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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兔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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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欠你的幸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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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21: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上任滿一個月的週末,公司同仁幫她辦了個歡迎酒會,不分部門,自由參與。

  來的人不少,目光梭巡全場,沒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不意外。

  這種場合,他向來不參加的。

  酒酣耳熱之際,狂歡、勁歌熱舞、躲在角落耳鬢廝磨的……滿室擾攘中,她卻
只感到孑然一身的——孤寂。

  她是今晚的主角,被灌了不少。

  酒氣在胸腹間翻騰,她扶著昏沉的頭,退出Pub,翻找出手機,點開電話簿
按了幾個鍵……十二點整。

  沐浴過後,正準備就寢,床頭的手機鈴聲響起,關毅伸手按下接聽鍵,耳邊傳
來低弱的輕喃聲:「你睡了嗎?」

  他愣了一下,拿開手機看來電者,確定沒認錯聲音,皺眉又貼回耳邊。

  「我喝醉了,過來接我好嗎?我想去你那裡。」

  她是不是撥錯電話了?此時的口氣帶點小女人醉後嫵媚,以及向情人撒嬌的耳
畔呢喃……她是要撥給杜非雲嗎?看來醉得不輕。

  不打算在此時講理,直接說:「等我,我馬上去。」

  他知道酒會的地點,換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她所在的位置。

  她正蹲在人行道上,忍著想嘔吐的難受感。

  「採菱?」

  他憂心地上前。

  「你來啦!」

  仰眸見著他,唇畔泛起一朵滿足的笑花,軟軟地將身子靠向他。

  全心倚偎的姿態,彷彿他是她的全世界……「走好,我送妳回去。」

  接過她遞來的車鑰匙,扶著她的腰起身。

  「我要去你那裡。」

  她開口要求。

  他腳步一頓,不語,繼續往前走。

  不說話,就代表答應了。

  她吁了口氣,雙臂纏抱住他的腰際。

  將她安置在駕駛座右側,繫好安全帶,才平穩地上路.車內氣氛很安靜,她偏
靠著椅背,半垂下眼臉,看起來似乎很累。

  他關了冷氣,稍微開點車窗,新鮮空氣或許會讓她感覺好些。

  夜晚的車道很靜,他們都沒有說話,只剩電台播放的音樂,輕輕流洩在車內,
他與她之間,一首又一首。

  【面對你未曾有過的安靜


  竟察覺到驚慌的神情


  終於開口做出了決定


  你要放棄這段情


  你從來不曾試著瞭解我


  愛你比愛自己更多


  而我所做的各種努力


  看在眼裡從不放在心裡


  為你掏了心


  付了情


  再多苦我都認命


  你卻不動心


  不領情


  一片癡真卻隨風飄零


  受難以回收


  情依舊


  愛你堅持不罷休


  就算再重頭


  還是錯


  依然對你愛不釋手


  (詞/林賢)】


  怎麼……會播這種歌曲?他乍聽之下,心神微微一震,握住方向盤的指節抽緊
,略略側眸瞥視她,她出奇地安靜,半斂的眼眉,看不出情緒。

  她,聽到了嗎?將車開到他住處樓下,扶著她進門,問她:「要洗澡嗎?」

  「要。」

  理所當然地,伸手討衣眼。

  沐浴過後的她,身上泛著和他一樣的沐浴乳香味,穿著他同樣過大的衣物,盼
妝盡卸,純淨素顏幾乎與八年前無異,含情的眼眸仍有眷戀,那一瞬間,他幾乎比
惚地起了錯覺,以為回到從前——狼狽地別開眼,將自己由那雙水媚明眸抽離,不
讓自己沉陷在錯覺中。

  「床讓妳睡,我睡沙發。」

  他指了床鋪,拿來雜誌翻閱,不敢再看她。

  「你可以——上來睡,我不介意。」

  她輕輕地,說道。

  雜誌掉在地上。

  洗完澡了,酒意沒有稍微消褪嗎?不曉得在緊張什麼,他慌亂得有些可笑。

  「妳、妳先睡吧。」

  她像要說什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點頭,爬上床的左側。

  時間過去多久,他沒去數,布谷鳥壁鍾發出整點的報時聲。

  三點了。

  這本雜誌一個字都沒進到他腦海,她側身蜷睡,棉被拉高到下顎,留下右方空
蕩蕩的一大片床位。

  他移動僵硬的身軀,悄無聲息地在她留下的床位躺下,關掉床頭那盞暈黃的燈
光,房內陷入一片黑暗。

  他沒有辦法睡,眼睛一閉上,嗅覺、感覺就會愈靈敏。

  同樣的沐浴乳香味,卻在他們身上散發出不同的風情,交融成男人與女人的曖
昧氣息。

  柔媚馨香迴繞在鼻翼之間,想到她溫軟嬌軀就躺在他旁邊,身體不自覺地為她
而緊繃。

  隱約的女性馨香益發清晰,腰際讓橫來的玉臂摟住,他微愕。

  「採菱?」

  她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將臉蛋貼靠在他胸膛。

  她想起,剛剛不經意由公司同仁那裡聽來的對話——【「原來,關毅和駱經理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耶!」

  「妳又知道了?」

  「他親口告訴我的啊!本來他中午答應我的邀約我還高興了一下,誰知道半竟
然一邊吃拉麵一邊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了。」

  「好笨哦!駱經理條件那麼好,大家搶著要,他居然不要。」

  「很多男人搶,不代表他也一樣要心動吧?他說他走很一板一眼的人,心中只
能放一個人,名額滿了就容不下其他,那個人在他心裡藏了很多年,他這輩子部下
可能有不愛的一天。

  駱經理條件再好,只有這種人,是打不動的。」】

  只有這種人,是打不動的。

  該死的對極了。

  她實驗證明過了,不是嗎?「採菱?」

  輕輕地,又喊一聲。

  她睡著了嗎?「喊姚千慧就親親密密的『慧』,喊我就是客客氣氣的『採菱』
,挺差別待遇的嘛!」

  答案是,她沒睡。

  關毅愕笑。

  「妳希望我喊『菱』?」

  「還不難聽啦。」

  低哼聲幾乎聽不見。

  「我不曉得妳會計較這個。」

  她哼了聲,小手輕輕滑動起來,撫觸他僵直的背脊。

  「採菱,妳——」

  他啞了聲,忘記要說什麼——因為小手已經鑽入睡衣裡頭,撫觸肌膚溫度,甚
至——囂張至極地吮吻露在上衣外頭的頸際肌膚,那力道好似刻意要留下痕跡。

  關毅被她撩撥得渾身火熱,濕軟的唇舌在他敏感的頸膚、耳際游移親吻,並且
性感地含住了他的耳垂。

  要命!他粗重地喘息,兇猛的慾望在體內衝擊。

  「妳最好立刻停止,否則——」

  否則他就不保證自己的行為了。

  「否則如何?」

  極盡挑釁地,仰首吻他。

  他別開臉,拒絕她的索吻,悶聲道:「我不是杜非雲。」

  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沒人說你是。」

  然後,堅決吻住。

  她的吻,帶點霸道,不容拒絕地纏吮,喃喃喊著:「關毅、關毅、關毅……大
笨蛋……」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是要找他嗎?不是撥錯電話?他眸光一熱,密密封住她的
唇,以著幾乎奪去呼吸的狂熱,與她糾纏深吻。

