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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情挑姻緣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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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3: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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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挑姻緣  作者:蔡小雀
       
  簡介

  法力不高的妖孽幻化成女身?天哪!她不過是情場失意想要尋死,就剛好被撞進了「古代」,陷入這團混亂之中。所有情傷都被大宋追兵給嚇得無影蹤,在她對男人心灰意冷、不敢恭維之際,救命恩人竟對她提出「以身相許」的建議。媽呀!她可不想在時空錯亂之際再惹上感情問題,只是沒想到古代的男人都這麼出色卓越,光是一個「司空大人」就搞得她意亂情迷。兩人互許真心,半路卻殺出「夜鷹七騎」,純情女莫名成了女狐狸,讓她不死也脫層皮!老天!老為何會遇上這種世界超級大怪事──時空轉移,回到過去,還捲進政治風暴裡,別說自己一頭霧水,只怕說出真相也會被亂棍敲斃,難怪心上人拿她當妖孽狐精處理。狠下心腸送她回天國與「同類」相聚。救命啊!誰來幫助她脫離這場「死亡遊戲」……


楔子

一年容易又秋天

雀子

  在寫序之前,雀子有件事要鄭重的澄清一下。
  記得在某本書的序裡面,雀子曾提到請各位親愛的大小讀者們,來信要附上地址, 免得雀子遍尋不著,因為雀子實在沒有辦法從字跡就馬上聯想到地址(不要以為我有視 窗九五的功力呀)。
  事實上每位讀者的來信我都好珍惜,也都記得誰是誰,每個人的思路不同、人生際 遇不同、性格也不同……所以你們的心情故事都是我所珍愛、尊重的,換句話說我會把 你們搞混,實在是太冤枉我了(大人,這款代志實在是冤枉喔)!
  不過很感謝有位讀者寫信來跟我『抗議』這一點,提醒了我下次用辭遣字要清楚明 白一點,免得讓大家誤會了(阿棻,你功德無量喲)。
  嗯咳,現在咱們開始進人主題吧!話說一年容易又秋天……不知大家有沒有注意到,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明明剛過完端午,一下子又到中秋了,以前小的時候盼過年都要盼 好久,可是現在居然一轉眼就快過年了。
  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雀子忍不住想,得趕快趁著年輕多做點事情,要不然 有可能一晃眼,咦?怎麼有個老太太坐在鞦韆上緬懷過去呀?那就實在太傷感了,爆笑 如崔子焉能面對此境而袖手旁觀呢?
  所以人生要活得快樂、活得有意義(大家跟著我喊三次,YA!YA!YA!),希望大 家都愉快,事事都順利!(天外飛來一拳,疑似袁美女下的手,「喂!過年都還沒到, 你就趕著拜年啦?」)
  嗯咳!雀子再回到主題好了,奇怪,最近怎麼老是岔題咧?想不透。
  說到《情挑姻緣》這本書,背後還真是有一大段因緣哩!
  因為前一陣子雀子迷『還珠格格』迷得要命,更對裡頭那位洵洵儒雅(瓊瑤阿姨是 這麼形容的)的福爾康,大大傾倒兼念念不忘,雀子甚至還把他的名字『周傑』化為 『商傑』,拿來用在《調戲情人》的男主角身上,可是此舉還是不能夠表達雀子的『崇 敬』之意,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化身『商康』,成為本書的男主角了,夠瘋狂了 吧?不知道人家會不會被我嚇到?
  不過崔子可不是莫名其妙、平白無故對人家產生好感的,只因為他身上有我十分欣 賞的特質,像是有責任感、有擔當、有義氣、公正、溫柔、有智慧、身手矯健,還有執 著不移的癡心……最重要的一點,他是單眼皮,有著東方男子的深沉之美。
  雀子真的真的很欣賞周傑(不只因為他飾演福爾康),常常在觀看電視劇時,看到 他一舉一動間流露出來的氣質和稚氣,實在激賞不已。
  糟糕,說了一大堆,大家會不會以為我是花癡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雀子可是沒有 任何企圖的(更不可能上中國大陸把人家給搶回來做澎ㄤ,請大家放心啦),本人只是 站在觀眾的立場做一番小小的『感言』發表罷了,唉!這年頭像我這麼誠實的人不知還 多不多?
  最後祝大家,天天都有美夢,而且美夢都能成真!
  雀子又要回去努力爬格子趕稿了,也請大家為我的『黑眼圈』祝福吧!謝謝,下一 本書再見囉(唉!趕稿至語無倫次,望大家包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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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西元一九九八年台北傅雪盈站在街頭,看著愈走會遠的男人……長相斯文俊秀的他 也不時回過頭來,遲疑地看著她……她始終面帶微笑,一直到那男人完全被人潮給淹沒 了,她才允許自己的笑容瓦解掉。
  「再見……」她滋味複雜莫辨地輕喃。綠燈亮了,人群擠過她往前走去,她依舊佇 立原地,一動也不動。
  那位消失了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不,應該說是『前任』男朋友。
  今天雪盈約了他到台北車站附近的咖啡館,正式與他做分手的道別儀式。
  幾天前,他們還是甜甜蜜蜜、論及婚嫁的男女朋友,如今他們卻已經變成了兩個分 道揚鑣的人。
  分手的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可笑,但是偏偏有人持不同的看法,而且還堅持得 很。
  那就是她沒有讀大學。
  沒有大學學歷、沒有顯赫背景、沒有做人職業,更沒有美麗無匹的容貌。
  她只是一個高中畢業、在西點屋做麵包師的女孩子。
  雖然她長相清秀,舉手投足也頗有幾分女人味,但是看在她男友父母的眼裡,她完 完全全不是他們心目中的媳婦人選。
  她已經不願再去回想那些尖酸刻薄、充滿偏見的批評。
  其實無法得到認同,雪盈心中不無遺憾,但是她一直抱持著一個信念只要男朋友了 解她、明白她、能夠堅持下去,那麼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贏得他父母的歡心。
  但是沒想到在幾天前一通爭執的電話裡,他憤怒的吼聲毀掉了她所有天真的想法 「你為什麼總說我父母挑剔你?如果你改變自己,盡力做到符合他們老人家的條件,那 麼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你就是這麼固執、這麼自以為是,明明自己膚淺無知得要命, 還一意孤行,不願意改變……「我爸媽說得對,你配不上我的……我也覺得你的缺點愈 來愈多,而且愈來愈不可愛了……你為什麼要那麼堅持自己的主張?為什麼不接受我們 家的錢,去讀書、去美個容、去……」
  這些話重重擊中了她的心,原來他根本打心眼裡看不起她!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好,早就知道自己無法達到他的要求,但是當初他的態度 是那麼樣的堅決誠懇。
  是他來招惹她的。
  他說要排除一切困難,讓他的父母接受她,他也說自己愛的就是單單純純、自自然 然的她……他愛她的一切,不要她改,不要她變。
  結果呢?
  「你當初欺騙自己之後再來欺騙我,以為我們兩個真的能夠相互扶持、相愛一輩 子,」她喃喃自語,「結果呢?結果還不是這樣?」
  男人說的話有哪句是出自真心的?海誓山盟是個大謊言,此生不渝是個大騙局!
  不過幸好她素來的瀟灑幫了她一個大忙,分手是她提出的,也是她快刀斬亂麻地解 決掉所有的複雜問題。
  她最討厭情況曖昧不明,尤其在明知道沒有未來的情況下,她寧可選擇快速地解決 掉這一切。
  就讓他去找個完美的女人好了,讓他的父母不要以她這個『媳婦』為恥好了。
  所以……再見了!
  她何苦讓人將她侮辱至斯,連自尊和活下去的尊嚴都被踩在腳底下呢?
  愛情是什麼?男人是什麼?
  都是幻象虛空,像易逝的流光一般,一眨眼就變調了。
  這個世界一點意思都沒有,到處充斥著欺騙、虛假和多變。
  死了吧!
  人生有何趣味?生命有何價值?當你知道全世界都是個大謊言的時候,存在又有什 麼意義?
  她愣愣地舉步走著,茫然地瞪著前方,沒有注意到紅燈已亮,右方的車潮正呼嘯而 來……當她注意到時,一輛疾駛的轎車已經撞上她了──在眾人的尖叫聲中,轎車嘎然 停住,有人急急地衝過去看看情況;但是沒想到車輪下的情景卻令人更加驚駭。
  「沒有人?!」
  這大白天的,那女孩居然就這樣活生生地消失了……
          ☆          ☆          ☆
  保靖十二年大宋與大理邊界雪盈跌跌撞撞地奔跑在綠野上,月牙色的衣裳早已鮮血 斑斑還滿是塵土,肩頭上傳來的陣陣刺痛不斷地提醒著她──她傷得不輕。
  趕快跑,她要趕快跑!
  她不能夠停下腳步,不能讓身後的追兵抓到,她必須要快點逃──甫從西元一九九 八年的台北『摔』進這個撈什子的古代裡,她整個人就這樣陷入莫名其妙的兵荒馬亂之 中。
  她還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來的,就掉進了一個華麗無匹的宅子裡,還撞見兩個 穿著古裝的人不知在秘密會商什麼……最後大家臉色大變,急急地向她追殺而來,嘴裡 還叨念什麼妖女……天哪!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難道說她就這麼倒楣?
  才心灰意冷地想到『要死』,就這麼剛好被撞進了這團荼亂當中……天哪!誰來打 醒她這場噩夢呀?
  她所有愛情的傷痛都被後頭的追兵給追得無暇顧及了。
  此刻腦中只有一個情念她不能死得這麼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呀!
  雪盈邊跑邊氣惱地想著,還不忘回頭觀望追兵的蹤跡,如果落人宋兵的手裡,她一 定會被碎屍萬段的。
  雪盈邁著艱辛的腳步,拚了命地逃離。
  「什麼人?」大理邊界的兵卒雄赳赳地呼喝了一聲,隨即吃驚地看著她,「姑娘, 你──」
  咦?這姑娘怎麼長髮披散著,還穿了一身古里古怪的衣裳?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救……救命,請你救救──」她的腳步已經凌亂,強撐著的一口氣也已經慢慢地 消散,她的腦子再也受不了這種壓力和刺激了。
  「你是誰?怎麼闖進大──」兵卒還沒說完,雪盈已經體力不支地昏倒在他的面前。 「喂,姑娘?姑娘?」
          ☆          ☆          ☆
  司空府這棟堂皇雅致的府邸為大理國位高權重的商司空所擁有。
  商司空名叫商康,乃是當今聖土保靖帝最為倚重的大臣之一。他聰明睿智、溫文儒 雅,且文武雙全、年輕英挺。
  他與英明的保靖帝雖名為君臣,私下卻親若手足,保靖帝對於這一位人中龍鳳的兄 弟更是相當敬仰。
  書房內,商康正全神貫注地批閱著一卷卷的公文,顯得忙碌且專心。
  突然,書房外頭傳來了侍衛的聲音。
  「大人,有宋朝使者求見。」得力屬下端木仁德恭謹地稟報道。
  「宋朝使者?」商康抬起頭,眼底閃過一抹深思,「有請使者到花廳,我馬上就 到。」
  「是。」
  商康站了起來,舉手投足自製且內斂,但是勃勃英氣還是從他的容貌間流露出,自 成尊貴的氣勢。
  他唇邊總是帶著一絲謙和的微笑,氣質令人心折。
  商康氣定神閒、步履矯健地來到了花廳,坐在廳上的使者連忙起身相迎。
  「商司空,多謝你撥空接見。」
  「哪裡。不知使者是奉了哪位大人之命?此番前來又是所為何事?」商康拱拱手, 隨即微笑落座。
  使者輕咳了一聲,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此次小人是奉了潘右丞相之命,有要 事請求貴國相助的。」
  「喔?」他微挑眉。
  「這是丞相的密函,請商司空過目。」使者小心翼翼地從衣袋內取出一封書信來, 呈給了商康。
  商康打開信柬,雙眸飛快地看過內容。
  「請商司空務必要幫這個忙,這事關係我大宋朝與天下蒼生的性命,如果在大理境 內發現此名女子的話……」
  他已烴看完了書信,「丞相大人信中說可以格殺勿論,但在下不太明白丞相大人何 故非要買人於死地不可?」
  「商司空,這名女子來歷古怪,我們確定她是妖精幻化為人身來為害世間的,此等 妖孽如果不除,恐怕會為天下蒼生帶來大禍。」使者眼中透出激動的光芒,有些緊張地 繼續說道:「幸虧這名女妖法力不高,尚可以人力剷除,我們大宋兵士已經追捕她許久, 然而經過一番追逐,卻發現她逃到貴國邊境後就不見了。」
  「妖孽之說恐尚待證實,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商康沉吟道,「在下自當盡力,一 定找到此女交付貴國,只是不知那女子何等模樣?可有什麼特徵可供辨認?」
  「這名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穿著一身怪異的衣裳,姿容不惡,手臂上有一朵小小的 紅色蓮花。」使者連忙提供線索。
  商康聽著忍不住輕蹙起眉頭。
  這不啻是大海撈針的差事,再說女子的手臂何等貞潔私密,總不能看見可疑的人物 就撩人衣袖吧?這成何體統!
  不過商康還是點點頭,微笑道:「我會馬上通令上下,多多留意大理境內有沒有這 名女子的綜跡。」
  「商司空,小人謹代表丞相向你深深致謝,」使者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對了,這 件事十分機密,還希望商司空在囑咐麾下搜尋時,代為保守秘密,裡間內倩不可令旁人 知曉,免得人心惶惶。」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商康凝視著面前有些猥褻的男子,不禁微皺起眉頭,「在 下理會得。」
  他直覺這件事情很不對勁……尤其蒙上這層神秘陰鬱的色彩,而且大宋丞相的態度 也未免太過曖昧了。
  不過商康並未追根究柢,他嚥下不滿,決定還是先留心這件事再說。
  法力不高的妖孽幻化成女身?這事太怪異了,妖孳之說可信嗎?
  「那麼小人告退了。」使音躬身詛道。
  他站起來,爾雅地一揮手,「請,慢走。」
  待大宋使者離去後,商康喚來了門外的端木仁德,「仁德,交代下去,找尋一名二 十歲左右的姑娘,手臂上有紅色蓮花印記,若找到此名女子,立刻帶回司空府。」
  「是,屬下違命。」
  商康吩咐過後,隨後閒適地再回到書房內批閱公文。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一樁微不足道的事情罷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件事將會在 他生命中掀起漫天波濤,深深地影響他一生……
          ☆          ☆          ☆
  北宋潘右丞和耿宜忠介的博左丞同為大未當朝丞相,但是潘右丞並不以身為宰相而 滿足,他心中有著更深的盤算。
  雖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來威風凜凜的,但他畢竟還是不能像『皇帝』一樣 大權在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尤其當今皇上年輕識淺、能力不足,他早就看不順眼了。
  他這等雄才大略之人,恍起那個少不更事的趙娃娃是天美地別,為何他就要屈居在 那人底下?
  潘右丞細瞇起眼睛,敏銳精明全凝聚在眉間。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使者董丕,不 禁眉頭一警,「大理那兒怎麼說?」
  「商司空答允幫丞相抓到那名妖異女子,請丞相放心。」
  「總之,絕不能留下活口,」他想了想,怒氣未息地吼道:「我養的都是一群飯桶, 連追個女子都會讓她跑到了大理去,讓我只能暗地裡請求大理查緝,而不能大張旗鼓地 抓她……都是一群沒腦袋的豬!如果老夫的秘密被那名女子給洩漏了出去,看我不第一 個砍了你們的頭?」
  「屬下該死。」董丕跪在地上發著抖,頭也不敢抬一下。
  想到丞相的手段,他不禁冷汗涔涔。
  潘右丞負手在廳上踱著步,過了一會兒,他皺眉喃道:「這樣不行,如果商司空沒 有立即殺了這名女子,反而讓她有機會說出老夫的機密,那麼就大事不妙了……」他隨 即大聲吩咐:「董丕,派幾名殺手到大理去伺機而動,務必要滅口。」
  「是,屬下遵命。」
  潘右丞攢緊眉頭,重重地坐上太師椅。
  這件事一天不解決,那麼他勢必不能有所動作……可惡!!
  都是一群蠢奴才的疏忽,才會造就今日的心頭大患。
  握緊了拳頭,他用力之大幾乎要將手上的玉斑指給捏碎了。
  只不過他心頭難免有所疑慮與驚駭……那名平空出現並撞破他大事的女子究竟是什 麼身份?真的是妖怪嗎?
  他一凜,猛地咬牙搖頭,「就算是妖怪、我也得宰了她。」
          ☆          ☆          ☆   
  雪盈的睫毛輕輕地眨動著,似要醒轉過來的模樣,坐在她身邊的女子不禁低低歡呼 了一聲,「醒了,醒了,大哥,她快醒過來了。」
  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聞聲走進了臥房,沉聲打斷妹妹的大呼小叫,「醒是還沒醒, 不過我看她就快要被你的大嗓門給吵醒了。」
  雪盈這下子真的緩緩地睜開了雙眸,她抬眼看著這一切,突然有種暈眩、不真實的 感覺。
  「這是哪裡?」陡然間身上的癰楚又緊緊抓住了她,雪盈微蹙了下眉頭,輕喘了一 口氣,「噢──」
  「很痛嗎?哥,你快點去端藥進來,大夫不是交代了,叫她醒過來馬上吃藥?」那 名年輕女子揚聲喊道,聲音清脆如銀鈴。
  雪盈這才凝神看向面前的女孩兒,大而有神的眼珠子靈活地轉動著,嫣紅的小嘴正 一張一闔地噴呼著,配合著那不時搬擰的俏鼻頭,顯得表情多多。
  這女孩大概比自己小上幾歲,不過是十七、八歲大吧,那女子察覺到雪盈的眸光, 望著她咧嘴一笑,「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很痛嗎?」
  「還好,」雖然她一張臉蛋都疼白了,但是雪盈還是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來。「對了, 不知這是哪裡?我怎麼會來到這兒的呢?是你救了我嗎?」
  「你現在人在大理,根據咱們大理守防的士兵說,你渾身是血的昏倒在他們面前, 那幅情景可真是嚇人極了,一個俏生生的人兒就這樣……」她眨眨眼,驚覺自己愈扯愈 遠,不禁不好意思地一笑,「真抱歉,我就是這副德行,說話總是東邊搭西邊的胡扯一 通。對了,你再問我一次剛剛的問題,我有點忘記你詛過什麼了。」
  雪盈看著面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姑娘,立刻對她產生好感。她微微一笑,「請問我現 在在什麼地方呢?」
  「你現在在我家,是我哥哥把你救回來的。我哥是駐守大理邊境、隸屬於司空大人 麾下的保防官,他今天到邊境巡城的時候,發現你渾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身 旁還圍了一堆士兵,大夥兒七嘴八舌的,就是不知該拿你怎麼辦,所以他就把你給救回 來啦!」那女子微微一頓,繼而清清脆脆地嚷道:「你為什麼會受傷的呀?你不是咱們 大理人,那麼你是大宋子民嗎?」
  雪盈嚥了口口水,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大理人?你還知道了些什 麼?」
  「我知道什麼?」那姑娘轉轉眼珠子,歉然地笑道:「我應該知道什麼嗎?如果我 知道的話,就不用問你啦!」
  雪盈一怔,隨即笑了,「說得是,我真是傻瓜。」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我總不能叫你『喂』吧?」
  「我姓博,叫溥雪盈,霜雪盈然的雪盈。」她友善地問道:「你呢?」
  「我叫鐘碧草,我哥叫鐘勤。」碧草嫣然一笑,大眼睛黑不溜丟地瞅著她,「對了, 我知道你不是大理人,那是因為你說話沒有咱們大理的腔調,可我也不知道你是打哪兒 來的,哥哥說你自大宋的方向而來,那麼你是大宋朝的子民嗎?可是你身上的衣裳看起 來並不像是大宋服飾呀!我從來沒看過這種衣裳,既不像苗服,又不像夷服──」
  雪盈連忙打斷她的推測,重重地點頭,「我是大宋朝的子民,其的。」
  「應該』可以算是吧?事實上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件事。
  只怕真把自己的來歷說清楚,這個小女孩會被嚇得當場昏倒。
  「那你這身衣裳……你又怎麼會來到大理?」碧草有一肚子的疑問。
  「藥來了。」鐘勤端著熱騰騰的藥碗進來,看模樣是剛剛才煎好的。
  「對對,要光吃藥。」碧草小心地扶起雪盈,接過碗來,「我餵你。」
  雪盈忍著身上的痛,微笑道:「我自己來就好了,這樣打擾你們已經是很不應該了, 怎麼還好意思麻煩你呢?」
  鐘勤凝視著面前憔悴蒼白、卻依舊清雅動人的女子,素來宏亮的嗓門也不由自主地 變得輕柔起來,「姑娘,你就不用客氣了,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談什麼打不打擾的呢?快 快吃藥吧!」
  「是呀,是呀!」碧草笑瞇瞇地,「來,喝。」
  雪盈感激地看了他們一眼,順從地就著碧草的手啜飲著苦苦的藥汁。
  「姑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告訢我們,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鐘勤問道。
  雪盈嚥下最後一口藥,苦笑著,「這件事說來話長。還沒謝謝鐘先……呃,鐘公子 的救命大恩……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才好。」
  鐘勤有點臉紅心跳,他連忙揮著手,「不不,這沒有什麼,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姑娘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但若不是鐘公子救我,我這條命恐怕早就丟了。」雪盈掙扎著要下床。
  鐘勤手足無措,漲紅了臉,「不不,不用了,你身子要緊。碧草,快阻止這位姑 娘。」
  碧草笑著擋住雪盈,真心誠意地說道:「傅姊姊,你這樣才真的教我們不知該如何 是好了。請不要那麼客氣,人家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就把我們當作你的 朋友,甭和我們這麼客氣了吧!」
  雪盈眼底閃著深刻的感動,淚霧忍不住襲上了眼眶,「你們真好。」
  沒想到在陷入絕境之際,還能夠遇到這麼好的人……也許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吧?
  看來她平常的日行一善還是有用的,老天總算垂憐她了。
  碧草看著清秀爾雅的她,愈看就愈欣賞、愈喜愛,「你家住在哪兒?要不要我護送 你回去呀?如果有什麼困難請千萬要說,我一定兩助插刀,幫忙到底。」
  「謝謝你,不過──」雪盈忍不住歎了口氣,「我想我的忙是沒人幫得了的。」
  「你是到大理來投親的嗎?」鐘勤插嘴。
  雪盈咬著歷,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陰錯陽差地到了大理。」
  「你這一身傷是從哪裡來的?你不回大宋了嗎?」碧草也有許多問題要問她。
  雪盈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她不能說啊!天知道她能說什麼!現在情況複雜、難關重重,就連她自己也不是十 分清楚。
  「我……我是不小心從山崖上掉了下來!這才到大理的,」她決定瞞著他們,「這 一身的傷就是摔出來的。」
  「原來如此。」碧草點頭。
  鐘勤卻面帶疑惑地看著她。方才大夫來診治時,他就已經看到她肩頭有一道被刀刃 劃過的傷口,那麼又怎會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呢?
