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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妙愛郎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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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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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愛郎君  作者:蔡小雀
  簡介

  話說唐朝與秦、漢並列中國三大盛世卻誕生了一位腦筋「啪帶」的愛情玩家,雖然長相精忠報國、環保帶回收……(太誇張了吧?!人家是「古錐」那一型的啦!)但每每令人拜倒在她的回眸「奸」笑下!好心的老天將她和「帥得冒煙」的男人送作堆,沒想到她「暴殄天物」,故意引狼入室,害得他差點失身於垂涎而來的眾家「色女」!奇怪的是,他那股英雄本色似乎別具魔力橫衝龍潭、縱探虎穴、安內攘外、黑白通吃…… 嚇得無辜又自卑的她,在「鴉霸」公主的挑撥下,乾脆千山我獨行,背著醋桶離家出走!剎那間,京畿數百里又掀起一股「月黑風高」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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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唐朝貞觀年間蘇州
  暮春時分——
  「觀觀,你又跑哪兒去了?」
  「奶娘,我在這兒。」
  老奶娘氣喘吁吁地倚在綠蔭下,大皺其眉,「觀觀,你在樹上幹啥呀?」
  楊觀觀用條綠紗紮好如瀑髮絲,白裡透紅的臉蛋興奮得一片嫣紅,「自這裡望去,景致好美。」
  「你不是告訴奶娘要來浣紗?」老奶娘雙手叉腰斥責她。
  「讓不讓人偷懶歇口氣兒?」觀觀微歎口氣,笨手笨腳地自樹上爬下,淺綠色衣裙下微露粉腿。
  「唉!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真會被你嚇死。一個女孩兒家沒規沒矩的,成何體統?這將來……」
  「奶娘——」觀觀哀聲歎氣,奶娘開口便是這幾句話,反覆講了十七年都不累嗎?這將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觀觀,我的小祖宗呀!你就別這樣折騰我了……」奶娘說著就掉下淚來,「若不是老爺叮嚀我……」
  生性爽朗的觀觀最見不得人掉眼淚,她著急地摟住奶娘,哄道:「觀觀下次不敢了,不會再讓你替我擔心,至少不會再讓你看到……」
  「嘎?」奶娘淚眼汪汪地抬頭詢問。
  「我下次不敢了,你別哭。」觀觀吐吐舌,暗忖道:下次絕對不爬給你看。
  「這才乖,咱們回去吧!」奶娘十分好哄,馬上破烷為笑,欣慰地牽著觀觀。
  「我昨天紡好的絲絹得送去碧繡樓交貨了。」
  「還是奶娘去吧,你別再亂跑了,聽說那何大少性好漁色,喜歡調戲姑娘,連他爹何老闆也管不了他,你可別讓他看見。」
  「是,觀觀記住了。」她嬌憨地回答。
  兩人緣樹而行,伴彩霞歸。
          ☆          ☆          ☆
  翩蝶水榭位於白湖畔,依水而築,是觀觀巧思纖手佈置而成的竹軒,簡單的建築內卻散發一種清靜飄逸的韻味;那臨水的竹欄杆均雅致地繫上晶瑩翠綠的風鈴與青紗,讓風拂出一陣清脆和幽柔。
  「奶娘,咱們今天又賺進二兩銀子了。」觀觀好興奮,抓起碎銀子即「跳」向甫入門的奶娘。
  「真好,照這情況看來,我們很快就可以去長安了。」
  「到長安幹嘛?」觀觀一臉不解。
  「呃……」奶娘頓時語結。「嗯……這個……」糟糕,說溜嘴了。該告訴觀觀了嗎?
  「奶娘,你有事瞞我。」觀觀精得很,她肯定地盯著奶娘。
  「這個……」
  「哪個?」
  「嗯……觀觀,你今年十七了吧?」
  「是。」觀觀拉著奶娘坐下,正經地道:「我夠大了,說吧!什麼事?」
  「你……你爹替你允了一門親事。」
  「什麼?」她猛地站起身,杏眼圓睜,「我?親事?」
  「老爺在朝為官時曾和一位大人物相交甚深,義結金蘭,兩家因而互允親事。」
  「我被指腹為婚?」觀觀驚得大口喘氣。
  真是荒謬,自個兒的終身就如此不明不白地被訂下!
  「不,對方公子大你五歲。」奶娘連忙辯解。
  「我死都不肯嫁給老頭子。」開玩笑!她楊觀觀又非年老色衰,為什麼要嫁給大自己五歲的「老公子」?
  「李公子並不老,他今年也才二十二歲而已。奶娘怎會讓你嫁與老人呢?」奶娘不禁搖頭歎息,觀觀的思慮真是奇怪。
  她就是這個性子,聽話只聽前半段便急得像燒栗子似的,將來嫁進了大戶人家,不知會成什麼樣的「夫人」?連基本的邏輯都會心急得搞錯……李公子必定成日提心吊膽……奶娘開始為他捏把冷汗了。
  「就算他不老,我又不認識他,為什麼要嫁他?」
  「觀觀,男婚女嫁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誰是認識在先的?」奶娘有時真被她那大膽的念頭搞得心驚肉跳。
  這年頭風氣雖然開通,可是固有的觀念依舊不容女子越步哪!
  「人家開國的鎮國公和他的夫人紅拂女便是。」她嚮往極了那種寅夜私奔、私訂終身的浪漫。
  「人家、人家!人家不一樣。」奶娘沒好氣地說:「他們是蓋世豪傑、中幗英雄。」
  「我好羨慕哦!」她渴望有那般刺激的經歷,人生如此便了無遺憾。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奶娘緊張地道:「你又想幹嘛了?」她永遠忘不了上次觀觀收拾包袱要去拜師的事。
  天知道當年十二歲的她為何突發奇想,欲至天山拜隱士為師,奶娘只記得差點沒嚇得她得了失心瘋。
  「日子有些悶。」她嘻嘻哈哈地說。
  「悶?你還嫌不夠好玩?這碧安村裡誰不叫你孩子王?」成天和孩子、頑童混在一塊玩,還帶領他們東鬧西作怪的。
  「好嘛!」觀觀見奶娘又要訓人了,立刻轉移話題。「你話還沒說完,為何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事?」
  「老爺怕你反對,因此教我在你十七歲生日時再說。」
  「那……為何我從來沒見過李家的人?」
  「當初老爺勿促辭官,只向親家說會在你十七歲時令你們完婚……爾後不知為了什麼,李老爺從未探訪過親家。」奶娘閃爍其詞地道。
  「奶娘,當年我爹究竟是為了什麼要辭官退隱?」
  「這……不重要,那已是舊日往事,不說也罷。」奶娘支吾其詞,態度有所保留。
  「你遲早要讓我知道的,為何不一次告訴我?」她賴皮著。
  「這是宮中丑密,不可說,也不該說。」
  「那好,你不說我就不去長安。」觀觀索性出言威協,只見她神情輕鬆的就要晃離小廳。
  奶娘急了,「你——我說,我說就是。」
  「趕快。」她動作可敏捷了,立刻挨回奶娘身旁坐下。
  「你這丫頭,存心拐騙奶娘嘛!」奶娘恍然大悟。
  「反正騙都被騙了,你就告訴觀觀嘛,」她嘻皮笑臉的,教人對她生不了氣。
  「唉!這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當年你爹官至尚書,是大皇子的心腹謀臣,和他情同手足,後來發生玄武門之變,老爺唯恐被無故株連,因而匆促辭官退隱……唉!說來當時實在是變故突起,教人措手不及。」奶娘述說著往事,欷吁不已。
  「但我覺得爹待在蘇州好像很快活嘛。」她回想起爹親安貧樂道、優遊山林的優閒姿態。
  「的確,老爺一向自由慣了,不適合官場,他無法認同那瞬息多變的人事起落。」
  「最可憐的應是大皇子他們吧?」
  「唉!世事難說得很,當今聖上英明有為,天下昇平,百姓安居樂業,這焉能說不是百姓之福?」奶娘說完,又將話題拉了回來,「觀觀,你……不反對這門親事吧?」
  「我能反對嗎?」
  「那可不成。」
  「這不就得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屆時再說吧!」意思是屆時視情況而「為」。
  「那就好,能親眼見你嫁入好人家,奶娘就安心了。」
  「你別操心。來,咱們將魚燒一燒,配上嫩筍和青菜即可用飯。」觀觀拍拍奶娘的背,推著她走進廚房。
          ☆          ☆          ☆
  「觀觀,快走!」村子裡的大毛匆匆忙忙跑來,氣喘如牛。
  「什麼事?」觀觀訝異地看著他,「怎麼了?」
  「那個……那個何大少要來捉你……」
  「捉我?」她的心一顫。
  「為什麼?他如何知道觀觀?」奶娘心焦如焚,一迭連聲問道。
  「還不是那個狗腿子小張說的,他成天幫何大少找姑娘。」小張是鎮上的無賴,一向為人所齒。
  「我不信縣老爺會任他如此胡來。」
  「你不知道嗎?縣老爺是他姊夫,一向怯弱怕事,因此儘管他糟蹋了好多姑娘,卻半點事也沒有。」
  「這還有王法嗎?」奶娘大怒。要是老爺還在,堂堂的辭官尚書虎威猶存,哪容得了這等人放肆橫行?
