關的東西,讓人根本猜不透屋
主的職業--他還記得她的習慣。

  工作與生活,被徹底分割,工作上的一切,絕不帶回家中。

  就連婚後的那段日子裡,她在家裡,也幾乎不提工作上的事。

  坐在沙發上的宜靜,任由他東張西望,在屋裡探頭探腦,瞧了好一會兒,才冷
淡的開口質問。

  「你到底想怎麼樣?」

  熊鎮東兜轉回客廳,認真的看著她,努力想表現出他滿腔的誠意。

  「道歉。」

  他說。

  「我說過了,」

  她的聲調,還是那麼冷淡。

  「我不接受。」

  嘩啦!滿腔的誠意,被潑了一桶冷水。

  他擰著眉頭,想到花了一番功夫,雖然進了她的屋子,得到的答案,卻還是跟
先前相同,激得他火氣也旺了起來。

  「該死!我說了,我知道錯了、是我誤會妳了!」

  他捏緊拳頭,瞪著沙發上的小女人,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接近兩百公分的身高、健碩的體型,讓公寓突然變得狹窄起來。

  她能夠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壓迫感,以及惱怒的火氣,卻仍舊疊著雙手,維
持坐姿,靜靜睨望著他。

  熊鎮東焦躁的抓了抓亂髮,像頭被困住的野獸,在原地轉啊轉。

  半晌之後,他才停下腳步,滿臉不爽的瞪著她。

  「妳當初為什麼要答應跟我離婚?」

  他問的口氣,彷彿答應離婚,是她的錯似的。

  她態度不變,仍舊冷似寒冰,但纖細的肩膀,卻輕得不能再輕的微微一震,像
是在最措手不及間,被觸及心中一處她最想隱藏、最脆弱的地方。

  「因為,你不信任我。」

  她注視著他,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楚。

  「既然沒有信任,婚姻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熊鎮東抓著頭髮,咬牙低咆。

  「所以說,我道歉啊!」

  他受不了的大嚷。

  「重點不在你道不道歉。」

  她淡淡的說道,對於他的暴躁,絲毫不為所動。

  「你會道歉,是因為知道,這次錯是在你。

  但是下次呢?以後呢?難道每一次,你都要找到證據,才能相信我?」

  他抿著唇,聽著她說的每個字,頭一次警覺到,兩個人所關注的,是全然不同
的問題。

  他原本以為,她在意的,是他先前的誤會、怒罵,所以費盡心思,只為了登門
道歉,以為得到她的原諒後,兩人就復合有望。

  沒想到,她在心中,早已對他投下不信任票,認定了他有了「前科」,就會一
犯再犯。

  「那我可以學啊!」

  他急切的說著,雙眼緊盯著她。

  沒錯,他衝動、他頭腦簡單,只要事情扯上宜靜,他就會變得過度在乎,腦子
裡少之又少的理性,瞬間就會揮發掉。

  要是再加上嫉妒的情緒又來攪局,他就氣憤得什麼也聽不下去,所以才會一時
衝動,輕易就跟她離了婚。

  眼看宜靜坐在那兒,既不回答,也不做半點反應,他再也等不下去,三步並敞
兩步,衝到沙發前。

  「妳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他的雙手,撐著單人沙發的把手,雖然圈困住她,卻沒有碰著她。

  宜靜維持相同姿勢,慢條斯理的抬起頭來,直視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大臉。

  「你已經把機會都耗光了。」

  「該死!」

  他粗暴的低咒一聲,大臉靠得更近,幾乎就要碰上她的俏臉。

  「難道,就連一點點機會都沒有嗎?」

  他不死心的又問。

  那雙黑眸裡的光亮,勾起太多太多,她早就想遺忘,卻又偏偏仍忘得不夠徹底
的回憶。

  她被逼得不得不轉開視線。

  「沒有。」

  她宣佈,語調卻不像先前那麼冷靜。

  熊鎮東不滿的瞇起眼,細細搜尋她的表情,像是野獸在聞嗅獵物的氣味。

  他懸宕在她身上,依稀察覺到,某種她想隱藏,卻又一閃而逝的情緒。

  下一瞬間,他陡然傾身,鐵條似的雙臂,以強大的力量,霸道的將她拉入懷中
,熱燙的唇,封緘了她的驚呼。

  他的吻,霸道而熱烈,沒有半分試探,逕自長軀而入,肆意糾纏她的柔軟甜嫩


  他的體重,將她壓入沙發中,雙腿間的堅硬,隔著衣服反覆摩擦。

  他的唇舌、他的大手,在她嬌嫩的身子上,飢渴的遊走著、愛撫著、尋找著,
挑燃無數火花,讓她的身子,從原先的僵硬、抗拒,逐漸逐漸的軟化,甚至不由自
主的開始響應……這根本不公平!殘存的理智,在拚命尖叫著,要她振作起來,擺
脫他的熱吻與懷抱。