  沒了平日的溫吞,他幾近粗魯地扯掉兩人身上的衣物,急切需索、佔有。

  「嗯——」

  太快了。

  她秀眉微蹙,一時無法適應他的入侵,感到些許疼意。

  他停不下來,緊緊地擁抱她、親吻她。

  那樣的緊窒、溫熱,包容著他,令他幾乎瘋狂,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深入、狂熱
,然後與她一同燃燒,到達極致。



  天已經亮了,他卻不想移動,下意識摟緊懷中嬌軀。

  這回——不只三次吧?他回想。

  指尖輕輕撫過她臉上的疲憊,他把她累壞了。

  連他都意外,他昨晚會如此失控,此刻正渾身酸痛。

  他想,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本想擁著她再小睡一會兒,她正好在這時醒來。

  懷抱乍然而來的空虛,一瞬間湧起淡淡的失落。

  他睜開眼。

  「採菱?」

  「我先走了,拜拜!」

  穿回昨天的衣服,簡單說完這句話,瀟灑轉身。

  就這樣?昨夜那個似水柔情的她,彷彿隨著今早的陽光蒸發,他迷惑地望著她
又掛回那張淡然淺笑的面容。

  「妳——昨晚——」

  他艱難地吐出聲音。

  「噢,對了,昨晚很美好,謝啦。」

  她說得大方,毫不忸怩。

  他心房浮起陣陣難受。

  她表現得很得體大方,完全是成年人處理一夜情的方式。

  「沒有——任何意義嗎?」

  一絲一毫,都沒有?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駱採菱訝笑。

  「當然有。

  和你做愛的感覺很好,我熟悉你,也習慣你的碰觸,所以找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這會很奇怪嗎?」