  若說那一身的擦傷和頸間被樹枝劃破的傷痕是摔跌所致,那麼他還相信,可是那肩 頭的傷勢絕對是兵刃所傷,錯不了的。
  他是個習武之人,絕不會看走眼。
  還有,她怎麼會穿著那一身奇奇怪怪的衣裳呢?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迷惑與好奇。
  「姑娘,但是你肩頭上的傷確是利刃所致,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他直接問道。
  雪盈臉色倉皇,緊摀住裡上層層布條的肩頭。「你……你怎麼會知道……」
  「不,姑娘請千萬不要誤會,你的傷是大夫包紮的,我只是在不經意間瞧見傷口像 是利刃劃過的,所以忍不住就這麼問了。」他連忙解釋,都有些汗涔涔了。
  看見他緊張成這樣,雪瑩忍不住噗哧一笑,「別這麼緊張,我沒有怪你什麼,只 是……這件事實在太複雜了。」
  鐘勤鬆了一口氣,卻是不瞭解她的話意,「複雜?」
  「究竟是誰那麼狠心拿把刀割你呢?」碧草憤慨極了,打抱不平地問道。
  「我可不可以……不說?」雪盈歎了口氣,乞求地看著他們,「你們可不可以…… 別問呢?」
  雖然她急於找尋回家的方法,但是也不能夠這麼一清二楚地跟人坦白,只怕她話說 到一半,就被人當作妖言惑眾給推出去砍了呢!
  老天爺,這只是一場夢吧?求求你讓我快快醒來好嗎?雪盈在心中默濤。
  鐘勤眉頭一皺,宜覺想問為什麼,但是被碧草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難道沒有看到傅姊姊有難言之隱嗎?」她真想重重地槌這個呆頭呆腦的哥哥一 拳。
  雖然她不明白雪盈的苦衷是什麼,但是她對雪盈卻可說是一見如故,有種說不出的 熟識和好感,碧草是怎麼也不願意看到她那麼為難勉強了。
  雪盈心底感激極了,由衷地握住她的手,「鐘……鐘姑娘,真是謝謝你。」
  「叫我碧草吧!我叫你傅姊姊,這不是簡單多了嗎?」她甜甜一笑。
  雪盈也笑了,「嗯,的確。」
  錘勤有些看呆了,他好半晌才搖搖頭,「呃,好吧,既然如此,那麼傳姑娘就好好 地在寒舍歇息,等傷養好了以後再說。」
  「多謝鐘公子,只是怎麼好意思打擾你們這麼久?」
  「瞧,你又來了。」碧草歎了口氣,「方纔我跟你說了一大堆『在家靠父母、出外 靠朋友』的道理,可見得都是白說了。」
  雪盈忍不住微笑開來。
  這時代怎麼會有這樣可愛又親切的小女子呢?和她相識,該是怎樣的一種特殊緣分 呀?
  她定定地看著碧草一下子吃喝鐘公子去瑞荼,一下子吆喝小丫頭去熬雞湯,忙得不 得了,卻還能抽個空跟她扮鬼臉,取笑那個哥哥端個茶都能把茶灑了。
  雪盈啼笑皆非,被她搞怪的動作逗樂了。
  雖說前途茫茫,但至少此刻待在這兒是安全的……雪盈低喟了一聲,說不出心頭是 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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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5: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雪盈的外傷雖然重,但幸好都是一些皮肉之傷,並沒有傷及內腑,因此在經過碧草 的細心調養之後,慢慢的,她也能下床走動了。
  這一天,初夏的微風輕拂,是這麼地舒爽,溫柔得像是要撫平塵世間所有的憂鬱苦 悶。
  雪盈穿著碧草借給她的『古裝』,渾身不自在地逛著鐘宅的花園。
  她自己的襯衫和長裙已經髒破得不能清洗,碧草早早就將那些衣服給丟了,只是對 於那樣奇形怪狀的衣服,碧草還是忍不住問起她──「我是沒去過大宋啦,但是我知道 大宋和咱們大理的服飾是差不多的呀!你身上的衣裳到底是什麼?你自個兒做的嗎?」
  望著碧草好奇的神色,雪盈怎麼能告訴她,那套衣服是『佐丹奴』的?
  只怕她說破了嘴也說不清楚的。
  雪盈只能笑著打哈哈,「是我自個兒做著好玩的,式樣很怪吧?哈哈,哈哈哈……」
  碧草卻是佩服得不得了地看著她。
  雪盈拉著過長的裙擺和水抽,再摸摸頭上盤成髻、還別上珠釵的髮絲,忍不住大大 歎了口氣。
  她變成古代人了。
  雖然平常看著電視上古裝打扮的女子都好生羨慕,覺得那種衣服穿起來好有氣質, 但是沒想到自己實際穿來,卻是礙手礙腳的。
  飄逸的味道是有了,但是卻讓她渾身不自在,就連走路都得小心翼翼,隨時抓著裙 擺,要不然鐵定會摔成腦震盪。
  「傅姊姊!」碧草不知道打從哪兒跳出來,正一臉開心地望著她。
  「嗨,碧草。」
  「嗨?是什麼意思?」碧草眨眨大眼睛。
  「呃──」雪盈敲敲頭,她得小心自己的語調言辭才對。「沒什麼意思……咦?你 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們鐘家就這麼點大,去你房間找不到就知道你到這兒來了。」碧草笑晏晏地解 釋道,「身子好些了嗎?」
  「謝謝你,好很多了。」
  「如果有什麼想吃的還是想喝的,千萬要記得告訴我,我好讓人幫你預備,好不 好?」碧草拉著她的手笑道。
  雪盈望著她真摯的模樣,心裡感動得要命。
  雖然剛到大理不久,雖然接觸到的都是鐘宅的人,但是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大理 國十分的淳樸,人人臉上都隨時充滿著笑意。
  這該是個怎樣歌舞昇平的太平國度呀?
  在大理,就連呼吸喘氣都覺得輕鬆許多……不過話說回來,古代的空氣真的最好得 沒話說,比起一九九八的台北呀!真是有天壤之別。
  如果不是情形太過怪異兼亂七八糟,她還其想一輩子在這裡住下。
  「碧草,我真是羨慕你。」她突然大歎。
  「怎麼突然說起這種話來?」碧草有些訝異,「你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生活在這麼美好的地方啊!」
  碧草誤會了,她同情地看著雪盈,「你住在中原的時候過得很不好嗎?還是中原規 矩太多,你覺得喘不過氣來呢?」
  雪盈笑了,她聳聳肩,「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大理真的很美。你看,地靈人傑, 就連你這樣一個小女孩都這麼的嬌消可愛、天真無邪,我真是羨慕。」
  碧草臉紅了起來,不過她隨即一瞼促狹地說:「你不用羨慕我,反倒該是我羨慕你 才對,你這麼溫柔美麗,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我哥就說了,叫我多跟你學學。」
  雪盈張大眼睛,有些錯愕,「我?」
  溫柔美麗?說話輕聲細語?一定是穿了古裝的關係,在台北,可從來沒有人詛過她 溫柔美麗、輕聲細語咧!
  「我猜我哥是喜歡上你了。」碧草笑嘻嘻地丟下這麼一句話。
  雪盈差點摔倒在地上。「你……你別跟我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呀?」
  他們才見幾次面哪?再說她現在對男人可真是退避三舍、不敢恭維,從她前任男朋 友的經驗得知,男人根本是善變的動物,千千萬萬不能相倍,寒暄打招呼可以,想進一 步?免了。
  「怎麼?你不喜歡我哥嗎?」
  「碧草,你說這些話只會搞得我頭暈腦脹的,」她好笑地搖頭,「這種話可不可以 請你以後別提了?千萬不要開這種玩笑了,正所謂『不可倍之女子,勿以私情媒之,使 人托以宗嗣』。」
  「那是什麼意思?」碧草聽得一愣一愣的。
  「意思就是當媒人亂點鴛鴦譜是件傻事兒,奉勸人家千萬別攬這種結婚生子的事來 自找麻煩。」她輕點碧草的鼻頭,「知道嗎?」
  「哇,你好有學問喔!」碧草簡直對她崇拜到極點了,眼睛裡閃著尊敬的光芒。
  她差點笑了出來,拍拍碧草的手說道:「謝謝,你還是頭一個說我有學問的人,我 看我得打塊匾顯感謝你才對,上頭題著『日行一善,惠我艮多』。」
  碧草怔了怔,驚喜地叫道:「傅姊姊,你也會說笑呀?其是看不出來。」
  雪盈又好氣又好笑地瞅著她,「我當然也會說笑,怎麼?你真的把我看做是那種綁 了三寸金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笑都不會露出牙齒的姑娘家?」
  可見得她這幾天屢經驚嚇之後,形象變得多麼地奇怪了。
  碧草笑了,「傅姊姊,你其可愛!」
  「謝謝,你比我可愛多了,」和碧草一比,她已經算是個二十四歲的老女人了。
  「不騙你。」
  碧草紅了臉,心底的喜歡愈來愈深了,她情不自禁地一把握住雪盈的手,「傅姊姊, 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雪盈被她嚇了一跳。
  「把我們家當自己家。既然你現在沒地方可以去,那麼就把大理當作是你未來的家 吧!」
  「我很想,但我畢竟還是客人,始終要回去自己的地方。」只不過天地蒼茫,她又 該如何『回去』?
  但是她絕對不會議碧草知道這種情形的,再怎麼難,她也得自己想法子。她的眼底 浮現堅毅果決的色彩碧草瞪著一臉堅決的雪盈,實在不知該如何說服她留下來。
  面前的雪盈看起來雖然一身柔弱,但骨子裡卻是如此傲然獨立呀!
  碧草想了想,最後吁了口氣,「這個以後再說,你現在安心住下,尊心養傷就沒 錯。」
  雪盈點著頭,心中自有打算。
          ☆          ☆          ☆
  傍晚,錘勤從邊境巡視回來,不自覺地來到了客房前。
  他探頭探腦著,臉上紅紅地想著屋裡頭有沒有人在?
  「鐘公子,有事嗎?」
  原本坐在窗前發呆的雪盈聽到了腳步聲,立刻前來開門,她微感驚訐地看著地。
  鐘勤輕咳了一聲,有些窘然地開口,「沒……沒事,我只是來問問你用過飯了沒?」
  雪盈小心翼翼地拉著裙擺跨出門檻,「用過了,多謝鐘公子關心,鐘公子方才回府 嗎?」
  嘿,她的用詞遣字還真不是普通的文淮。雪盈暗自得意。
  「是的……」望著她明媚的容顏,他有些失神,「是方才回來的。」
  訥訥地說完這句話,他就呆站在門口不知讀怎麼辦了。
  雪盈看著鐘勤的表情,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鐘勤的眸中有些異樣,這或許表示……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如果因為住在這兒而引起了鐘勤的『誤會』和『糾葛』,那麼……她豈不是麻煩大 了嗎?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想個法子杜絕事情發生。
  「傅姑娘,你怎麼了?」鐘勤見她臉色怪異,忍不住關心地問道。
  「沒有,沒什麼。」她連忙搖頭,「如果鐘公子不介意的話,我想休息了。」
  「呃,好的。」鐘勤愣愣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客房。
  他的背影讓雪盈不安極了,不再遲疑地,她關上門便將碧草借給她的衣服都放在床 上,只留下身上穿的這一件衣裳。
  看樣子情勢已經不對頭了,她可不想在這種混雜的局面下再惹上『感情』這玩意 兒……聽說古代的人最流行『以身相許』這四個字了,假如他真的提出什麼要求來,那 她豈不是推也不行、逃也不行嗎?
  天啊!難道她的麻煩還不夠多、局勢還不夠亂嗎?
  不行,不行,她一定得落跑!
          ☆          ☆          ☆
  月光柔柔地灑在樹梢和草地上,雪盈走在小路上,又是害怕又是疲憊。
  實在有點衝動,她現在該到哪兒去?她又能去哪裡呢?
  前方森林幽幽暗暗,蟲鳴鳥叫不時鑽入耳裡,讓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孤單。
  此時此刻,她格外想念碧草的活潑可愛,如果有她陪在身畔的話──她重重地甩著 頭,自嘲道:「我在想什麼呀?碧草有她自己的家,怎麼能陪著不屬於這個時空的我飄 來晃去的闖天捱?」
  再說,她不告而別就是不希望再引起碧革的挽留,怎麼現在又有這種想法?
  雙腿因為趕路又酸又痛,汗水頻頻沁出額際,她端了喘氣,決定還是先坐在樹底下 休息一會兒。
  她一屁股跌坐在樹下,拉起寬大的袖子煽風。「唉,平常像這個時候,我都已經窩 在電視機前看影集了……唉,房東太太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我的失蹤而跑去報警呢?還是 她會認為我沒錢繳房租所以落跑了?」
  老天,她為什麼要遇上這種世界超級大怪事呀!
  時空轉移,回到過去,不是電影、電視裡頭的玩意兒嗎?
  如果她的前任男友宇彬知道她失蹤了,會不會難過自責?
  想到這裡,雪盈忍不住K了自己一拳,自我解嘲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 有閒情去想那個已經說再見的男人?」
  她搖了搖頭,緩緩吁出一口氣。
  夜深了,看來她得早早上路,夤夜離開!
          ☆          ☆          ☆
  清早,碧草端著熱得燙手的雞湯,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客房,她遢走邊嚷道:「傅姊 姊,我跟你說,我熬了一碗好喝的雞湯要來給──咦?」
  林上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榻上人兒卻已不見。
  「跑哪兒去了?她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呢?哎喲!」碧草心一急,手上的熱湯一傾, 就撥了她滿手。
  她甩著燙紅的手,急急衝了出去,一路上大聲吆喝了起來──「哥,哥,傅姊姊不 見了!」她像火燒屁股一般衝進了廳堂,「小翠、小玉,快來人呀!!幫幫忙找──」
  「碧草,不得無理,快來見過商司空大人。」鐘勤急急叫住妹子,滿臉驚煌。
  碧草煞住身子,張大眼睛訝異地叫道:「什麼商──」
  她這才看見廳內的兩名男子,不禁被自己的口水梗到,大大嗆咳了起來。
  眼前穿著一身黑衣的粗獷男子正瞪著眼睛看她,似乎對她大呼小叫的樣子深感不悅, 但是他的眼神在看向另外一名男子時,卻又顯得恭敬尊重極了。
  碧草只需一眼就把那男子踢出是『商司空』的可能。
  她偏著頭望向另一個男人──高大挺拔、溫文儒雅的模樣像個書生,但是卻有股尊 貴的氣勢,而且英氣隱隱勃發在眉宇間。
  他好看的歷角還在微笑呢!似乎對她方纔的失禮不以為意一般。碧草當下瞭然於胸。
  「商司空,你好。」她笑瞇瞇地拜見。
  「你見過我?」商康微笑問道。
  碧草眨眨眼,「沒呀!」
  「那你怎麼會知道我就是商康?」他頗富興味地問。
  她則對著他身後的端木仁德大扮鬼臉,「大官兒自有官氣派,瞧你身後那位大哥並 不像是個官兒,所以就是你沒錯啦!」
  鐘勤差點被她的話驚得問過氣去。「碧草,不得無禮。商……商司空、端木大人, 舍妹是鄉野村姑不懂禮數,請兩位恕罪,請千萬恕……恕罪。」
  這個調皮妹子其是丟臉丟到家了,好不容易商司空和端木大人大駕光臨,她卻…… 天哪!
  端木仁德面無表情,商康卻是忍不住一笑。
  「鐘勤,令妹活潑天真,實屬難得,你不用那麼緊張了。」
  「謝……謝大人不怪之恩。」
  「好了,你去忙你的,我只是和仁德要到邊界巡視,順路到你這兒來瞧瞧你的,」
  商康做做點頭,舉步就朝外走。「我們先走一步,你就不用送了吧!」
  「送商司空。」雖說是不用送,但鐘勤還是恭恭敬敬地送他們走出大門,騎上駿馬 離去。待貴客一離開,他立刻轉過身來,對妹子吹鬍子瞪眼睛,「碧草,你是怎麼回事 呀?我就知道不能讓你出現在這種場合,你每次都能把我嚇得心神出竅、三魂七魄全飛 掉。」
  「別又乘機教訓我……哎呀,我差點連正事也給忘了,」她急急地吼道,「傅姊姊 不見了啦!」
  「不見了?」他一驚。
  「是的,方纔我端了碗雞場要去給她,卻看到房間空蕩蕩的,還有一疊整理好的衣 裳,」碧草以直覺判斷道,「她一定是走掉了。她的傷還沒完全好呀!又為什麼要走 呢?」
  想到溫雅秀氣、憔悴鐵柔的雪盈,種勤真是不能不緊張了。「別急,別急,我想, 她的傷勢這麼重,肯定走不了多遠的。」
  「我出去找她。」碧草往外衝。
  對於雪盈,雖然是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對於她的安危,碧草看得比什麼都重。
  鐘勤也跟著跑了出去。
          ☆          ☆          ☆
  商康一出鐘宅就策馬徐行,往邊關方向而去,然而才走了不遠,就望見了在樹下呼 呼大睡的雪盈。
  這一大清早怎麼會有個姑娘躺在那兒呢?
  「大人,那邊──」仁德也覤見了。
  商康點點頭,劍眉微蹙,「你在這裡等著,我過去瞧瞧。」
  「大人,情況有些奇怪,當心有詐。」仁德不放心地提醒道,「還是屬下──」
  他一笑,「不用這麼多心,我自然理會得。」
  仁德只得點點頭,「是。」
  商康策馬來到雪盈俯臥之處,跳下馬仔細地打量著。
  這個姑娘雖然臉色蒼白憔悴,但是卻掩不了那眉目如畫的雅致,他的心陡然一震, 有種奇異的感覺悄悄襲上了心頭。
  儘管人在昏迷之中,但是眉宇間那股輕蹙含顰的愁意卻令商康不自覺地心疼了。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有這樣多的感覺呢?
  甩去心底奇怪的情緒,商康小心冀冀地將這個輕若羽毛的女子抱起,飛身躍上馬背。
  雪盈累壞了,她兀自深深沉睡著,一點動靜都沒有。
  商康一手拉若韁繩,一手環抱住女子。「仁德,我們先回府去。」
  「那麼巡視邊關──」
  「救人要緊。」
  「是的。」仁德雖然覺得這女子來路不明,又這麼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路旁,但是對 於商康的命令,卻是無不聽從的。
  「走吧!」商康一拉韁繩,「駕!」
          ☆          ☆          ☆
  當雪盈睡醒過來時,見到的又是一間陌生卻寬敞美麗的房間。
  她是怎麼一回事?最近動不動就神出鬼沒的,才睡了一覺起來,又發現風雲變色, 場景變換了。她不是在樹下睡著的嗎?
  雪盈甩甩沉重的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好痛。「慘了,一定是晚上睡在郊外感冒 了。」
  「姑娘,你終於醒了。」
  雪盈歎了口氣,這話聽來有些熟悉呢!
  她抬起眼睛,看見了一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姑娘,請問這『還』是鐘府嗎?」
  最有可能的是,她又被碧草找到並且帶回家了。
  「鐘府?你弄錯了,這兒是司空府。」
  司空?雪盈傻俊地看著她,「姑娘,你說這裡是……司空府?」
  她飛快地在腦中搜索著這個辭彙,司空,乃古代官位名稱,和司馬、司徒並列,都 是屬於位高權重的官職。
  天!事情愈來愈混亂了,她愈來愈覺得自己是在看古裝劇,再過不久搞不好運皇帝 都會跑出來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真是啼笑皆非呀!
  「是的,是我們家大少爺把你救回來的,」小丫鬟笑道,「我得趕緊向大少爺稟告, 說你已經醒了。」
  雪盈點點頭,「勞煩姑娘了。」
  「姑娘言重了。」說完,她就不疾不徐地走出門去,舉手投足之間看得出乃是細心 調教過的。
  看來她是逃不掉了,勢必得接受命運的安排,乖乖的在這場鬧劇中『演』下去。
  她大大地歎了一聲,真是莫可奈何到極點。
  「姑娘,你總算醒了。」一個清朗的男聲自外傳人,他還叮囑著丫鬟,「妙兒,將 葉太醫吩咐熬好的藥端來給這位姑娘喝,快去。」
  「是,大少爺。」
  這就是救了她的人?雪盈正要跳下床謝謝他,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扶住。
  「姑娘,萬萬不可。」他柔聲勸道。
  雪盈一抬頭,卻在見到他之後呆愣住。
  怎麼有男人可以長得這麼英氣飛揚又一派儒雅呢?眼底、眉梢的正氣在在顯示著, 這男人有書生和大俠的味道。
  雖說她發誓再也不相信男人,但是美麗的事物總是教人難以轉移視線……看看總不 犯法吧?
  她大膽的凝視並沒有令商康感到厭惡;相反的,他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顆心奇異地抽 緊著。這女子的眼眸多麼明亮、多麼靈動呀!
  他微笑著,深邃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快上榻休息吧!太醫交代了,說你大病初 愈又經風寒,得好好在床上待一陣子養病呢!」
  雪盈的心突然間重重地一悸──這樣的男人天生是要教女人心碎的,她要敬而遠之 才好。
  她敢打賭,一定有不少女人為他癡狂……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男人和她根本八竽 子打不著關係,所以她也甭窮緊張了。
  她不自禁地槌了自己的頭一記,「阿呆。」
  「姑娘,你為什麼要打自己?」商康被她的動作搞迷糊了,急忙抓住她的手,「你 有什麼委屈請儘管說,別這麼折騰自己。」
  他大手的慍熱讓她顫抖了一下。
  雪盈連忙抽出手,「我沒事,只是……對了,不知怎麼稱呼你?」
  「我是商康。」
  「我叫傅雪盈,你好。」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
  商康一愣,低低咀嚼著她的名字,「雪盈,雪盈……好雅致的名字。」
  「哪裡,你的名字才好呢!」聽起來就像是武俠小說裡的大俠。
  她的自然、不扭捏令商康印象深刻,他不自覺地瞅著她。「傅姑娘──」
  「可以請你別叫我姑娘嗎?」聽久了還挺彆扭的,古代人為何要這樣不乾脆,何必 一定要拘泥於身份、頭銜、稱謂?