  但是她的身體,卻老早叛變,在他的愛撫下輕顫。

  關於他與她,夫妻之間的歡愛種種,她記憶得太過深刻。

  在深夜裡的赤裸糾纏、他發亮的黑眸、肌膚上的汗水,以及她在他身下……或
是身上……暈眩的、酥軟的嬌吟,懇求他再……再……不!不能這樣!她該反抗、
該拒絕、該阻止他……但是……但是……熱燙的大嘴,啃吻著她的頸間,那細緻敏
感的肌膚,強烈的火焰,瞬間吞噬她的理智,她心裡原本吶喊著,不行不行不行不
行的聲音,立刻就改了詞,幾乎要懇求他,繼續繼續繼續繼續繼續……不知過了多
久,當熊鎮東抬頭,結束這個瀕臨失控的熱吻時,原本冰山似的美人,已經在他懷
裡,融化成柔柔春水似的小女人,她的雙手還緊緊攀著他的頸項,半點沒有鬆開的
意思,「妳騙我!」

  他露出白閃閃的牙,得意洋洋的宣佈。

  她被吻得昏昏沉沉,迷濛的雙眼,只看得見他那得意的笑,像是剛剛得知,她
最想隱瞞的秘密……轟!矇矓的雙眸,瞬間恢復清醒,還冒出怒火。

  腦子裡盤桓著剛剛的一切,眼裡又看見他樂歪了的表情,宜靜又羞又怒,也不
知哪來的力量,奮力掙脫他的懷抱,離開沙發。

  懷裡空空的感覺,可讓熊鎮東感到大大不滿。

  他跟著起身,伸出大手,又想把她拉回懷裡。

  「宜靜--」

  她的反應,是一個踮步側踢,朝著他雙腿之間,已經硬得發疼的男性,重重踹
下去。

  「啊!」

  驚天動地的慘叫聲,轟得她耳朵都快聾了。

  熊鎮東半彎著腰,雙手捂著慘遭攻擊的部位,痛得連眼淚都飄出來了。

  天啊,這女人居然這麼狠心,在這種時候踹他--當然,平時就不該踹了,在
他「蓄勢待發」

  的時候踹,那種疼痛,更是椎心刺骨啊!「很痛啊!」

  他抬頭大吼大叫,雙眼淚汪汪的。

  「妳這樣踹,以後要是不能生了該怎麼辦?」

  「你不能生,關我什麼事。」

  「什麼叫關妳什麼事?!」

  他痛得齜牙咧嘴,龐大的身子彎得更低,只差沒滿地打滾。

  「是妳踹的,妳要負責啊妳!」

  身為「肇事者」

  的宜靜,卻絲毫不為所動,還硬是推著因強烈疼痛,而無力反抗的熊鎮東,一
路把他推出大門。

  「出去。」

  「宜靜,不、不要這樣!」

  他抵死不從,奈何要害受創,大熊也要縮成小貓,被她半推半拉的,趕到大門
外頭。

  他痛得呻吟,顫抖的騰出一隻手,在鐵門上抓啊抓。

  「宜、宜靜……別關門啊……」

  「熊隊長,再見。」

  她關上鐵門,從鐵門的間隔,丟下這句不冷不熱,聽不出情緒的客套話。

  然後,就在熊鎮東的淚眼中,她砰的一聲,毫不留情的,把裡頭的木門也關上
,順便還喀啦喀啦的把全部的鎖全扣上。

  痛極的呻吟,迴盪在樓梯口,一聲又一聲的叫喚。

  「宜、宜靜,開門啊……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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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10:11 |只看該作者
  蟑螂是很難打死的。

  熊鎮東也是。

  她那一踹,雖然踹得他不得不暫時打了退堂鼓。

  但是,過了幾天,等到痛楚減輕,確定「重要部位」

  只有暫時性的傷害,不會影響往後「機能」

  時,他又再度捲上重來。

  這次的攻勢,仿照追求她時,三餐準時送達的慇勤,只是級數更高,熊鎮東不
再花錢去請名廚,反倒自己捲起袖子,親手做了愛夫--不,前夫便當,送到飛鷹
總部來。

  他捧著熱騰騰的便當,進了總部,直闖飛鷹隊員們的辦公樓層,卻瞧不見宜靜
的身影。

  哇,都中午了,她該不會先去餐廳吃飯了吧?他捧起便當,轉身就往三樓餐廳
,急著要把親手做的便當,送到宜靜面前,免得她那食量不大的胃,先被員工伙食
填飽了。

  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的踏進員工餐廳,大臉左右張望,卻仍舊沒有瞧見「目
標」。