  「……不奇怪。」

  他低喃,近似自言。

  這只是一場單純的男歡女愛,他所投入的執著,卻比她多太多,她已經……什
麼都不在意了。

  因為放掉了複雜糾結的情緒,才能夠這樣坦然自在地來場一夜歡愉。

  「我沒有做避孕措施。」

  他輕聲告訴她。

  「你放心,我等一下會去藥房買藥。」

  有一種叫「事後避孕藥」

  的東西,七十二小時內都有效,他不會不曉得吧?沒有任何留戀,界線劃得清
清楚楚,不留糾葛。

  她真的,不一樣了。

  二十八歲的她,真正像個成熟自信的都會女子,處理任何事——包括對他,都
有著果決明快的作風——沒有一絲依戀。

  她,再也不是那個待他風情無限、柔情萬千的駱採菱。



  【「駱採菱回來了?」

  一見面,姚千慧劈頭就問。

  「妳知道?」

  消息傳得真快。

  「看你的表情,要是我不知道,你就不打算告訴我了,對不對?」

  他的沉默,代表她猜對了。

  「難道你沒有告訴她?!」

  他斂眉,盯著盤中的食物,不語。

  「你不說,我去。」

  行動派的,出了社會,年紀一把了還定沒變。

  「這是我和她的事,慧,妳別插手。」

  他抬起頭,神情堅定。

  「如果我沒料錯,你根本什麼都不打算說,對不對?」

  「沒什麼好說的。」

  「什麼叫沒什麼好說?八年前你明明有試著要挽回,也明明一直在等地回來,
不告訴她,她怎麼會知道?搞不好她在心裡痛罵你無情無義。」

  「那又如何呢?也許她現在,已經有其他選擇了,守著這份情過不去的人是我
,不該拖她下水。」

  「如果你抱持的是這樣的想法,那你等她等假的啊!」

  她快被這個溫吞男搞瘋了。

  「這是我欠她的。」

  簡單一句話,姚千慧驀然領悟。

  他等,不代表期許會等到她,只是單純地「等」

  而已,守著對她的感情,不帶任何目的地等。

  「關,我實在不曉得要怎麼說你了……」】

  由恍惚中回神,他泛起苦笑。

  採菱回國的第一個禮拜,他和姚千慧中午一道用餐時,就立刻被質問了。

  他其實並沒有自己表現得那麼平靜,否則,她剛回國時,就不會心神大亂,連
午餐都沒有心情吃。

  別說沒有想過會和她有什麼結果,就算有想過,那美好的一夜,已經足以使他
八年的等待得到安慰。

  他試過要說,但是她已雲淡風輕,那樣灑脫、無所執念的姿態,他實在說不出
口,無法以八年相思,去強素回應。

  於是,他又退回角落,安於沉寂,安於等待,一切,沒有什麼不同。

  他無法告訴千慧,那種感覺,其實很酸、很苦。

  在那之後,她偶爾還是會到他住處留宿,不頻密,次數屈指可數,真的只是偶
然想起。

  他其實不喜歡這種感覺,有性無愛,就像普遍一夜情的男女,天亮之後各自回
歸生活軌道。

  幾時起,他們成了只能宣洩情慾、無法交心的性伴侶?即使這樣的模式,是時
下都會男女普遍的生活型態,但這不是他要的。

  他並不想他們的關係變得如此冷漠,身體火熱結合,心靈卻冰冷遙遠,這令他
——胸口陣陣疼痛。

  桌面被人輕敲了幾下,他回過神,順著纖指往上看,駱採菱不知幾時來到他面
前。

  「想什麼啊?我說話都沒聽到。」

  視線順著她的動作移動,她微踮腳尖,俏臀半坐在他前方的桌緣,窄裙下是一
雙勻稱修長的玉腿,裙下春光隱約可見。

  這舉動對男人來說,是一種接近性暗示的挑逗。

  他還是……比較習慣她摟著他的腰,將柔軟身軀揉進他胸懷,純真的撒嬌姿態
,不適應她過於世故的魅惑風情。

  他瞥開眼,不願在性感春光中多作流連,沒留意到她表情微微一僵。

  「妳剛剛說了什麼?我沒隱清楚。」

  「我說——」

  半傾向他,在他耳邊低道:「今晚我去找你。」

  沒料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個,本能地左右張望了下。

  整個辦公室空蕩蕩的,全用餐去了,難怪她有恃無恐。

  她來找他,也只有一件事能做了,不像以前,即使什麼也不做,相擁而眠也能
溫暖心房……胸口泛著淡淡的苦澀,他輕聲回拒。

  「我有事。」

  「這樣啊!」

  她聳聳肩,無所謂地離開桌面。

  「那好吧,我找別人。」

  心房一陣痛縮,他轉頭瞪視她的背影。

  「採菱!」

  他喊住她。

  「還有事?」

  「十點之後,可以嗎?」

  他不受控制地,冒出這句話。

  「OK!」

  她勾唇,淺笑離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撐著額頭,閉上眼。

  好無力、好悲哀,他竟沒有辦法,控制這一切。



  一場歡暢淋漓的性愛過後,他淺促喘息,將臉埋入軟嫩酥胸,歡愛後的餘韻淺
淺激盪。

  他仍埋在她體內,沒急著退離,她伸手擁抱他,掌心柔柔撫著他的肩背。

  與她上床,最留戀的,居然是這一刻,她溫柔的擁抱、親吻,不為肉體歡愉,
只是純然的親密。

  也只有這一刻,他隱約能感受到一點過往的痕跡。

  肩頭酥麻,她又在胡亂啃咬了。

  只有這點,她還是沒變,極愛啄吮他領口、頸部,並且製造痕跡,他無數次懷
疑她是故意的。

  只要前一晚他們在一起,隔天見到他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做過什麼,那一道道情
慾印記,想遮都遮不住。

  相較之下,他反而會更加留意,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怕她名譽受損,怕
她對另一個男人無法交代,怕……造成她的困擾。

  她又親吮到脖子上去了,他也沒阻止,反正他困擾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
就順著她的意,她開心就好。

  「採菱,妳有沒有想過……結婚的事。」

  他、她,還有杜非雲,不能這樣下去的,她應該知道。

  她現在,如果心是在杜非雲身上,那他們就不該再有肉體糾纏,不該讓她同時
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對誰都不純粹;又如果,她對他還有絲毫留戀,那麼,有沒
有些許可能,嫁給他?這種關係,他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

  駱採菱停住動作。

  「結婚?你說我和你?」

  「嗯。

  妳想嗎?」

  「少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少給我來那套負責的陳腔濫調,你並不是我唯一的男人,要負責還輪不到你,
省省你過重的責任感。」

  她還不瞭解他嗎?八年前他就是為了責任感和她交往,最後只落了個「以愧疚
綁住男人」

  的話柄,她要是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兩次,那就是比他更笨的笨蛋了。

  「……我知道了。」

  他掩眸,翻身退開。

  她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他退離時的僵硬,她感覺到了。

  「關毅……」

  她輕喚,挨近他身後,帶著一絲歉意親吻他寬闊的肩背,掌心順著他的肩膀輕
撫而下,碰觸他光裸的身軀。

  他回眸。

  「妳想再來一次?」

  「嗯,可以嗎?」

  「好。」

  她要,他就給。

  也只能這樣了……掩去悲哀,他翻身覆上她,重燃情慾。

  像要彌補什麼,她回應得此任何時候都要熱情,身體毫無距離地契合、共鳴,
卻也比任何時刻都還要深刻地感受,心靈……遙不可及。



  【砰!刺骨的疼痛由頰邊蔓延開來,有一瞬間視線是昏暗的,直到耳邊傳來姚
千慧的驚呼聲與伸過來的乎,他才發現自己跌坐在地面上。

  怎麼——回事?嘴裡嘗到一絲血腥味,他緩慢抬起頭,接觸到一張盛怒不已的
臉扎。

  「杜非雲,你憑什麼打他?」

  「這一拳,是代替採菱打的,要你永遠記住,你對她所造成的傷害,遠遠超過
這一拳千百倍!」

  說完這句話,杜非雲轉身就走。

  采——菱?!

  這個名字令他意識立即清明起來。

  「等等!」

  他急忙坐起身。

  「採菱她……還好嗎?」

  那天過後,她就再也沒出現在他面前。

  難道,真像她臨走時說的,不顧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你憑什麼問?」

  杜非雲半回過身,滿臉嘲弄。

  「一個辜負她、誤解她的男人,憑什麼問?姓關的,你最好記住,是你自己先
放棄了守護她的資格,往後就算有其他人取代、就算你再悔恨莫及,都沒有權利爭
取!」

  「杜非雲,你站住!」

  他來不及反應什麼,千慧怒喊住他。

  「你交代完該交代的,那我呢?對我你就沒有一句交代?」

  杜非雲靜默了下。

  「請相信我真的試過,但很抱歉,最終還是愛不了妳。

  這件事,與採菱無關,是我虧欠妳,妳的怨恨,請衝著我來,別為難她。」

  姚千慧哭了,只因他對她,從來就不曾有過這樣憐惜護衛的心情。

  這些話,言猶在耳。

  他的悔恨莫及,確實讓杜非雲料中。

  他無法在那時拋下隨時會陷入極端與崩潰的姚千慧不管,等到她的情緒逐漸乎
復,終於能夠坐下來好好把事情談開,思緒沉澱後,他從沒有一刻如此清楚過。

  那一段舊時愛戀,真的過去了,曾經付出過,見她絕望悲傷,他不可能無動於
衷,只是那離愛情,已經太遙遠,感覺一旦淡了,就再也追不回昔日情懷。

  採菱轉身時,那抽光了知覺的空洞,才是他愛情的現在式。

  曾幾何時,她竟在他心中埋得那樣深了,他卻不曾實質地體悟到。

  至於千慧,那其實不難理解的。

  她是落水者,而他是當時唯一的浮木,她會攀住是人之常情,她只是無助,需
要一點安慰與支撐下去的力量,所以當時,他無法走開。

  但是,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他與她都清楚這一點。

  就像杜非雲說的,他試過去愛她,只是沒能成功,這能怪杜非雲?怪採菱嗎?
採菱只是比她多了些不同,成功地走進他心裡,而她走不進杜非雲心裡,又怎麼能
怨?看清了,釋然了,她能回復過去的平靜,只是,他再也回不去。

  習慣了隨時會在屋內每一個角落出現的倚影,他每天都在期待,也每天都在失
望。

  對感情,他太笨拙,一向都是她在主導這段感情,她走了,對他心死絕望,他
慌亂得不知如何挽回她的信心,如何讓她明白,他是真的——很在乎她。

  他比誰都清楚,他待她,太過虧欠,一再一再忽視她的心情,總以為地會包容
,總以為將來有太多機會彌補,於是一再讓她哭泣,一再傷了她的心,他讓她愛得
如此委屈,等到她終於疲倦了,放下對他的執著,他甚至沒有那個臉去挽回。