  她的話讓商康愣了一下,「呃?」
  「叫我雪盈,不要傅姑娘還是傅小姐的叫,我的朋友都叫我雪盈的,」她頓了頓, 「好嗎?恩公。」
  果不其然,她的叫喚也引起了他的抗議,「那麼你也別叫我恩公,就連名帶姓地叫 我吧!看來你也是不拘小節的江湖兒女。」
  「很好。」她滿意一笑。
  「雪盈,你家住哪兒?為什麼會昏倒在路邊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問我,」她眼神黯淡,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我是孤兒,從小 就不知道父母在哪裡,現在也已經有家回不得,至於為什麼昏倒在路邊──我是在趕路 時睡著了,不是昏倒的。」
  他的眼底透露出憐惜之意,「太醫說你身上有傷,人又受了風寒,所以得多休養一 陣子,既然你目前沒有去處,那麼就先留在府裡吧!」
  「你的好意我非常感謝,」她抬頭看他,堅定地說道,「但是我並不願意打擾你們, 我想我待會兒就可以下床離開。」
  商康的心沒來由地一緊,他盯著她,「為什麼?」
  雪盈被他問倒了。「為什麼?這是很正常的,我是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你不怕我住 在你家給你惹麻煩嗎?」
  「那麼你要我對你見死不救?」他的眸光一閃。
  「你的反應真快,」雪盈笑了笑,「和你談話真的得小心一點,要不然隨時有可能 被你抓住小辮子。」
  他渾身緊繃的肌肉這才放緩了下來,不自覺地微笑道:「很抱歉我讓你有這種感覺, 只是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何不留下來評養?我這司空府說大不大,但是多你一個人也遢不 至於住不下,你何不等到傷勢全好了再作打算?屆時我也可以幫你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怎麼找?」她凝視著他。
  「雖然天地遼闊,但是只要你說得出的地方,我便能想法子幫助你回去,不會讓你 有家回不得,」他深思地瞅著她,「除非……你這個『有家回不得』還有更深一層的含 意。」
  他的思路真是敏捷,但是教雪盈怎麼告訴他真相呢?
  她只能感激地看著他,「謝謝你,只不過……」
  「要不然你還有什麼親戚?如果有的話,我可以差人護送你前去。」他細心、體貼 地問道。
  「沒有。」雪盈幽幽地歎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自己真的孤零零的。
  以前在台北好歹還有個孤兒院可以回去探視,和老院長聊聊天、談談心事,但是現 在身在幾千年前的大理……算了,她也不能再回到鐘宅去打擾了。
  「看來我只能叨擾你們了。」她抬眼望進他關懷的眸子裡。
  商康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喜悅,他儒雅地一揮衣袖,重重地點頭,「太好了,就這 麼一言為定,你光躺下休息吧!待會兒我讓丫頭給你送藥過來,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 有什麼需要儘管跟丫頭們說,別客氣。」
  「謝謝你。」
  他的溫柔舉止讓雪盈心底暖和極了。一直以來都習慣了自己打理自己,而這種可以 依靠的感覺是她從來沒有過的。
  就連以前和宇彬在一起的時候,也都是她在照應著孩子氣的他。
  這種被珍惜的滋味竟是這麼好……她驀地一凜,她在想什麼呀?難道她還不知道男 人的厲害嗎?
  「那麼你早點休息,我先行告退了。」商康看著表情征仲的她,以為她累了。
  雪盈點點頭,擠出一抹微笑來。
  望著他寬厚的肩膀、挺拔的身影,她努力告誡著自己,男人是多麼不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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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廣大的司空府分為東西兩邊,東跨院裡頭有著許許多多的亭台摟合、花園後院, 而商家老夫人就住在東跨院的『錦繡苑』裡。
  西跨院則有著書房、練功房和一棟棟雅致的樓房,商康就住在其中一棟名喚『賦然 樓』的巨宅裡。
  司空府的院落、房間多得很,還有『滄海閣』、『秋水築』、『籣翠邑』等等,由 於商家人丁單薄,只有老夫人、商康,以及他的表妹鞏慈君和大批的侍衛、奴才、丫鬟, 因此安排雪盈在這兒住下,可說是一點兒都不麻煩,再加上老夫人面慈心善,一聽聞兒 子救了個柔弱的姑娘回來,更是不忘吩咐下人們添被送忱的。
  雪盈就這樣在東時院的『瀟湘水榭』住下了。
  在雪盈來到司空府的第三天──一早,小丫頭妙兒就備妥了洗面、漱口的水,還體 貼地捧著棉絹兒要為她擦臉呢!
  雪盈穿著一件跟鞏家小姐借來的鵝黃衣裳,氣色顯得紅潤許多,但是當她看見妙兒 這麼乖順地服侍她,不禁大大不安起來。
  「妙兒,我不用人服侍,這些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她急急搶過棉絹 說道。
  妙兒瞅著雪盈笑道:「博姑娘,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就讓妙兒服侍你吧!」
  雪盈重重搖頭,「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你這樣服侍我,我怎麼敢當?再說我 真的不習慣。」
  「傅姑娘,你太客氣了。」妙兒見她一點架子都沒有,不禁驚喜地叫道。
  雪盈自己動手擰起棉絡來,「妙兒,你也知道,我是被你們家大少爺給撿回來的, 在這司空府裡我是個突兀的外人,這樣白吃白喝的住下已經夠丟人了,如果再讓你們來 伺候我,那就太誇張了。」
  她的話聽得妙兒一愣一愣的。
  「傅姑娘,可是大少爺已經交代過我和璇兒照顧你,你就等於是我們的主子了。」
  她慎重其事地說明,「對了,璇兒已經去幫你準備早膳了,待會兒你吃過飯之後, 要什麼再跟奴婢們說一聲。」
  「我──」
  「還有,昨天大少爺已經請裁縫趕工替你繼製衣裳,大概今兒個晚上就可以做好, 還有還有,老夫人要我問你需要些什麼首飾釵環,說要教人去給你打一套呢!」
  雪盈真是受寵若驚又不安極了。她何德何能呢?
  商家的人對她這麼好,她又欠下這麼多的人情債,以後哪有那個能力還呢?
  「妙兒,等一下可以請你幫個忙嗎?」她突然開口。
  「傅姑娘請請。」
  「我想求見老夫人一面,當面跟她道聲謝。」
  「當然好。等用過早膳,婢子馬上就帶姑娘去。」
  「謝謝你。」雪盈滿臉感激。
  妙兒臉一紅,「姑娘這可折煞婢子了。」
  就在說話間,璇兒棒了一大盤的食物走了進來。「姑娘,快來用膳,今兒個大少爺 特地吩咐廚子燉了活魚湯,說是補氣養血的,快趁熱吃。」
  「謝謝你,璇兒。」雪盈看著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餚,不禁笑了起來,「我還從來 沒吃過這麼豐富的早餐呢!對了,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姑娘,那可不行。」妙兒和璇兒大吃一驚。
  雪盈一怔,「有什麼不行?早餐是每個人一天活力的來源,不吃哪有力氣?」
  「你吃吧,我們在這兒伺候著你。」雖然她們兩個對雪盈的話似懂非懂的,但是主 子和奴才之間不能踰矩,這道理她們可是深諳明白的。
  雪盈看著兩張為難的瞼,也只能打消念頭,自己坐下來吃了。
  待吃過早飯後,妙兒就帶著她繞過小橋流水、亭台樓院,來到了雅致的『錦繡苑』。
  雪盈撫平衣裳上的皺折,心下忐忑地等待妙兒進去通報。
  不知道古代的老人家會不會很難相處?會不會像她前任男友的父母那樣固執難以伺 候?
  唉!她的心臟都快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姑娘,老夫人請你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聽到心臟在胸腔裡。通。通地亂撞,她邊回想著在電視上看過的台 詞,邊努力倣傚道:「小女子博雪盈見過老夫人,給老夫人請安。」
  「請起,請起。」老夫人細細地打量著她,心下微微一驚。
  好一個知書達禮、清秀動人的女子呀!那沉穩的氣質和大方的模樣,還是她從來沒 見過的哩。
  雪盈站了起來,微笑友善地看著她。
  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那美麗的鳳眼和秀麗容貌還是絲毫不減,再加上她眼旁 深刻的笑放,看得出她一定常常在笑。
  就像此刻,她便是笑瞇瞇地望著自己。雪盈直覺這會是一個很好相處的老好人。
  她一顆心這才慢慢回到原來的節奏。
  「過來,過來,讓我仔細瞧瞧。」她對雪盈招著手。
  雪盈溫順地走了過去,真誠裡不掩訝異地說道:「老夫人,沒想到你長得這麼美。」
  她的讚美讓老夫人眼睛都笑瞇了,忍不住拉著她的手問道:「哎喲,你的嘴兒真甜, 真的嗎?我真的很美?」
  雪盈點點頭,由衷地說:「嗯,不但美,還很年輕,如果你去拍化妝品廣告的話, 保證一定很有說服力。」
  「化妝品?廣告?那是些什麼玩意兒?」老夫人眨眨眼。
  「呃,」她真想把自己的嘴巴縫起來。「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年輕,和我想像 中的都不一樣。」
  老夫人受用無窮地笑了,「阿阿,你其會說話。」
  雪盈微笑,「哪裡,你過獎了。」
  「傅姑娘,我聽康兒說你現在非但通體鱗傷,還有家歸不得,」老夫人憐惜地看著 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安心在這兒住下,把這兒當自己的家,千萬不要客氣。」
  「老夫人,你們這麼好,遠份大恩大德教我該如何報答才好?」雪盈低喟,心中感 激莫名。
  「傻孩子,人生在世本來就該互相照應的,說什麼大恩大德呢?」
  雪盈凝視著老夫人,一股強烈的孺慕之情瞬間把她的心塞得滿滿的。
  這樣慈祥的一個老夫人,如果是自己的母親,那該有多好?身為她的兒女,一定很 幸福吧?
  老夫人同時也仔細地打量著雪盈,心底暗暗喝彩。
  這位博姑娘雖然略顯憔悴,但是不知怎的,她愈瞧就愈覺得有種親近的感覺,也許 是她身上那種洵洵然的氣質令人油然生起親切感吧!
  「傅姑娘,看你談吐不俗,應該是來自書香門第吧?」她忍不住問道。
  雪盈微笑,「我的確讀了幾年書,但是並非出身書香門第。」
  「那麼你也算是飽讀詩書囉?嗯,真是了不得。」
  「哪裡。」雪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以前宇彬的父母因為她沒讀過大學,而對她冷眼 相待的事……一樣是天下父母心、一樣身為長輩,為什麼在不同的時空下,觀念卻會如 此迥異呢?知識究竟是一條通往至情至性的道路,抑或是一道會阻絕人探索內心靈性的 鴻溝?
  她不明白,只是若用外在的因素去評斷一個人的內心本質,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她忍不住幽幽地歎了口氣,被嫌棄的記憶偶爾會這樣突發地刺痛她……雖然明知自 己早就和那個人、那段過去告別了。
  老夫人望著她,被她臉上突然蒙上的憂傷給震撼了。
  「你怎麼了?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她微微一顫,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我沒事。對了,老夫人,我有件事想跟你 商量,希望你能答應我的要求。」
  「說呀!」老夫人鼓勵道。
  「我如果真的回不了家,那麼請你們就讓我在這裡工作吧!」她毅然地請求,「用 工作來抵消我的食宿費。」
  「工作?不用,不用,我剛剛說過了,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去,住一輩子也無妨。」
  雪盈表情堅定極了,「請你聽我說,你們能夠讓我留下來,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恩 惠了,而如果我一直住在這裡白吃白喝,一點貢獻都沒有的話,那麼就實在太丟臉了。
  我雖然是一個女人,可是也知道受人點滴之恩當泉湧以報的道理,就請你答應我這 個要求吧!否則我沒有那個臉繼續留在府裡。」
  老夫人被她這一番話給徹底打動了,儘管再怎麼不願意讓雪盈幫忙做家事,但是她 的話是這麼堅定,這麼有道理和自己的想法……只怕她不答應,雪盈會真的離開這裡。
  「看來你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好半天,老夫人才搖搖頭微笑道,「好,我答應 你,只是我們府裡的人手已經夠了,你想幫忙做些什麼呢?」
  「我會燒飯做菜,」雪盈眼睛亮了起來,「我可以到廚房去幫忙呀!」
  「去廚房?這麼粗重的工作,怎麼適合你一個嬌怯怯的女孩子家呢?」老夫人直覺 地搖頭。
  「我不怕的,」一想到不必當米蟲,有事情可以做,雪盈整個人都活起來了。「真 的,再苦的工作我都做過了,這個一點都不算什麼,而且我可以做些不一樣的東西給你 們嘗嘗鮮……比方說麵包啦、蛋糕啦、並干啦,保證你們沒吃過。」
  老夫人眼睛瞪得老大,「甭說沒吃過,我聽都沒聽說過,這個麵包、蛋糕、餅乾是 什麼玩意兒?」
  「呃,」雪盈尷尬地笑著,「就是……就是點心,對,就是不一樣的點心,用烤箱 烤出來的,又香又好吃。」
  「我說──」老夫人更加好奇了,「這個烤箱又是什麼呢?」
  雪盈簡直想把自己的嘴巴封起來。「沒什麼,沒什麼,老夫人,你答應了嗎?」
  「可是我依然覺得不妥,再說這事也得跟康兒商量一下,畢竟你是他救回來的,要 問問他的意思。」
  一提到商康,雪盈的心沒來由地抽動了一下。
  她直覺俠義心腸的他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她得想個辦法。
  「老夫人,商公子貴為一國重臣,這種小事情就不用煩擾他了,我想我就從今天開 始工作吧!」
  雪盈打好了算盤,反正當官兒的一定很忙,每天不是要上朝就是要操心國家大事, 哪有時間理會她在做些什麼呢?再說她在商府又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位,所以……就這 麼辦!先斬後奏!
  老夫人為難地看著她,直覺不妥,「等等,就算要工作,也不用急在一時,你還是 得先把身子調養好了再說。」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雙手做出舉重狀,「真的,傷口已經慢慢癒合結痂, 身體也已經不疲不痛了,我這個人呀,是勞碌命,沒有活動活動筋骨才真的會生病呢!」
  「這個──」
  「那麼就麻煩老夫人吩咐一聲,我也可以從蒲湘水榭搬到傭人住的房子去,」她眉 開眼笑,想到從此可以不用混吃等死,心底有說不出的暢快。「謝謝你。」
  「那可不行,康兒已經吩咐過你今後就住在蒲湘水榭,如果你搬到了傭人住的地方 去,他會怎麼想呢?說我這個做娘的不懂得接待客人……」老夫人愈想愈不對勁,她大 大搖頭,「不行,不行,方纔你只是說想幫忙做做事,可是你現在的意思好像要在我們 家為奴為婢,這萬萬不可。」
  「可是──」她何德何能,用什麼身份住那麼好的房子呢?
  雖然她平素也不贊成古時候的階級觀念,但是她發現當一個人真的孑然一身、無處 可去的時候,其實當個丫頭供人差遣也不錯,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地棲身在這裡。
  「不用可是了,你是我們家的客人,如果你堅持一定要幫忙才會心安,那麼你可以 偶爾幫幫廚娘做做事兒,可是絕對別把自己當作下人。」老夫人執起她的手,憐惜地摸 摸她頰邊的髮絲。「老實跟你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有種特別的親切感,好像我們認識 已久,這份緣分是多麼難得呀!所以你說我怎麼能夠讓你當個丫鬟呢?」
  「老夫人,」這樣溫暖的話讓雪盈心底激盪不已,她回望著老人家,喉頭不禁哽咽 起來,「我其是何德何能,居然能……」
  這種親情般的關愛是她生平最最渴望的;沒想到在台北希望落空了之後,居然會在 幾千年前的『現在』擁有。命運真是變幻莫測且捉弄人啊!
  她心底滋味複雜難辨,不過無論如何,現在總算暫時安置妥當了。她也要感激上蒼, 總算沒有太磨難她。
  「好了,你和我談了這麼久的話也該累了,別忘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老夫 人瞅著她笑道,「快去休息,幫忙的事兒我會吩咐廚房,你如果精神好的話再去溜溜, 好嗎?」
  「好的。」她點點頭。
  雪盈太感動了,她決定今天晚上就煮一些特別的菜讓老夫人嘗嘗,表達她的感激之 意。
          ☆          ☆          ☆
  雖然古代的灶和鍋子實在不怎麼好用,但是雪盈還是設法煎了一大盤又香又軟的松 餅。
  她注意到了大大的後花園裡栽了幾株桃樹,最近正結實纍纍,綴了一樹的粉紅。
  等過幾天她的手臂比較不疼了,她一定要上去摘桃子,做些挑子果醬和桃子派。
  至於沒有烤箱該怎麼烤東西?她也想好了,到時候可以跟管家要一些磚塊,砌一座 小小的烤爐。
  她將最復一塊鬆餅鏟進大盤子裡頭,大功告成地吁了口氣,「好了。張媽,你要不 要嘗嘗看?獨家秘方喲!」
  廚房裡頭的廚娘丫鬟們驚奇地盯著那疊散發出香味的餅,邊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傅姑娘,你是怎麼做的?這餅有什麼名兒嗎?我們可真是從來沒見過。」張媽做代表, 第一個發言。
  進廚房雖然才短短幾個時辰,可是好性子的雪盈早就已經跟她們打成一片了。
  「這叫法式鬆餅,還有一種美式鬆餅,做法和吃起來的味道完全不一樣喲!」她發 給一人一片,期待地看著她們的表情。
  「真好吃,含到嘴裡頭就化了。」
  「好松好軟又好甜,還從來沒吃過這般美味的點心呢!」
  「比咱們的鳳陽糕和桂花糕還好吃。」
  讚美聲此起彼落,大家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你們真好,實在是太捧場了,」雪盈好高興,她乾脆一把遞出盤子,「來,再吃 嘛!」
  張媽盯著盤裡金黃色的並身,吞了口口水,「可是……可是你不是要做給老夫人吃 的嗎?」
  「沒關係,我可以再做。」反正雞蛋多得是,頂多她再費點勁打蛋就是了。
  「傳姑娘,你這點心是打算給老夫人當消夜的嗎?」
  「不是,是當飯後甜點。」看到張媽一瞼茫然,雪盈連忙改口,「就是吃完飯以後 再送上的點心啦!」
  「那麼我們就不能再吃了,因為就要用晚膳了。」張媽急急地擺手。
  「噢,」雪盈偏著頭想了想,「說得也是,沒關係,下次我再做給你們吃。」
  「我們……這怎麼敢當呀!」張媽受寵若驚。
  雪盈嫣然一笑,「別客氣。」
  就在這時,服侍老夫人的靈珠走了進來。「老夫人和大少爺的晚膳準備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張媽和一干丫頭、老媽子連忙動作起來,端菜的端菜,捧湯的棒 湯。
  「張媽,這盤就拜託你了。」雪盈順勢將鬆餅放在托盤上。
  「傳姑娘,你放心。」張媽拍拍胸脯,「交給我好了。」
  「對了,傅姑娘,你的晚膳我們也會交代人送到蒲湘水榭的,你要不要早點回去用 膳了?」在一片嘈雜聲中,張媽又突然從門口走了回來,笑嘻嘻地問道。
  「好,我待會兒就回去吃,謝謝。」
  張媽點點頭,和其他人一起走了,頓時偌大的廚房只剩下雪盈一人。
  雪盈環顧著凌亂的四周,想也不想地撩起袖子,開始打掃起來。
          ☆          ☆          ☆
  然而此時,璇兒和妙兒卻正在蒲湘館裡頭跳腳呢!
  「姑娘究竟跑到哪兒去了?」璇兒一臉擔憂,「妙兒,你今天不是陪姑娘去找老夫 人嗎?後來姑娘怎麼不見了呢?」
  妙兒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姑娘叫我先回蒲湘水榭,她說她要獨自走走逛逛,說是 晚膳時間就會回來了。」
  「那怎麼還不回來呢?」璇兒蹙眉,「我看我們光等也不是辦法,還是出去找姑娘 吧!」
  「好,就這麼辦。」
  兩個小丫頭正打算分頭行事,廚房裡的何媽已經捧著大托盤進來了。
  「兩個小丫頭,怎麼一瞼急匆匆的?」何媽好笑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傅姑娘不見了,我們正要出去找她。」妙兒憂心如焚,「不知會不會是園子太大, 所以她走迷了路。」
  何媽噗哧一笑,「原來是為這等事,傅姑娘下午到廚房去了,現在大概也快回房了 吧!」
  「到廚房去?」兩個丫頭面面相覤。
  「是呀,聽說老夫人吩咐下來,讓傳姑娘沒事可以到廚房裡頭幫忙,」何媽也是一 臉困惑,「說來也是奇怪,這傅姑娘怎麼肯到廚房這麼低下的地方來,還願意和我們大 家談談笑笑的……最怪的是,老夫人也由著她。」
  妙兒微笑,「嗯,我覺得傳姑娘跟別的姑娘家很不一樣呢!」
  「是呀,她今兒個早上還叫我和妙兒坐下來陪她用膳,」璇兒難掩訝異地說,「她 真的很不一樣。」
  「像這麼沒有架子的姑娘還真是少見,不像鞏大小姐──」何媽急忙摀住嘴巴。
  「唉,鞏大小姐耶德行誰不知道?我猜你也領教過她的脾氣了。」妙兒一提起她就 一肚子氣,「真是的,她最會在老夫人和大少爺面前做表面功夫了,一副溫柔和氣的模 樣,可是私底下脾氣卻是壞得不得了,根本不拿咱們下人當人看,我猜她一定把她自個 兒當作未來的商家夫人了──」
  「大少爺人道麼好,怎麼可能會娶她做妻子呢?」何媽搖頭,「不可能的。」
  「難說,她好歹也是大少爺的表妹,正所謂親上加親,說不定老夫人會留鞏大小姐 住這麼久,就是有這種聯親的打算呢!」
  「阿彌陀佛,那可怎麼得了!」
  「咱們還是多念幾聲佛,求求老天別讓這種事發生吧!」妙兒說完,情不自禁地采 向窗外,「奇了,怎麼姑娘還沒回來呢?你不是說她就要回來用晚瞎了嗎?」
  「是呀,怎麼人還沒回房呢?」
  「我到廚房去看看好了。」妙兒急急地衝出房門,卻差點撞上了商康。
  「小心,」商康大手一扶,溫言問道:「這麼急做什麼?」
  「大少爺?。」妙兒連忙穩住身子。
  何媽和璇兒恭敬地喚道:「大少爺好。」
  商康眸子閃過一抹驚訝,「為什麼臉色倉皇?發生什麼事嗎?」
  「大少爺,傅姑娘從下午到現在都沒有回房,連晚膳也還沒回來吃,所以婢子正要 到廚房去請姑娘回來呢!」妙兒稟報道。
  商康的眉頭忍不住緊皺起來,「廚房?」
  「是……是的。」
  「她以為她在做什麼?」商康搖頭,轉身大踏步離去,「她的身體還沒好呀!」
  妙兒等人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我……我還得去找姑娘嗎?」過了一會兒,妙兒訥訥地開口。
  「我……我看還是不用了吧!」何媽遲疑道。
  璇兒贊成地大點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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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6: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商康在初挑燈火的廚房裡找到了雪盈。
  不知怎的,當他看到雪盈正蹲在地上洗滌碗盤時,心頭驀地重重一緊。
  「你在做什麼?」他低吼道。
  平時慍文儒雅的風度全然不見……達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雪盈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掉了手上的盤子。
  「哎呀!」她眼睜睜地看著瓷盤撞上木桶邊緣,接著滑進水底。「我的盤子──」
  幸好沒碰壞!她吁了一口氣。
  商康來到她面前,被她蒼白憔悴的臉龐和額上的汗水給震撼了,「你在做什麼?為 什麼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雪盈不慌不忙地抹著汗,舉起濕漉漉的手回道:「洗碗哪!」
  「你為什麼要洗碗?其他的人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是你這個客人在洗碗?尤其這 個客人還身受重傷。」他兩道眉毛都快打成死結了。
  「商公子,呃,不對,」她的手隨意在身上擦了擦,抬頭看著他,「商康,其實我 的身體沒那麼糟,真的。何況大家都很忙,我幫幫忙也是應該的呀!」
  「她們怎麼可以讓你動手做事呢?」他臉上寫滿焦急,「你的身子還沒完全好,而 且──」
  雪盈傻眼了,被他眼底深刻的關切和緊張給擾得心頭亂糟糟。
  「我真的沒事。」她急忙站起身,要向他證明身體已無大礙,但是沒想到突然其來 的暈眩卻攫上了她,雪盈眼前一黑,腳下一絆──「當心!」商康及時攪住了她的腰, 接住她柔軟的身子。
  該死!雪盈捧著頭,拚命抵禦那波暈眩感,「我……我沒事,可能是坐太久突然站 起來才會……」
  商康看著她愈來愈白的臉色,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一把將她攔腰抱 起。
  「還嘴硬,明明就是身子還沒好。」他像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她的重量,動作快捷 地往瀟湘水榭奔去。
  「我真的沒事啦!已經不暈了,」他的動作快若旋風,教雪盈頭更暈了,「把我放 下來,這……這樣抱著成何體統啦!」
  商康皺著濃眉,眼眸卻是充滿關切,「不行,你一定得回房躺好,我要再叫太聲來 給你把把脈。」
  她躺在他堅實的懷中,呼吸著他強烈又清新的男子氣息,整個人、整顆心都亂了起 來。
  她從來沒有這樣被抱過。
  他的手臂堅強有力,動作卻是如此輕柔……雪盈愣愣地瞅著地俊芙臉龐上的尊注和 緊張,看著他嘴角因憂慮而緊抿……驀然,一種奇異的情懷充滿了她的胸腔,脹得心房 滿滿的。
  直到回到瀟湘水榭,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雪盈才『清醒』過來。
  「妙兒,快去請葉太醫過府看診。游兒,去讓張媽熬碗參湯送過來,快!」商康連 聲下今,眸光卻依舊緊緊鎖著她的,彷彿怕漏看她不適的表情。
  「不要,我不要看醫生!」雪盈抗議。
  「嗯?」商康不解。
  「我的意思是,」她小心翼翼地挑選著用語,「不要叫大夫了,我剛才只是起來得 太快,所以才有點腳軟,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也可以把我放下來了。」
  他的眼底儘是關切,「真的沒事?」
  「我看起來像是有事嗎?」她扯出一抹淡笑,試圖讓氣氛輕鬆一點。
  商康卻是一本正經,「像。」
  雪盈看著地,探口風似地問道:「你可以放輕鬆些,不要那麼緊張嗎?」
  「我從來沒有看過有哪個病人像你一樣,明明身子虛弱得可以還到處亂跑。」
  雪盈重重點頭,愧疚地回答:「是是,你說得是,下次小女子保證不敢了,恩公請 原諒。」
  他挑起一邊的眉毛,啼笑皆非地看著她,「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他笑了,雪盈一顆高懸的心也緩緩落地。
  「你的手不酸嗎?」她指指他的手臂提醒著。
  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當著妙兒和璇兒的面緊緊地抱住她。
  商康連忙將她慢慢地放下,待她落地後,妙兒和璇兒立刻走過來扶住了她。
  「大少爺,那麼太醫和參湯──」她們笑嘻嘻地問。
  雪盈替他回答:「不用太醫,也不用參湯,只要讓我吃頓飯就可以了。我現在肚子 餓得要命,你們有替我留飯嗎?」
  「當然,滿滿一桌都是,不過都已經涼了,我和璇兒馬上再去把飯菜煨熱。」
  「不用了,我這樣吃就好。」她輕輕掙開了她們的攙扶,微笑道,「不用扶我了, 你們也去吃晚飯吧!」
  「姑娘,這怎麼可以?」妙兒情急地叫道。
  「我想你們等我一陣子了,肚子一定也餓了,趕快去吃,要不然我良心怎麼過得 去?」雪盈溫柔地凝視若這兩個乖順的小丫頭,「快去,要不然我也不吃,大家一起餓 肚子。」
  「姑娘!」她們求救地看著商康,「大少爺?」
  商康微微一笑,「你們就聽傅姑娘的吧!」
  「是呀,是呀,而且你們慢慢吃,就不用忙著來伺候我了。」雪盈趕著她們。
  她們才十五、六歲,正是成長髮育的時候,雪盈才不希望殘害國家幼苗呢!