  倒是正在吃飯的林傑,看見熊鎮東,又看見他手裡捧的便當,立刻嘻皮笑臉的
湊過來。

  「喲,熊隊長,你來送便當啊?是要送給宜靜吃的吧?」

  他瞄了瞄便當,好奇的挑眉。

  「這是你去請哪位名廚做的啊?」

  熊鎮東挺起胸膛,掩飾不住心裡的驕傲,大聲宣佈:「我做的。」

  林傑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不會吧?你開玩笑的吧?」

  黑眸掃來,瞪了他一眼。

  「就是我做的,不行嗎?」

  為了做這個便當,他可是吃盡苦頭,不但被刀割,還被熱油燙得哇哇叫,手上
多了好幾處傷口。

  「啊,天啊!我懂了我懂了!」

  林傑伸手,往自己腦袋上一拍。

  「熊隊長,你是確定自己沒機會了,所以想要毒死宜靜嗎?」

  熊鎮東啐了一聲。

  「哼,我家宜靜--」

  林傑故意打斷他。

  「已經不是『你』家的了啦!」

  他當作沒聽到。

  「我家宜靜,至少還有我願意下廚做飯,親自送來給她吃。

  哪裡像你,孤家寡人一個,餐餐都得吃外頭。」

  「是喔,這種毒便當,我寧可不吃。」

  「媽的,你再說一次我的便當有毒,我就揍死你!」

  「來啊來啊,揍我啊!」

  林傑挑釁著。

  「至少我是被你揍死,可憐的宜靜卻要被你毒死。

  嗚嗚,可憐的宜靜啊,妳的命真不好,先前嫁錯人,現在還--」

  話還沒說完,一記猛拳就揮了過來,打得他當場飛了出去。

  「有完沒完啊你?」

  熊鎮東咆哮著。

  林傑爬起來,擦掉嘴角的血,怒吼一聲,狠狠的撲了上去,兩個大男人頓時纏
鬥在一起,吼叫咆哮聲,交雜著人被摔在牆上,或是撞倒在地上的聲音,吵得一旁
正在看電視的人,非得把音量調到最大聲,才能聽得清楚。

  熊鎮東雖然在體型跟體能上都佔了優勢,可是為了護住便當,反倒給了林傑最
好的機會,兩人打了一陣子,也沒分出勝負。

  宜靜踏進員工餐廳時,看到的就是這幕景況。

  熊鎮東跟林傑相互叫囂,彼此身上、臉上都掛了彩,四周的桌子倒的倒、翻的
翻,而其它隊員們,則是老神在在,壓根兒沒理會他們,各自捧著午餐,全湊在前
頭看電視。

  她呻吟一聲,踏進餐廳的腳,不但慢慢的收了回來,她還慢條斯理的轉身,打
算就此開溜。

  可惜,她才剛轉身,後頭就傳來大聲嚷嚷。

  「宜靜!」

  眼看她出現了,熊鎮東立刻丟下林傑,捧著懷裡的便當,興沖沖的跑過來。

  「宜靜,妳吃了沒有?」

  他小心翼翼的,把便當遞到她面前。

  「這是我自己做的便當,妳吃看看。」

  經過剛才的纏鬥,便當盒裡頭的飯菜,早已翻掉大半,剩餘的幾樣,看來也沒
好到哪裡去。

  白飯煮得糊了、魚肉煎得焦了,連那顆殘破的荷包蛋裡,都還可以看見蛋殼!
她的視線,順著慘不忍睹的便當,挪移到他那雙滿是傷痕的大手,再看向那張被揍
黑一隻眼,嘴角也被扯破了,卻還忍著疼,對她咧嘴微笑的大臉。

  瞬間,有某種熟悉感,伴隨著哭笑不得的情緒,從心間悄悄竄了出來。

  那種感覺,彷彿那些誤會、衝突,都不曾發生。

  他仍是那個頭腦簡單,卻一心一意想疼愛她、呵護她的男人,他的直率與粗野
,不時讓她皺眉,卻偶爾偶爾,也能讓她微笑……自從跟他離婚後,她有多久不曾
笑過了?這個問題閃過心頭,宜靜輕咬著粉唇,想了又想,卻還是想不出答案。

  熊鎮東等了半晌,等到捧便當的雙手,都開始發酸了。

  最後,他只能收回便當,用手抓了抓腦袋,自嘲的一笑。

  「呃,看起來不怎麼好吃,對吧?」

  宜靜沒有回答,倒是她後頭突然冒出來的江震,給了很毒辣,卻也很誠實的評
論。

  「那不是給人吃的東西。」

  他冷冷的說道,拿著手中的牛皮紙袋,朝她揮了揮。

  「有案子了。」

  看出江震神色有異,她立刻把紛雜的思緒,全數拋到腦後,收拾心情,慎重的
接過牛皮紙袋。

  「什麼案子?」

  「分屍案。」

  江震回答。

  「今早發現的屍體,鑒識科完成鑒定後,剛把資料送過來。」

  分屍。

  她對這類的案件,最是敏感,也最是厭惡,但卻從未失職,總能順利偵破。

  但是,不知怎麼的,這回接過紙袋的瞬問,她竟覺得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她有不祥的預感。