  「快走呀!」大毛著急地催促她們。
  「奶娘,咱們走。」
  「不,你一個人走才會快。」奶娘邊說邊快速地收拾細軟。
  「奶娘……」觀觀不捨得離開相依為命的奶娘。
  「他們不會為難我這老婆子的,你快走吧,去長安找李公子。記住,他住在千葉山莊,這是訂親信物——鏤葉玉珮,千萬別弄丟了。」奶娘已是老淚縱橫,「告訴他你的身份……」
  「奶娘……」觀觀無助地望著慈祥的奶娘,「我們一起走吧!」
  「別再耽擱了,你安頓妥再回來看我。」奶娘心一橫,將她推出水榭外,「快走!」
  遠處傳來吆喝聲,三人臉色大變。
  「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奶娘。」觀觀毅然決然地跺腳奔向北面。
  「觀觀,保重。」
  白湖煙波裊裊,訴盡離愁……
          ☆          ☆          ☆
  「幾時才能到得了長安啊?」觀觀跌坐在溪畔青石上,用手槌著酸疼的雙腿。
  一路行來,只知沿著關中平原、渭河之濱走去,即可到達長安,可是井底之蛙的她根本不知尚有多遠,只能走走停停,逢人便問:「往長安走哪條路?」
  觀觀有時想,乾脆在身上掛塊牌子好了,省得她不停地開口問,挺累的。
  幸好現今四海昇平、政治清明,不但路不抬遺、夜不閉戶,百姓們更是善良熱心地幫助她,不論投宿抑或是借食,否則真是前途艱難。
  觀觀這才覺得,其實像何大少那樣的惡霸並不多,害她沿路緊張兮兮的,彷彿草木皆兵呢!她雖然不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之姿,但長得人模人樣,難保不會有人一時昏了頭,要捉她回去當押寨夫人。
  「姑娘,這些烙餅給你路上充飢。」
  「謝謝你,大嬸,你幫我太多忙了。」觀觀好生感激,難為這位大嬸還追出來送她糧食。
  「你一個姑娘家要小心,現今雖然是太平盛世,但是偶爾仍會有些盜匪下山劫掠,何況許多異族皆和咱們天朝有生意往來,世局雜了些,你凡事都得多注意哪!」大嬸見多識廣地叮囑她。
  「觀觀曉得,多謝大嬸。」
  「對了,你再走過下座城鎮,就離長安不遠了。」
  「真的?」
  「再走三十八里路就到啦!」
  三十八里路?觀觀霎時腳軟,「這麼遠?」
  「長安城更大,少不得又要走些路才找得到你的目的地。」
  「我的天啊!」觀觀歎口氣,「還是多謝你了,大嬸。」
  「保重。」
  觀觀想起慈藹的奶娘,強忍著鼻頭的酸楚振作腳步,她心想,快些趕至長安千葉山莊,便能早一步救奶娘。
          ☆          ☆          ☆
  好繁華呀!觀觀一時看傻了眼。
  天子腳下、京畿之地就是不同,不但建築規模宏大氣派,來往行人還都相當有氣質,觀觀看在眼裡頓覺自己好庸俗——就連路上挽著籃子的婦人們都高雅不凡,更甭說那些閨閣小姐們了。
  觀觀走得匆忙,沒能細想「千里尋夫」有何意義,現下果真到了長安,她反而遲疑起來。說不定那個李公子早已成親,而且妻妾成群,她這麼莽撞地尋上門去,算是什麼呢?尤其對方家世顯赫,有可能根本就忘了這門親事。
  還有,說不定他長得奇醜無比、庸俗不堪,每天吃飽沒事做就是打老婆……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這位姑娘……」
  「啊,」觀觀嚇了好大一跳,凝神一看,是個身著華服的公子哥兒,兩隻眼睛正滴溜溜地往她身上打轉。她警戒地問:「有事嗎?」
  「姑娘打哪來的?」那男子盯著她背上包袱問道。
  「這位公子有何指教嗎?」
  他賊兮兮的模樣讓她渾身不自在,觀觀向後退了幾步。
  「在下吳金城,世居民安城,家父乃是城中著名的珠寶富商。今日乍見姑娘艷容,驚為天人,欲邀姑娘到府作客,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他滿口油腔滑調,一雙眼睛色迷迷地直盯著觀觀。
  又是個仗勢橫行的紈挎子弟!觀觀忍住想踹他一腳、賞他兩個「鍋貼」的衝動,扭頭便走,卻被吳金城一把攔住。
  「姑娘別這樣,在下是誠心誠意想……」
  「非禮啊!」她的大嗓門扯開,瞬間驚得路人紛紛側目,好奇地竊竊私語。
  吳金城老羞成怒,惡狠狠地道:「不知好歹的賤人,本公子看上你是三生有幸,竟然不識抬舉——」
  觀觀恨死了這種自命風流、橫行霸道的惡人,如果不是這種人渣的迫害,她今日也就不會和奶娘分離。
  對蘇州何大少的怨恨加上對眼前人的厭惡,觀觀的滿腔怒火剎那間爆發——
  她抬腳重重地踹向他的脛骨,然後握拳狠狠地擊上他的扁鼻;別瞧她瘦瘦弱弱的,平時當慣了孩子王,也有幾分蠻力。
  只聽「哇!」的一聲,惜手不及的吳金城被她打倒在地,撫著傷處哀嚎。
  「軟腳蝦。」觀觀不屑地叉腰直立,只差沒吐他口水。
  「你……你這賤人!」吳金城氣得強自站起身,正打算撲上前去「復仇」時,觀觀朝他大扮鬼臉,然後腳底抹油地鑽進人潮裡,轉眼間消失無蹤。
  「賤人,不要讓本公子逮到,否則有你好受的。」吳金城跛著腳,氣急敗壞地大吼。
          ☆          ☆          ☆
  觀觀在人群中瞎闖了半晌,確定擺脫吳金城後停下來喘口氣,觸目所及依然是繁華街市,行人來往絡繹不絕,看來她還在城中。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路旁石階上,抹了把汗,「被那個登徒子一鬧,都沒能仔細看看這繁華的長安城。」
  她索性雙手支著下巴,好奇地觀看這富足城中形形色色的街景。
  的確和蘇州有天壤之別,縱然是蘇州最熱鬧的城鎮,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更遑論碧安村是座鄉下小村落——她簡直就像是鄉巴佬進城,眼珠子瞪得老大。
  乍讓她感到熟悉的,恐怕就只有那插得跟刺蝟似的糖葫蘆。觀觀驚喜地跳起來,想也不想地奔向小販,衝力之大還差點將小販撞倒。
  「姑娘,你買……買糖葫蘆……嗎?」看起來更像「吃霸王飯」的土匪,他這小本經營的生意可禁不起呀!
  觀觀噗哧一笑,看著那小販期期艾艾的驚恐狀。「給我一串糖葫蘆好嗎?」
  「一串是吧?」小販飛快地拔下一串。「兩文錢。」
  「喏!」她掏錢付帳,看著鮮紅晶瑩、香甜甘脆的山檀果,迫不及待地張口欲咬,突然一陣快馬奔馳的蹄聲響起,觀觀飛快地跳向一旁,避開疾馳的馬兒,卻讓糖葫蘆失手掉落塵土中。
  「喂!前面的冒失鬼給我停下來。」她一急,大聲吼道。
  疾馳而過的馬上大漢聞言,猛然勒住馬匹,掉頭奔來,一臉不善之色。
  小販嚇得臉色發青,好心地拉過觀觀,「這位姑娘,算了吧!別惹事。」
  「黃毛丫頭,你找死嗎?」大漢凶神惡煞般地怒喝。
  「你太丟臉了,竟然以大欺小。」觀觀全然不懼,其實是呆裡呆氣,不知死活。「你在鬧市中這樣縱馬狂奔對嗎?若是傷了人怎麼辦?竟然還敢凶別人,羞羞臉!」
  路人都很佩服她的勇氣,卻也一致對她的愚行大搖其頭。長安城中的能人異士不計其數,其中多得是大有來頭的,這些人可是招惹不得,否則只怕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
  「大膽!竟敢對本大爺出言不遜,看樣子你是不想活了。」那大漢果然怒氣大熾,背上大刀眼看就要手起刀落——
  在眾人驚喘屏息、觀觀駭得來不及閃避時,一顆小石子鏗然擊落大漢手中的刀。
  眾人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而猶似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觀觀更是撫著心口吸氣,紛紛本能地轉頭看向來人。
  一位身長挺拔的白衣公子玉樹臨風般地佇立在樓閣上,他微笑翩然地縱身躍下,俊逸的外貌自然地流露一股英氣,尊貴的氣質渾然天成。
  「閣下好大的膽子,敢管本大爺的閒事!」大漢冷哼,心中卻是驚疑不已。
  能以小石子擊落沉重刀刃,這等功力不可小覷!