  妙兒和璇兒再度猶豫地看了商康一眼,他無聲地點點頭。
  雪盈看著她們倆離開,這才大大吐出一口氣。
  「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你們吃飯的時候還要人伺候?難道你們不是自己夾菜扒飯 的嗎?」她舉步欲走向花廳,商康連忙攙著她。
  「小心,」他扶著她跨過門檻,來到桌前坐下。「看來你不太習慣我們的行事規 矩。」
  「我得承認,你們這裡的生活形態和我們那裡不太一樣,」她望著滿桌子的好菜, 忍不住低呼,「哇,好棒,可是我怎麼吃得了這麼多東西?」
  「你太瘦了,該多吃點。」他說得認真。
  雪盈仰起頭,若有所求地看著地,「你──吃過飯了嗎?」
  他失笑,「免談,我不會幫你吃的。」
  「你做什麼要這麼聰明?」她低聲咕噥,有種詭計被識破的尷尬,「難道你就不能 發揮一點紳士風度嗎?」
  商康有些困惑地開口:「我覺得有時候你的話不太好懂。」
  她舉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呃,這是因為我不是大理人,畢竟我來自一個不同的 國家,不是嗎?」
  她的話陡然觸動了他腦中某根神烴,他緩緩地問道:「先前我們談過,你是個孤兒, 有家回不得,但是你並沒有告訴我,你住在哪兒……向你是宋人?藏人?還是西夏人?」
  「台灣人。」她扒著一碗美味的魚翅羹,高高興興地回答。
  「我不明白。」商康心底的警告愈來愈大聲,讓他沒來由地恐懼起來。
  如果她是……不,不可以!
  雪盈從好吃的羹上抬起頭,這才見著了他滿是疑惑的臉,她心一驚,連忙放下碗筷。 「等等,你剛剛問我什麼?」
  「你是哪裡人。」
  「我是大宋人,哈哈,當然是從大宋來的。」她眼神倉皇,急急地打哈哈,「張媽 的魚翅羹做得真好,你有沒有嘗過?要不要來一點?」
  雪盈神色的異狀更引起他的懷疑,「可是你剛才說你是台灣人。」
  「大宋國裡頭的一個小縣台灣,就在南方啊!在很南方的南方……總之在大宋的版 圖裡就是了。」她拚命地回想著以前讀得七零八落的歷史,結結巴巴地解釋,「不過你 一定沒聽過,因為我們那個縣太小了──」
  這話如果被超愛國分子給聽到,不知會不會把她貼上『匪諜』的標籤?
  不過這似乎不是她現在該擔心的,她該擔心的是商康看出什麼了嗎中?
  但是話又說回來,商康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代任俠,如果他知道她的處境,一定會 想盡辦法幫她的忙。
  只是……他能接受她的說法嗎?
  這個穿越時空回到過去的說法,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不說別人,單說她自己就好了, 假如以前有人對她提起『穿越時空』這回事,她一定會以為那個人瘋了、傻了,要不然 就是電影小說看太多,腦袋瓜秀違了。
  所以自己雖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但商康他會相信嗎?
  「唉!」雪盈的思緒最後終結在一聲歎息中。
  商康緊盯著她,雖然理智上愈趨疑惑,但心卻漸漸軟了。
  事情不會這麼湊巧的,再說她一點也沒有『妖』的氣息啊!
  「快吃吧!吃飽了早些休息,」他輕聲說道,笑容溫柔,語音親切,「如果有什麼 需要,儘管叫妙兒她們去準備。還有,你在商府是客人,就不必再提什麼幫忙的事了。」
  雪盈聰明的不去反駁他的話,反正他那麼忙,總不會整天盯著她的行綜吧?
  她抬眼嫣然一笑,眼底有著俏皮的色彩。
  商康情不自禁地看征了……
          ☆          ☆          ☆
  幾名戴著黑色笠帽的男子縱馬奔進大理鬧區內,動作雖快速卻毫不招搖。
  他們是潘右丞最為得力的手下夜鷹七騎,身手高超、行事狠辣,專門為右丞剷除異 己。
  這次動用到了夜鷹七騎,可見得潘右丞多麼急於想要除去雪盈了。
  她是他心頭上一根刺,如果她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安心、不能謀圖大事。
  夜鷹七騎為首的男子做了個手勢,七個人便倏然散開,各自覓路打探消息去。
          ☆          ☆          ☆
  這一天,商康一早就早朝去了,雪盈便乘機再溜到廚房去。
  「大家好,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張媽一見到她,連聲喊著『阿彌陀怫』,「我的好姑娘,你快快回房休息去吧!你 的身子骨還那麼虛弱,怎麼能來這兒做粗重的工作呢?快去休息。」
  「我沒事的。」她眼尖地瞥到一盆待清洗的青菜,邊走過去邊挽起袖子。
  何媽一把將青萊給抱走。「不成,大少爺交代過了,說不能讓你來幫忙。」
  「什麼?!」雪盈張大眼。
  廚房裡的老媽子、丫鬟不約而同地重重點頭。
  「他太陰險了,怎麼可以在背後做手腳。」雪盈大皺眉頭。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個不留神就失策了。
  原來他也不怎麼相信自己的保證嘛!
  雪盈啃著手指甲,煩躁地踱過來踱過去,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要不然整天悶著沒事做,早晚會給悶瘋了。
  「張媽,要不然我們商量商量,」她一下子貼到老好人張媽身邊去,諂媚地說, 「你讓我留在這兒幫忙,然後我絕對不跟大少爺講,好不好?」
  張媽的頭搖得跟博浪鼓沒兩樣,「那可不成。」
  「姑娘,你的身子還沒大好,等好了再說嘛!昨兒個老夫人也說了,叫我們不能再 讓你幫忙了。」何媽接腔道。
  「為什麼?」居然連老夫人都倒打她一靶!這個商康到底下了多少工夫?他該不會 上上下下都通令打點好了吧?
  張媽推著她出門,「好姑娘,你就乖乖在房裡休息,想吃什麼叫妙兒來告訴我…… 至於幫忙就不用了,好不好?」
  「可是我很無聊。」
  「無聊?沒關係,我多做些點心,你無聊的時候可以吃。」張媽突然想起,轉身端 過一盤東西塞給她。「來,先給你這個。」
  「又不是餵豬……」她瞪著手上的大盤子,「這是什麼?」
  「這是牡丹酥,好吃得緊,你嘗嘗看,」張媽笑晏晏地,「如果覺得好吃,讓妙兒 來說一聲,我馬上再做幾盤給你吃。」
  「可是我──」
  雪盈最後發現自己只能端著牡丹酥走回瀟湘水榭。
  這……這算什麼嘛!
          ☆          ☆          ☆
  商康下了早朝,回書房批了一會兒公文後,心底又煩躁起來。
  「仁德,你昨天有沒有跟廚房的人交代過我的意思?」他抬起頭,對著守在門外的 端木仁德問道。
  「大人,屬下已然吩咐過了。」仁德躬身稟道。
  他點點頭,這才再度埋首在成堆的公文前。然而過不了多久,他又忍不住停下筆。
  「仁德,上回潘右丞讓我們找的那名女子,找著了嗎?」
  仁德表情嚴肅地搖頭,「回大人,還沒有,事實上這的確稍嫌困難了些,不過屬下 會盡全力去找。」
  「嗯,」商康的神色有些複雜,他想了想,語氣艱難地開口,「你想……雪盈會不 會和我們要找的那名女子有關?或者她該不會就是……」
  仁德一驚,「大人,你懷疑傅姑娘就是那位妖女?」
  「妖女……」商康像是被燙著一樣,猛地搖頭,「她絕對不會是妖女。」
  仁德如釋重負,「你也這麼認為嗎?恕屬下多嘴,屬下覺得博姑娘雖然來路不明, 但是她到府中的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就很得府內上下的喜愛,尤其她為人謙和親切,又 怎麼會是個『妖孽』呢?」
  商康緊緊盯著仁德,心底有些訝然,「沒想到你對雪盈的印象如此之好。」
  「這只是屬下冷眼旁觀所得。」
  商康微微一笑,眉宇間縈燒的煩惱像是消散了不少。「仁德,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想你說得沒錯,我也非常不願意相信,雪盈就是由大宋逃遁而來的妖女……至於困擾 我的那些疑慮,應該有更好的解釋。」
  「什麼疑慮?」
  「台灣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從南方千里迢迢來到大理?而且既不是為了尋親,又 不是為了訪友。」他的眉頭輕蹙。
  「或許傅姑娘有難言之隱。」
  商康點點頭,釋然一笑,「嗯,或許。」
  無心再批閱公事,商康本想回到賦然樓休息,但是他的腳卻自有意識般,左晃右晃 地就將他給帶到瀟湘水榭來了。
  一跨進門檻,他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傻了。
  雪盈正踩在兩張疊高的椅子上,搖搖晃晃地綁著床頂上的帳子。
  「你又在做什麼了?」他的心陡然一震,急急地吼道。
  雪盈被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到,身子一顫,腳下一個不穩糟了!
  雪盈還以為這下子不是摔成腦震盪就是摔個四腳朝天了,但是沒想到預期中的碰撞 和痛楚並沒有發生,商康在底下接住了她。
  「你是不是不把自己弄死不甘心?」他的臉色都白了。
  早晚有一天他的心跳會被她給嚇停掉。
  雪盈感激地看著他,「謝謝你再一次的救了我,不過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嗎?」
  商康覺得手腳一陣發軟,他緩緩地將她放下,心兒仍枰枰狂跳。「你為什麼老是要 把自己搞成這步田地?還有,妙兒和璇兒跑哪兒去了?她們怎麼不看著你呢?」
  「她們被張媽叫去拿點心了,」講到這個,她滿肚子的氣都買了出來,「你來得正 好,我要跟你算帳。」
  「算什麼帳?」他莫名其妙地凝視著她。
  雪盈氣憤地戳戳他的胸膛,卻發現這個動作只有讓自己的手指更痛。「你──」
  「怎麼?」她氣鼓鼓的表情讓商康禁不住莞爾一笑。
  「為什麼跟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人下令,不准我去碰半點工作?」她扳著手指數 道:「廚房、花匠兒、掃地的、擦窗台的……每個人都不讓我插手幫忙,害得我只能坐 在瀟湘水榭裡吃點心……我現在再看到張媽的牡丹酥,一定會昏過去的……現在妙兒她 們又被叫去端點心了,你說,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這還不好嗎?」他忍著笑。
  「你知道一天到晚不事生產、只會被人家喂東西吃的叫什麼嗎?」她氣得滿屋子亂 轉,「豬!」
  商康聽在耳裡,倒覺得她那個字是用來罵他的。
  「我知道你不太高興──」
  「我不是不太高興,我是很生氣!」她終於轉回他面前,靠得很近的叫道。
  商康低頭看著她,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吐氣如蘭,溫熱的氣息一波一波地撩撥著他的 喉間……商康心頭一蕩,忍不住輕輕地碰觸她細緻的下巴,輕輕地抬起,與自己的視線 相對。
  雪盈仰起頭,正想說些什麼,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脖子與他深邃的眼睛交鎖在一起, 這才察覺到他們靠得多近。
  他深深地凝視她,眼底飛捺過一抹深刻的柔情,眼神慢慢地掃瞄過她彎彎的眉毛、 烏黑的眼眸、挺俏的鼻尖……來到她紅潤的小嘴。
  雪盈被他的眸光給迷惑了,整個人只能傻傻的、癡癡的迎視著地,全身神經繃緊, 心臟像是失控一般,跳得亂七八糟。
  他的眼光在她身上炙出了一片灼熱的觸電感,這感覺是她從來沒有過的。
  她此刻才真正發覺……他是個男人,一個真真正正、挺拔於天地的男人……而她是 女人,生來就是要依戀在他身畔的小女人……這個念頭嚇住了她,雪盈頓時從迷醉中醒 來。
  「呃,你……你要不要吃點點心?還是口渴不渴?或者──」她有些語無倫次, 「腳酸不疲?要不要坐下來休息?」
  商康輕咳幾聲,尷尬地放下手來。
  老天,他方才在做什麼?他差一點就唐突佳人,控制不住地吻了她。
  商康不敢看她,臉紅心跳地轉過頭,「呃,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不要 再爬上爬下的了,告辭。」
  看著他匆匆退去,雪盈望著他的背影發了好半天愣。
  「天,我的心怎麼跳得那麼快?」她捂著自己的胸膛,低低呢喃,「難道……不, 不會,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雖然他是那麼出色、那麼有擔當、又那麼溫柔的一個男 人……拜託,我在亂想什麼呀?」
  她不能忘記男人都是善變的動物,他們慣於掩飾、偽裝並且撒謊。
  她已經笨過一次,不能再笨第二次了。
  只是當她這麼慎重地告誡自己的時候,心底卻濃濃地化開了一股失落感。
  「姑娘,桂花糕做好了,張媽要我們拿回來給你吃。」
  雪盈呆呆地看著兩個小丫頭,「啥?」
  「桂花糕。」妙兒遞給她。
  她機械化地接過來,卻是望著那塊雪白的桂花糕大大歎了口氣。
  妙兒和璇兒面面相覤,這是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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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7: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雪盈已經盯著那幾棵桃樹流了好幾天的口水了,可惜都苦無機會『下手』。
  聽說今天有貴客上門,所有的主子、僕人都到前頭去招呼了,只剩下雪盈這個超級 閒人在花園裡頭晃。
  她把妙兒跟璇兒趕到前頭去幫忙,自己就溜到了桃樹下。
  這正是最好的時機!總不會有人再攔著她不讓她做事了吧?
  捲起袖子、撩高裙擺、踢掉腳上礙事的繡花鞋,她高高興興地上了樹。
  等到七手八腳地爬上樹後,她才發現忘了帶個容器裝桃子。
  要再爬下去找東西來裝嗎?
  清風徐徐挑來,穿過果樹葉梢,雪盈情不自禁地嗅著陣陣甜香,她當下決定不再麻 煩地爬上爬下,乾脆用長裙長袖來裝吧!
  她跨坐在果樹的技幹上,伸手去摘桃子。
  就在她摘得不亦樂乎時,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由底下響起,雪盈忍不住撥開樹葉 一看……差點嚇得摔下樹來。
  身著一身玄衣、英姿颯爽又慍文儒雅的商康正和人說若話,慢慢踱進了花園。
  她的心猛地一跳,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天的事。但是她隨即甩甩頭,揮去所有怪異 的情緒。
  沒事,沒事,那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這麼催眠自己。
  雪盈再仔細往下看,不禁低低喝了聲采。
  他身旁有三個人,一個看來玉樹臨風、氣勢不凡,眉宇間有著君臨天下的尊貴氣息, 一個也同樣是身高腿長的,但是顧盼之間卻流露著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看起來就是那 種壞壞的、卻又不失正氣的男人。
  還有一個的長相真是讓雪盈歎為觀止……雖然不俊也不俏,但是他性格的臉龐就像 是用大刀劈雕出來的,有種大漠男兒的豪邁勁兒。他讓她聯想到金庸筆下的丐幫幫主─ ─喬峰。
  哇塞!不過再怎麼前看後看左看右看,她還是覺得商康最最順眼了。雪盈臉紅紅的 想。
  只是這世上帥哥雖然不少,最出色的卻好像都被大理給網羅了。
  活在古代真是幸福,這是個充滿俠義與真誠的世界,哪家現代人,真正有情有義的 已經很少了……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黯然。
  底下的保靖帝段朗正和他最鍾愛的三個臣於談起當今天下局勢和國家大事呢!
  「鐘賢弟,你這趟到苗族實在辛苦了,不知峒主泰那還好嗎?苗族的子民過得如 何?」年輕英明的保靖帝笑問。
  鐘原沉聲回道:「回皇上,一切都好。」
  「阿鐘,你講話還是那麼言簡意賅,」高離瀟灑地一揮衣袖,斜眼笑看著他,「我 敢用五千兩銀子和你賭,賭你每句話一定不超過十個字。」
  「不賭。」鐘原唇邊微微泛起一絲笑意。
  「那跟你賭絕不超過五個字?」他不放棄地問。
  鐘原搖頭。
  「就跟我賭一下嘛!」高離撩眉,「行行好,要不然我每天無聊得緊。」
  「無聊。」鐘原翻翻白眼。
  段朗看著鐘司馬和高司徒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好笑起來。
  「高賢弟,你就只會欺負老實的鐘兄弟。」他微挑斜飛的劍眉,斯文笑道。
  「皇上英明。」鐘原眼底掠過一抹笑意。
  高離哇哇叫,「皇上,你太偏心了。」
  「朕這叫主持正義。」
  「天哪!」高離扯扯一旁沉思的商康,拚命找幫手,「阿康,我現在是雙拳難敵四 手,你好歹也說句公道話嘛!」
  商康微愣了一下,「什麼?」
  「你在想什麼?怎麼從剛剛發愣到現在?」高離狐疑地看著他。
  鐘原也關切地看向商康。
  段朗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異狀,語聲透露深刻的關懷,「商兄弟,你今天神色有點不 對勁,是不是身子不適?」
  商康俊臉一紅,他正想著慧黠秀麗的雪盈。「呃,抱歉,我沒事。」
  「為什麼失魂落魄的?好像被哪家姑娘迷了魂似的。」高離槌了他一拳,笑吼著。
  商康瞬間尷尬起來,他輕咳著,「你就是改不了這個調侃我的毛病。」
  高離再重重地槌了他一拳,大笑道:「這是我平生的樂趣之一,如果沒有阿鐘和你 讓我說說笑、打打趣,那日子真的沒法子過下去了。」
  「你大可以娶房媳婦進門,每天鶼鰈情深、打情罵俏的,包管你日子會過得十分愉 快,」段朗閒閒地建議道,「如果你目前沒有好人選,那麼朕就幫你指一個──你覺得 劉尚書的千金如何?」
  「皇上饒命!」高離一副驚恐狀,「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微臣一向避女子如 蛇蠍,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皇上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微臣落人水深火熱的萬丈深坑嗎?」
  「朕當然不會眼睜睜看你掉入萬丈深坑──」段朗好整以暇地說道。
  高離一臉的感激莫名,「吁!」
  「朕是會親腳把你給踹進去。」他接續未說完的話。
  「啥?!」
  商康和鐘原著著素來刁鑽機智的高離被保靖帝嚇成這般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躲在樹上瞧了半天的雪盈也控制不住地噗哧一笑。
  「總算出聲了,我們還以為你要在上面躲到天黑呢!」高離裝出毫不訝異的樣子, 他抬頭望向樹業間的人,調侃道。
  雪盈嚇了一大跳,手上、裙上的桃子差點滾了出來,「你們早就知道我在樹上?」
  商康聽出了她的聲音,心一緊,「老天!雪盈,是你?你躲在樹上做什麼?當心摔 下來了。」他愕然地瞪著坐在樹枝上的她。
  其他幾個男人則用著奇異的眼光盯著他。
  「你該不會是想充當刺客吧?」高離喊道。
  雪盈撥開樹葉,沒好氣地叫道:「我是沒那樣好的身手啦!但是我倒是很想用桃子 砸你。」
  雖然其他人對她的來歷一無所知,但是聽到她的話,所有的人都爆笑出聲。
  高離又好氣又好笑,「這位姑娘,這話就不對了,你我素昧平生,我也沒有得罪你, 你幹嘛用桃子砸我?」
  「誰教欺負商康。」她打抱不平。
  那好歹也是她的恩公哪!她最氣用嘴皮子佔人便宜的人了,這個商康也真是的,平 常和她說話的時候精得很,怎麼今天呆得跟木頭似的,由著人家消遣呢?