  「照片都在裡頭?」

  江震點頭。

  她打開牛皮紙袋,取出裡頭,厚厚的一整疊照片。

  全世界的鑒識方式,如出一轍,先從環境下手,鑒識照片的最上頭,永遠是四
周的環境照。

  下一張,是染血的泥地。

  再下一張,是殘破的衣裳。

  再下下一張,是沾血的高跟鞋。

  剩下的,全都是屍體的照片。

  那是一具被兇手「處理」

  過的屍體。

  她瞪著手中的照片,無法轉移視線。

  驀地,那陣寒意變得尖銳,徐徐的、持續的,吹拂著她的頸後。

  她震驚得鬆了手,照片散落。

  一張。

  一張。

  一張。

  一張。

  一張。

  細膩的手法。

  恍若儀式般的「處理」

  過程。

  一張又一張的細部照片,散落在她的腳邊,最後出現的,則是屍體的全貌。

  那是一具,十六項鑒定特徵全被破壞殆盡的屍體。

  這樣的手法、這樣的方式,全是當日的翻版。

  她震驚得臉色發白,連指尖也冰冷,整個人再也站不住。

  「宜靜!」

  熊鎮東手腳快,搶在她倒地前,就抱住她。

  「妳怎麼了?」

  他抱著她,急促的問道。

  她答不出來,連呼吸都困難,雙眼仍注視著最後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屍體,沒有臉。

  那個黑影終於從回憶裡,夢魘裡,探出那只冰涼的手,再度朝著她,不懷好意
的、別有所圖的探伸過來……宜靜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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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10: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血海。

  無邊無際。

  她站在中央,被黏稠的、冰冷的、腥紅的血包圍。

  血波之上,漂浮著、流動著無數的照片。

  沾血的磚牆、一隻白色球鞋、兩桶汽油、染血的泥地、殘破的衣裳、染血的高
跟鞋、被「處理」

  過後,十六項鑒定特徵全被破壞殆盡的屍體。

  一張又一張、一張又一張,一張又一張,慘不忍睹的畫面,讓她無法再看,慌
亂的在血海中艱難的踏出腳步。

  驀地,她的身子陡然下滑,跌進血海中。

  血海,無底。

  血海吞噬了她,黏稠的、冰冷的,腥紅的血裡,有一隻無形的手,拉住她的腳
踝,不論她如何驚叫掙扎,就是不肯鬆開,執意拉著她,往下、往下,往下、往下
……她張開嘴,在腥紅的世界裡,發出尖叫,卻叫不出聲。

  不、不要!她不能呼吸了、她要被吞沒了,那個黑影緊緊的捉住她,讓她無處
可逃--突然,一雙大手抓住她,將她拉出血海。

  血、照片、無形的手,瞬間消失無蹤。

  她臉色蒼白,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劇烈顫抖著,從血海中、噩夢中,被拉扯回
現實。

  一張熊似的大臉,霸佔她的視線,正擔憂的望著她。

  「宜靜!」

  熊鎮東的雙手,擱在她的肩上,寬厚而溫暖。

  「妳在作噩夢。

  只是噩夢,沒事了。」

  他說道,黑眸裡滿是擔心。

  粗啞的嗓音,滲入她的意識。

  她像是被抽了骨頭,癱軟在他懷裡,因為恐懼而喘息,冰冷的身軀,本能的偎
緊他,汲取那股熱源。

  「沒事了、沒事了。」

  寬厚的大手,笨拙的摸著她的背,不斷安慰她。

  宜靜雖然清醒了,身軀卻仍在顫抖。

  她的感官,因為可怕的噩夢,反而更敏銳。

  這裡不是飛鷹總部,而是她獨居了三個多月的公寓。

  天黑了,窗外有燈影,而屋內只亮著幾盞燈,她在自己的床上,而熊鎮東則坐
在床沿。

  她昏迷了多久?她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他又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些問題,都變
得無關緊要。

  她只慶幸,此時此刻,熊鎮東就在她的身邊。

  一如往昔,他總能適時的出現。

  將她拉出噩夢的,是他;為她驅逐寒意的,也是他。

  只有他的炙熱,才能驅逐那些黑暗,讓她遺忘噩夢。

  恐懼催逼出,最原始的需求。

  求生的本能,接管了一切,讓她迫切的渴望,亟需用最直接的方式,汲取他源
源不絕的生命力。

  她衝動坐起身子,伸出雙手,按住熊鎮東的胸膛,將他推倒在床上。

  「宜靜?」

  他滿臉錯愕,半撐起偉岸的身軀。

  她沒有回答,雙手捧住那張大臉,水嫩冰涼的唇,主動吻住他,熱烈得彷彿需
要這個吻,才足以維生。

  當她退開,紅唇微腫、雙目迷濛的俯視他時,他幾乎要呻吟出聲。

  這是天大的誘惑!他多想推倒她,狂野激烈的愛她。

  但是--該死!他是禽獸嗎?他在心裡咒罵,提醒自己,她白天時才昏倒,剛
剛又被噩夢嚇得半死,他不能因為,她吻了他,就滿腦子只想著那檔子事……宜靜
坐到他腰間。

  大嘴裡,吐出貨真價實的呻吟。

  顫抖的小手,扯出他的衣服,笨拙卻快速的脫下,扔到床下。

  熊鎮東的腦子,因為狂猛的慾望,被燒得即將短路。

  「宜靜,等一下,妳--」

  粉嫩的紅唇,落到他赤裸結實的胸膛上,低沉的嗓音,立刻轉化為粗嗄的呻吟


  對她的體恤,以及他腦子裡那些少得可憐的理智,瞬間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軟嫩的小手,落到他腰間,試著去解他的褲頭。