  「路見不平罷了!」白衣公子溫和地道:「如此欺陵弱質女流,不是英雄所為,更何況是你有錯在先。」
  「笑話!老子在關外向來直來直往,從未有人敢大膽阻攔,更甭說出言不遜。」大漢努力擠出這些話。
  「關外?」白衣公子輕輕笑道:「難怪。只不過這裡是天子腳下的長安城,不是漠野之地,豈能容你如此放肄!」
  「你想怎麼樣」大漢口出狂言,但被他如星子般湛然的眸光一掃,卻驀地住了口。
  這男子的氣勢令他氣焰全消,感覺有一股沉甸甸的壓力積在心胸。
  「我奉勸仁兄速速離開,莫在此地惹是生作。」白衣公子好言勸道,不欲妄自出手,以免錯傷無辜。
  「你……」大漢本想再耍耍威風,可是直覺告訴他,及早順著台階下才是明智之舉。
  他清清嗓子,又說些場面話:「好吧!就看你的面子,大爺我不追究。」說罷,急急策馬狂奔。
  明眼人一看即知他是「落荒而逃」,人群中響起哄然笑聲,而觀觀卻渾然不覺,早在白衣公子現身時,她就被他的俊挺外貌和輕身功夫震住了。
  「姑娘無恙吧?」白衣公子親切關懷地問她。
  「嘎?」觀觀這才闔上大張的嘴巴,回過神來。
  「姑娘沒事吧?」他怕她被嚇傻了。
  「多謝公子……他走啦?」她問得好白癡。
  「是的。」白衣公子頗感意外,這女子真是奇特,非但沒有受驚後的怯弱膽小,反而興致勃勃地盯著他。
  「哎呀!」觀觀大叫一聲,嚇了他一跳。
  「怎麼了?」莫非她受了傷?
  「我忘記要他賠我糖葫蘆。」她氣呼呼地說,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
  「哦!在下送你一串吧!」他失笑道。
  「不,謝謝你的好意。」觀觀紅了臉,「我要的只是個公道,東西既是他嚇掉的,就該由他負責賠。」
  這位公子人真好,還好心的要送她糖葫蘆……長得俊的人都是這麼彬彬有禮的嗎?
  「原來如此。」
  她倒是很有原則,並非一味責怒之人。白衣公子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公子,為了答謝你見義勇為,不如我請你吃糖葫蘆吧!」她天真地笑道,回頭喚那小販。
  可是賣糖葫蘆的小販不知躲到哪兒去了,觀觀遍尋不著,失望地跺腳……總不能請他吃地上那一串「灰糖葫蘆」吧?
  「不用了。既然姑娘沒事,在下就此告辭。」白衣公子忍住笑,揮手翩然離去。
  老天!他打五歲起就沒吃過糖葫蘆了!
  「真是大好人一個。」觀觀看著他的身影傻笑。
  尤其他那俊逸丰采和令人折服欽佩的俠義之風——如果那個千葉公子也有如此偉岸不凡就好了。唉!想到這她又忍不住歎氣。可是歎氣也沒有用,她還是得投靠他,不管千葉公子長得是圓是扁、是美是羞,既然他家世顯赫,想救媽娘就只有靠他啦!
  穿過對街,問一位坐在竹椅上納涼的老人家:「老丈,請問千葉山莊往哪走?」
  老丈驚詫地打量一身風塵僕僕的她。「你問千葉山莊做啥?」
  「我……找人。」
  「尋親嗎?你可是有叔伯在千葉山莊管事?」
  嚥不下這口被看扁的氣,觀觀搖頭晃腦地丟下句:「我找千葉公子。」
  「就憑你」老丈差點沒掉了眼珠子。
  「不成嗎?」她不服氣地回道。
  「你可知千葉公子乃當今聖上的親侄子?」
  「哦!」這點觀觀曉得。
  老丈又搖頭,「你可知皇上最為寵愛他?」
  「哦?」他們不是應該「父仇不共戴天」嗎?
  「皇上不但賜與金帛厚祿,更欲委以皇爵封位,可是都為千葉公子婉拒。」
  「為什麼?」觀觀聽出興趣來了,連忙問道。
  老丈十分滿意她「不恥下問」的精神,滔滔不絕地道:「千葉公子不是貪好名利功位之人,所以皇上也只好依他的意思。」
  恐怕是因心中有愧吧!觀觀暗忖,也許皇上想補償他。
  「皇上非常器重千葉公子的才華智慧,又鑒於他在野的名聲、影響力大,綠林白道無不對他崇敬萬分,因而特准他建了千葉山莊,收容各路英雄好漢。當今聖上英明穎智,既讓千葉公子遂了隱於江湖的心願,又能相輔朝廷。」
  「老丈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這不是什麼秘密,而是長安城中人盡皆知的美事。更何況千葉公子一向樂善好施,嘉惠無數百姓,大家對他又敬又愛,對千葉山莊的事自是倍加關注。」老丈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看來她未來的夫婿不錯,也許她可以不用被迫逃親。
  「姑娘真的是要找千葉公子?」老丈還是不相信,千葉公子聲名遠播,可是行事頗為神秘,江湖豪傑都不見得能蒙他親自接見,更何況這姑娘是個「無名小卒」。
  「老丈,告訴我千葉山莊怎麼走好嗎?」
  「從這大路直行至柳湖,往左拐進石板路再直行,就可見到一座雅致美麗的莊院,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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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7:32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趕路!趕路!
  觀觀揉揉酸疼不已的雙腿,望著前面的大段路歎氣。她恨不得脅生雙翼,飛向千葉山莊,可是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說起飛,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救了她一命的白衣公子,他那一身功夫可真是了得,來去如風又自在寫意;如果她也會功夫就好了……可是她若會功夫,又怎能引來他英雄救美呢?
  她苦中作樂地胡思亂想著,腳下還是不歇息地趕著路。好不容易,終於在路的盡頭見到了濃蔭綠意中的美麗莊園。
  這就是千葉山莊?沒有她想像中的金碧輝煌,但是雅致極了,襯著周圍的翠色山林和清流涓溪,更是令人心曠神怡,忍不住要讚歎這簡直是人間清境——翩蝶水榭與之相比,猶如小草屋一般。
  「請問……」她清脆地叫道。
  「有事嗎?」
  門前的兩頭石獅子出聲……不!是兩位碩壯高大的守衛,但他們的神情硬得跟石頭沒兩樣。
  「我要見千葉公子。」
  「放肆,我家公子豈是你隨便可見的。」其中一人濃眉倒豎。
  「煩勞你通報一聲好嗎?就說我是自蘇州來的……」
  「有什麼事你請直說,我會轉告公子的。」他的語氣突然放軟了。
  觀觀又不是傻子,立刻回道:「你目光閃爍,此話必然是在敷衍我,誰信你啊?」她扮了個鬼臉。
  觀觀雖然莽撞,究竟是官宦之後,聰明機智還是有的。
  那壯漢臉色一沉,老羞成怒地斥道:「放肆!」
  「你可認得這塊鏤葉玉珮?」她不疾不徐地遞出。
  只見他臉色大這,驚惶道:「這……」
  「徐虎,看來非通報不可了。」另外一名始終沒出聲的大漢開口說,神色凝重。
  「姑娘請稍候。」徐虎說完,匆匆忙忙地奔了進去,半晌又匆匆忙忙地奔出,額上冷汗涔涔。「有請姑娘人內。」
  這下子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去了吧!觀觀蹦蹦跳跳地走進千葉山莊,滿臉得意。
  不過她高興不到半刻鐘就又愁眉苦臉的。
  「歇會兒好嗎?這會兒我的雙腿已是又軟又酸。」觀觀走了半個時辰,徐虎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入眼儘是閣樓庭台和秀麗園景,但她已無心欣賞。「為什麼要蓋這麼大的房子?簡直是凌虐我的腳。」她一面咕噥著,一面心疼自己可憐的腳丫子。突然,四週一陣靜悄,連徐虎沉重的腳步聲都不見了,觀觀本能的將自己的視線由纖足向上移。
  呀!嚇得她差點跌落身後的荷花池中,眼前涼亭中站著的那人居然是先前大展英姿的白衣公子。
  她張大嘴巴愕然地盯著他,「你……」
  「你是……」他也訝異不已,「蘇州楊世叔的千金?」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她竟然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子?
  他率先笑了起來,「在下李易水。」
  「我是楊觀觀。」她好半天才自口中擠出一句。
  這個英雄就是她的未婚夫婿?