  她的話激起了幾個大男人的強烈反應,高離首先反應過來。
  「阿康,你……你你你……」他張嘴結舌,「你該不會是想不開,已經……」
  「已經什麼?」雪盈一瞼茫然。
  商康輕咳了一聲,狠狠地瞪了高離一眼,「亂說什麼。」
  鐘原低低地笑了。
  段朗饒富興味地看著商康,再看了看雪盈,「商兄弟,這位姑娘是……」
  「她是傅雪盈姑娘,目前在商府做客。」商康連忙解釋,雙眼則是緊盯著雪盈,生 怕她一不小心栽了下來。
  「傅姑娘,你還不快下來參見皇上,」高離這才想起,高聲吆喝道,「當心皇上一 個不高興,把你抓起來打屁股。」
  雪盈哈哈一笑,「嚇誰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會上你的當,再說皇上看起來英明睿 智,一點兒都不凶,你不用枉做小人了。」
  段朗欣賞地凝視著她,「傳姑娘,多謝謬讚。」
  「你太客氣了,」雪盈收拾著手邊的桃子,把它們緊緊縛在裙擺裡,打算慢慢爬下 樹。「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商康看著她的舉動,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你要幹什麼?危險,快停止。」
  雪盈笑瞇瞇地,「我只是想爬下來,放心,沒事的。」
  她動作困難且遲緩地跨過一枝樹幹,正要攀下樹的時候,商康已經忍不住了。
  他姿態優美、動作敏捷地飛身而上,一把將她摟著,再旋身落下。
  商康的動作如此之快,雪盈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人就已經穩穩地站在 地面上了。
  「哇,你會輕功。」她活像是發現新大陸,驚喜地瞪著地。
  「你到底爬到樹上幹什麼?」商康放開她,皺起眉頭看著她拉起的裙擺,裡頭隱的 藏了幾顆桃子。
  這樣子成何體統?尤其在皇上和其他幾位好弟兄面前,她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 該死的!他居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嫉妒。
  雪盈聳聳肩,七手八腳地把桃子倒出來,撫平衣袖和裙擺,努力恢復原來的儀容。
  「大家好,很抱歉讓大家看到我這般狼狽的樣子,不過我是情有可原的。」她抬著 滿地亂滾的桃子,「嘿,要不要吃點挑子?保證新鮮香甜,不添加防腐劑也不摻農藥, 你們可以吃得安心,啃得放心。」
  高離瞪著她,陡然大叫起來,「阿康,你糟糕了。」
  他突如其來的大喊嚇了雪盈一跳,不過其他人早就對他的誇張見怪不怪了。
  「我怎麼糟糕了?」商康緩緩問道。
  「你這個客人太有趣也太可愛了,有一天你一定會忍不住陷進去的。」他一副先知 先覺的表情。
  商康心頭一顫,暗暗苦笑。
  什麼有一天,他現在就覺得心已經慢慢在淪陷了。
  段朗笑著,「高兄弟,你就別再調侃商兄弟了,當心這位傅姑娘找你算帳。」
  雪盈側著頭打量這位年輕的皇帝,聽出了弦外之音,「皇上,你這麼說可是一語雙 關喔!」
  「好聰明的姑娘。」
  「恭喜。」鐘原對著商康笑道。
  商康被大家促狹的話搞得又好氣又好笑。
  「各位,原來今天你們是的好來消遣我的,」他挑眉,似笑非笑地反諷道,「我還 以為你們是過府來商量國家大事的。」
  「你的終身大事也很重要啊!」
  「是的。「「阿康,我該恭喜你還是該同情你呢?」
  就在這堆大男人七嘴八舌的時候,雪盈翻翻白眼,邊撿桃子邊提醒道:「喂喂,你 們別太過興奮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不會發生的,所以你們大可不必討論得這麼熱 烈。」
  眾人一愣。
  「皇上,各位大人,如果沒事的話,請容小女子告退,」她捧著桃子邁開步伐, 「我得去處理這些桃子了。」
  「不給我們吃了嗎?」高離嚷嚷。
  「我相信你們的身手都不錯,飛上樹摘個水果應該也不是太難的事,你們就別和小 女子我搶果子吃吧!」雪盈擺擺手,從容地離開。
  幾個大男人望著她翩然離去的窈窕身影,半天說不出話來。
  「商兄弟,好好把握。」段朗首先開口。
  鐘原還是那句言簡意賅卻份量十足的老話,「恭喜。」
  高離輕揮衣袖,拍拍商康的肩,「祝你幸運了。」
  商康苦笑,「謝謝。」
  事情有如此簡單就好了。他不明瞭雪盈做如是想,也不知道該如何克服自身的擔 憂……他愈來愈喜愛雪盈,卻愈來愈發覺她不簡單。
  她的來歷始終是他心頭一個隱隱作痛的問題。
          ☆          ☆          ☆
  雪盈克服各種問題,千辛萬苦地烤好了桃子派,雖然火候有些太過,派緣的金黃色 澤有點焦,但是整體而言還是滿不鍺的。
  她一烤好派之後,就切成了好幾份要去『送禮』。
  第一份當然要送給老夫人囉!
  她挽著從廚房借來的籃子,小心翼翼地走進錦繡苑,但是卻撲了個空。
  丫鬟們說,老夫人到前頭大廳去了,看樣子應該是和皇上以及大人們在談天呢!
  雪盈只得留下一份派,交代著留給老夫人吃。
  她走出了錦繡苑,腦袋裡情不自禁地回想著早上在花園裡的事情。
  沒想到古時候的君主也有這般年輕英明的,更沒想到古時候的男人會這麼出色卓絕。
  像那三個司徒、司空、司馬,如果到了現代,隨隨便便也能撈個大明星當當。
  台北……雪盈輕輕低喟了一聲。
  以前雖然怨台北空氣不好、交通太亂、人們吵吵鬧鬧的,但是台北畢竟是她的故鄉。
  儘管這兒樣樣都好,遠山近水無處不芙,而且這司空府裡人人和善,待她像對待自 己的家人一樣,但她就是忍不住會想起台北。
  不知台北她熟悉的人們,會怎麼看待她『失蹤』了的事?
  是再添一樁社會案件,還是再添1樁靈異事件?雪盈忍不住再歎了口氣。
  「你就是傳姑娘嗎?」一個輕柔若水的女聲響起。
  雪盈驀地抬頭,「我是,請問你是……」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道地的古典美人,眉不點而翠、唇不染而紅,再加上衣袂飄飄, 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一樣。
  只不過這個美人臉色不太好看,眼神太過刻薄銳利,瞬間消減了那份飄然出塵的美。
  「大膽,居然放直問我們家小姐的名諱,」隨侍在美人身旁的丫鬟凶巴巴地出聲, 「你算哪根蔥?」
  雪盈陡然嚇呆了。
  哇塞,她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惡僕人』,什麼叫『狗仗人勢』。
  那美人盈盈開口,「翠玉,不得無禮,人家傅姑娘是咱們家的客人,你怎麼可以這 麼沒禮數呢?」
  雪盈冷靜下來,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們,她倒想看看這是怎麼回事,一個扮黑臉, 一個扮白臉,她們的戲會怎麼演?
  「傅姑娘,我是商康的表妹,也許你知道我。」那美人輕聲說道。
  雪盈點點頭,原來如此。「你是鞏小姐,上次很謝謝你借衣裳給我,我正想找個機 會跟你道謝呢!」
  慈君微一挑眉,「哪裡,你太客氣了。」
  「對了,」雪盈從籃子裡掏出一片派來遞給她,「這是我自己做的點心,希望你會 喜歡。」
  翠玉忙不迭的一把接過,好像它會玷污了自己家小姐的手似的。
  「謝謝你,沒想到博姑娘居然還有這麼好的手藝。」她挑剔地看著那片奇形怪狀的 糕點嘲諷道。
  這位鞏家小姐的態度絕對稱不上友善,雖然雪盈不知道為了什麼,但是她一點也不 想和對方有所糾葛。
  「謝謝你的誇獎,鞏小姐,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告退了,我還要到其他地方去送禮 呢!」雪盈微微一笑,「告辭。」
  慈君還來不及說什麼,雪盈就動作奇快地跑掉了。
  「小姐,你看她一點都不把你放在眼裡。」翠玉瞇眼皺鼻道。
  「哼,不過是表哥撿回來的一個丫頭罷了,居然敢這麼囂張,改天我叫表哥把她給 捧出去,看她還敢不敢這麼目中無人。」慈君嬌斥道。
  「可是小姐,我這些天聽到了一些風聲……」
  「什麼風聲?」她的耳朵尖了起來。
  「奴才丫頭們都在竊竊私語,說這個傅姑娘有可能會在咱們府里長住下去,而且─ ─」翠玉吞了吞口水。
  慈君臉色陰沉難看極了,「而且什麼?」
  「而且大家都說,大少爺好像很喜歡她,說不定她會變成未來的商夫人呃!」
  「什麼?!」慈君失聲叫道,美麗的面孔因氣憤而扭曲了起來。
  「我聽說大少爺那天親自到廚房把傳姑娘抱回瀟湘水榭,而且還讓端木大人吩咐下 去,不准任何人讓傳姑娘做一丁點的事。」翠玉忿忿不平地撥弄是非。
  慈君踉蹌一退,臉色瞬間刷白。
  怎麼會發生這等事?從小到大,她就認定自己是表哥未來的新娘子,而且是唯一的 新娘子……自爹娘去世,姨媽將她接到府裡頭來住之後,她就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她絕對不能讓這個平白無故跑出來的傅雪盈奪走她的位置、她的希望!
  「小姐,你說這怎麼辦才好?」翠玉一心護主,急急地問道。
  「我得想個法子,想個法子把她攆出去。」慈君秀眉緊蹙,神經質地攢著手絹兒。
  「只怕大少爺不肯。」
  「咱們背地裡進行,絕對不能讓表哥知道。」
  「是。」
  慈君深吸了一口氣,眼光觸及翠玉手上的糕點,她猛地一顫,「你還拿著她的東西 做什麼?快丟掉呀!」
  翠玉連忙丟到一邊去,小心地攙扶著小姐,「小姐,咱們先回去休息吧!要怎麼做, 慢慢再做定奪。」
  慈君點點頭,在翠玉的扶持下離開園子。
          ☆          ☆          ☆
  「表哥!」慈君穿著一襲純白色的宮裝,衣袂翩然地站在花園裡,恰恰好阻住了商 康的腳步。
  商康原來打算去看看雪盈的,但是笑顏晏晏的表妹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好繞過她 離開,因此他爾雅一笑,親切地問:「怎麼了?有事嗎?」
  「表哥,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你這些日子究竟在忙些什麼?」慈君哀怨地嬌 嗔道。
  商康向來把這個溫溫柔柔的表妹當作是親妹妹一般,他聞言忍不住笑道:「咱們是 一家人,又不是相隔千萬里的,何來好久不見?」
  「表哥,人家真的想念你,可是你呀!成天就忙東忙西的,我敢說你一定沒有想過 我。」她眼波流轉,嬌嬌妮妮地說。
  商康笑著揉揉她的頭,「表哥其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辦法常常去陪你談天,你 覺得很無聊嗎?」
  「那是當然的了。」她趁勢偎進他的懷中撒嬌。
  商康抱抱她,疼愛地回道:「我看你是女大不中留了,改天我替你挑一門好人家嫁 了,那麼就不會無聊啦!」
  慈君臉色一變,「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尤其像表妹這麼美麗又這麼溫婉的女子,無 論哪一家公子娶了你,都會真心憐愛疼借你的,這樣不好嗎?」
  「不好,我想一輩子留在表哥身邊。」她噘起小嘴。
  商康失笑,「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說這種孩子氣的話?」
  慈君倏地從他胸前退開,氣得猛跺腳,「哎呀!你什麼都不明白!」
  「怎麼了?」
  慈君張嘴欲言,卻看見雪盈提了一籃子花晃了過來。
  「嗨,你們在這兒聊天呀?」雪盈腳步一頓,有些尷尬地打招呼。
  她不是故意要『撞見』他們的,但是看鞏大小姐的表情好像想把她給生吞落肚似地, 一定是她不小心壞了人家的好事。
  「雪盈,」看到她,商康眼睛都亮了,「你提著花要到哪裡去?」
  「我剛好跟花匠在整理花圃,就順道摘了一些花瓣要來煮茶喝,」看著慈君臉色氣 白的模樣,雪盈好心地建議道:「鞏小姐,這個玫瑰花很補血的,你等一下要不要喝一 點?」
  慈君咬著牙,卻又不想在表哥面前失禮,「傅姑娘,謝謝你了。」
  「不客氣。」
  商康驚訝地看著她們,「你們兩個見過面了?」
  「當然,這司空府雖然很大,但是左轉右轉總會碰見的,」雪盈笑笑,「你們慢慢 聊,我先回去泡茶了。」
  「雪盈,我幫你提吧!」他本能地脫口而出,「你的手臂是受過傷的,現在就提重 物恐怕不好,當心傷了筋骨。」
  「不用了,幾朵花能重到哪裡去?」她瀟灑地一揮手,逕自往瀟湘水榭走去。
  商康情不自禁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人影已然不見之後才回過神來。
  慈君看著追情形,不由得心驚膽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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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2-10 06:38: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晚飯後,商康走著走著又來到了瀟湘水榭。
  他知道常常到這兒來並不恰當,正所謂男女有別,他不該這麼途澧,但他就是情不 自禁。
  每天見見她已經變成了他最期盼的事了。
  他的步履輕如羽毛,心卻是抨枰劇跳著。商康繞過一蓬修竹,望進燈火盈然的屋子。
  雪盈輕脆柔細的聲音適時傳人他耳際,商康微感訐異地看著正在對丫頭們比手畫腳 的她。
  「在我們家鄉,每個人都要受教育的,我們有所謂的九年國民教育……」
  妙兒和璇兒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抬起頭望著雪盈。
  「姑娘,什麼叫作教育?」妙兒舉手發問。
  雪盈清清喉嚨,「就是教人讀書識字、學習道理的意思。每個小孩子在七、八歲大 時就要進學堂讀書,無論是男是女,就這樣一直讀上去,從國小讀到大學,有的甚至還 讀上研究所──」
  「姑娘,國小是什麼?大學是什麼?研究所又是什麼?」這回換璇兒舉手了。
  「呃,就是上學的地方啦!我們光別管這個,今天我要跟你們談的就是,」她輕咳 一聲,搖頭晃腦地說:「女子也要讀書習字,不能大字都不認得幾個,這樣出去會被人 家笑的。」
  「可是……可是我們怎麼能讀書識字呢?我們只是奴婢呀!」妙兒和璇兒相覤一眼。
  「誰說身為奴婢就不能讀書?受教育是不分尊卑的,每個人都有權利學習,」雪盈 說得義憤填膺,「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那都是騙人的玩意兒,事實上女人的智慧一點 都不輸給男人,只要大家都肯用心讀書的話,那麼咱們的國家一定會愈來愈強,一日國 家擁有許多聰明又有才華的人,那一定能……咦?」
  她怎麼變得好像在參加『黨政大會』?就差沒有脫口說出:「一定能復興中華文化, 振興傳統固有道德……」
  「姑娘,一定能什麼?」妙兒傻傻地問。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言以蔽之,就是我得教你們兩個學會看書寫字就對了。」 她做總結。
  「可是我們肯定學不會的。」妙兒頭搖得跟博浪鼓沒兩樣。
  「是呀,是呀!」璇兒附和。
  「不要那麼沒志氣好不好?」雪盈背著手,活像老學究般,「來,我們今天先從 『天地人』這三個字學起。」
  妙兒、璇兒面面相靦。
  「不要再推辭了,連廚房的張媽都看得懂字,如果你們兩個小丫頭連豆大的字都識 不了一擔的話,那就太丟臉了,知不知道?」
  「這個──」
  「來,我發給你們一人一張紙二枝筆,」雪盈把墨磨得透黑,「舉起筆來跟著我 寫。」
  商康聽到這裡,再也止不住地噗哧一笑。
  「誰?」雪盈飛快轉身。
  「大少爺!」妙兒兩人低呼著,連忙站起身。
  商康笑吟吟地跨進門來,一身銀衣賽雪,瀟灑極了。
  「沒想到你說起道理來絲毫不輸私塾裡的老夫子,看來我們都小觀你的才能了,」
  他柔聲淺笑,「或者我該替你辦個學堂?」
  雪盈臉一紅,搖頭笑道:「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教教她們兩個還可 以,如果要開班授課的話,那只是誤人子弟、作賤英才罷了。」
  商康大笑,「老天,你怎麼這麼瞧不起自己?」
  雪盈想起以往的事,眼神有些黯然,「不是瞧不起自己,這叫有自知之明。算了, 不談這個了,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剛吃完晚飯,順道散散步。」他解釋著,有些尷尬窘然。
  「原來如此。」
  妙兒和璇兒早七手八腳地收拾好了桌上的文房四寶,還沏了兩碗茶過來。
  「大少爺喝茶,姑娘喝茶。」她們倆笑瞇瞇地喚道。
  「謝謝。」雪盈微笑,突然想起,「咦?我們的餅乾吃完了沒?」
  「沒有,婢子這就去端來。」
  待妙兒、璇兒將茶點準備好後,便體貼地自動告退,將花廳留給他們兩個。
  清場過後,氣氛一時曖昧異樣起來。
  雪盈摸摸頭髮訕笑道:「坐呀!」
  商康溫柔地覤了她一眼,眼光隨即望向瓷盤上的食物。「這是什麼?」
  「香蕉甜餅,吃吃看。」她眼睛一亮,「特別向你推薦,這可是獨家秘方,別的地 方吃不到喲!」
  「你又去廚房了?」他皺起眉頭。
  「偶爾嘛!」她連忙陪笑臉,催促著他,「快,吃吃看。」
  商康稀奇地拈起一片,端詳了幾眼,「你從哪裡學來做這些東西的技巧的?」
  「西點屋。」雪盈興高采烈地回答。
  「什麼?」
  她嗆了一下,輕咳道:「嗯,我的意思是,我曾經拜師學藝過。」
  他深思地盯著她,慢慢吃起餅來。
  「嗯,真的很美味。」香甜的口感令他忍不住讚美道。
  雪杯得意極了,「對吧?對吧?」
  「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麼特別的女子。」他沉聲呢喃,眸子緊緊鎖住她的臉龐。
  「特別?怎麼說?」雪盈捧起茶,淺淺啜了一口。
  商康也喝了口熱茶,「你很多的思想和行事作風都與我們不同,至少就我所知,沒 有任何一個女子會去鼓勵丫鬟們習字讀書,你是第一個。」
  「我這樣的行為很驚世駭俗嗎?」她好整以暇地問。
  「或許術道人士會被你的言論給嚇昏。不過我覺得你某些話相當有道理,是我們一 般人所沒有想過的。」他再拿起一塊餅乾,深思地說:「你很與眾不同,只是我不明白, 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背景會孕育出像你這樣性格的女子?」
  雪盈笑得有幾分倉皇,「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不認為自己有你說的那麼好,你太 抬舉我了。」
  「你又自卑了。」他凝視著她。
  雪盈笑笑,「我這是謙虛。」
  商康一臉溫柔,眼神似水。
  她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起來,情急之下,隨意起了個話題,「鞏小姐很美 喔!」
  商康愣了愣,一時反應不過來,「慈君?」
  「是呀,家裡有這麼一位美女,一定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吧?」
  「怎麼說?」他挑眉。
  「美麗的事物人人喜愛,你有這麼一位傾國傾城的表妹,想必一定很幸福吧?」她 擠眉弄眼的,然而不知為何,心底卻沒有嘴裡那份熱烈的感覺,反而有種酸酸、怪怪的 情緒。
  商康情急地解釋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和慈君單純只有兄妹之情,絕對沒 有你想的那種男女之愛。」
  雪盈心一跳,她眼波流轉,小小聲地咕噥:「我沒有誤會什麼,你也不用跟我解釋 那麼多呀!」
  不過他的話倒是讓她胸腔內的那股酸氣瞬間消失了。
  商康低頭凝視著她,「我不希望你對我有所誤解。」
  雪盈的心再度重重一跳,她的瞼迅速紅了起來。「我……我怎麼可能對你有什麼誤 解?開玩笑,你是我的恩公喏!」
  「我以為我們早有協議,你我毋需再如此拘禮了。」
  雪盈哈哈一笑,故作爽朗地拍拍他的肩,「是呀,是呀,不要這麼拘禮,來,再吃 塊餅乾吧!」
  商康瞅著她,驀然失笑,「你呀……我真不知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你這句話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她笑嘻嘻的,「既然不知該拿我怎麼辦,那就讓 我為所欲為,橫行霸道好了。」
  「我懷疑你有橫行霸道的本錢。」他睨著她柔柔弱弱的身材。
  「你的眼睛瞥到哪裡去了?」雪盈臉一紅,重重地槌了他一記。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他促狹地笑。
  沒想到看來溫文儒雅的他也會調侃人,雪盈又好氣又好笑,索性抓過一把餅乾,整 個塞進他嘴裡去。
  「吃餅乾吧你!」
  商康爽朗的大笑聲和著雪盈的輕笑,愉悅地在靜夜裡蕩漾開來……
          ☆          ☆          ☆
  又是寂寥深夜,一彎明月高懸空中,在沉沉黑暗中隱隱勾勒出一抹詩意。
  四方靜謐,花園內只有蟲兒的嗚叫聲,伴隨著幽然的花香,悄悄地向人縈繞過來。
  雪盈睡不奢,她打發了妙兒和璇兒,兀自套了件薄薄的淡紅色披肩,漫步來到花園。
  找了塊乾淨的大石頭坐下,她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樣好的夜色、這樣美的月,可是她卻有著無限的鄉愁。
  身在商府雖然好,吃也不愁、容也不愁,可是她一顆心總是浮浮沉沉的不踏實。
  自己拿什麼身份住在這裡?立有什麼立場可以在這裡賴著不走?
  她早先打的算盤已經被商康的一聲令下砸亂了,除了每天找機會偷偷做做點心之外, 她根本無事可做。
  這樣不思報答的住在人家家裡,就算商家的人不趕,她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可是她能怎麼辦呢?