  她需要他。

  只要他。

  這麼急切、這麼渴望,她停不下來,也不想停止。

  頑強的褲頭,始終不肯輕易就範,小手又扯又拉,忙了好一會兒,她挫敗的呻
吟著。

  「我來。」

  粗啞的嗓音響起。

  他大手一扯,扯得褲扣飛了出去。

  她急切的坐得更近。

  當那柔軟的軟潤隔著薄薄的布料,嵌合了堅硬火熱,兩人同時顫抖,急切的揉
擦著彼此。

  「現在。」

  她喘息著,纖細的腰,一次次起伏。

  「現在!」

  他咬緊牙根。

  「等等。」

  「不。」

  她仰著頭,音如輕泣。

  強大的快感,讓她哭叫出聲。

  她顫抖著,連聲音都消失,更急切的迎向他。

  沙啞的男性呻吟,迴盪在她的耳邊。

  大手扯住她的上衣,用力扯開。

  他的力量,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深入,幾乎將她抬離床面。

  她攀著他寬闊的肩,迎向他的每次進入。

  節奏攀升,性感的浪潮一陣一陣,將她淹沒,她在高潮邊緣顫抖著。

  而後,再幾次長而深的衝刺,她被推到了頂端。

  低低的咆哮聲,在她耳邊響起,她暈眩著、顫抖著、喘息著,感受到他的慾望
,緊抵進她的最深處,在她的痙攣中,釋放了他的灼熱……



  溫暖。

  她緊偎著他。

  這張單人床太小,不能同時容納他們,她像是饜足的貓,衣衫不整、黑髮微濕
,蜷縮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半晌前的歡愛,是那麼強烈而震撼,她的四肢虛軟,使不上半點力氣,緊閉著
雙眼,只覺得筋疲力竭。

  耳下的心跳聲,由急促漸漸恢復平穩,熊鎮東的雙手,像是以往每一次,在激
情過後,輕撫著她的背。

  「妳認得那種手法?」

  熊鎮東突然問道。

  蜷縮的嬌軀,略略一僵。

  宜靜閉著眼,輕咬著紅唇,一動也不動,更沒有開口回答。

  「嘿,不要裝睡。」

  大手沒停,還是有一下沒一下,輕撫著她的背。

  「逃避不是妳會做的事。」

  他說。

  她還是沒有吭聲。

  炙熱的溫度,落在她裸露的粉肩上,他吻著她的肩,大嘴裡模糊不清的說:「
妳要是不說的話,我倒是很樂意『逼供』。」

  宜靜終於有了響應。

  她伸出手,重重賞了他肋骨一肘子,滿意的聽見他痛叫了一聲。

  「不要問。」

  她輕聲警告。

  雖然疼得齜牙咧嘴,熊鎮東卻頑固的拒絕,堅持追問到底。

  「不行,妳非告訴我不可。」

  「為什麼?」

  「因為妳在害怕。」

  他深吸一口氣,雙臂圈抱著她。

  「告訴我,妳在害怕什麼?為什麼害怕?」

  她的失常,讓他警覺到,這件事情絕對非同小可。

  這次,她終於抬起頭,清澈的眸子,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大臉,從他狀似輕鬆
的態度中,看出他的擔憂。

  這個粗野直率的大男人,正在為她擔心。

  關於那件案子,那些恐懼、那個噩夢,她從來不曾提起,如果可以,她甚至希
望一輩子都不要再想起。

  但是,當她被他的雙臂擁抱、被他的溫度熨燙,被他的氣息包圍時,她突然醒
悟,原來,她還是有勇氣說出口,有勇氣面對那些恐懼……只要是在他懷中--「
兩年前,我們剛認識時,我正在替FBI做一樁連續殺人案的犯罪剖繪。」