  觀觀頓時覺得無望,因為他是如此出眾、如此俊逸,一定早有意中人或娶親了……富貴人家娶個三妻四妾實乃平常,她和他的婚約說不定只能勉強為觀觀覓得侍妾之位!不,他應該是娶側室而將正室之名留給她……
  但與其如此破壞人家的感情,不如她爽快些,索性成全有情人,讓他們共效于飛。
  觀觀自以為是地想了一大堆,然後瀟灑地說:「你該知道我爹和世伯的約定,要我們成婚。」
  「是。」他微笑地點頭。
  「其實你可以不用履諾,不一定非娶我不可。」
  「你有意中人?」他雙眉微皺。
  「不是,我是一番好意,怕你不能讓現在的妻子扶正,那我罪過就大了,是吧?」觀觀吱吱喳喳地又說:「所以呢,只要你幫我一個忙,這舊時約定便可一筆勾銷。」
  看來她倒想得十分「妥善」呢!易水鬆口氣之後問道:「幫你什麼忙」暫且不問是誰告訴她他已娶妾的。
  觀觀大喜,「我的奶娘被壞人捉走了,希望你能救她,最好順便剷除那個惡少——如果不太麻煩的話!」
  「詳細情形可否見告?」
  「事情是……」
  「且慢。」他溫和地說:「進緣緣堂再說,那兒舒服些,好嗎?」
  好!怎麼不好?只見她點頭如搗蒜。
  可憐她不知已有多久沒有好好坐下來過了。
          ☆          ☆          ☆
  緣緣堂
  「事情就是這樣……奶娘太無辜了。」歡觀又是氣憤又是焦慮,一條綠手絹教她揉扭得幾乎斷裂了。
  「這事我會處理,你放心。」易水微笑道。
  他有種令人放心、信任的特質,觀觀有些迷亂地想著。他長得如此俊俏,每每令她看傻了眼,的確是天下女子心中夢想的乘龍快婿!.
  「我可否拜見嫂夫人?」她想看看是哪位幸運人能得此佳婿,又是哪位美麗姑娘能贏得他的心?」
  「我尚未娶親。」
  「啊?」她睜大眼睛,直覺地說:「騙人!」
  易水一怔,「騙人?」
  「是啊!除非全長安城的千金小姐們都瞎了眼,否則你怎麼可能尚未娶妻」她大搖其頭,若是在家鄉,他早就被姑娘家「生吞活剝」了。
  她那天真的模樣逗笑了易水,他忍不住朗笑道:「我有婚約在身哪!」
  其實一直有無數王公大臣的千金和江湖世家的佳女對他表明愛慕之心,只是他一向不為所動,除了因為父親生前已替他訂下親事,他本身亦不喜將心思放在鶯鶯燕燕的風花雪月上。
  觀觀聞言,竊喜偷笑之餘,還是不忘說些場面話以示體貼。「如果你有好的對象……」
  「不,家父遺命自當遵從。那楊小姐……」不知為何,他非常在乎她的答案。
  「我叫觀觀,如果你在街上喊我楊小姐,我鐵定不曉得你在叫誰。」她開心地咧嘴笑。
  說不出的好心情,也許是因為事情比她預料還要順利之故,觀觀這麼想。
  「觀觀,你不反對這門親事吧?」他追問。
  她不喜歡他皺眉的樣子,也不愛他失望的表情,因此她想也不想便重重地點頭,「嗯!」
  他燦若煦陽的笑令她心頭一鬆,一時忘了自己答應過什麼;等她記起來時,已是三天後的事。
          ☆          ☆          ☆
  當一群人跪倒在她面前時,觀觀驚得呆愣住了,不知如何反應。
  「屬下是莊內總管,齊英。」一名和藹儒雅的中年男子如是說,堅毅眼神內可見其喜悅和忠誠。
  「屬下是四堂之掌,魏百渝。」
  「屬下是三樓之掌,關天雄。」
  「屬下是……」
  好不容一群人報完名、職掌,觀觀這才插得了嘴,「各位好,你們為何向我下跪?小女子承受不起,快快請起!」
  「謝夫人。」動作劃一,聲音整齊,看得出這些人內蘊精華,英氣勃發,都不是簡單人物。
  「夫人?易水大哥,你知道他們在幹嘛嗎?」她求助地看向易水,眼中儘是好奇和驚惶。
  「他們在拜見未來的莊主夫人。」他微笑,看她這傻呼呼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不會吧!我就是……」她咋舌,見他正經地點頭這才相信。又傻傻地問:「我答應了馮?」
  「是,你答應了。」
  「哦——」她苦思,好像是有這回事。「可是……我一時沒辦法接受吶!」雖然她的心已被他迷得七葷八素。
  「我們不急著成親,只是先正個名罷了!我會給你時間適應的。」
  家訓使然,易水自小重承諾而守信,因此在得知父親已為他訂下親事,他便下定決心,不論楊家姑娘的長相為人如何,他必定迎娶她。而今見到觀觀她嬌俏可愛、舉止率真,令他更不排斥這樁親事。她也許不能得到他的愛,但他肯定自己會喜歡她並尊重她。
  「好吧!」嫁給他似乎很不錯,觀觀感到心中的喜悅正不斷擴散開來。
          ☆          ☆          ☆
  蘇州青靈山═天鷹幫
  「爹,女兒不管啦。」
  「絲兒,你就別再鬧了,爹忙得很哪!」
  天鷹幫幫主董振天莫可奈何地瞅著寶貝女兒董玉絲,拿這驕縱的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
  「反正你只是要去一趟長安,將人交給千葉公子,又不是什以大事,你就讓我跟著去嘛!」
  「絲兒,千葉公子交代的事爹一定得辦到,你跟著挺麻煩的,更何況千葉公子若是不喜你去山莊,豈非弄巧成拙?」
  「女兒偷溜進去。」
  「山莊戒備森嚴,高手如雲,豈是你偷溜得進去的?別胡鬧了,待爹有空再帶你上天山找你伯伯去。」董振天哄著女兒。「才不,我不去。」玉絲嚷著:「女兒若不乘此機會好好陪伴千葉公子,只怕又要被柳亭亭搶先了。」「千葉公子對你們兩個並沒有任何不同,他喜歡的不是你們。」董振天屢次勸女兒死心,可是沒有一次成功。
  「事在人為,我相信總有一天千葉公子會愛上我的。」
  「瞧瞧你,一點也不害臊,都是爹把你慣壞了!」
  「我不管,這次我跟定了。」
  「唉!」董振天歎氣,「好吧!」
  兒女的事誰拗得過?怪只怪絲兒被他寵上天了。只有自己稍微注意點,別讓她冒犯了千葉公子,否則只怕萬死都不足以贖罪。董振天憂心忡忡地想著。
          ☆          ☆          ☆
  「唉!」望著鏤花窗外的瀟瀟細雨,觀觀第三十九次歎氣,「真無聊。」可是她又懶得拾起針線刺繡——那會使她想起奶娘,徒增切切思念。
  「夫人,你可以弈棋或……」
  「跟誰弈棋?」她打著呵欠,望向貼身丫鬢喜兒。
  喜兒語結。的確,以夫人的棋藝,根本多下一次便是多傷她一次自尊心,因為——觀觀每盤必輸。
  「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棋藝比我還差的人了。」觀觀頗有自知之明,最近她都不忍心再讓齊總管或魏堂主陪她下棋了,因為他們都讓子讓得好辛苦,而且對她同情極了。
  「那麼……」喜兒傷腦筋地沉思。
  「不如你帶我去廚房吧!」那是她唯一熟悉且有把握的地方。
  「不!喜兒大驚失色,「那是下人做粗活的地方,夫人不能去。」
  「我要去。」
  「那喜兒只好到齊總管那兒領罪了。」她一咬牙,跪下請罪,臉上表情卻是無比堅決。
  「呃……」觀觀每次都因她這招而心軟。「好吧!我不去就是。」頹喪著臉,她再走向窗前花几旁坐下,無聊地撥弄懸掛在窗欞上的風鈴,聽那叮噹作響的聲音。
  「夫人。」是齊英。
  「齊總管,你們處理好公事了嗎?」觀觀大喜,迫不及待地跳下椅子,眨眨眼睛問道。
  齊英早已習慣這位夫人率直的舉止,因此他只是微笑地說:「不,公子和各地堂主還在議事。」
  「他很忙吧?」
  「千葉山莊散佈各地的買賣生意甚多,再加上各分舵的事務繁雜,因此……」
  「看來他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輕鬆,他的成功絕非僥倖。」觀觀有感而發。
  「難得夫人深明大義,體諒公子。」齊英著實欣賞她,雖然年紀輕輕,但通曉世理、達觀豁朗,其胸襟和思想非時下一般嬌貴傲縱的閨閣千金可比。
  「哪裡,我什麼都不懂,實在還需要各位多提醒,別讓觀觀鬧笑話。」她由衷說道。
  「豈敢。」齊英微笑。
  「你來有事嗎?」觀觀這才想起。
  「公子要屬下告訴夫人,奶娘十日內就可到達千葉山莊,毫髮無傷。」
  「真的?謝謝。」她大大鬆了口氣,釋然道。
  幸好奶娘沒事,否則她可怎麼辦?