  雪盈雙手交握,抬眼望向天邊月,情不自禁地再次低歎了。
  「你有心事?」商康佇立在一叢竹子底下,突然出聲問道。
  她微微一驚,訝然地看著他,「還沒睡?」
  「這麼美的夜,教人怎麼捨得睡掉呢?」他緩緩地走近她,眉宇間凝聚著濃濃的關 切之情。
  「說得也是。」她露出一絲微笑來。
  「可以告訴我你在煩惱些什麼嗎?」他眸光真摯,語音柔和。
  「我在煩惱自己該何去何從。」雪盈輕歎。
  商康的心陡然一震,他緊緊張張地追問:「何去何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這樣留在你家始終不是長久之計,之前我原本打算留在這兒當個奴 婢,靠自己的能力掙口飯吃,可是你的一句命令就打散了我所有的計劃,現在你教我用 什麼借口賴在你家呢?」她幽怨地瞅著地。
  「你是我的客人。」他堅持地說。
  「客人只是住一陣子,總不能住一輩子吧?」
  「這我倒不介意。」他微笑。
  「就算你好心地收留我,可是我該怎麼還這份人情呢?尤其我哪有什麼立場賴著不 走?」
  商康眉頭深深緊蹙,「你為何堅持要走?難道這裡有什麼讓你感到不舒適的地方 嗎?」
  「你沒有弄懂我的意思,就是因為你們對我太好了,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償還這天 大的人情。」她低語,「你應該聽過一句『錢債好還,人情債難還』吧?」
  「我像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嗎?」
  「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我自己會覺得不好意思呀!」她困擾地嚷道。
  眼看著她煩惱莫名的樣子,商康的心都揪起來了,但是他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 一個弱女子再四處飄泊?光想到這點,他就開始渾身冒冷汗。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深吸一口氣。
  雪盈沒啥精神地搖頭,「你不會答應的。」
  「除了讓你離開之外,其他的我一律答應你。」他毅然保證道。
  她眼睛倏然一亮,「真的?」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他鄭重點頭。
  雪盈眉宇間的陰影一掃而空,她跳起來歡呼道:「哇!好棒,謝謝你!」
  商康運忙扶住她的手臂,生怕她一個不穩摔跤了。「當心!」
  她情不自禁地環抱住他的頸項,高興地鐃著圈圈。「我就知道你是個善良體貼又好 心的新好男人,我就知道!」
  她的話雖然令人難以理解,但是她柔軟小手緊緊環住他的動作,卻令他血脈憤張, 心神為之一蕩。
  他的手自有主張地輕輕握住了她的纖腰,心跳狂疾如擂鼓。「雪盈,你教我該拿你 怎麼辦才好?」
  他是個男人,再怎麼冷靜自製也沒有辦法抵抗心愛女子的柔軟可人。
  商康腦子轟地一聲,這才醒覺列自己心底的聲音是的,心愛的女子……這個變幻多 端、明媚動人的女子,不知在何時已悄悄地擄掠了他。
  無怪乎他日思夜念,每天就是情不自禁地在忖度著她的行蹤、她的喜怒哀樂、她的 一舉一動……他已經從欣賞、喜歡,變成深深的愛戀了。
  商康震驚於自己的轉變,沒注意到雪盈正好奇地盯著他看。
  「你怎麼了?怎麼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一連提出數道問 題,小手還忍不住模上他的前額。
  商康動作快速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深邃、聲音低啞,「雪盈……」
  「嗯?」她怔怔地凝視他。
  商康的眼眸顏色更深了,他輕輕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
  雪盈愣住,腦筋瞬間一片空白。
  他使挺的臉龐交織若狂喜與癡迷,鎖著她的眸光亦滿溢著澎湃的情感……雪盈被他 眼中深刻的戀慕色彩給震撼了。
  這樣柔美的月色、這樣深情的男人……這一切宛如在夢中。
  腦袋瓜裡的理智拚命警告著自己,男人是如何不可相信的動物,但是她的心卻違背 了意識,賣力催促自己去接受這一切。
  如果這是夢,就讓她無怨無悔地去夢一場吧!
  雪盈悄悄地閉上了雙眼,讓狂跳的心和期待共舞。
  商康再也按捺不住內心強烈的感情,他倏地攫住了她的唇。
  月淡淡、風清清,商康盡情地吸吮著她唇瓣的馨香,大手溫柔地將她攪得更近,直 到兩人的身軀緊緊貼靠著,毫無空隙。
  熱情與積壓已久的愛戀瞬間像野火般燃燒起來。
  雪盈全心全意地迎向他的輕憐蜜愛,在他堅實的臂膀內、狂熱的親吻間,彷彿看到 了愛情的天堂。
  沒有欺騙、沒有謊言,只有此刻真實的相知相借。
  久久,兩人才喘息著分開,凝望著彼此的眼眸中都帶著癡狂與迷醉。
  「不要跟我說抱歉,」她胸腔被某種激動的情緒脹滿了,緊緊埋在他溫暖寬厚的胸 膛前低詻道:「我並不後悔。」
  商康抱緊她,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他輕輕地笑了,聲音低沉沙啞,「傻 丫頭,我也不後悔啊!」
  雪盈深深汲取他身上清新的男人氣息,情難自禁地重重點頭。
  她已經被這樣的情境感動到說不出話來了。
  所有的疑慮、所有的陰影,她現在不想去思索那麼多,因為唯有把握此刻,才是最 真實的。
          ☆          ☆          ☆
  自那一夜真情相許後,商康和雪盈的關係瞬間有了重大的改變。
  雪盈每天高高興興地到廚房做點心、到花園幫忙種花蒔草……這是商康答應她的條 件,只要她想幹嘛就幹嘛。
  商康卻是用著最最癡戀的眼光看著心愛女子忙碌地穿梭在商府各個角落裡。
  他最喜歡看她笑得開懷的模樣了。
  原來愛情是這般美妙的小玩意兒,無怪乎自古傳誦至今,情緣相思始終源源不絕…… 雖然心底的疑慮始終隱隱浮動,但是他願意給她時間──希望她能夠信任他,能夠將所 有秘密對他全盤托出。
  雪盈並不知道商康心底的想法,因為她正陷人憂喜摻半的情緒中。
  自那一夜擁吻過後,她與商康是注定不能再回到原先的主客關係了。
  未來該怎麼做,她心裡一點譜也沒有,只是在面對商康時,她不知不覺地多了份羞 澀之情。
  洋溢在他倆眼底眉梢的情意是如此明顯,以至於所有僕人們都已經公開地談論這件 事了。
  大家的反應都是興高采烈的,然而這話傳到慈君的耳裡時,不啻是青天霹靂,一把 將她的心劈成兩半。
  「不,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在閨房裡暴跳如雷。
  翠玉也感到忿忿不平,「小姐,我看那個傳姑娘一定有什麼妖法,要不然怎麼能在 短短的半個月之內就把大少爺給述得團團轉呢?」
  翠玉小孩子氣的話倒是提醒了慈君,她細瞇起眼睛,偏執的腦子開始飛快地轉動起 來。
  「一定是,一定是什麼狐狸精幻化的,否則表哥怎麼會被她給迷走呢?」她口氣幽 幽怨怨,眼裡射出憤恨的光芒來。「表哥是我的,我絕對不容許其他人迷惑他……絕對 不許!」
  「小姐,那我們要怎麼辦?」
  慈君慢慢地冷靜下來,她緊緊盯著窗外晃動的樹影,驀地一個想法飛進了她的心底。
  「她一定有什麼妖法,所以我們要想方法破解,」她陡然拍桌叫道:「對,就這麼 辦。」
  「想什麼方法?你要叫個道士來收妖嗎?」翠玉不解地問道。
  「沒錯,要找個道士,可是不能在府裡作法,這樣表哥會生氣的。我想最好請個高 明的道士或法師,幫我畫幾張符帶回來,然後我們再找機會對付她。」
  「可是大少爺如果知道的話……」翠玉有點膽怯。
  「你怕什麼?表哥那麼忙,我們就算偷溜出去也不會別人發覺,再說我們行事小心 些,就不會有旁人知道啦。」慈君愈想就愈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那萬一……傅姑娘不是妖呢?怎麼辦?」
  「不是妖?我相信茅山道士也有辦法把她當妖一樣的整治。」慈君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樣好嗎?」翠玉有點手軟。
  「翠玉,你究竟是我的丫頭還是她的?怎麼淨替她說話呢?」慈君尖聲叫道。
  「小姐,我怎麼會替她說話呢?我只是怕小姐的計謀被大少爺知道,這樣子對小姐 就不好了。」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慈君陰沉地冷哼,「我絕對不能將表哥拱手 讓人。」
  翠玉遲疑地點點頭,「那麼現在要怎麼做?」
  「翠玉,你這幾天出去外頭打聽打聽,看看咱們大理城內法術最高的道士是誰,然 後回來向我稟報,知道嗎?」
  「是的,小姐。」翠玉欠身。
  慈君拂拂長髮,愉悅地笑了,「等到事成之後,我一定會重重賞賜你的。」
  「謝謝小姐。」
          ☆          ☆          ☆
  秘密查詰了幾日,夜廣七騎毫無發現,為首的鷹老大便吩咐其他人,開始採用非常 手段。
  這幾日,駭人的謠言開始在大理城內沸沸騰騰地傳開來了。
  「聽說前一陣子大宋境內鬧狐狸精哪,有不少男人都被狐狸精給吸盡陽氣而死,天 亮才被人發現死在床上。」
  「是呀,是呀,我聽說死的人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好可怕……」
  「笨蛋,狐狸精神通廣大,妖術通天,要殺個人還用得著留下傷口嗎?」
  「我聽我從大未經商回來的表哥說,那隻狐狸精被大宋丞相派出的高手追殺,現在 已經逃進咱們大理來了。」
  這句話引起了所有民眾的恐慌,大家驚呼一聲,面露恐懼地互視著。
  「這可怎麼辦才好?」
  「要不要去報官呢?」
  「報官有用嗎?我看去跟法術高強的道士要幾張符來貼貼才是真的。」
  「最近東城巷內新開了家道士觀,聽說裡頭有同門師兄弟七人,法力都很高強呢!」
  「在哪裡?在哪裡?咱們趕緊去討張符來保平安。」
  「唉!這狐狸精變幻莫測,只怕是防不勝防呀!」
  「不怕,我聽人銳狐狸精約莫二十出頭,是個挺標緻的女子──」
  「廢話,這狐狸精當然標緻囉,不標緻怎麼迷得倒人?」
  「哎呀,你別打斷我的話……聽說狐狸精手臂上有朵小小的紅蓮花,好認得很哪!」
  「你老人家腦筋不清楚啦?這怎麼說是好認呢?難道你能沒事就撩起人家姑娘家的 手臂來查看嗎?」
  「說得也是,那算我多嘴就是了。」
  諸如此類的謠言傳得滿天飛,夜鷹七騎為的就是要逼出雪盈。
  人是最好利用、最好鼓動的了,只要在他們心底撒下一把懷疑和恐懼的種子,立刻 就能發芽壯大……
          ☆          ☆          ☆
  雪盈壓根不知道外頭的謠言已經傳得如滔天大浪,更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 『狐狸精』,人人得而誅之。
  然而駐守在各處的朝廷情報網卻早將這個消息傳達進司空府了。
  商康面對這樁謠言,第一個念頭就是──「是誰洩漏的?」他眉頭一皺,沉聲問向 仁德。
  仁德耿直粗獷的臉龐上一片迷惘,「回大人,應該不是我方洩漏的呀!我一直遵照 大人的意思,秘密派人查詁著,並沒有讓這件事曝光呀!」
  商康緩緩點頭,他緊蹙眉心思索著,「我相信。但是這件事情實在太奇怪了,你去 查一下,到底風聲是從哪裡放出來的。」
  「遵命。」
  商康單手支著一邊的太陽穴,隱隱約的感覺到皮下劇烈的抽動著。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團謎,或許他該主動釐清證題了。
  當然,他得先找到這位『妖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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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幕低垂,一燈如豆,商康負著手,靜靜地背對著書房的門。他的眼眸雖然對著一 幅水墨畫,腦筋即飛快地轉動著。
  遠遠傳來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仁德,這麼快就有消息了嗎?」他頭也不回地問。
  一股女子的幽香伴隨著食物的香味竄入他的鼻端,商康微感驚訝地轉過身來。
  「你怎麼來了?」他連忙迎上。
  雪盈穿著一襲桃紅色的衣裳,長髮柔柔地被散在身後,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接過了她手上挽著的籃子,他東聲問道:「怎麼不叫妙兒送來就好呢?夜這般涼, 如果受寒了該怎麼辦?」
  「我沒有這麼柔弱,」她笑笑,被他輕輕擁到桌旁坐下。「再說這些菜是我自己煮 的,才剛從廚房起鍋喘過來的喲!你看,還冒著熱氣呢!」
  商康感動得無以復加,「謝謝,你實在太體貼了。」
  「不用客氣。」雪盈甜甜一笑。
  他迫不及待地掀開大籃子上頭的方巾,深深吸了口氣。
  「好美的菜,看起來好可口。」他讚歎著。
  雪盈實在是一個手藝了得的女子,光是這一盤盤辣子雞丁、蔥爆牛肉、醋溜魚和嫩 炒青菜,就可以看出她配菜的苦心和技巧。
  嫣紅翠綠、金黃銀白,再加上熱騰騰、香噴噴的味道,議商康的胃口都開了。
  雪盈幫忙著端出菜來,再把最底下的一小鍋白飯端上來,嘴裡忍不住叨念著,「又 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那麼不會照顧自己?晚餐很重要的,怎麼可以一句『沒胃口』就不 吃了呢?真是的,為什麼沒人敢押著你非得吃飯不可?我看你娘一定是早就習慣你這副 德行了,所以才懶得叫你吃飯……」
  商康吃著美味的菜餚,聽著雪盈的殷切關心,頓時覺得一股幸福感滿滿地充斥胸腔。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他吃著飯,嘴邊的笑意始終停不了。
  「你想不想告訴我,為什麼今晚不想吃飯?」她『訓示』完了之後,乾脆支著下巴 問他。
  商康夾菜的動作頓了頓,「如果我跟你說沒事,你可願意相信?」
  「這麼說就表示有事了,那麼我還能相信沒事嗎?」她仔細盯著他。
  他微微一笑,「你太聰明了,怎麼也瞞不過你。」
  「哪裡,是你的煩惱太明顯了。」她言歸正傳,「到底是什麼事呢?說出來聽聽, 也許我能幫得上忙,至少也可以幫忙出出主意嘛!」
  商康緊緊鎖住她的眸光,心底一陣掙扎……但是最後還是選擇讓問題浮上抬面── 「最近大理城內謠傳有狐狸精逃到我們國家來了。」他緩緩開口。
  雪盈一愣,「嘩,其的假的?」
  他情不自禁地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是的。當然,這只是謠言而已,我懷疑這跟另 外一件事有關。」
  「什麼事?」她張大眼睛好奇地問。
  商康小心翼翼地開口,「就是──」
  「大人!」仁德突然臉色怪異地出現在門口,急促不安地看著他們倆。
  「仁德,什麼事?」商康放下筷子。
  仁德看了看雪盈,木訥的臉有些漲紅,「大人,是有關於……屬下查到了一些 事……」
  雪盈察言觀色,體貼地站了起來,「你們慢慢談,我先回房去睡了,晚安。」
  「晚安?」
  「就是祝你好眠的意思。」她笑著揮揮手。
  商康的眼神更加溫柔了,「原來如此。那麼,晚安。」
  待雪盈離去後,商康推開飯碗。由仁德的臉色看來,一定不是什麼好消息,他的好 胃口消失了。
  「說吧!」
  「屬下尚未查出到底是誰放出的消息,但是今天駐守在邊境的鐘勤無意間透露了一 件事──」他欲言又止。
  「什麼事?」仁德向來不是吞吞吐吐的人,怎麼今天三番兩次說不出話來呢?
  面對商康嚴肅的眸光,仁德輕咳著,「鐘勤在找一名他一個月前在邊界救回的受傷 女子,那名女子約莫二十出頭,長得清雅秀麗,我問了日期,與潘右丞差使者來府的時 間相近──」
  商康倏地站了起來,眉毛一挑,「喔?鐘勤知不知道那女子叫什麼名字?手臂上是 否有紅蓮印記?」
  「屬下仔細問過經過情形,那名女子當時身穿奇裝異服,在他們家住了幾日後就不 見蹤影,他和妹妹為此找遍了整個邊境小城,卻一直沒有消息。」
  「仁德,你到底要說什麼?」商康看出他的遲疑。
  仁德再低咳了一聲,語氣艱難地開口,「他不知道那名女子手臂上是否有紅蓮印記, 但是他知道那名女子不是大理人,而且名字就叫──」
  「傅雪盈。」商康緩緩地吐出這個名字,心下一涼。
  仁德沉重地點點頭。
  商康怔怔地佇立著,半天沒有聲音。
  「大人,這件事情是否要跟傅姑娘求證一下?」
  「的確要求證。」但是他想起她屢次一語帶過、顧左右而言他的情景,心底的迷惑 和不安不由得更加深刻起來。
  「大人,或許事情不是潘右丞所說的那樣。」仁德嚥了口口水。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商康疲倦地一揮手。
  「屬下遵命。」仁德回頭望了他幾眼,最後還是緩緩退去。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飄蕩在風中,議商康心底更是滋味莫辨,複雜極了。
  他想知道事實是什麼,更想知道雪盈在瞞他什麼。
  有什麼事情是那麼不能啟會的?又有什麼事情是不能信賴他的?除非……她真的是 像潘右丞所說的,竟是個變幻莫測的妖女?
  腦海中盤旋著雪盈的笑語嫣然,以及她吞吞吐吐的詭譎神色,心裡不由得陣陣抽痛。
  他不相信雪盈不是人類,不相信她是妖族,但是他希望雪盈能夠告訴他這是怎麼回 事。
  他非常、非常地不喜歡被蒙在鼓裡。
  商康迷惑了,但是他決定讓她有個解釋的機會。
          ☆          ☆          ☆
  翠玉興奮地衝進房來,嘴裡急急地嚷道:「小姐,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匆匆忙忙的做什麼?」慈君懶洋洋地梳著長髮,翹起蓮花指,一邊端詳著自己鏡 裡的容貌。
  翠玉氣喘吁吁地,「我剛才到街上去,聽到大家都在談論狐狸精的事兒。」
  「狐狸精?」
  「嗯,聽說前陣子大宋鬧狐害,死了不少人,而且最可怕的是,那隻狐狸逃到咱們 大理來了,」翠玉說著由街頭聽來的流言,神秘兮兮地又說:「現在大家都到一家新開 的道觀去乞求符咒,說是可以保平安,不受狐害呢!」
  「你的意思是……」
  「小姐不是要我找個法術高強的道土嗎?聽說那新開的道觀裡頭的法師個個都很厲 害呢!咱們要不要去跟他們求張神符?」
  慈君倏地站起,眼眸熠粕發亮,「太好了,我們馬上去那家道觀看看。」
  「小姐,你說……」翠玉心頭突然有點毛毛的,「傅姑娘會不會其的是隻狐狸精?」
  「當然是了,你想想看,要不然事情哪會這麼湊巧呢?她是前一陣子被表哥救回來 的,住了這麼久都還不回自己的家,而且又把表哥述得神魂顛倒……我前些日子不是說 過了嗎?她這麼古里古怪,一定是狐狸精什麼的,你看,我猜得果然沒錯。」慈君高興 極了,她腦子裡已經塞滿了『傳雪盈非精即怪』的想法。
  翠玉愈想愈害怕,「真的嗎?那我們不是很危險?可是傅姑娘看起來和我們一般人 沒兩樣呀!」
  「說不定她已經修煉成精,一點兒妖氣都不顯露了呢!」反正慈君已經是打定主意, 無論如何都要把雪盈除掉。
  傅雪盈是個妖精,勾引了原本屬於她的表哥,這是一點兒都沒有錯的。
  為了自己的幸福、為了表哥,她一定要把傅雪盈趕出自己的生命中。
  「翠玉,咱們明天就到道觀去看看。」
  「去道觀?」
  「是的,我一定要想個辦法好好地整治傅雪盈。」慈君細瞇起眼睛。
          ☆          ☆          ☆
  商康一早就上朝去了。
  由於保靖帝最近也聽到了民間的傳聞,對於孤苦這件事也十分的重視。
  尤其姑且不論是真是假,像這樣的傳言已經擾亂了老百姓的生活,因此他特地一早 就將幾位大臣召入宮內,詳細問明緣由,並找出安定人心的方法來。
  商康的心始終沉甸甸的,雖然來不及向雪盈詢問那件事情就得上朝面對相關問題, 但是他依舊打定主意,待早朝結束回府之後,立刻主動面對雪盈。
  瀟湘水榭內,雪盈抓著毛筆,在一張細白的絹紙上小心翼翼地寫著食譜和菜單。
  把這些寫給張媽後,她就可以學著煮一些法式餐點和芙式炸雞什麼的,讓大家嘗嘗 鮮。
  張媽一直想要學雪盈做的菜。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也不太能夠接受太過特別的料理, 就拿上回她煎的牛排來說好了,打死也沒有人願意站出來試吃,因為他們覺得牛肉血淋 淋的模樣很可怕,所有的人都懷疑那個能吃嗎?
  因此雪盈乾脆挑一些比較符合中國人口味的菜,寫成一張張食譜給張媽。
  感謝老天,幸好張媽還略通文字,要不然她還得一道道的教呢!
  雖然說身在古代無所事事,但是不知怎的,雪盈最近一直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好 像她在這裡再待也沒多久了。
  這個莫名其妙的預感讓她的心整個都抽痛起來。
  「唉!」雪盈寫著寫著,忍不住停筆低歎。
  「姑娘,你怎麼了?」在一旁磨墨的妙兒關切地問。
  「我沒事。」她陡然間變得煩躁起來,食譜再也寫不下去了。「我想到花園走走。」
  「婢子陪你。」
  「不用了,你和璇兒在屋裡坐著吧!如果無聊的話就吃吃餅乾、聊聊天,我昨天烤 的曲奇餅還有剩吧?」
  妙兒和璇兒微笑,「還有,可是──」
  「我其的想自己一個人單獨走走,你們不用陪我。」雪盈拎著裙擺,慢慢地走出房 間。
  妙兒和璇兒也已經習慣了雪盈的作風,兩人只得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雪盈慢慢地走進了東跨院清新脫俗、道世獨立般的小橋流水花園。
  她坐在高簷飛聳的亭子裡,望著池裡的魚兒發呆。
  「傅姑娘,這麼巧,在這裡見到你。」慈君突然出現在她身邊,似笑非笑地打著招 呼。
  「鞏小姐。」雪盈挑眉,「的確巧,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這園子嗎?畢竟這是我的家呀!」慈君緊緊盯著她。
  雪盈笑笑,「說得也是。」
  這位鞏小姐話中有話,看來是來者不善。不過怎麼不見那個時時跟在她身旁的丫頭 翠玉呢?今天的確有點古怪。
  「傅姑娘,不知道你在我們家住得還習慣嗎?」
  「很好,謝謝你。」
  「我還不知道你家住哪兒、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哪!」慈君坐了下來,輕揭羅扇笑問。
  「鞏小姐怎麼會突然想問我這個?」
  「你在我們家住這麼久了,我只是奇怪怎麼你們家的人都不擔心嗎?」
  雪盈雙手交握,帶著研究的意味打量她,「原來商康沒有告訴你我是個孤兒。」
  「孤兒?來你總有個家吧?你家住哪兒呢?你又是打哪兒來的?」慈君追問。
  「鞏小姐,你好像很關心我。」
  慈君眼珠子一轉,掩唇笑道:「那當然了,你在我們家住這麼久了,我總得關心關 心吧!」
  雪盈在心中冷冷一笑,看來鞏大小姐『關心』的另有其事吧!