  她直視著那雙黑眸,緩緩的說道。

  「一開始發現的,全是焦屍,再加上屍體的十六項鑒定特徵,全被破壞殆盡,
辨識過程困難重重。」

  他沒有插嘴,乖乖的專注聆聽。

  「等到FBI查出屍體的身份,再循線調查時,卻發現死者在死亡後,仍在進
行經濟活動,甚至是人際關係。」

  熊鎮東擰起眉頭。

  「什麼意思?」

  他忍不住發問,腦子裡浮現,一具焦屍正在購物,或參加生日派對……這類恐
怖片才會出現的畫面。

  「死者的身份跟生活,都被竊取了。」

  她靜靜回答。

  「那個殺人犯的目的,是取代死者的身份。

  他殺了對方,整容成死者的樣貌,模仿死者的日常行為,甚至是口音,過著死
者的生活、做著死者的工作,甚至還幫死者繳稅。」

  他粗魯的咒罵出聲。

  「該死的變態!」

  她同意。

  「FBI跨海將大量的資料,送達台灣,交到我手中,要求我為殺人犯做犯罪
剖繪。」

  那段時間裡,她被那些資料、照片包圍。

  她的敏銳,讓她能夠觀察入微,但在發掘分析殺人犯的心態時,她也被恐懼侵
吞……「後來怎麼樣?逮到那傢伙了嗎?」

  他瞇起眼睛。

  她點頭。

  「我交出分析結果後三個多月,FBI逮捕了犯人,在那之前,他已經殺了十
一個人,換了十一種不同的身份。」

  「媽的!」

  熊鎮東又罵了一聲,想到在飛鷹總部,宜靜鬆手散落的那些照片,眉頭又擰了
起來。

  「白天那件分屍案,手法跟妳說的案子相同?」

  她深吸一口氣。

  「分屍的手法,幾乎是一模一樣。」

  「但發現的並不是焦屍。」

  他立刻分辨出兩者的不同。

  「沒錯。」

  寬厚的大平,捧起她的臉,粗糙的拇指摩擦著她的粉頰,他注視著她,對著她
咧嘴而笑,又恢復成平日的嘻皮笑臉。

  「兇手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他抱住她,像是在哄孩子似的,大掌在她背後拍啊拍。

  「乖,不怕不怕,妳是被相似的手法嚇著了。」

  寬厚的大掌,像是有魔力般,逐漸拍去壓在她心頭的恐懼。

  她逐漸放鬆下來,冷靜一點一滴回來了,她靜默的思考著。

  是啊,兇手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那個在她夢中化身為黑影的殺人犯,已經被逮捕了,況且這裡是台灣,並不是
美國。

  或許是拜信息發達所賜,相似度極高的分屍手法,才會出現在台灣。

  這麼說來,她只是被心裡的恐懼淹沒,失去了冷靜跟判斷能力,才會在看見那
些鑒識特徵被破壞的屍體時,嚇得昏了過去。

  恐懼淡去,背上的大掌,仍在拍個不停。

  「別怕,妳放心,等明天一早,我就去逮犯人,在最短的時間,把那個不學好
的傢伙逮回來。」

  他咕噥了一聲。

  「哼,什麼不好學,去學美國人分屍?」

  他敢打包票,那傢伙的腦袋肯定也壞了。

  「這是我們隊上的案子。」

  她提醒。

  「嘿,我是在安慰妳耶!」

  他瞪著她,還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再說,你們隊上,不論辦什麼案子,都中規中矩,速度慢得像龜爬,如果交
由我來處理,肯定會快得多。」