  杜非雲說得對,他確實,悔恨莫及。】

  砰!一個翻身,撞到桌角,驚醒,撫著頰邊的疼痛,一時還分不消現實夢境。

  直到手肘碰觸到枕邊人光裸的肌膚,他才想起,是了,採菱今晚在這裡過夜。

  扭開小燈,微撐起身,凝視她歡愛過後,倦睡的容顏。

  她就在他的床上,他可以用各種方式抱她,以身體愛她,卻碰觸不到她飄忽的
心,到底,她愛杜非雲多些?還是對他眷戀多些?他分不清楚,每當佔有她時,歡
愉愈強烈,心就愈痛。

  她當初的心情,就是這樣嗎?追著永遠觸摸不到的心,疲憊而惶然……「不要
……」

  細細的呢喃由她唇畔飄出,他聽不真切,傾身捕捉細微音浪。

  「……不……要走……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夢見了什麼?緊皺著眉頭,表情似乎極慌張、痛苦,彷彿受困哀鳴的小動物


  「採菱?採菱?」

  「……留下來……我不要你走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要你……真的
……很想……愛你……」

  誰?那個她想愛的人,是誰?關毅很清楚,她口中的這個人,絕不是他,也應
該不是杜非雲。

  是誰,讓她如此愛,如此痛,又如此掙扎?汗水打濕了頰邊細發,她的表情太
悲傷,連睡夢中都會頻頻掉淚,他心痛地將她摟進懷中。

  「沒關係,沒關係,還有我在。

  採菱,不要哭……」

  一下又一下,掌心輕輕拍撫她,感受到他的憐惜,她逐漸平靜下來,淚水停止
了,輕輕眨了眨眼,對上他柔暖的眸光——「我愛你。」

  探手,往他頸上一攬,柔柔吻了一記,安心閉上眼,這回,夢中不再有淚。

  他卻呆愣當場。

  她說,她愛他。

  可是,她知道他是誰嗎?她的意識,足夠清醒到將現實與夢境分隔開來嗎?多
麼心痛又心酸的一句話,他幾乎願意為此等上一輩子。

  他閉上眼,緊緊抱住她,再也無所謂,她傾訴的對象是誰。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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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22: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聽說,妳最近經常夜不歸營,挺樂不思『蜀』的嘛!」

  斜倚在辦公桌緣的男子,語氣特意強調「蜀」

  字。

  駱採菱偏頭,睨了眼那個「蜀」。

  「你『聽說』的事,還少得了嗎?哪差這一樁。」

  想也知道那個「聽說」

  是聽誰所說,八百年前就投靠敵營,出賣軍情了,吃裡扒外的小鬼,白疼他一
場。

  杜非雲輕笑。

  「不能怪凱凱,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在一起。」

  人前人後姊夫長姊夫短地叫,讓人想不疼他都不行。

  「哼哼!」

  駱採菱以一聲冷哼作結,抓來另外一份公文夾審閱。

  「採菱。」

  他正色喊道,斂去譫笑。

  「妳心裡真正渴望的是什麼,妳自己最清楚,想得到幸福,有時候,自己必須
多一點勇氣。」

  翻閱紙張的手一頓。

  勇氣?這東西她付出得還不夠多嗎?八年前,她幾乎用盡了一生的勇氣去追求
她的愛情,結果,她換回了什麼?無盡的難堪、悲屈,還有一生都磨不平的傷痛!
杜非雲盯視她,沒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這麼怨啊?那又何必在他面前笑得雲淡風輕?眷戀極了抱他,卻又要擺出都
會女子一夜情的瀟灑態勢,死要面子。」

  「杜非雲,你不說話我會非常感激你。」

  果然,太誠實的人總是不受歡迎。

  他嘖聲歎息。

  怨他,卻又非他不要,她的心態真是矛盾啊!「妳打算這樣下去嗎?妳比誰都
清楚,這樣的關係不會是永久的,如果沒有真心,一旦他倦了,到頭來,妳仍會再
次落得一無所有。」

  「真心?」

  誰的?她的?還是他的?她苦笑。

  真心這種東西,她已經連想都不敢想了。

  「妳的心已經自有意識地做下選擇了,那麼,妳就得勇敢去承擔。」

  這句話,讓她想起那天在樓梯間的情景!不是她要執著一條尊嚴盡失,永遠得
不到回應的感情單行道,她真的試過要放棄,也以為和杜非雲可以有一段全新的開
始,但是……八年後,這樣的希望破滅了。

  是誰說的呢?吻,是戀人的靈魂,在唇間交會。

  愛與不愛,親吻間,真的無法欺騙的吧?想重新開始,卻在這一瞬間證實連她
都認不清的真實。

  他,感覺不到她的靈魂,沒有靈魂的吻,空洞得可怕。

  比她更早發現了這一點,他很君子地放開她。

  「最終,我們的愛情還是無法交集。

  去吧,去找妳真正想要的。」

  在他懷中,被他吻著,她的心無法悸動,但是關毅的每一記親吻、碰觸,卻能
教她的靈魂為之癲狂、顫悸……就算再經過第二個八年,她悲哀地發現,情況仍然
不會有任何不同。

  杜非雲說的,她不是不懂,只是,她所有的勇氣,已經在八年前用盡,為了愛
他,她爭取過,也努力過,可是到頭來,卻連一丁點的眷戀,都要不到。

  說穿了,她不是心有怨慰,也不是不愛了,只是,被他拒絕了太多次,已經怕
了,脆弱的尊嚴與情感,再也禁不起又一次被排拒心門外。

  只好……一再地武裝起自己,假裝她也不在意,避免受傷,避免被拒絕的難堪


  杜非雲不是她,又怎會明白她的心情?她沒有那麼堅強,每次受傷後都還能笑
著說無所謂,真的沒有!她的心也會痛、會絕望……杜非雲輕輕歎氣。

  「我無法說什麼,畢竟我是一路看著妳走過來的,妳受的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採菱,幸福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不是狂悲,就是狂喜,妳必須跨出那道
界線,才會知道等在前方的是什麼。

  踟躕不前,就永遠得不到。

  妳自己好好想想吧。」

  看了看表。

  「時間差不多了,凱凱今天運動會,他希望我去幫他加油,要一道去嗎?」

  他都去了,她這個當姊柿的能不去嗎?杜非雲對小弟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她
不在國內的這八年,是杜非雲代替她關照身邊的人,難怪那小子開口閉口姊夫叫得
甜,凱凱和杜非雲甚至此她這個親姊姊感情還要好呢!不知——她若說明下嫁杜非
雲,凱凱會不會翻臉不認姊?不行、不行,她得乘機培養一下姐弟情誼。