  心情愉快之際,觀觀忍不住頑皮道:「齊總管,來下盤棋吧?」
  「呃……不——」果然,那堅毅清懼的臉呈現愕然之色。
  「哈哈哈」觀觀爆笑出聲,「放心,我不會真那麼殘忍的。」淘氣之情流露無遺。喜兒捂著嘴不敢笑,反倒是齊英搖頭失笑,拿這慧黠淘氣的夫人沒轍。
          ☆          ☆          ☆
   「我看我還是不要嫁你好了。」觀觀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臉上表情正經八百。
  「為什麼?」易水差點嗆到。
  她無聊地兩千持筷,戳著連花燻肉。「我不喜歡當少奶奶,這種日子好沒趣,我倒寧願待在蘇州,每日浣紗遊山戲水也好過無所事事。」
  你覺得無聊?」易水溫柔地看著她。
  「易水大哥,不是我不安於室,實在是日子太無聊了,你能告訴我那些貴婦仕女平常都做些什麼嗎?」
  「嗯——」這就考倒他了,他可沒研究過。「這個……喫茶、撲蝶、賞花、弈棋吧?」
  「算了。」她吐吐舌,「比我還無聊。」
  易水微笑,「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想啊!當然想——」她眼眸倏亮,突然又轉為黯淡,「可是沒人陪我,你又忙……」說到這兒觀觀偷偷瞧他,若有所待。
  「我明日歇一天,帶你出去玩兒吧!先從長安城開始逛起——」
  他話尚未說完,觀觀已興奮忘形的抱住他,稚氣地喊道:「真的?不賴皮?」
  「觀觀……」他不由自主地一顫,彷彿被重槌猛擊,又好似被一股熱流激盪著,有種莫名的柔情充塞心中。
  易水本能的呼吸著她芬芳若蘭芷的清新氣息,修長的手輕輕攬上她柔軟而纖細的腰肢……
  觀觀被喜悅沖昏頭了,高興地大叫:「好棒,易水大哥最好了。」渾然忘卻「男女授受不親」,就這麼偎在他懷中,宛若天生便如此自然契合。
  「噓——」齊英看著映在窗紙上的一雙人影,拉住堂主魏百渝。「別擾了他們。」他臉上綻出一抹微笑,「自觀觀夫人來到山莊,公子的確快樂不少。」
  「我們也是呀!」魏百渝微笑著想起自己第二次見到她時的情形——
  觀觀坐在一座涼亭的石階上,正無聊地撕扯著青草根。
  「夫人。」縱然微訝於她的舉止,魏白渝還是不慌不忙地問候。
  「魏堂主,你要去哪兒?」她猛地跳起,滿面欣喜,「我也要去。」
  總算讓她「逮」到個人了,其他人都忙得不見人影,讓她差點無聊至死。
  「呃……夫人,不好吧!」他一怔。
  「求你帶我起去啦!」她狀似欲泣,大眼睛內淚光瑩然。
  「夫人,你知道屬下要去哪兒嗎?」他敢打賭觀觀聽了之後一定不再要求隨他去——只要他將目的地略做「改變」。「迎香樓。」
  「迎香摟?做什麼的?賣花粉胭脂的嗎?」
  「那是教坊歌妓獻藝之所。」他只好稍微「毀損」己身形象,希望夫人不至於太驚愕。
  「我也去。」她興高采烈地拍著手。
  「夫人,那兒不宜女流之輩去。」他嚇了一跳。
  「我穿著女衫所以不能去……」她沉吟著。
  如果你要這麼解釋也行!魏百渝微微一笑。
  「你等我,我去換一套男裝。」觀觀手腳快得很,溜煙就不見人影。
  魏百渝怔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想到:他得趕在她返回前腳底抹油,否則只怕「後患無窮」。
  於是他運起輕功,匆匆離去,先出莊再說。
  然而當他將所有的事都處理好回來時,卻見觀觀坐在原地發呆,見到他隨即跳了起來。
  「喜兒堅持不肯讓我換男裝。」她嘟著嘴。唉!真是剝奪了她的大好時光——難道天生教她蹲在這兒發愣嗎?
  「哦!」他裝出好生惋惜的口吻,心裡卻暗忖道:喜兄這小丫頭真是聰明。
  「她以死要挾。」觀觀搖頭,「我即便是再想去也不能這樣害她。」
  「說的是。」好點子,下次他也如法炮製。
  「那下次有機會你再帶我去……如果你要去迎香樓的話。」觀觀笑吟吟的,「說定了哦!」
  「呃……好。」反正下次打死他也絕不再用這種藉口,大可放心。
  觀觀轉身欲走,又回頭叮嚀他:「要記得哦!」然後沒氣質地「沖」了出去,眨眼間不見人影。
  魏百渝忍不住笑開來,本來江湖豪傑就較磊落大方、不拘小節,觀觀很合他的性子……
  「想什麼?」齊英問道。
  魏百渝粗獷的虯髯面龐上滿是欣慰,「我想唯有夫人如此佳女方堪匹配公子。」
  「一靜一動,一柔一剛,誰說他們不是天生一對?老王爺好睿智、好遠見,替公子訂得好姻緣。」
  觀觀住進千葉山莊不過半個月,但她的純真親善已為她贏得所有人的信任和歡心。
          ☆          ☆          ☆
  白色駿馬上,白衣男子瀟灑挺拔,英氣勃勃,那懾人的氣勢仿若君臨天下的威儀。
  另一匹溫馴灰馬上的綠色纖影則活潑好動,絲毫不見安靜。
  「關樓主,你今日不用隨衛,有易水大哥在,你放心啦!」觀觀正努力勸阻一臉堅決的關大雄隨行。
  「屬下理該護衛夫人和公子。」他沉聲道。
  「你怕我跌下馬啊?沒關係,易水大哥會盯緊它的。」她俏皮地笑,百般勸阻他。
  易水微笑地不表示意見,倒想看看她如何勸得動這個最為固執且死腦筋的屬下。
  關天雄向來說一是一,除了易水和齊英及少數好友能動搖他的決定外,其他人休想說動他改變心意。
  觀觀歎口氣,卻絕不死心,她笨手笨腳的欲下馬和他理論,關大雄連忙扶著她,恭謹地隨侍在旁。
  易水看著觀觀將關天雄拉至距他有點距離的竹林下咕噥吱喳,沒一會兒便見關天雄心悅誠服地點頭答應,兩人相伴又走了回來。
  易水驚愕極了,想不透為何關天雄會依了觀觀,她跟他說了什麼?自己真該運功聽聽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
  觀觀在關天雄的扶持下爬上馬,朝易水嫣然一笑,「我們走吧!」
  易水好奇地望向屬下,關天雄笑道:「公子和夫人一路小心。」
          ☆          ☆          ☆
  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滿是販賣各種奇珍異物或器品藝具的小販,除了中土人氏,更有許多的異域人氏也在此開店經商,銷售西方的珠寶、象牙、花果和玻璃器皿等罕見之物,看得觀觀都呆住了。
  「你想不想買些什麼?」他體貼地問。
  「我看看就好,買東西得花錢哪!」她愛不釋手地撫著一隻薄亮剔透的玻璃圓瓶,臉上滿是讚歎。
  「包起來。」他二話不說地吩咐店家。
  「不要啦!這罕見的東西只能看不能買,太浪費了。」
  「只要你喜歡,即使是價值連城亦得買。」
  「我知道你有得是錢,只是……」她又是感動又是關懷,「我不想亂花你的錢,免得你破產。」
  他忍俊不住地笑道:「千葉山莊的財富即使用上十輩子也用不完,你大可放心,盡情地買。」
  「你會寵壞我的。」觀觀感到窩心地甜甜一笑。
  「我喜歡寵你。」他柔聲道,教觀觀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動,雙頰嫣紅。
  她燦若初夏桃花般的灼艷面容,教易水移不開眼光。
  「這是什麼?」觀觀又指著一樣東西問。
  「這是西域瓜果,肉厚汁甜,試試如何?」
  「哇!那個好美,又綠又亮……」
  「那是波斯有名的寶石,晶瑩燦爛,你喜歡嗎?」
  有易水在旁,觀觀逛得暢快又歡喜,滿街蹦跳。
  「肚子餓了嗎?」他體貼地問。
  「嗯,餓扁了。」她不文雅的摸摸肚子,然後率真地笑,「易水大哥好厲害,簡直是活神仙,知道我的五臟廟空了。」
  「瞧你一路跑跑跳跳的,不餓才怪。」他寵愛地睨著她,「咱們到意醉酒樓用午膳。」
  「意醉人不醉,好意境。」她拍拍手,「想必膳食精美可口,環境清幽怡人。」
  他們才踏進典雅豪華又帶絲清寧的意醉酒摟,觀觀便知這是何人產業——鞠躬如儀的掌櫃和跑堂的表情不言自明,又是易水大哥的「錢多多分行」。
  「公子,容屬下拿出這月的帳本來。」掌櫃必恭必敬地道。
  「我今日不是來查帳的,而是帶夫人來嘗嘗咱們意醉酒摟的名菜佳餚。」易水微笑。
  「夫人?」掌櫃驚喜的望向觀觀,「這……」
  「觀觀,這位是古掌櫃;她是千葉山莊未來的夫人。」
  「恭喜公子、夫人。」
  這實在是天大的喜事,古掌櫃眉開眼笑,更熱誠地吆喝爭著一干跑堂小二:「快來伺候公子和夫人。公子,您請上樓,我馬上將菜給您送上去。呃……夫人有沒有特別想嘗什麼菜?我吩咐廚房做去。」古掌櫃高興得差點忘了。
  「您拿主意吧!」觀觀溫順的嫣然巧笑。
  「古掌櫃,有什麼佳餚都做來嘗嘗吧!」易水手拉著觀觀,小心翼翼地引她上樓。
  古掌櫃隨即送上香茗與茶點。
  「此乃雲霧茶,香醇甘美,你試試。」