  她知道他的辦案方式,一旦卯起來時,他可不管合法或不合法,什麼手段都會
用上。

  「這件案子不需要你插手。」

  她淡淡的說。

  大手再度把她的小臉捧起來,他笑咪咪的,一副樂壞了的模樣。

  「我知道了,妳擔心我被記過吧?」

  他高興的湊了過來,朝她嘟起嘴唇。

  「宜靜,我好高興喔,妳還是這麼關心我。」

  她轉開臉,只讓他親著了有些微燙的粉頰。

  「我沒有。」

  「好好好,妳沒有。」

  他從善如流,但又補上一句。

  「妳不是關心我,妳是愛我,對吧?」

  他好樂。

  她不再吭聲,趴回他的胸膛,還故意連眼睛都閉上。

  她知道,如果繼續回話,只會增加他瞎掰的興致。

  等不到響應,熊鎮東伸長了脖子,看著胸前的小女人。

  「別不說話。

  妳說啊,我說得對不對?」

  他還搖了搖胸膛,不死心的騷擾她。

  「對下對嘛?」

  她還是閉著眼睛。

  「宜靜,別裝睡。」

  「睜開眼睛。」

  「我知道妳沒睡著。」

  「看看我嘛!」

  連問了幾句後,他終於安靜下來。

  只是,安靜不到半分鐘,他又開始不安分了。

  大嘴湊到她耳邊,不懷好意的嘿嘿笑,連手也溜到她大腿上。

  「宜靜,我要掀妳裙子嘍!」

  她忍耐著,堅持裝睡。

  粗糙的大手,摸著粉嫩的肌膚,愛撫著、撩撥著。

  「妳的大腿好漂亮。」

  灼熱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耳畔。

  「不,我說錯了,妳全身上下都好漂亮。」

  另一隻大手,佔據她胸前的渾圓。

  她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嬌軀因為他的愛撫,輕微的顫抖著。

  「宜靜,妳會冷嗎?」

  他明知故問,粗糙的拇指,摩擦著她白嫩的渾圓上,那粉嫩的蓓蕾。

  「好可憐喔,我讓妳暖和起來,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還有慾望的嘶啞。

  下一瞬間,他抱住她,翻身將她壓倒在單人床上,健碩的、熱燙的男性身軀,
紮實的將她壓進柔軟的床鋪中,開始對她恣意妄為。

  宜靜再也不能裝睡了。



  清晨。

  熊鎮東小心翼翼的翻身,用最輕柔的動作,把熟睡中的小女人,從赤裸的胸膛
上,抱進暖暖的被窩。

  她在睡夢中,無意識的嚶嚀一聲,抗議著失去他溫暖的身軀,但雙眼仍緊閉著
,沉睡著沒有醒來。

  他走進浴室裡,打開蓮蓬頭,用冷水洗了一個戰鬥澡,然後才光著身子,全身
滴水的出來找毛巾。

  床上的宜靜,仍睡得好甜。

  看來,昨晚,他真的把她累壞了!熊鎮東半蹲在床邊,看著她的睡臉,想起自
己昨晚的「表現」,就笑得好得意。

  他還很小心的,克制著不笑出聲音,免得顯得自己太驕傲。

  滿足了男性自尊後,他走到衣櫃旁,拉開衣櫃的門東翻西翻,想找新毛巾擦擦
身子。

  他還記得,宜靜一向把新毛巾,都收在衣櫃的下層。

  衣櫃裡頭,散發著屬於她的清香。

  各類的衣物,掛著的熨得平平整整,疊著的折得整整齊齊,看不見一絲紊亂。

  他拉開底層抽屜,各色蕾絲的、絲質的、棉質的小底褲,霎時間映入眼中,一
件件疊在那兒,漂亮得讓他心花朵朵開。

  噢,他好懷念她的衣物放在他衣櫃裡的日子。

  少了這些色彩繽紛的小東西,他的衣櫃變得單調極了!他再拉開另一個抽屜,
終於找到新毛巾。

  他蹲在原處,拆開一條,拿起毛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擦頭髮、擦擦身體,眼
睛卻還是盯著那些小底褲。

  半晌之後,他慢吞吞的伸出一隻手,拎起一條粉紅色的絲質內褲。

  啊,他記得它!這可愛的小東西,可是他的最愛呢,每次當宜靜穿上它時,他
就會興奮得想撲倒她。

  如果--如果--如果他把它帶回家,那麼,要是哪一天,宜靜回家時,不就
有換洗衣物了嗎?啊,這個主意太好了,到時候宜靜肯定是又驚又喜,說不定還會
誇他體貼,喔喔,他太聰明了!打定主意,他迅速的關上抽屜,想趁著她還在睡覺
時,把這「驚喜」

  塞進牛仔褲裡藏好。

  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卻因為衣櫃震動,喀啦一聲的掉出來,滾到他腳邊。

  這個盒子,看來也很眼熟吶!熊鎮東重新蹲下來,拿起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


  一枚精緻的鑽戒,靜靜的躺在盒子裡。

  他的眼睛瞬間一亮。

  這是他求婚時,送給宜靜的戒指,也是他們的結婚戒指!她會留著這枚戒指,
沒在離婚後就把戒指給扔了,那就代表,他們之間還是有希望的吧?喜悅的情緒,
充斥著他的胸口,讓他幾乎想高聲歡呼。