  「等我一分鐘。」

  才剛說完,迅速收拾桌面,正要起身,右手邊的手機響起。

  「採菱,是我。」

  另一端,略略壓低的嗓音,她認出來了,心一跳。

  「……嗯。」

  他極少主動打電話給她。

  「中午,要一起吃飯嗎?」

  他一直很想親自帶她去那家拉麵店,現場品嚐口味合不合她的意。

  「……我有事。」

  很不情願地,擠出聲音。

  關毅靜默了下。

  「晚上呢?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看電影了,朋友給了兩張票,聽說不錯。」

  知道她不愛他提起姚千慧,刻意略過這個名字,沒說是千慧運用關係弄來首映
會的票讓他去討佳人歡心,並且逼他一定要開口約人,否則走著瞧!「這——」

  他難得開口邀約,她真的很想答應,可是凱凱的運動會……正猶豫,門口沒發
現她在天人交戰的杜非雲,開了門回頭問:「採菱,妳不走嗎?」

  她急忙掩住手機。

  該死,他聽到了嗎?氣氛死寂了幾秒——「……妳忙吧。」

  「我——」

  來不及說什麼,另一頭已經斷訊。

  瞧她握著手機,恍惚失落的神情,杜非雲似有所悟。

  「關毅打來的?」

  她只有扯上那個人時,才會有這樣的表情。

  「妳去吧,凱凱那裡我去就好。」

  非常識大體。

  駱採菱白他一眼。

  「別說得好像我有了男人就沒人性。」

  「哦——」

  半挑起眉。

  「所以,盡心又盡責的姊姊,妳要走了嗎?」

  「……」

  不情願地合上手機蓋,走就走!



  「姊姊怎麼了?」

  私底下,駱亦凱悄悄問道。

  連年僅十二歲的男孩都發現了,恐怕誰都知道她有多心不在焉。

  她人是在這裡,但是不聽話的神魂,早就飛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只是一通電
話,她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杜非雲苦笑。

  他們之間,就是少了那樣的牽引啊,他沒有辦法像關毅,如此強烈地影響她—
—單這點,他就該認輸,也注定要輸了。

  想清楚這點,他沉沉吁了口氣,釋出淺笑。

  「凱凱,姊姊還有事情要處理,晚上我們自己去吃飯好不好?」

  「可是——姊姊說要陪我吃晚餐的!」

  他賽跑拿了第一名耶!姊姊自己親口答應的!「杜大哥陪你不好啊?」

  輕笑著,安撫男孩一臉的不情願。

  「姊姊疼你,不忍心讓你失望,但是我們要替姊姊的幸福著想啊,你也希望她
快樂的,對不對?」

  姊姊很不快樂,雖然聚少離多,但是他知道。

  「這和吃飯有什麼關係?」

  他還是不懂,姊姊的幸福,為什麼會和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扯上關聯?「以後
你就會懂了。

  來,杜大哥教你怎麼做。」

  運動會結束前的一個小時,杜非雲借口手機沒電,向她借了手機撥打,找到電
話簿裡的那個名字。

  掛了電話後,他抬起表開始計時,直到關毅出現在校門口,再瞄一眼腕表,對
上頭的數字很滿意。

  兩個大男人站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寂然對峙的畫面,怎麼看就怎麼怪。

  關毅也搞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赴這個約,手機顯示著採菱的名字,另一端卻是個
男人的聲音,胸口抽緊疼痛的感覺,幾乎令他當場沒風度地掛電話,只是——他無
聲歎息。

  是因為那句話吧——「如果駱採菱這個女人,對你而言只是路人甲,無關痛癢
的話,那你可以當我沒打過這通電話。」

  她的存在,已經和生命同步呼吸,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即使明知來了是自取
其辱……他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名不正、言不順,站在人家男友面前,除了極致
的難堪,無法再有更多情緒。

  但是,他依然無法不去理會,唯恐一個大意,會錯過了什麼——當初,他就是
太過輕忽,才會失去她,這教訓,太痛。

  「姊夫……」

  駱亦凱扯扯杜非雲的衣袖,以眼神詢問。

  這個人,和姊姊的幸福有關?杜非雲回他肯定的淺笑,低聲道:「快去,別陷
害我。」

  要是讓採菱知道,大概不會給他好臉色。

  等小鬼頭走遠,他回頭解釋:「駱亦凱,採菱的弟弟。

  採菱去買飲料,我要他去絆住她。」

  關毅神色一黯。

  一聲「姊夫」,已經足夠宣告他僵窘的存在。

  他確實,沒立場、沒資格。

  這就是杜非雲要他來看清的事實嗎?「你想太多了,我要宣告什麼,不需要透
過任何人,尤其是利用十二歲的孩子。」

  他沒那麼卑劣。

  斜倚著校園圍牆,杜非雲態度閒適。

  「要你來,只是覺得有些事有必要讓你知道,也因為採菱這輩子到死都不可能
主動告訴你。

  至於知道之後,你要怎麼做,是你的事,我無權決定任何人的人生,了不起就
是決定你接下來的十分鐘。」

  換言之,他也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在攻擊情敵這種無聊的事上頭。

  關毅訝然。

  這男人——他的氣度、他的人品,教人懾服,難怪千慧癡戀他這麼多年,採菱
的眼光,很好。

  他看了眼手錶,果真開始計時。

  「憑你和她的『交情』,不會不清楚,採菱夜裡總是睡不安穩,惡夢頻頻吧?


  加重的「交情」

  二字,寓意鮮明,關毅當下困窘得發不出聲音。

  「我……我和她……」

  無法睜眼說瞎話,他艱澀地頓住。

  「得了。

  最好你說得出口,她的夜不歸營是和除你之外的第三個野男人鬼混!」

  「……」

  被歸類為二號的野男人,無言。

  「你想知道,那個讓她睡不安穩,連夜裡都會哭泣醒來的是誰?不用說我也猜
得到你在想什麼,沒錯,是男性。」

  注視著他的表情,冷不防地,一字字清晰有力地撂話:「是她的兒子。

  她曾經懷孕,才三個月,知道性別了,孩子是誰的,你倒是給我指點一下迷津
。」

  關毅神情乍變,臉色一片煞白。

  「你、你說什麼?!」

  心臟一陣痛縮,太大的衝擊,令他腦海空白,呼吸困難。

  「她沒有生下來,因為那個該死的男人傷透了她的心,讓她太絕望,所以她毅
然決然地選擇墮胎,她是真的想要和你斷得乾乾淨淨,請我幫忙。

  我那時想著,一個無心於她的男人,斷了也好,重新開始。

  我陪在她身邊,同意書是我簽的名,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曾經有過一個
兒子。

  「我永遠忘不掉,她躺在手術台上,臉色慘白,眼淚不停流著的畫面。

  事後,她卻極度後悔,覺得自己殺了一條人命,罪惡感無時無刻折磨著她。

  剛開始,她每晚都做惡夢,哭著醒來,又哭著睡去;她沒有辦法吃,沒有辦法
睡,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到最後,夜夜由惡夢中醒來的驚惶,必須靠藥物才能穩定情緒,為此,她足足
看了一年的心理醫生,狀況才稍微好轉。」