  「多謝鞏小姐關心,」她緩緩地站了起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要回房休息 了,你請自使。」
  慈君看著她繞過桌子就要走下階梯,情急地喊道:「慢著。」
  雪盈身形一頓。「還有什麼事嗎?」她慢慢轉過身來。
  慈君臉都氣歪了,惡狠狠地瞪著她,「你太沒有禮數了,一點兒教養都沒有。」
  「嗯哼?」
  「你羞也不羞?白吃白喝地待在人家家裡這麼久,一點都不會覺得慚愧嗎?我表哥 只是看你可憐收留你,可是沒想到你這麼厚顏無恥,愈住愈久。」慈君不屑地看著她, 「真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跑來的小雜種、狐狸精,居然妄想做未來的商夫人,哼,你死心 吧!我表哥對你只是一時同情,他才不會看上你這隻狐狸精。」
  雪盈簡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鞏大小姐看起來柔弱嬌媚;沒想到嘴巴卻這麼 惡毒。
  「誰是狐狸精?」她皺眉,感覺一股怒氣直衝腦門,「你說我沒禮數,我看你才真 的是沒教養,哪有女孩子說話像你這樣的?再說我住多久跟你有何關係?你又不姓商, 如果有姓商的對我不滿,我自然會乖乖搬走,可是你別忘了你姓鞏,所以我要怎麼做都 不關你的事。」
  「你……表哥如果知道你這麼對我說話,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把你給攆出去的。」慈 君臉都氣白了。
  「有本事去告狀呀!歡迎之至。」雪盈一甩袖子,大踏步離開。
  什麼世界嘛,莫名其妙就罵人家是狐狸精,一點氣質都沒有,簡直是有辱斯文!她 邊走心裡還邊嘀咕著。
  「你給我回來,我話還沒說完──」慈君面對雪盈的反駁,一肚子火氣頓時燃燒起 來,她一把揪住雪盈的袖子,尖叫道。
  雪盈差點跌倒;沒想到這個鞏小姐看來風吹會倒,力氣卻挺大的。
  雪盈這下子真的生氣了,她用力一掙,袖子卻被這樣的力道給扯開,當下『嘶』的 一聲掉落下來,露出了圓潤白街的手臂來,也露出了她手臂上的紅色小蓮花。
  慈君起初也被這樣粗魯的場面給嚇了一跳,但是當她眼睛瞄到雪盈手臂上的印記時, 她不禁一愣。
  「你在幹什麼?」雪盈抓緊袖子,不可思議地瞪著她,「我真的沒看過像你這麼粗 魯的女人,你以為現在在演動作片呀?」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慈君鄙夷地看著她,「不過我話還沒有說完,你休想跑 掉。」
  「我管你那麼多,你以為你是皇太后呀?」雪盈不甩她那麼多,撩起裙子就跑。
  哼,她才懶得浪費時間、浪費精力跟她做口舌之戰呢!
  慈君觀望雲盈離去,恨得牙癢癢的。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瞧吧!」
  現在翠玉已經去請道士過來了,趁著表哥上朝不在,她一定要好好整治傅雪盈,讓 她不死也脫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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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39: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雪盈站在瀟湘水榭前的走廊下,引頸等待著商康過來。
  已經過了午後,為什麼他還沒回來呢?以往一下早朝,他就會先來瀟湘水榭找她的, 可是今天為何遲遲不見人影?
  該不會是……鞏慈君正在跟他告狀吧?
  雪盈低低歎了口氣,覺得整個人煩躁不已。
  「商康會不會聽進她的謊話?又或者他會不會真的覺得我住在這裡太久了?」她搖 搖頭,揮去疑慮,「不,不可能,他一直就不願意我離開商府,現在又怎麼會希望我走 呢?我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奇怪,為什麼她今天的心情從早上到現在都亂糟糟的,始終不能平復?好像有什麼 事情就要發生了。
  雪盈再也無法柏等下去了,她舉步踱出瀟湘水榭。
  商康一身白色勁裝,蘇灑自如地走來,臉色卻是凝重嚴肅的。
  她吁了口氣,歡歡喜喜地迎上。「你總算回來了,今天怎麼去了那麼久?」
  他扶住她橫衝直撞的身子,東聲喊道:「小心。」
  雪盈見他眉頭深鎖,忍不住關心地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不太好 看啊!」
  他輕輕抓著她的手臂,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雪盈,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雪盈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
  商康凝視著她,沉聲問道:「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雪盈臉色一變,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幾步。「你為什麼這麼問?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嗎?」
  鬼怪,為什麼今天大家都要問她這個問題?雪盈敏感地瞪視他,是嫌棄她了嗎?要 趕她走了嗎?
  商康在她的注視下漸漸心軟,但還是強迫自己硬起心腸,把事情弄清楚。
  「雪盈,最近外面流言四起,說有狐狸精跑到大理來了,而──」
  「狐狸精跟我有什麼關係?」她防備地看著他。
  難道他也和鞏慈君一樣,覺得她是狐狸精嗎?
  商康語氣艱難地解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澄清一些事……比方說,你的家鄉 究竟在何處?」
  「這個跟那個有什麼關係?」她不上當。
  「讓我這麼問好了,」他望進她的眸子裡,低低啞啞地問,「你認識鐘勤嗎?」
  「鐘勤?」雪盈迷惘了,「鐘勤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被 你搞昏頭了。」
  「那麼你是認識鐘勤了?」
  「是,在仰之前,是鐘勤從邊境把我救回大理的,我曾經在他們家養了幾天的傷。」 她搖搖頭,完全被搞亂了。「可是那有什麼關係?」
  商康緊緊盯著她,深吸一口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你……真的是大宋人嗎?」
  雪盈被他試探的話給深深刺傷了,上午慈君所有的指摘統統在這時候冒了出來,和 他語氣裡的不信任揉成了一股逼人的氣勢,重重地戳進她的心底。
  她雙手緊握成拳,臉色蒼白巖紙,「你到底在懷疑什麼?懷疑我是狐狸精嗎?還是 懷疑我是怪物中.會給你們商家帶來災難……夠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明白你們的 意思了。」
  她再也無法忍受那種被嫌棄、被厭惡的感覺,咬牙便往外衝。
  原來是嫌她在他們家白吃白喝太久了,所以拚命要把她趕回家。
  她就知道絕對不能相信男人的!
  之前柔情萬千、情深義重地請她留下來,說希望她在這裡住上一輩子,希望她、水 遠不要離開,然而現在呢?原來都是謊言,都是天大的謊言!
  雪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她一邊哭著一邊往外跑。
  商康重重一震,急忙轉身追去,一把揪住她的衣袖。「雪盈,你別走,我──」
  她的眼淚和悲傷深深地燙傷了他的心,商康整顆心都揪緊了,幾乎無法呼吸。
  雪盈發狂地拍開他的手,努力要掙脫他的鉗制。「你放開我,放開!」
  商康怎麼肯放開?他一拉,緊緊將她攬進懷中。「老天,求你別哭了,請你別哭, 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如果嫌我在你們家住太久,說一聲就好了,我自然會離開,用不著如 一堆罪名給我。」她扭動著身子,激動地叫道,「放開我。」
  「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絕對沒有!我只是──」
  「只是什麼?」雪盈驀地冷靜下來,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孔,漠然地看若他,「我再 說一次,放開我。」
  「不。」他心痛地低喊,矛盾極了。
  所有的證據都直指雪盈,統統對她不利,但是她又堅決不肯明白清楚地澄清自己…… 商康簡宜不知該怎麼辦了。
  身為一國重臣,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流言四起而不去阻止,尤其當他知道這個流言的 主角根本就是她時。
  然而身為一個深愛她的男人,他又不忍心將她交出徹查……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 她主動澄清這一切。
  他多希望她明白的解釋這一切與她無關,她是清白的。
  可是她的態度……讓他既心疼又心寒。
  雪盈已經慢慢平復了自己的激動,她深吸一口氣,「請你放開我,我想自己一個人 冷靜一下。」
  「請你先聽我解釋,否則我不放手。」他堅持地說。
  雪盈只得看著他,等著他解釋。
  商康的心慌漸漸擴大,深邃的眸子緊緊瞅著她,「我向你問明這些事情並不是要趕 你走,這些日子以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只是現在有一件事情和你牽扯甚大, 如果你不肯仔細地回答我的問題,恐怕事件會愈演變愈不可收拾,所以請你回答我好 嗎?」
  見她不說話,商康逕自提出第一個問題「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當然是大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大宋的哪裡?哪一縣、哪…個村落?」他緊張地追問著。
  雪盈心跳如擂鼓,她迴避著他的眼神,「這個我不也跟你說過了嗎?就是大宋南方 的台灣呀!」
  「我沒有聽過這個縣名。」
  「大宋疆土這麼大,你怎麼可能每個地名都知道?」她慢慢掙開他的緊箍,背對著 他。
  「那麼你為什麼會來到大理呢?」他追問下去。
  雪盈緩緩地握緊拳頭,渾身繃緊,「夠了,你到底想問什麼?」
  「你手臂上是否有一朵紅蓮印記?」他困難地問出,「你……是不是不屬於我們這 個世間的人?」
  雪盈大大一震,臉色瞬間刷白,聲音裡透著疑惑,「你怎麼會知道我手臂上有紅蓮 印記?你怎麼知道我不屬於你們的世界?你還知道了什麼?」
  她的反應讓商康的心涼了一半,臉色也漸漸白了起來。
  「這麼說,你不是我們這個世間的『人』了?」天,難道她真的是……商康震驚的 低諾,「你果然是,果然是──」手臂上有紅蓮花的女子、潘右丞下令追殺的妖孽!
  雪盈努力壓抑心底的震驚,勉強地開口,「雖然我不曉得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但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老實跟你說了。是的,我不屬於你們這個時空,我並不是大理 人,也不是大宋人,而是──」
  而是什麼?她該怎麼形容自己目前的情況?
  商康跟跆退了一步,面容慘白地凝視著她,「你果然不是……」
  「我的確不是。」她眼神淒楚地看著他,「你打算怎麼辦?」
  「把你帶回你來的地方,」他聲音瘖啞,充滿了哀傷、挫敗、驚愕和不捨的複雜情 緒,「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你要帶我回去?」雪盈的心猛然一跳,「怎麼回去?真的能回去?可是……可 是……」
  儘管她萬般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真的捨不得他。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已經慢慢將』顆心掏給他了,現在突然間要把她給送回去, 教她怎麼捨得?
  雪盈所有的怒氣和哀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心傷與不捨。
  她癡癡地看著蒲灑英俊的商康,看若他憂傷痛苦的神色,一時之間,她的心一陣抽 搐,深刻的痛楚像是鞭子般劃破了她的心臟。
  「我明天馬上叫人送你回去。」商康貪婪地緊盯著她的容顏,彷彿要一次將她的甜
  美看盡,以供下半輩子日日追憶。
  雪盈被他的眼神給擊倒了,她再也不能克制內心洶湧如波濤的情感,飛身衝進他的 懷中。
  「不,我不走,我不回去了,我要一輩子留在你的身邊,為了你,我寧願不回去屬 於我自己的地方。」
  她深情的吶喊與告白議商康心顫,大大狂喜起來,但是喜悅之情尚未褪盡,理智卻 又拚命地叫囂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說她不是個普通人……一思及此,商康便強自 按捺著激盪的情感,硬生生將她推離。
  她必須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只是他怎麼能親眼看著她被抓回去、被制裁;天知道播右丞會怎麼『整治』妖蔡?
  他推開的動作讓她一愣,感覺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雪盈吃驚地看著他。
  「你不能留在這裡。」他硬下心腸決定道!聲音裡的冷漠讓雪盈一陣心痛。
  「為什麼?」
  「正如我剛剛說的,你必須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可是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夠留下來、能夠留在你身邊嗎?」
  「此一時彼一時。」他嚥下傷痛,冷冷地說。
  「為什麼?」
  「大理並非你久留之地,如果你不想要事情意鬧愈大,最好盡快離開。」商康盯著 她,決心不變。
  他不能眼睜睜看她被傷害,因此決定快快將她遺回山林,讓她回到自己的族群去, 別再出現在人間了。
  他的話重重地刺傷了雪盈,她直勾勾地瞪著地,腦子裡一片迷惘與不解。
  「你要我走?」她吞了口口水,囁嚅地問。
  商康轉過身去,不再看她,「是的,你快走。」
  趁他還沒改變心意以前……雪盈愣住了,她腿一軟,傻傻地坐倒在地,腦袋完全不 能消化他的話。
  他要趕她走?為什麼?就為了她是另外一個時空的人嗎?所以他覺得她跟妖怪沒兩 樣?但是他又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的?
  一大堆問號與迷惑重重壓下,幾乎將她壓垮,但是在眾多的疑惑中,一種更深刻、 尖銳的痛苦緊緊地壓迫著她的心臟。
  「你……不再留我了?」她傻傻地開口。
  他綬綬地點頭,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就……就為了我的身份?」她再傻傻地問。
  商康遲疑,卻還是堅定地點點頭。
  雪盈的心瞬間碎成片片。
  所有的感覺統統被他的點頭給摧毀,所有的情緒統統瓦解掉了,剩下的只是從頭涼 到腳的麻木。
  過去被嫌惡的陰影又再度籠罩心頭,同樣的戲碼好像又在她身上重演一番。
  身份!又是身份毀了她的一切!
  雪盈不想哭,不想掉淚,反而有一種想狂笑的衝動。
  她綬綬地笑了,眼神空洞,笑聲駭人,「哈哈哈……」
  商康心一動,差點忍不住轉過身來關懷她。
  雪盈慢慢地、慢慢地點頭,「很好,我會走的。」
  她身形蕭索、腳步凌亂,卻仍堅定地一步步往外走。
  商康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他屏息地冷聲喊道:「我讓人送你。」
  雪盈頭也不回,聲音空洞清冷,「不必了。」
  「雪盈!」他胸膛如針戳刺,冷汗涔涔直流。
  雪盈尚未走出花園的拱門,七道如大鵬鳥般的黑影從天而降,動作快速地襲向她。
  商康一凜,想也不想便閃身欺上,手拾急彈,推厚的內力疾疾地射向那七道人影。
  那七人身形一頓,勉強地避開他的還擊。
  雪盈對這樣生死一線間的危機絲毫沒有感覺,她麻木地往外走,完全視若無睹。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
  商康趁著他們避開時,身影如風地飄向雪盈,飛快地攬緊她,將她帶開。
  「來者何人?何故闖我司空府?」他將雲盈護在身後,冷冷地看著那七人。
  夜廣七騎均蒙著面,只露出一雙雙精銳的眼眸。
  「把那名女子交出來。」為首的其中一人沉聲命令道。
  「辦不到。」
  「閣下何必一定要蹚這淌渾水呢?我奉勸你還是趕快把這名女子交給我們,否則─ ─」
  「否則怎樣?」商康微微一笑,眼神裡沒有絲毫暖意,「這裡是司空府,只要我一 聲令下,立刻有大隊高手圍過來,單單就憑你們,恐怕也還不足以搏倒我商某人吧?」
  夜鷹老大緊緊地盯著他,暗自掂著他的份量,心知他說的是實話。
  今日突襲已是徒勞無功,為免洩漏身份,只好改日再乘機下手奪人滅口。
  他略一思索,大手一揮,做了個離開的手勢。
  七人動作整齊畫一,一個飛身便消失在高牆外。
  商康掛念著雪盈,也沒有再行追緝,他急忙轉過身打量她。
  「你有沒有事?他們有沒有傷到你?」他心跳如雷,急急問道。
  雪杯無神地回望他,不發一語。
  「雪盈,請你不要這樣嚇我,求求你說說話!」商康這才體驗到自己唯恐失去她的 心慌。
  失神地瞪了他好半天,雪盈終於不勝負荷地暈了過去。
  「雪盈!」他撕心裂肺地吼了一聲,無助地看著癱倒在他懷抱中的人兒。
  接下來是一陣極度的慌忙和紊亂,商府上上下下鬧成一團,有的忙著找太醫,有的 忙著念阿彌陀佛,有的急著翻出人參雪運來熬煮給雪盈吃。
  商康始終臉色慘白,癡癡地守在她的林邊,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她蒼白的臉蛋,片 刻也不願離開。
  太醫匆匆忙忙的來了,在經過一番診斷之後,他陡然鬆了口氣,「司空大人──」
  「她會不會有事?」商康焦急地凝望太醫。
  「傅姑娘是一時氣急攻心,所以才會暈過去的,不礙事,只不過她的身子尚未大好, 脈象還有些衰弱不穩,我開些補藥給她,早晚三帖,如此服用十日,應該就不會有事 了。」太醫微笑。
  「可是她為什麼還不醒呢?」商康的心揪緊著,慌亂地又問:「會不會還有其他的 毛病?她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她真的不礙事了嗎?」
  「大人,真的沒事,你讓她休息休息,一會兒就會醒轉過來的。」太醫站了起來。
  沒有見到雪盈醒來,商康還是不能安心,但是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點點頭, 儒雅地回這:「勞作費心了。」
  「不敢,卑織先告退了。」
  「妙兒,送太醫。」
  「是。」
  商康瞥見門口一堆人正在那裡探頭探腦,不禁低歎了一聲,「大家都退下吧!等她 醒過來,我會讓你們知道的。」
  張媽他們這才不捨地退開。
  轉頭凝視她雙目緊閉、蒼白憔悴的臉龐,商康幽幽地低詻:「雖然你不是人類,你 卻擄掠了所有人的心……包括我的。」
  輕輕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他心下滋味複雜極了。
  在經歷過剛剛差點生離死別的痛苦後,他陡然察覺到了一種新的情緒──他不能失 去她,他無法想像以後沒有她的日子。
  只是……他該如何處理堆在面前的這些無可奈何和矛盾呢?
  商康拉起她的手緊靠著額頭,悵然長歎了。
          ☆          ☆          ☆
  慈君最初聽到雪盈遇刺的消息時,整個人都高興得跳了起來。
  「翠玉,咱們成功了,那幾個道長果然有一套!」她興奮地叫道。
  翠玉為難地苦著臉,小心地揪揪她的袖子。「小姐,可是傅姑娘並沒有死。」
  「沒死?為什麼?」她臉色一變。
  在她求過那些道長後,他們已經答應要幫她對付傅雪盈了,可是為什麼沒有除掉她 呢?
  「小姐,聽說大少爺人正好在場,所以她才得救。而且我聽管家說,大少爺已經通 令下去,要全力追拿刺客呢!」
  慈君臉色發白,「什麼?!」
  翠玉怯怯地抬眼打量她的表情,「小姐,我很怕呀!」
  「怕什麼?」
  「我怕大少爺一旦抓到那幾位道長,就會知道是我們指使的,那……那怎麼辦?」
  她吞了口口水,心驚膽戰地說。
  慈君被她說得心下忐忑,但她還是固執己見,「怕什麼?表哥不可能抓到那幾個道 長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誰要除掉傅雪盈,怎麼查?這樁沒頭公案根本就無從查起呀!」
  「真的嗎?」翠玉有點懷疑。
  慈君眉毛一豎,氣呼呼地吼道:「你是在懷疑我嗎?好大的膽子!」
  「奴婢不敢。」翠玉嚇得低下頭。
  「哼,諒你也不敢,」她甩甩袖子,冷哼一聲,「看樣子我有必要再跑一趟道觀, 好好的跟這長們再叮嚀一番……無論要花多少銀子,我一定要除掉傅雲盈。」
  翠玉遲疑地點點頭,「嗯。」
          ☆          ☆          ☆
  雪盈終於甦醒過來了。
  商康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在看到她眼瞼輕輕眨動時,差點狂喜地驚叫出聲。
  「雪盈。」但是他只能按捺內心的激動,柔聲喚道。
  雪盈緩緩地睜開眼睛,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我在哪裡?」
  「在瀟湘水榭裡,」他溫柔憐愛地牽起她的小手,輕輕吻了吻,「你現在覺得怎樣? 身子哪裡不舒服?」
  她眨了眨眼睛,終於記起了一切。「不要碰我。」
  記憶裡的殘酷畫面又再一次割破了她的心,她深深忌憚著,渾身緊繃發抖。
  商康臉色白了,心慌地緊握她的手,「雪盈──」
  手軟無力的她卻拚命想要掙脫他的掌握,「放開我。」
  「雪盈……」他無奈,瘖啞地低喊。
  雪盈記起了他所有的指控,也記起了他的冷漠,「你要我回去屬於我自己的地方, 我會的。」
  「等等,你的身子還這麼虛弱──」凝望著脆弱的她,商康陡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如果她真是人人口中的妖孽,那麼為何會如此柔弱易傷?
  但是雪盈掙扎著要下床的動作趕跑了他所有的思緒,他急急地攔住她。
  「我要回家,」雪盈神情憔悴,心傷難忍,「我不要再留在這個虛情假意的地方。」
  「你要怎麼回去?」他硬扶住她的身子,不願她起身下床,「你身體這麼虛弱怎麼 回去?」
  是啊?她要怎麼回去?她回不去了!!
  雪盈只覺得頭劇烈的疼痛著,渾身忽冷忽熱,刺激過甚的神經叫囂著要斷裂,威脅 著要摧毀她所有的感覺……她的頭昏昏沉沉起來。
  「我可……可以回去,」她眼前發黑,喉頭發燙,「我可以回去……我知道怎麼回 去……只要死了,魂魄就可以回去家鄉了。」
  商康彷彿被重重痛擊般,心猛然一震,臉色瞬間蒼白若紙,「你在說什麼傻話?」
  一股強烈求死的慾望緊緊地縈繞在心頭,雪盈閉上眼睛,陡然被一波劇烈的頭痛攫 住,她顧不得回答,意識再度被黑暗席捲。
  靈魂就像快被無比的重力吸走了,她無力抗拒……商康死命地抱住她,狂聲吶喊: 「雪盈!雪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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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0: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大理東城巷內夜鷹七騎穿著道士服飾,靜坐在道觀內。
  「老大,我們既然已經找到了那名女子,為什麼不立刻下手殺了她,回去向丞相覆 命呢?」其中一員提出疑問。
  「是啊,老大,我們還在等什麼?」
  夜鷹老大一張紫臉毫無表情,唯有眼神冷得像冰一樣,「你們想拽漏身份嗎?」
  「老大,我們不明白。當時明明就只有那個男人在而已,如果我們下手,他絕對不 可能有機會呼救的。」
  「蠢才,你們的功夫都學到哪裡去了?」夜鷹老大眼神森冷,怒喝一聲,「難道感 覺不出那個男人的實力嗎?」
  其餘六人回想著各自避開他指力時的狼狽倉皇,大家的臉色頓時發白了。
  「你們終於想起來了?」他冷冷地開口,「光是那隨手彈射出的內力就如此椎厚凌 厲,其人武功高深莫測,實在不可小覤。」
  「老大的意思是……」
  「看來我們不能明著來,只能暗地裡除掉那女子。」他沉聲回道。
  「老大是說我們可以利用──」
  「請問道長在嗎?」慈君在翠玉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跨進道觀。
  夜鷹老大陰陰地笑了,不著痕跡地對著他們點點頭。
  就是她!