  「好美的顏色,碧澄澄的漾著柔光。」
  「這是招待上賓的茶點,你試試這個。」
  「香甜卻不膩,有股清新爽口的感覺。」
  「這是意醉酒樓獨制的薄荷蘋子糕,能開胃。」
  「那這個呢?」觀觀覺得新鮮極了。
  「丹酥,是用玫瑰花所做,別有一股馥郁味道。」
  言笑間,古掌櫃領著夥計送上佳崤。「公子,請用膳。」
  「這道皓月醉雞香嫩可口,系頂尖招牌菜之一,你嘗嘗。」易水極盡呵護疼愛之能事,細細勸食。
  「易水大哥,觀觀是挺能吃的,但……這未免太多了吧?」她咋舌,指著滿桌的佳餚。
  二十幾道菜佈滿大桌,有翠玉雙爆、蓮蒸黃魚、富貴拼盤、火腿菇片、人參雞湯……更甭說一旁夥計手上的各種精緻小點。
  「我可是沒吩咐這麼多哦!全是古掌櫃孝敬你的,我還是沾了你這位夫人的光。」
  「說,把我喂成豬對你有何好處?」她假意嗔道,纖手微點他的胸。
  「好處可多了,例如……」他笑著和她戲耍。
  古掌櫃和夥計則看傻了服,向來孤傲的公子何時變得如此開朗,也會說玩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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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8:09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夫人!夫人!」喜兒匆匆忙忙奔進觀華間,急得差點絆倒。
  「什麼事?」觀觀奇怪地問道。
  「柳尚書右丞來了,公子請你到大廳去。」她氣喘叮吁地說。
  「尚書右丞?那你何必急成這樣?」她察言觀色,喜兒的欲言又止教她生疑。
  「他的千金也來了。」
  「哦,那又怎樣?」她搞不懂喜兒為何如此緊張。
  「喜兒本來不應該多嘴的,但是——」她忠心地道:喜兒希望夫人有所警戒。」
  「莫非柳小姐對易水大哥有意?」觀觀微皺眉。
  「柳小姐是最積極的人之一。」觀觀微皺眉。
  「看來易水大哥炙手可熱喔!這樣子……」她深思著。
  「夫人可不能輸給她們,全莊上下都希望你能成為千葉山莊的夫人、公子的佳妻。」喜兒驚惶道。
  「看你急成這樣,難道那些女子都不好?」
  「喜兒不敢批評,只是……」她明顯的流露出反感,「夫人見了她們就曉得。」
  這些閨閣千金挺嚇人的嗎?觀觀奇怪地想。
  「大人,你愛公子嗎?」喜兒怯怯地問道。
  這問題考倒了觀觀。她不知道愛是何種感覺、何種面貌,也不知道她對易水大哥的感覺是不是愛,只是覺得有他在身畔很滿足、開心,而且她很喜歡被他疼愛的感覺;當易水大哥不在身邊時,她會很思念他,希望早點見到他……
  這是愛嗎?觀觀不曉得,但是有點她非常肯定,那就是她不希望易水大哥離開她,成為別人的丈夫。
  她無法想像這種情景,更不要易水大哥溫柔地擁著另一個女子,用他曾對她的寵愛去寵愛別人。
  那麼她只有好好「守衛」易水大哥,別讓他被搶走。
  她當下打定主意,絕對要保護易水大哥不被「染指」。
  嘿!這倒是一舉兩得,一來可以保護他,二來讓自己有事做,不至於天天喊無聊。
  「喜兒,你放心吧!我不會放棄易水大哥的。」她豪氣干雲地揮手,語氣十分堅決。喜兒放心地大吁一口氣,笑得好高興。
          ☆          ☆          ☆
   「就是她嗎?」觀觀隔著屏風望過去,問身邊的喜兒。
  果然是個美人兒!粉紅色宮裝
  ,金步搖珠環玉繞地綴著烏髮宮髻,眉黛唇朱,眼眸若翦水,流光迷離動人。
  那個儒雅學士想必就是她爹——柳尚書右丞了。
  「哇!比我美上十倍不止。」她胸襟極大地讚美「情敵」。
  「夫人,別長她人志氣、減自己威風。」喜兒真怕她因為自卑而退卻,那就完了。
  「她的美是無庸置疑的,可是我比較可愛呀!搞不好易水大哥會挑我這甜瓜,而不要她那蜜桃喲!」她嘻嘻哈哈,一副安心的模樣。
  「夫人,你真是臨危不亂。」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她眨眨眼。
  觀觀整理了一下衣裳,順了順長髮,「淑女」地走進真月廳。
  易水明顯的放柔了臉部線條,自然地走向前挽扶她。
  「柳大人,這位是我的未婚妻。」
  「恭喜王爺——」柳承德頓了頓,這才想起易水不喜人如此稱呼他。「不,是恭喜公子。」
  「多謝。觀觀,來見過柳大人。」
  「柳大人萬安。」觀觀微曲膝行禮,笑得嬌俏可人。
  柳承德連道不敢,心底暗讚:公子果然好眼光,看這女子雖不算美艷,但態度從容大方,予人易親近之感……看來女兒亭亭真的無望了,尤其她已是公子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雖然他十分想攀這門親事,畢竟公子這等丰神俊朗的乘龍快婿,誰人不愛?尤其他財多勢廣,就連皇上也對他器重有加。但是既然公子已心有所屬,也就強求不來。
  「柳大人為官清廉,且耿直高節,是聖上身旁的重要大臣。」他微笑地介紹這位相交甚深的好官。
  柳承德真是受寵若驚,高興又謙遜地說:「慚愧,是公子抬愛。」
  觀觀巧笑倩兮,卻沒忽略一旁恨得牙癢癢、眼中流露氣憤與妒嫉神色的柳亭亭。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
  「這是小女。亭亭,這位是公子未來的夫人。」
  「哦,你們尚未成親嗎?」亭亭故意甜甜地笑道。
  觀觀當然知道她話中的意思:木尚未成舟,將來的事還不知道呢!她但笑不語。
  「觀觀尚未做好心理準備,我打算過陣子再拜堂完婚。」易水略做解釋。
  「這樣啊!」亭亭絲毫不掩愛地癡望著他。
  易水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但他只當那是少女情懷,因此不鼓勵亦不理睬。
  他心中本就無她,所以無所謂搭不搭理,一笑置之。但他這淡然瀟灑的模樣,更使得亭亭如癡如醉。
  「爹,女兒想……」她心生一計,嬌柔地偎向父親耳語道。
  「這……不好吧!太打擾公子了。」他微擰眉,深感不妥。
  「柳小姐可是想在莊內玩幾天?」觀觀一語道破。
  「是,但這太過叨擾……」柳承德不安地道。
  「不,我們歡迎極了。」她扯扯易水衣袖,眨眼道:「是吧?」
  她那點心眼,易水如何不明內,他淡淡笑,「是的。」
  他一向不願拂逆她的意思,不願看見她失望的神情。突然發現觀觀在自己心中竟佔著這般重要的位置,易水一時陷入沉思中。
  「柳大人,就讓柳小姐留下來玩幾天吧!」衝著柳大人的面子,她不會太為難道居心叵測的女子,只要她別太過分了。
  亭亭則是不懷好意地笑笑,心想: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當不成夫人可別怪我。
          ☆          ☆          ☆
  「江南那批綢緞錦織將在明日送抵長安,至於湖幫夜襲朝陽派之下……」魏百渝一一稟告諸事。
  「傳我千葉令,讓主謀者帶罪來見,否則查出是誰所為,定不輕饒。」易水冷靜地道。
  「是。」
  「沒事就下去吧。等等!」一干下屬聞聲肅立,易水微笑道:「別緊張,我有點事要問天雄。」
  「天雄在。」他朗聲應諾,面容嚴謹。
  「那一天我偕觀觀欲往長安城遊玩,究竟她是用何種方法使你答應不隨行的?」他好奇死了。
  「這……可以說嗎?」關天雄欲言又止。
  「說吧!」易水淺笑道。
  所有的人皆拉長耳朵,很想知道這硬脾氣的關天雄為何會改變心意。
  「夫人問屬下疼不疼她……」他頓了頓,忍不住微笑。「屬下稱是,然後夫人說……」
  「說什麼?」
  「她說——關樓主」,那你應該不會反對我和易水大哥去談情說愛吧?你一同去的話,易水大哥就……就……」他漲紅了臉。
  已有人掩唇偷笑,而易水則是俊臉一紅。「易水大哥就算想,他也不好意思親我了,那多不給他面子啊!?」關天雄終於說出口。
  眾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想到觀觀平時古靈精怪的樣子就忍俊不住,一時竟忘了這樣笑好像有點「對不起」公子。
  易水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她為達目的還真是百無禁忌,不惜犧牲他倆的「形象」。
  說曹操,曹操就到。觀觀貿貿然地奔進議事廳,嘴裡嚷著「易水大哥!」
  「觀觀,怎麼了?」他揮揮手,讓一干下屬退了出去。