  頓了頓。

  「除此之外,那次的手術讓她身體變差,還造成……受孕困難。」

  杜非雲的每一字、每一句,重重敲擊心房,關毅由驚愕、愧疚,到無法言喻的
心痛。

  他從來不知道,她身心受了如此大的傷害,就因為她說,她過得很好,雲淡風
輕地給他一記淺笑,他就真的以為,自己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痛苦……受孕困難…
…他該死地自以為是!一直到那天清晨,她都還是沒有對他吐實,說會去藥房買藥
……她一直都在騙他,淡然無謂的態度騙了他,幸福的假象騙了他。

  杜非雲說的沒錯,今天他要是沒告訴他,就算最後他們各自嫁娶,採菱也會讓
他無負擔地走,一個人承擔趄一切,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愧負她如此深。

  杜非雲瞥他一眼。

  「我從來就不認為,一聲『姊夫』、旁人的觀感、甚至是她家族給予的支持票
,會是什麼了不起的優勢,要留在她身邊,了不起就是一項資格而已——能夠給她
幸福。

  關毅,你自己摸著良心問,你,給得起她幸福嗎?」

  他,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能給得起幸福嗎?傷她最深的人是他,在造成了她永遠無法彌補的創傷後,
又有何面目,說要給她幸福?他是這世上,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十分鐘到。

  接下來,你的人生還給你,要怎麼走,自己看著辦。」

  轉身,走人!該說的說完了,想不想得通是他的事。

  希望這傢伙能比八年前長進一點,別白目得太徹底,否則這次可不是揍一拳就
能了事的了。

  半個小時後,一輛房車駛離校園,駕駛座右側,坐著的不是原來那個嬌滴滴的
大美人,而是抱著獎盃的十二歲男孩。

  「咦?」

  車都開遠了,駱亦凱還在探頭回顧,頻頻張望。

  「看什麼?」

  「姊夫,那個人啊……就是你說姊姊的幸福,好眼熟,我是不是見過啊?」

  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是嗎?」

  黑眸閃過一抹只有他才知道的光芒。

  「凱凱,該改口,不能再喊我姊夫了。」

  駱亦凱偏頭審視他。

  「你都不會難過、捨不得嗎?」

  姊姊那麼漂亮,他知道杜大哥很喜歡姊姊的。

  「會呀,但是我努力過了。」

  試過,就沒有什麼好遺憾。

  八年的教訓,也夠了。

  這些日子,關毅並不比他好過。

  心中酸楚、悵然自是難免。

  杜非雲一笑置之,是該將採菱還給他了。



  在街上遊蕩了許久,腦袋瓜塞得很滿,許多事情等著他消化、思考,卻又什麼
也沒想,想不起去過哪些地方,想不起自己走了多久,想不起自己想了什麼……完
全無意識地走著,任由心痛的感覺,寸寸吞噬。

  夜,很深很深了。

  回到家門前,意識逐漸回籠,留意到門口,抱膝蜷坐在地板上的纖影,還來不
及反應,腰際便被撲抱住。

  「你跑到哪裡去了!我等你好久!」

  他低頭,凝視埋在他胸膛的嬌容。

  「怎麼不進去?」

  這些年,從來不敢更改擺放鑰匙的習慣,總想著,怕她突然來找他,會找不到
方去進去……她搖頭。

  「不了。

  沒你的同意,再也不敢亂闖。」

  簡單幾個字,若有所指,他聽得心口刺疼。

  當初,沒有經過他同意,一廂情願地闖入他的世界,那樣的教訓太痛。

  而現在,他敞開心門,她卻裹足遲疑,再也不敢走進去了。

  他假裝沒聽懂,取出鑰匙開了門,卻沒再放回原處,直接拿進屋。

  這是——什麼意思?駱採菱看著他的動作,以後,沒他首肯,就真的再也進不
去了……「怎會突然跑來?」

  他以為,此刻她應該還和杜非雲在一起。

  「還說!是誰約我去看電影的?」

  害她心神不寧,滿心愧疚地爽了小弟的約,得到的居然是當一晚門神的待遇。

  關毅訝然。

  她就因為他一句簡單的邀約,特地跑來?「我、的、電、影、呢?」

  伸長手,不客氣地索討。

  「看完了。」

  他答非所問,本能地掩飾,不想讓她知道今日行蹤。

  「哦。

  和誰去?」

  悶聲抽回手,卻被他握住,發現一片冰涼。

  「一個人。

  妳很冷嗎?」

  想起她吹了一夜冷風,關毅更加握緊,包覆在掌中。

  記得她以前是不怕冷的,冬天時她身子總是暖呼呼的,靠向他時會驕傲地說:
「幫你取暖,感謝我吧!」

  「冷斃了。」

  無法滿足於厚實掌心,小手直接鑽入衣服底下,平貼胸膛。

  是因為……那個原因嗎?身體變差,手腳冰冷……張手一攬,將她密密圈在懷
中。

  「沒關係,換我溫暖妳。」

  駱採菱微愕,眼眶一熱,將臉埋入他胸壑,雙手滑動起來,開始解他衣物,這
動作她已經很熟練了。

  「採菱,我不是——」

  他沒那個意思啊!她仰首,堵住他未完的話。

  「這就是溫暖我最好的方法。」

  為什麼他們之間,總要以激情開始,以激情結束?然後清晨醒來,空洞得什麼
也沒留下。

  就不能夠像以前那樣,只是單純地擁抱倚偎嗎?他閉了下眼,將悲哀的感覺壓
回心靈深處,順了她的意,不再多說。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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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之後,她沒再踏入過他的住處。

  他說——太晚了,改天再說。

  他說——這個禮拜我要回雲林,妳別過來。

  他說——讓我靜一靜,有些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清楚。

  總之,任何時候他都有話說。

  最後,他甚至歎息著說——採菱,這不是我要的,有性無愛的關係,我無法繼
續下去。

  她如遭電殛,呆愣當場,連他什麼時候掛了電話都不知道。

  這就是他收起鑰匙的意思嗎?不想繼續這樣的關係,不容她再任意闖入他的生
活,恣意妄為?非雲曾經說過,這樣的關係不會永久,如果沒有真心,一旦他倦了
,到頭來她仍是一無所有。