  他轉身面對慈君,「姑娘,我們到貴府之後,發現你所說的那名女子果然是狐狸幻 化的妖女,」夜鷹老大一臉惋惜,「原本我們可以將她除掉的,可惜此撩妖術太高,她 迷惑了一名武林高手來阻擋我們,所以我們恐怕──」
  「道長,那就沒有辦法治她了嗎?」慈君急死了,她心想,表哥果然是被那隻狐狸 精的妖法迷住了。
  「辦法是有,只不過可能要借助姑娘的幫忙。」他眸中冷芒一閃。
  「我?那麼該怎麼做?等等,」慈君突然心生害怕,「那隻狐狸精妖法如此厲害, 萬一她知道我要對她不利,那我──」
  夜鷹老大暗暗一笑,「姑娘你請放心,那隻狐狸精已經被我們廢去傷人的法術了, 所以你儘管聽貧道的指示,絕對沒事。」
  「真的嗎?」慈君在他們臉上看到了肯定之色,不禁大大鬆了口氣,「那我該怎麼 做?」
  夜鷹老大掏出一封黃紙包的物事來,交給了她,「只要你伺機在那妖女的食物上倒 上這藥粉,讓她吃進去,那麼我包管那妖女會立刻魂銷魄散,再也不能為惡人間。」
  「真的?就這麼簡單?」慈君緊緊控著那包藥粉,不敢置信地問。
  不會有危險吧?再怎麼說,妖就是妖,總有幾分通天的本領……但是她隨即想起了 幾番與傳雪盈衝突的情景,傅雪盈好像也不能對她怎麼樣嘛!
  這讓慈君稍稍安心了些。
  「記住,要把這藥粉倒入她吃的東西裡面,切記,切記。」夜鷹老大叮嚀著。
  「謝謝,我該付你多少銀子呢?」慈君歡天喜地的看著那個黃紙包,隨即遲疑地問 道。
  「這是為民除害,貧道怎麼好再收姑娘的銀兩呢?」夜鷹老大微笑,「事實上貧道 還要感謝姑娘,如果不是姑娘來通報道妖女的落腳處,貧道恐怕還不能那麼快就找出方 法來治她呢!」
  「道長你太客氣了。」慈君輕輕一福,一副愧不敢當的模樣。
  「除妖結果如何,可能還要請姑娘再過來跟貧道說一聲,否則貧道恐怕不能安心。」
  「小女子明白。」慈君眉飛色舞地離開了道觀。
  「老大,咱們能信任她嗎?」
  「一半一半,」夜鷹老大細瞇起眼睛,「不過我相信這世上沒有我們夜鷹七騎除不 了的人。」
  「那麼……」
  「我們伺機而動。」
  「是。」
          ☆          ☆          ☆
  太醫又被緊急召人司空府,雪盈的再度昏迷除了引起司空府上下難飛狗跳之外,就 連保靖帝與鐘原、高離也對這件事抱持高度的關切。
  雪盈依舊昏迷不醒,整個人像是沉沉地睡著了,無論是誰在耳畔呼喚,都不能將她 叫醒。
  商康夜以繼日地守在她身邊,片刻都不願離開她。
  這樣奇怪的病症就連大醫也束手無策,藥煎好了也灌不下,就算強行灌人口中,也 沒有任何效果。
  「司空大人,傅姑娘的情況恐非藥石可醫,這應是心病所引起,然而心病卻需心藥 醫,恕卑職……無能為力。」太醫愧疚地退去。
  商康面對這樣的情況,心碎神傷之餘,更是強烈的痛譴自己。
  「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鍺……」他眼眸緊緊鎖住她寂然的臉龐,沉痛瘖啞地 喃道。
  高離站在他身邊,只能回以歎息,「阿康,不要這樣,我想雪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 副樣子啊!」
  「保重。」鐘原低沉地出聲,眼底儘是關心。
  「皇上知道雪盈的情形,命我帶了千年何首烏和老參過來,希望對她的病情有所幫 助。」高離將手上的兩隻錦盒遞給他。
  「多謝聖上恩典。阿離,請你代我向皇上謝恩。」商康面容憔悴,勉強擠出一抹笑 意來,「你們兩個請坐啊!別站著。」
  「阿康,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高離問。
  他搖了搖頭,神色黯然。
  「刺客捉到了嗎?」鐘原突然想到此事。
  他又搖了搖頭,眼神倏然變得騺猛。
  「阿康,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高離緩緩地開口,眸光深沉,「為什麼有人要刺 殺雪盈呢?而且根據你的描述,那七名殺手武功十分高強,絕非泛泛之輩……究竟是什 麼事情那麼嚴重,要出動七名殺手來刺殺一個弱女子?」
  「傅姑娘對此事知道多少?」鐘原問。
  商康再度搖頭,淒楚地回道:「我還來不及問她,就將她逼到這步境地了……我該 死!」
  「先不要責怪自己,讓我們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高離神情認真地勸道。
  商康盯著事盈,眼睛一瞬也不瞬,「還記得狐害之事嗎?」
  「你是指最近喧騰不休的那個流言?」高離皺眉,「這個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雪盈就是那個狐妖。」
  「什麼?!」高離著實嚇了一跳,「怎麼可能?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 笑。」
  「我像是在跟你說笑嗎?」他淒然搖首。
  鐘原不解,「如何確定是她?」
  「是呀,是呀,你怎麼知道雪盈就是狐狸精?難道她曾經在晚上現出原形,或者是 把你們司空府壯丁的陽氣都吸了個精光?」高離挑眉,不滿地質問。
  「我也不願意相信這件事,但是她親口承認了。」沒有人比他更心痛於這個事實。
  鐘原瞪大雙眼,「怎麼可能?」
  「是呀,她怎麼可能會是狐狸精呢?」高離點頭如搗蒜。
  鐘原提出了一個疑點,「若真是狐妖,怎麼可能會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
  「嘿,阿鐘,你講話居然超過十個字了。」高離捧著心臟,驚嚇地叫道。
  鐘原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斥道:「請正經一點。」
  商康想笑,但是淚意卻陡然衝進了眼眶,「我知道你們都不希望這件事是真的,我 也不希望,但它就是這麼殘酷的發生了……她的的碓碓親口跟我承認了她的身份。」
  「可是……」高離仍有疑惑,「如果她真的是外頭傳言的妖孽,那麼為何還差點被 殺?她又為何會病得人事不知?如果她真是狐狸精,那麼一定是一隻可憐又倒楣且手無 縛雞之力的狐狸。」
  鐘原點頭贊同高離的話。
  商康倏地驚覺,混沌的腦子瞬間清明起來,「你說得有道理。」
  此事的怪異之處統統浮上他腦際。
  「我看你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高離拍拍他的肩,「你素來思緒敏捷過人,怎麼 對這件事偏偏看不透?我看你還是從頭到尾跟我們說說吧!說不走這件事另有真相。」
  商康輕輕執起雪盈的手,低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現在我已經不管她是不 是孤妖了……只要她能醒來,教我做什麼都願意。」
  「你真的愛她?!」高離眸光一閃。
  他重重點頭,語氣深情卻苦澀,「我真的愛她,只不過她現在已經聽不到了,這都 是我的錯。」
  「你的意思是,她今天這副模樣都是你造成的?」
  「是。」
  「可是她不是被刺客嚇的嗎?」
  「他們沒有傷到她分毫,是我,是我傷了她的心。」商康回想著她蒼白欲死的神色, 心都碎了。
  「我這下可其的不明白了。」
  商康深深歎了口氣,開始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高離和鐘原兩人仔細地傾聽著,專注且用心。
  「當她聽到我堅決要趕她走時,臉都白了,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起來,在那七名殺 手出現又離開後,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就暈了過去。」商康敘述到最後,再也難忍心傷, 喉嚨都啞了。
  高離和鐘原相覤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重重疑雲。
  高離首先開口,「阿康,怎麼我聽你們的對話,從頭到尾就沒有提到雪盈是狐狸精 嘛!就連雪盈承認自己的身份時,也都沒有提到自己是隻狐狸……你想,你和她是不是 相互會錯意了?」
  「但她確實是舉止異常,思想和尋常人不同,這點又該如何解釋?她曾經說過,她 的家鄉在大宋南方一個名叫台灣的地方,你們可曾聽過這個名字?」
  「沒聽過,但不表示就沒有這個地方呀!」
  「沒錯。」
  商康微微擰眉,「換作是你們,你們會怎麼想?」
  「就因為一個流言,你就懷疑她呀?」高離還是不能理解,「如果沒有其他的實證, 你如何確定她身份堪疑?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在想些什麼。」
  「之前大宋潘右丞曾經遣使者到大理,央求我秘密協尋一名臂上有紅色蓮花印記的 女子,他們聲稱,那名女子身份來歷怪異,乃是妖異之身幻化,經他們追捕而逃到大理 來。我也普經懷疑過這種說法,但是謠言已經傳揚開來,我除了查明這是怎麼回事之外, 更希望雪盈能給我一個解釋,至少讓我知道她究竟是從何處來,可是她每次都是顧左右 而言他,一語帶過……」
  「原來如此,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潘右丞會秘密遺使者來找雪盈,而不 是大張旗鼓地請求大理大肆搜捕?」高離一揮折扇,瀟瀟灑灑地輕搖著,「我嗅到了一 絲陰謀的味道。」
  「潘右丞在大宋為官的風評不佳。」商康沉聲說道,「這就是我為何沒有認真執行 協尋一事的原因。接著雪盈出現了,她的一舉一動又是那麼地特別,她的特徵又是那麼 地符合使者的描述……」他捏緊拳頭,神情沮喪,「最後是駐守邊境的鐘勤證實了她的 身份。她的確是帶傷闖進大理來的……如果不是被宋兵追捕,她那一身的傷又是從哪兒 來的?」
  高離合言沉吟了半晌,「沒錯,你的推斷都對,我相情雪盈就是潘右丞要找的那個 人,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一定是個妖孽呀!」
  「言之有理。」
  「嘿,阿鐘,咱們意見愈來愈一致了。」
  商康鋒銳的眸光一閃,起而代之的是憤然的情緒,「我真是個大混蛋。」
  「千萬別這麼說,雖然我對感情這玩意兒一點都不懂,但是我相信人只要掉進愛情 的漩渦裡,就會變得腦筋遲鈍、反應怪異了。」高離想了想,最後補上一句,「還有, 會很容易鑽牛角尖。」
  「該死,該死!」商康恨不得重重地貿自己幾拳。
  鐘原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冷靜。」
  「不過話說回來,雪盈的身份倒是個謎,而且她為什麼不跟你解釋清楚呢?」高離 思索著。
  「那七個殺手!」商康倏地站了起來。
  「什麼?」
  「那七個殺手是關鍵人物,他們一定知道什麼。」他一揮衣袖,就要往外衝。
  「等等,你不要說風就是雨的,慢慢來!」高離身影一閃,總算及時在門前攔住他。
  「我要親手把那七個人揪出來,調查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商康眼神兇猛。
  「噫,兄弟是幹什麼的?這個交給我和阿鐘就行了,你只要專心照顧雪盈,取得她 的諒解就好了,其他的都丟給我們吧!」
  商康一怔。
  「放心。」鐘原微笑點頭。
  他內心澎湃不已,重重地握緊了他倆的手,「多謝。」
  「何須客氣。」鐘原覤了高離一眼,兩人行動一致地往外走。「三日之內定然擒得 兇手。」
  商康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心底又快慰又感動。
  他呆望半晌,緩緩再回到雪盈的身邊。
  輕輕觸碰著雪盈細嫩卻毫無生氣的臉龐,淚意難以抑止地湧上他的眼睛。
  「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請你為了我,快快醒來!」
          ☆          ☆          ☆
  雪盈陷在虛無縹緲、不著邊際的地方,唯一的意識就是──她不想活了!商康這麼 狠心地要她走、要她滾出他的生活,那麼她留在古代又有什麼意義?
  她要永永遠遠地離開大理,永永遠遠地遠離那份蝕骨傷神的心痛、離開那個讓她愛 之入骨又痛入心扉的男人。
  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優擾攘攘的台北街頭,看到了台北車站前的那條大馬路…… 還看到了自己。
  她正在和宇彬訊著分手前的話,宇彬俊秀斯文的臉龐正凝滿為難之情。
  這一切就像是從霧中看著畫面一般,既模糊卻又真實。
  雪盈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她直覺只要踏進那團霧中,回到自己的身上,她 就能夠回到現代。
  她的意識輕飄,漸漸地靠近那團霧──再一點點、再近一點點,只要她進人自己的 身體,她就回去了。
  就在雪盈走進霧中時,一個令她魂縈夢牽的聲音陡然出現在她身後──「雪盈,求 你,求你回到我身邊!」
  她驚悸地回頭,條然看見了另一端的景象──她毫無動靜地躺在床上,商康緊緊握 著她的手,瘋狂地叫喚著她。
  他的氣色灰敗、神情憔悴,瘦削的臉頰和新冒出的胡碴形成了一幅令人心碎的畫面。
  雪盈心下一痛,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然而她隨即記起了他說過的話──「我必須送你回去屬於你自己的地方……你不能 留下來……此一時彼一時,我不能讓你留在府裡……」
  一切只因為她的身份!
  雪盈心酸不已,她硬起心腸,再度朝回台北的目標接近。
  他要她走,她會走的。不會再惹人厭,不用再被人趕,她會順從他的心意,回到屬 於自己的地方,這輩子、水遠不再打擾他!
  「雪盈,我愛你,我是這麼樣的愛你,請你睜開眼睛看看我,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說 愛你,你不能離開我啊!」
  身後那血淚交織的字字句句再度揪緊了雪盈的心,她腳下一頓,癡癡地回頭看著哀 哀吶喊的商康。
  迷霧裡的雪盈已經和宇彬揮手道別了,她正站在亮起紅燈的十字路口,心碎且茫然。
  快,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有預感,如果沒能及時回到自己的身體內,待車子撞上 她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現代了。
  她得阻止自己闖紅燈,不讓車禍發生!
  可是身後那聲聲哀戚的呼喚卻讓她的腳步再也邁不開,她不能就這樣拋下商康,回 到現代……決定的瞬間,雪盈死命地咬著歷,眼睛一閉,回頭走向商康。
  儘管很他、怨他,心被他傷得千瘡百孔,但她還是捨不得他。
  她不能丟下他不管!
  電光石火之間,她投身進人床榻上的自己。
  商康眼眶泛紅、眼神渙散,緊緊握著雪盈冰涼的手。「求求你醒過來,求求你。」
  雪盈依舊昏迷不醒。
  「老天,求你讓雪盈沒事吧!」他近乎崩潰地嘶吼,握住她手的手掌滿是汗水。
  陡然間,手底輕微的顫動讓他睜開眼,不敢置倍地盯著雪盈。
  是他的幻覺嗎?她的手好像動了一下。
  雪盈細長的睫毛緩緩揭了振,臉龐漸漸有醒過來的跡象。
  商康屏息著,連呼吸都不敢地緊瞅著她。
  她困難地抬起眼瞼,焦距還有些模糊!慢慢地,她望見了商康焦急又狂喜的臉孔。
  她想哭,又想笑,但是她選擇了憤怒與冷漠。
  「你沒事握著我的手做什麼?」她的聲音微弱,卻冰冷得令人心顫。
  商康的心深深被刺痛了,但他還是感激上蒼。
  畢竟她醒過來了,回到他身邊了。
  「我好擔心你,我差點被你嚇死了。」他的眼眶迅速紅了起來,再也抑不住連日來 的緊張和心痛,「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整我的剋星,專門和我的心臟過不去。」
  「既然如此,你還不放開我?省得我一不小心就把你給剋死了。」她毫不留情地諷 刺道。
  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不放,我寧願讓你剋死也不放,我怕我一放手你又會離開我 了。」
  他深情似海又癡傻癲狂的話令雪盈心酸,淚水就像下雨般滑落臉龐。
  商康被她的眼淚給燙痛了,急忙替她拭去淚水,手足無措地賠不是,「對不起,我 是不是又說錯話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原諒我這個大混蛋……如果不是我說了那些 渾帳至極的話,你也不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我該死!」
  「誰要你死來著?」她吸著鼻子,邊瞪著他邊掙扎著要坐起來,「少自作聰明了。」
  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當心,慢點,你身子還虛弱得很,千萬不能再有任何閃 失了。」
  「我沒事。」雖然全身虛軟無力,雪盈還是嘴硬地回道。
  「你肚子餓不餓?我讓妙兒去廚房端碗湯過來,你得快些補充元氣才是。」他笑逐 顏開,造聲叫著:「妙兒,璇兒──」
  「大少爺,姑娘醒了嗎?」妙兒、璇兒愁眉苦臉地走進來,在見到雪盈後雙雙呆在 原地。妙兒首先回過神來,「哇,姑娘,你真的醒了,謝謝老天,你真的醒過來了。」
  妙兒和璇兒又哭又笑,已經忘了有主子在場。
  「嗨,我捨不得你們兩個,所以就回來了。」雪盈鼻酸地說。
  商康眨眨眼,拚命想眨掉眼眶裡的霧氣,「你們兩個先到廚房端參揚和藥過來吧! 還怕以後沒有機會說話嗎?」
  妙兒和璇兒這才興奮地奔出房間,看樣子是要四處去宣告好消息了。
  雪盈唇邊的一抹笑意在看到商康之後,再度收了起來,「放開我,我自己會下床。」
  「你怎麼能現在下床呢?」他大驚失色。
  「你管我做什麼?我只不過是你商府一個吃閒飯的人,待會兒就要滾蛋了,你理我 那麼多做什麼?收起你的關心吧!我擔當不起。」她忍不住冷言冷語。
  商康臉色刷白了,他低聲道歉,「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趕你走, 但是請你聽我解釋好嗎?」
  「有什麼好解釋的?」她轉過頭不看他。
  商康歎了口氣,深情地表白:「我愛你,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不在乎,只要能 夠留你在身邊,我願意犧牲掉一切。」
  他出自肺腑的告白重重地打動了雪盈的心,瓦解了她所有的痛苦。
  想起朦朦朧朧中聽見的哀訴與懇求,她心軟了,眼淚又再度奪眶而出。
  「你說誰是妖呀?」她拉過他的袖子擤鼻涕、擦眼淚,又是哭又是笑又是皺眉的, 「胡說八道,簡且不知所云。」
  「你的意思是……」商康主動提供另外一隻袖子給她擦眼淚,整個人卻是一呆。
  「意思是什麼?你是什麼意思?」她故意把他的袖子弄得髒污,「誰知道你到底在 說些什麼?」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狐狸精?」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誰是狐狸精?你才是蜘蛛精咧!」她忿忿地瞪著他,「我警告你,你不准學你表 妹那副德行來罵我。」
  「慈君?」他臉色一沉,「慈君對你做了什麼?」
  「跟閣下一樣,有事沒事就淨罵我是狐狸精,我真不曉得你們為什麼動不動就喜歡 罵人家狐狸精,多虧你們還是有修養、有品德的官宦之家呢!其是有辱斯文。」她冷哼 了一聲。
  商康又好氣又好笑,「你的意思是說慈君找過你麻煩?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麼?」說著說著,她被冤枉的氣又來了,「好讓你籍機趕我出去嗎?」
  商康既心疼又憐愛,「我怎麼會趕你出去呢?之前是我的錯,也是我誤會了……可 是我問你的身份時,你為什麼還承認你是孤精呢?」
  「我哪有?」她瞪大眼睛。
  「可是你不是說──」他的聲音愈來愈小。
  天,果然沒錯,是他辭不達意,造成了雙方的誤解。
  「我以為你知道我不是古代人啊!」她眨眨眼。
  商康瞇起眼睛,愕然不已,「你說什麼?」
  他該不會是聽錯了吧?古代人?她當然不是古代人,她明明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 阿!
  雪盈瞅著商康驚愕的模樣,忍不住低低歎了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看來我還是 瞞不過。」
  商康沒來由地心慌起來,但是當他看著雪盈時,所有的疑慮與擔憂又瞬間消失。
  無論如何,只要雪盈在他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慢慢說。」他微笑了。
  雪盈提心吊膽地看著他,說話變得吞吞吐吐的,「你聽了以後千萬不要把我當作妖 怪喔!事實上我也不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急,慢慢來。」他輕柔地替她拭去額上的汗。
  她吞了口口水,勇敢地說出其相,「我不是大理人,也不是大宋人,我是出生在幾 千年後的台北。我知道這很難令人相信,也知道這很匪夷所思也就是說,我不是現代的 人,而是未來的人,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裡,也就是我們 那兒所謂的古代。」
  商康瞪著她,好半天沒有說話。
  「不知道你會不會寧願我是狐狸精?」她吐了吐舌頭,「那可能還會簡單一點。」
  「你是怎麼來的?」他終於清清喉嚨開口。
  「不知道,那時我想著不要活了,結果剛好有一輛車子開過來把我撞倒,接著眼前 一黑,就掉到這裡來了,」她連忙擺手,「別要我解釋,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麼,」他問得小心翼翼,眼神充滿了憂慮與恐懼,「你會再這麼突然的回去 嗎?」
  「呀?」她不明白商康的意思。
  他倏地擁抱住她,像是害怕她消失在自己眼前般,「請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像來的 時候一樣,突然又消失回去……我受不了這個,如果你突然不見了,我一定會發狂的。」
  「你相信我的故事?」她驚訝地叫道。
  商康低喃:「我怎能不倍?我就知道這麼特別的小女子絕對不是尋常人物,可是…… 可是……」
  雪盈蜷縮在他溫暖的懷中,明顯感受到他身子的顫抖,她心疼極了。
  「我不會回去的,真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她輕聲呢喃,溫柔地安撫著他。
  商康用力地呼吸著,感覺到心臟在胸膛內激狂地跳動。「你保證?」
  「我保證、我確定。」她緩緩地將方纔『選擇』的情形告訴了他。
  商康聽得又緊張又欣慰,他閉了閉眼睛,暗自感激上蒼。
  「我既然已經選擇了留下來,就是打算與過去切斷關係,永遠跟它道別了,」她抬 起頭,輕輕地撫著他清瘦的臉頰,「因為我愛你,我捨不得離開你呵!」
  海康低喊一聲,緊緊環抱住她,恨不得將她整個揉進身體裡。
  「雪盈,天知道我有多高興、多快活,我多麼感激老天爺把你留給了我。」
  雪盈滿足地低喟一聲,「我何嘗不是?誰知道我居然會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這裡,又 愛上了你。」
  「這叫天賜良緣、三生有幸。」他低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的確。」雪盈緊緊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滿足地笑了。
  妙兒和璇兒捧著參湯站在門外,兩人相覤一眼,默契十足地笑著離開。
  就將這裡留緒這對有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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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6 0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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