  「奶娘……奶娘回來了!」她興奮地大叫,喜不自勝。
  「已經到了?董幫主辦事果然俐落。」
  「啊哈!接下來這幾天莊內可熱鬧囉!」她意有所指。
  「哦?」易水奇道。
  「易水大哥艷福不淺,」觀觀故意嘖嘖作聲,「觀觀真是好生羨慕。」
  「你的意思是……」
  「你馬上就知道了。」她嫣然笑道。
          ☆          ☆          ☆
  「公子,還記得我嗎?」董玉絲直盯著他道。
  「董姑娘是隨董幫主前來的嗎?」易水不理會她熱情的目光。
  聞訊而來的柳亭亭輕哼一聲,這下子她又得多費精神和力氣對付她了。
  「公子,屬下總算不辱使命,順利完成。」董振天拱手道,很有些驕傲於自己的行事快速穩健。
  「多謝董幫主,這份情易水記住了。」他微笑道。
  「為公子效命是屬下的榮幸。對了,那名狂徒受了屬下的教訓,沒有那個本事再去凌辱調戲姑娘家。」
  易水會意,「也算是給他一個懲戒。」
  「任務完成,屬下明日即回——」
  「爹……」玉絲拉拉父親的衣袖,急道。
  董振天丟給女兒個「不准無禮」的眼神,玉絲卻嘟著嘴,憤然不依,眼看就要發作。
  「董幫主千里迢迢來到長安,怎不多停留些時日再回去,要不也讓董姑娘在千葉山莊多玩幾天,我和柳小姐也好有個『伴』!」觀觀別有所指地道。
  易水看了看她,低語道:「你唯恐天下不亂呀!」神態卻是又無奈、又憐愛。
  觀觀回以一笑,「我順應民心嘛!」
  玉絲果然笑得燦麗,「好哇!」
  董振天莫可奈何的朝易水尷尬笑,「那就麻煩公子和夫人了。」
  「不麻煩。」觀觀笑道。
  怎麼會麻煩?一次解決兩個,省事多了。更何況瞧這兩位姑娘好似仇人相見,她有預感自己不必費太大力氣。
  「董幫主,我想請教你蘇杭方面的一些事。」
  「說請教屬下不敢當,公子請問。」
  「觀觀,你先帶董姑娘去安排居處好嗎?」他眨眨眼,示意她順便把柳小姐「帶」出去。
  觀觀會意地巧笑道:「兩位請隨我來。」率先走了出去。
  「公子,亭亭先告退了。」
  「公子,爹,玉絲告退。」
  一位是嬌柔有禮,一位是謙沖大方,可是出得廳門,兩人相覷一眼,不約而同地說:「哼!」
  「董姑娘,請這邊走。」
  觀觀遠遠地喚著,董玉絲這才將滿肚子要搶先炮轟的話吞回去,再瞪了亭亭一眼後跟上觀觀。
  「董玉絲,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亭亭撫順髮絲,「我才是坐上千葉夫人之位的人。」完全「忽略」觀觀的存在。
          ☆          ☆          ☆
  「觀觀——」
  「啊?」她開心地望向奶娘。
  「觀觀,那兩位姑娘……」奶娘見多識廣,看出了一點眉目。
  「一個艷若桃李,一個美若春花,都長得不錯吧?」觀觀盈盈笑道,邊幫忙奶娘整理新添購的衣裳,喜兒和其他婢女亦幫忙打理屋內擺設。
  「好了,你們先回房休息,夜深了。」
  「是,夫人。」婢女們謙恭地退下,只剩喜兒隨侍一旁。
  「喜兒,你也累了一天,去睡吧!」觀觀道。
  「夫人,喜兒不累,要陪著你。」喜兒忠心耿耿地說,俏臉上滿是笑容。
  「好,那你坐下吧!我要和奶娘聊整夜呢!」
  「觀觀,見你這般快樂,奶娘真是欣慰。」奶娘激動地握緊她的手,「公子對你好嗎?」
  「易水大哥對我好極了,莊內的人也都很好相處,奶娘,我在這兒天天都很快樂,就是悶了點,因為人家都好忙,就我一個人閒著。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了。」她嘿嘿直笑,一肚子鬼主意。
  「為什麼?」奶娘奇道。
  「因為有奶娘你來陪我啦!還有柳小姐和董姑娘……」
  「奶娘正想提醒你,那兩位姑娘好像對你不太友善呢!」奶娘緊張地道。
  「當然,我是她們的絆腳石嘛。」觀觀向喜兒眨眨眼,「是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兩位小姐都是傾慕公子的人,覬覦千葉山莊夫人之位很久了。」喜兒接口道,很高興有此機會抒發心中的不滿。
  「這怎麼辦?觀觀,你和李公子尚未成親呀!」
  「易水大哥根本看不上她們倆,更何況有我在他身旁,誰奪得去?」好歹她已有了「名分」。
  「這麼說,難道李公子對你傾心至極,兩心不分?」
  「那倒未必,不過我知道易水大哥不喜歡她們,所以我大可放心地坐山觀『虎』鬥。」她們兩個活脫脫就是兩隻「母老虎」。
  「觀觀,你真有把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嘿嘿!」觀觀扮了個鬼臉,「孩子王可不是白叫的。」
  所謂「孩子王」必須臉皮夠厚、氣勢夠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偶爾還要「奸」一下。
          ☆          ☆          ☆
  千葉山莊的右翼庭園:花明苑,正逢繁花盛放,燦爛芬芳,在繽紛花間,兩位容貌艷麗的姑娘正你來我往地爭執不下。
  「柳亭亭,你還真厲害,鼻子靈通,聞出我要來,也來湊熱鬧。」玉絲諷刺道,驕氣顯露。
  「不要臉,是誰尾隨後至的呀?本姑娘會有那個閒工夫學你?哼!」亭亭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至少我來得有名目,哪像你,你有何立場借住千葉山莊?怎麼,幾時尚書府不能住人啦?」
  「你好大膽,可知冒犯我該當何罪?」官家小姐脾氣一來,就想治罪於人。
  玉絲輕蔑地冷笑,「你省省吧,我們江湖中人不吃這套。更何況你要治我什麼罪啊?」
  「你……哼!憑你這副女土匪的嘴臉,別奢想公子會喜歡你。」
  「哎呀!你這造作虛偽的模樣,公子就愛啦?也不照照鏡子。」論嘴皮子功夫,她也不差。
  「你……」
  眼見氣氛火爆,兩人就要大打出手,正好易水和齊英自拱橋那頭行來,兩個人霎時好似換了個人,紛紛表現出最溫柔的舉止、最甜美的笑臉。
  躲在青翠濃密大樹上好半天的觀觀看得好不驚奇!哇!這臉比這天還快,實在厲害。根據她觀察而得的結論,兩個美人兒的確誰也不讓誰,都欲奪易水大哥而後快。
  觀觀決定再靜待打探「敵情」,她想看看在易水大哥面前,她們又是何種樣貌。
  易水一身勁裝,英俊不凡,應是外出回來。
  「湖幫原來是被漠北騎龍盟所控制,目的可能是要擾亂中原武林人士的團結。」齊英道。
  「漠北騎龍盟向來覬覦千葉山莊在中原武林的地位,意欲取而代之,掌控江湖,野心倒是不小。」易水冷然一笑,「可惜他們未必有此能耐。」
  「據偵騎所得的情報,他們依附突厥狼主為靠山,想必是因有此倚恃才敢打湖幫主意。」
  「突厥一向有貳心,我想他們可能將有所行動。」易水侃侃而談,「皇叔早洞悉其機,無怪乎前日傳我進宮,令我注意漠北的動靜。」
  「這麼說,聖上亦知曉突厥與騎龍盟勾結一事囉?」齊英讚歎著:「聖上英明,果真是連籌帷幄,決勝於千里啊!」
  「皇叔是位明君,」易水感歎,「其實當年就算是我父王繼位,也未必能明德如他。」
  「公子……」齊英怕他感傷往事。
  「如今天下安樂,四海昇平,這就夠了。」
  「是。」齊英佩服他的胸襟。
  「突厥方面,皇叔自有打算,我們只要各個擊破,將騎龍盟予以殲滅,使之無法和突厥串連就行了。齊總管,你飛令人在廣西的客風回來,有他共商攻敵之策,我們更有把握。」
  楚客風與易水兄弟相稱,智勇雙全,且為人虛懷若谷,受命駐於廣西。
  「是。」齊英喜悅地泛開笑容。
  「咦?」易水遠遠瞧見兩位嬌客肅容而立,奇怪地道:「那不是柳小姐和董姑娘嗎?」
  「或許她們在此恭候公子。」齊英對這兩位在公子面前狀作溫柔親切,實則驕縱跋扈的女子十分厭惡,一度擔心她們其中之一真會成為千葉山莊夫人,觀觀來了之後,他知道正主兒是她而不是這兩位,頓時放心——只要她們沒機會成為了千葉山莊夫人,縱使再囂張也只是紙老虎。
  為此他萬分慶幸,幸好是善良純真的觀觀雀屏中選,否則若換成她們之中任何一位,千葉山莊必將永無寧日,公子更會終生受害。
  「公子——」兩人爭先恐後地走來。
  果然,易水無奈地朝齊英聳肩一笑。
  「兩位好。」但他還是彬彬有禮地打招呼。
  「公子……」兩女吱吱喳喳,忙著噓寒問暖,期望贏得他的歡喜。
  齊英十分同情他,既不能失禮地走開,又得裝出笑顏,真是難為他了。
  在樹上屏息觀看動靜的觀觀實在看不下去,鼓起俠義心腸「解救」易水。
  「易水大哥!」她撥開樹葉,笑瞇瞇地叫道。
  底下人不料樹上有人,紛紛仰頭而視。
  「觀觀,你爬這麼高太危險啦!」易水被她嚇得差點岔了氣。萬一跌下來怎麼得了?