  他——還是倦了嗎?她知道她很笨,用了最呆的方法在留他,但是除此之外,
她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啊!能試的,她全都試過了,讓男人少奮鬥三十年的家世,他
看不上眼;真心她也給過,他不眷戀,最後就連美貌身材都留不住他……他什麼都
不要,所有她給的,他全都不稀罕,用盡心機,偏偏留不住這個男人。

  她由最初的惶然,到最後生起悶氣來。

  氣他,也氣自己。

  氣他如此難以討好,也氣自己的沒骨氣,這世上男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執著
於他?所以後來,當他主動找她時,她反而刻意以淡漠應對。

  他說,有事要告訴她。

  她偏面無表情回他:「我很忙,改天再說。」

  他送來餐點,她說不餓,當他的面關上門,事後卻吃著他請秘書代為轉交的食
物,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沒錯,她就是在賭氣,總該換他也嘗嘗被人拒於千里之外的感受,她的心不是
鐵打鋼鑄的,任他怎麼摔都不會疼。

  只是她沒想到,他會用這個來回報她——離職書!她當下被雷劈到,腦子無法
運作。

  「他說啊,老家長輩催得緊,要他回雲林去相親,早早成家,好給雙親一個交
代。」

  這就是他離職的理由?!

  要不是傳言他們「交情匪淺」,有心人士跑來當報馬仔,恐怕他突然消失了,
她都找不到人。

  他讓她吃了八、九年的閉門羹,她不過小小鬧了一個禮拜的彆扭,他就這樣回
敬她?他不知道,她是在使小性子嗎?他不知道,她只是太委屈,並不是真的不理
他嗎?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她只是要他走過來,抱抱她、寵寵她而已嗎?為什麼受
傷的總是她?為什麼他總是不做任何努力,毫不眷戀地轉身就走?八年前這樣,八
年後還是這樣!不管她付出多少,就是換不來他一丁點的憐惜與在乎,她就這麼不
值得人疼、不值得人愛嗎?得知時,她簡直氣瘋了,一路狂飆到十樓資訊部。

  他的座位空蕩蕩的,鄰座同事告訴她:「駱經理,他做到今天而已哦,剛剛收
拾完私人物品,前腳才走,妳後腳就來了。」

  她二話不說,又一路殺到樓下,在大門口喊住一腳正要跨出去的他。

  「姓關的,你給我站住!」

  關毅微愕,她吼聲太響,所有人全往這裡看。

  他才剛回頭,她迎面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打愣了他,也看傻了在場所有的人。

  駱經理……好凶悍啊!平時外表嬌媚又有氣質,沒想到打起人來手勁凶殘,這
男人不曉得哪裡惹到她了,真可憐。

  「誰准你說走就走,不用交代一聲的?」

  「我有想要說——」

  是她不聽的。

  「你閉嘴!」

  換手,又是一巴掌。

  「今天我要是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

  現場響起抽氣聲,這男的鐵定是欠了她會錢,倒會跑人,才會讓駱經理這麼火
大。

  「我沒——」

  他試著想要說什麼,但她完全聽不進去。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聲不響地走掉,我找不到你,心會有多慌嗎?混蛋、混
蛋、混蛋!關毅,你是全世界最頂級的混蛋!」

  她開始捶他胸膛,愈說愈激動,眼淚滾了下來。

  「你從來不顧慮我的感受,不管我多愛你,不管我多努力為你付出,就是無法
讓你多在乎我一點,我就這麼不重要嗎?」

  說到最後,雙手圈上他脖子,整個人攀住他,痛哭失聲。

  「你到底還要我怎樣……為了愛你,我已經一點尊嚴都沒有了,究竟要怎麼做
,你才肯為我停留?你說啊……」

  意外聽到她流露的真心話,關毅動容,伸手回摟。

  「別哭,採菱,我沒有要走。」

  哭聲止住,淚眸瞪視他。

  「你不是要回雲林?」

  大掌捧住嬌容,拇指輕拭淚痕。

  「我小妹要嫁人了,我身為長子,得回去幫忙,短時間之內會忙得抽不開身回
台北。」

  「相親?」

  「老人家的意思,不好拂逆,我只答應相親,沒答應結婚。」

  「那……辭職?」

  「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會待在這裡,是為了等妳回來。

  記得嗎?我說過欠妳很多,虧欠最深的那句話,到現在還沒告訴妳,我不會讓
妳找不到我。」

  想到這個,還是委屈得眼眶泛紅。

  「如果不是厭倦了我們的關係,為什麼要一再拒絕我?」

  他不知道,這讓她很慌嗎?突然發現這樣的話題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討論,他
當機立斷,拉她到公司後頭的小巷。

  「我是不想這樣下去。

  採菱,原諒我思想太保守,還是沒有辦法接受擁抱妳的人,卻抱不了妳的心,
這種只圖歡愉的性愛遊戲,我玩不來。

  這段日子,我冷靜想了很多,不管過去的感情保留幾分都好,我寧可一切從頭
來過,也不要身體糾纏不清,靈魂永不交集。」

  「你、你——」

  委屈地氣出淚來。

  「你當我是蕩婦嗎?無時無刻都在飢渴,沒有男人會死?」

  「我沒那個意思……」

  「因為是你,只有你,你懂不懂!」

  如果對這個男人沒有依戀,她不會歡愛過後,還讓他留在她體內,不會抱著他
、不會那麼溫柔地親吻他;如果她圖的只是肉體歡愉,多得是做愛技巧比他高超的
男人,何必非要他不可?如果、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忘了他,她又為什麼要委屈
自己,只當他的性伴侶,除了偶然的歡愛,連一丁點溫存都不敢要求?那是因為,
她真的太想他,想到胸口發痛,只能心酸地用這種方式去接近、擁抱他,滿足思念
,可是他居然以為,她只圖肉體歡快,不談感情?!