  驀地,電話鈴聲響起。

  沉睡中的宜靜,立刻睜開眼睛,在床上坐直身子。

  熊鎮東在最短的時間內,蓋妥蓋子,把盒子扔回衣櫥裡。

  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他還迅速離開衣櫥,自動自發的跑去接電話。

  「喂?」

  電話那端,傳來低沉有力的聲音。

  「我是厲大功,請問宜靜在嗎?」

  即使認出熊鎮東的聲音,厲大功的口氣,也沒有透露出半點意外,彷彿像是隊
員的前夫,會在清晨接起電話,是最尋常不過的事。

  「她在睡。」

  熊鎮東故意說,還補上一句。

  「她昨晚很累。」

  宜靜已經清醒過來,正坐在床上,無聲的瞪著他,眼神裡充滿警告。

  「喔,她醒了。」

  示威完畢,他乖乖走到床邊,把電話交給她,臉上卻是藏不住的暗爽,彷彿剛
在領域上放尿的公獅般驕傲。

  這個男人!她無奈的接過電話,靠到耳邊,厲大功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

  「宜靜,早。」

  厲大功的口氣,簡潔而沉穩。

  「昨天的案子,有了重要的發展,資料正在我手邊。

  我需要妳的意見。」

  「瞭解,我三十分鐘內到。」

  殘餘的睡意消失無蹤,她迅速回答,匆匆掛上電話。

  只是,她講完了電話,熊鎮東卻還光著身子,站在原地沒動。

  最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他的赤裸,反而是他手裡拿的東西。

  「你拿那個做什麼?」

  宜靜瞪著他手裡,那條粉紅色的絲質內褲。

  糟糕!他在心裡暗暗喊了一聲。

  剛才電話響起時,他只記得,把戒指扔回衣櫃裡,卻忘了把「戰利品」

  也藏好。

  「沒有啊,它掉在地上咩!」

  他裝作若無其事,努力想擠出無辜的表情。

  「我幫妳把它收好吧!」

  他自告奮勇,心裡卻打著「監守自盜」

  的主意。

  可惜,她太瞭解他了!「不用了,我自己放回去就行了。」

  宜靜伸出手,不讓他有半點機會。

  「還給我。」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遞出那可愛的小東西,放進她攤平的掌心裡,還失望的歎
了一口氣。

  「昨晚妳可愛多了,怎麼天一亮,就差這麼多?」

  這麼大的落差,實在讓他無法接受。

  身兼「使用者」

  與「被使用者」,他慎重的提出疑問。

  粉嫩的雙頰,浮現淡淡的紅暈,但那張秀麗的臉龐卻陡然一沉。

  瞧見宜靜臉色不對,熊鎮東立刻醒悟,自己說錯話了!唉啊啊,糟糕糟糕太糟
糕,他怎麼能忘記,她臉皮薄,夜裡就算再火辣激情,到了白天只要他稍微提起,
她就會不高興。

  況且,昨晚,她頭一次主動求歡,這對她來說,可是羞上加羞,禁忌中的禁忌
啊!「啊,那個……這個……我說錯話了,妳別生氣嘛!」

  他火速承認錯誤,連忙湊上前去,急著安撫。

  小臉仍然紅潤潤,卻撇過頭去,不肯看他。

  「宜靜……」

  他求饒著。

  秀麗的臉兒,還是沒有轉過來。

  他歎了一口氣,雙手一攤。

  「妳別生氣,小心氣壞自己。」

  他想了一想。

  「這樣好了,妳罰我吧!」

  清澈的眸子睞了他一眼。

  「怎麼罰?」

  「嗯,怎麼罰?」

  他又想了想,腦中靈光乍現。

  「對了,例如,把我銬起來那類的。」

  他咧著大嘴笑,眼裡充滿期待,還主動從牛仔褲裡,翻出手銬來。

  宜靜接過手銬,輕咬著紅唇,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過來。」

  她下令。

  他像是看見肉骨頭的大狗,用最快的速度,快快跳上單人床,還自動自發的躺
好,雙手伸直,靠緊床頭柱,注視她的黑眸裡,熱烈的傳達著:來吧,凌辱我吧,
寶貝!她用手銬,把他的雙手都牢牢銬在床頭柱上,還伸手拉了拉,確定他完全無
法動彈。

  當她銬住他時,垂落的發,輕輕刷過他的身軀,像是一個最精緻、也最難以抵
抗的折磨。

  他用力深呼吸,胸膛起伏著,再度覺得熱情難耐。

  「我先去洗澡。」

  她靠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被銬在床上的熊鎮東再度喘息,充滿期待的猛點頭,力道之猛烈,差點要扭傷
了脖子。

  就在他的注視中,她輕盈的走進浴室。

  水聲響起,他滿腦子都在幻想著,她那白皙的肌膚、柔軟的豐盈、纖細的腰,
幻想著,她走出浴室後,會對毫無反抗能力的他,做出什麼事情來。

  時間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當她終於走出浴室,他的男性,已經堅鋌而疼痛
著,筆直的向她「致敬」。

  噢,她要來了!她要來了!她要……她就要……那曼妙的嬌軀,在他飢渴的注
視中,慢條斯理的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的門,從容的拿出衣裳,一件一件的穿上
,那雙黑眸裡的期待與慾望,逐漸變得困惑。

  「呃,宜靜。」

  「嗯?」

  她穿上襯衫。

  「我還在這裡。」

  他提醒。

  「我知道。」

  她翻好領子,再拿起外套穿上。

  「妳不過來嗎?」

  看她的打扮、她的態度,實在不像是準備要跟他再「戰」

  一次的樣子。

  她轉過頭來,露出讓人目眩的微笑。

  「我不過去。」

  他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從天堂跌入地獄,瞬間涼了半截。

  「那,妳要去哪裡?」

  他垮著臉問。

  「上班,」

  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總部有急事找我。」

  一邊說著,她已經走到門邊,穿妥平底包鞋。

  「那我怎麼辦?」

  他哀嚎出聲。

  「銬著。」

  她再度露出微笑,還從他的牛仔褲口袋裡,拿走了手銬的鑰匙。

  「這就是給你的懲罰。」

  在熊鎮東的哀嚎聲中,她步履輕盈的走出公寓,把他關在房裡頭,逕自出門上
班了。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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