  這男人到底打算笨到什麼程度?不管八年前八年後,她一直都在屈就,只是屈
就的方式、姿態不同,他到底懂不懂?「好像……有點懂了。」

  眸底閃著溫熱的水光。

  「我回雲林的期間,有沒有人願意去幫我看家,澆個花什麼的?我鑰匙可以交
給她,隨時歡迎她來坐坐,要住進來也沒問題。」

  更改了習慣,隨身攜帶的鑰匙靜靜躺在掌心。

  「你——」

  這次不是她一廂情願,是他心甘情願交給她,同意她走進家門,也走入他的心
門……發現聲音哽咽,她清了清喉嚨。

  「怎麼會想到要改變習慣?」

  「我只是突然領悟到一點。

  我不能夠總是放在那裡等妳來拿,如果妳已經沒有勇氣伸手去拿了,那我就應
該主動撿起,放到妳手上。」

  這才是他收起鑰匙的原因?駱採菱紅了眼眶。

  「如果,我不肯收呢?」

  「那我會收好它,等妳願意接受的那一天。」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積極,總該有那麼幾次,換他主動為他們的感情努力,讓
她也感受到他的在乎,一如她一直以來為他做的。

  「這也是你這幾天冷靜思考的結論之一嗎?」

  「嗯。

  一切重新開始,換我來追求妳,彌補所有虧欠的,好嗎?」

  「……」

  感動地吸吸鼻子。

  「我不好追哦。」

  他溫柔一笑。

  「我盡量。」

  「我很任性,千金大小姐的氣焰不小。」

  「我脾氣還不錯,應該能忍受。」

  「我打人很痛。」

  摸摸臉頰。

  「有同感。」

  三言兩語,輕易勾起她的愧疚,伸手輕撫他紅腫的臉頰。

  「痛不痛?」

  剛剛氣壞了,卯足了勁在打呢。

  當然痛,痛斃了。

  「你怎麼不閃?」

  明知她誤會了,還傻傻站在那裡任她打。

  「妳需要發洩。」

  當時她在氣頭上,閃了會更沒完沒了,不如任她宣洩完情緒,再好好解釋。

  何況,這頓打確實是他欠她的,她壓抑太久了。

  「笨蛋。」

  她心疼地勾下他頸子,嫩頰輕輕廝磨他燙紅的頰。

  「採菱,欠妳的那句話,願意聽了嗎?」

  依著她耳畔,輕問。

  「不要。」

  她毫不猶豫地搖頭。

  「我要你欠我一輩子。

  這樣,你就不會再輕易說要走開。」

  「妳知道,我要說什麼?」

  「不知道。」

  他歎息。

  其實不管說與不說,他這輩子都注定走不開了。

  「最後一個問題。」

  「請問。」

  「我真的還沒追到妳嗎?」

  「還沒!」

  凶巴巴地回完,用力吻住他多話的嘴。

  「嗯……」

  好吧,她說還沒就還沒,先專心吻她,再來想想要怎麼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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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10:23:12 |只看該作者
    (外一章)


  是誰說要彌補虧欠的?一直到走進蛋糕店,指名領取預訂的蛋糕,她都還不曉
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採菱,我在蛋糕店訂了蛋糕,我現在工作走不開,妳先去拿好嗎?」

  一通電話,簡單幾個字,簡直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有沒有人這樣的?自己的生日,還得自己來拿蛋糕。

  噢,對了,附加補充,他只付了訂金,所以餘款她還得自己付!別說驚喜什麼
的了,基本上這男人就幫她慶祝得很沒誠意!算了,早看清這男人不是塊要浪漫的
料,不該指望他太多的。

  她微悶地付清尾款,在簽收訂單上簽名。

  「咦?」

  收銀小姐在看清她的簽名時,詫異地低呼了聲。

  「有問題嗎?」

  「妳也叫採菱?」

  小心確認。

  「我是叫駱採菱。」

  「等我一下。」

  轉身跑了兩步,還不放心地回頭確認。

  「別走哦!」

  怪女孩。

  搞不清楚狀況地等她由室內胞出來,手中多了一本筆記。

  「這個,給妳。」

  「什麼?」

  「妳帶回去,看就知道了。」

  什麼情形?女孩臉上熱切的光芒令她生疑,提著蛋糕走出來,好奇心驅使她在
人行道的椅子上坐下來,就開始翻閱。

  才剛看到第一行,她就呆住了——這是關毅的筆跡!【我曾經,默默愛過一個
女孩,愛到我以為,這輩子都只會愛她。

  但是,世事並不可能盡如你預料,我遇到了另一個她,因為一本寫滿我對女孩
愛戀的心情筆記——好吧,其實裡面也包括我被當掉的統計學筆記,只是公式寫得
沒心情多,重點、定理抄得沒傷春悲秋多……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在偷笑,心裡想著
:難怪會被當掉,對不對?但我告訴你,其實不是這樣,這事說來話長,不信你去
問她——那個她,叫採菱,是陰錯陽差拿到那本筆記的人。

  然後地就愛上我了……不要懷疑你的眼睛,也不要懷疑頁數,更不要懷疑我的
誠意,你沒看錯,沒有跳頁,更不是我表達能力太差,實在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
麼會愛上我。

  她的條件,好到女人嫉妒,男人想追求,而我,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也許,是那本筆記寫得太感性,不小心騙走了她的純情少女心——我是這麼認
為的。

  她為我做了多少,我不想再贅述,因為我想說的,是某個笨蛋明明讓那個始終
守候在身邊的女孩走進心裡,而且埋得很深很深了,卻還讓她傷心地離去。

  我為前一個女孩,付出了六年的暗戀,卻不曾替這個為我付出所有的女孩做過
什麼,就連強要來的二十歲生日禮物,都是我原本打算送另一個人的。

  我想,她是知道的,卻寧願當作不知道,她從來不曾擁有過我真正給她的任何
東西,一直到她乏了,驚覺自己愧負她多深,無底洞般的虧欠,日日夜夜啃蝕心靈
,每當想起她,更疼痛不已。

  於是,我決定從現在開始,記下她離開後的每一分心情,讓她明白,我是用什
麼樣的心情在等待她.這是我為她做的第一件事,如果你遇見了一個叫採菱的女孩
,請幫我轉交給她,就算世上有千萬個相同的名字,我相信有一天,總會傳到真正
的主人手上。

  當初,一本不起眼的筆記,都能將我和她的緣分牽扯得如此深,何況是在彼此
間存在著比緣分更深的牽念之後。

  我賭,我和她的愛情。】

  筆記的最前頁,寫了這幾段文字,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翻,讀著她離去後,他的
心情點滴,就像當初意外得到那本筆記,讀著他的愛戀心情一樣,不同的是,這一
回,她成了筆記裡的主人翁。

  她的視線,停留在最末頁的下方。

  【採菱,虧負妳最深的,是我竟一次也不曾告訴過妳——我愛妳。

  無論多久,我在這裡等妳,等到妳回來,親口對妳說。

  只是,那時妳還會願意聽嗎?】

  「願意,當然願意!」

  簡直願意極了!駱採菱笑著流淚。

  更正前言,這男人浪漫得不可思議。


                       (全文完)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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