  想也不想的,他施展輕功躍上樹幹,溫柔又快速地將她抱下樹,憐愛地擁緊了。
  「夫人沒事吧?」齊英見她一臉甜蜜就知無恙,但是基於疼愛心理,還是問了一聲。
  「沒事,上面空氣清新且『視野良好』哦!」她嘻嘻哈哈地扮了個鬼臉。
  「下次不許爬這麼高,很危險的。」易水寵愛的口吻令一旁的玉絲和亭亭嫉妒又羨慕。
  「你回來啦?可不可以陪我用午膳?」她向他撒嬌。
  「這是我的榮幸。」
  觀觀開開心心地朝他頰上一親,「謝謝。齊總管,一道來吧?」她靈活的大眼看向正在偷笑的齊英。
  「好。」他勉強忍住笑意,尾隨而上。
  留下亭亭和玉絲恨得咬牙切齒。
          ☆          ☆          ☆
  針鋒相對、氣氛火爆是柳亭亭遇上董玉絲的狀況,這天也不例外。
  亭亭率先『開火』。「奇怪了,你別的路不走,偏偏要跟我爭這條。」
  真是冤家路窄,明明兩個人對彼此恨得牙癢癢的,偏偏就會撞在一塊。
  「我說你才奇怪,怎麼,這是尚書府的園子嗎?只許你走,別人走不得?」玉絲纖手一指,氣呼呼地道。
  「喲,難不成你將它當成荒山裡頭的破寨,能夠讓你大搖大擺地走?」
  「柳亭亭,你說什麼破寨,你家宅子才是廢院呢!」
  「董玉絲,你欺人太甚……」
  觀觀實在很不想搭理,可是又見不得她們倆這樣吵翻天地擾了旁人的耳根子清靜,只仗義執言。
  「兩位就別再吵了,各讓一步吧!」但她知道她們一定不會就此休戰。
  「楊姑娘,你當我愛跟她一般見識嗎?」亭亭可不承認她的身份,所以直稱呼觀觀楊姑娘。在她心中,總覺得自己尚有希望。
  「你那是什麼話?」玉絲一聽惱得不得了,她當自己喜歡和她吵嗎?
  觀觀完全放棄勸架,更不想去煩心這兩個「情敵」,轉而走向另頭。
  「齊總管,易水大哥呢?」
  「公子偕魏堂主出門了。」
  「你陪我下盤棋吧!」
  「呃……夫人是否無聊?」
  「你說呢?我又不愛看那兩個姑娘吵架,當然無聊啦!」她頓了頓,又說:「我說幸好易水大哥跑得快,否則被黏上就逃不掉了,真是教人同情。」
  「夫人這次害慘公子了。」
  「才不,我只是想查探情敵的實力。」
  「嗯?」
  「真的嘛,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好像我是故意的……好吧!我是有一點點故意,只有一點點哦!別讓易水大哥知道。」
  「公子何等聰明,如何不知?」
  「只要他不說破就好,反正此刻「享受柔情」的也是他喲!」
  「夫人——」
  齊英暗自慶幸,幸好他年輕時並沒有遇到過這般鬼靈精的姑娘,否則那可真是大「浩劫」。但話說回來,身為旁觀者,他倒是看得「不亦樂乎」。
  「既然你不陪我下棋,那我只好去找關摟主。」
  齊英鬆了口氣,深深同情另一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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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9:01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猜猜我是誰?」
  「觀觀。」
  「真不給面子,這麼快就猜出來。」她鬆開手。
  易水笑笑,早在她躡手躡腳溜進門時他就曉得是她了。放下手上批了一半的文件,他疼惜地握住她的小手,「夜深露重,怎不多披件衣裳?」
  她習慣性坐上他的膝,窩進他懷中。「你餓不餓?二更了呢!吃不吃消夜?」
  擁緊她的身子,易水心中柔情似水,「你餓了?我吩咐下人做去。」
  觀觀的頭搖得似撥浪鼓,「這話是我先問你的也!」
  「我不餓,謝謝你的關懷。」他微笑。
  「對了,你明日出不出門?」
  「什麼事?」他擰擰她小巧的鼻子,「你想出去玩?」
  「我每天都想出去玩。不過這不是重點。」
  「哦?」
  「我明日想給你個驚喜,又怕你臨時不在就沒戲唱啦!」她神秘兮兮地說。
  「我明日是約了長安城的珠寶商要談點事,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改約他日。」
  「不好,約都約了,臨時改期總是不好,不如後天吧!這驚喜後天給也沒關係。」她體貼地說。
  觀觀的善體人意令他心喜,「觀觀——」
  「公事為重,這點觀觀曉得。」
  「不如明日你隨我同去,順道逛逛,我知道你悶壞了。」他輕揉她的髮絲,寵溺地道。
  「好哇!」她眼睛一亮。果然「好心有好報」。
  「那麼快些去睡,明日好早點起來,我陪你去觀華閣。」易水攬著她緩步而行。
  這不就是真情的流露?
  明月懸影,星子含笑,初夏和風吹送暗香……
          ☆          ☆          ☆
  長安第一珠寶商之宅果然氣派非凡,雖然遜於千葉山莊,但已稱得上是富麗堂皇,建築精美。
  迎接的人排成兩列,態度惶恐。「恭迎公子大駕。」
  觀觀再一次見識到易水廣大的勢力和影響力。
  下了轎,易水扶著她緩緩前進。她可以感受到他那股渾然天成的雍容氣勢,深深地震懾著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內。
  自己未來的夫婿是何等尊貴啊!這一刻觀觀才真正領受到——她以他為榮,亦感驕傲,但也有點心怯……她配得上他嗎?
  「觀觀,想什麼?」他低聲輕問。
  「沒有。」她回神,露出一抹燦爛的笑。
  「公子請坐。」吳大宮誠惶誠恐地道。
  易水微笑示意,「不必拘束。我托購的那批波斯古珠……m
  他們商談著生意,觀觀聽了半天聽不出興趣來,無聊地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易水意識到她的無聊,於是笑道:「吳老爺,恕我唐突,可否讓婢女們帶觀觀一遊貴府?」
  「當然、當然,求之不得。珠兒、玉兒,好好地服侍夫人遊玩。」
  觀觀如逢大赦,又是高興又是感激地朝易水眨眨眼,開開心心地跳下座椅。
  易水笑著搖搖頭,這才繼續話題。
          ☆          ☆          ☆
  「夫人,這邊是竹亭……」
  「這是荷池,養有錦鯉……」
  兩名婢女賣力地介紹,讓觀觀玩得好不暢快。
  「你——賤人,終於讓我碰到了吧?」
  觀觀愕然回頭,失聲叫道:「你——」
  吳金城氣呼呼地奔過來,打算報上次的一踹之仇。
  「少爺,你要做什麼?」兩名婢女驚慌大措地尖叫。
  「你們給我退下,今天我非好好教訓這賤人不可。哼!竟敢踢本大爺……」盛怒之下的吳金城忘紀該問為何她會出現吳府。
  「你這個大色狼,還敢對我怎麼樣?」觀觀氣昏了頭,大吼道:「上次被打得不夠呀?」
  「賤人,還敢頂嘴!」他粗暴地一揮手,觀觀來不及閃躲,「啪」地被打了一巴掌,白嫩的臉頰頓時高高腫起。
  觀觀氣得失去理智,火大地又抓又踢,霎時一陣混亂。
  待那兩名婢女前去討來救兵,只見吳金城「滿臉爪痕」觀觀則一副怒氣衝天的棋樣,粗魯地叉著腰,「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女孩子?當我們是弱者好欺陵嗎?」
  吳大富呆了呆,立刻撲向兒子;而易水也快步走到觀觀身畔,擔憂又憐惜他看著她,「發生什麼事?」
  看到觀觀紅腫的臉頰,他的眼眸瞬間一冷,「是誰打了你?」說著看向吳金城。
  「爹,這個賤人把我抓成這樣,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吳金城又氣又怒地向父親告狀,渾然不知大難已臨頭。
  「住口,快向夫人賠罪。」吳大富惶恐地喝道,冷汗涔涔。
  「什麼夫人?」他茫然地問道。
  「易水大哥——」觀觀才沒有那麼容易放過他咧!她小嘴一撇,委屈地偎入易水懷裡,「他想非禮我不成,就……好痛哦,」誰教他不得罪小人,偏惹毛女人?
  易水心疼之下冷然斥道:「吳老爺,這件事你看該怎麼辦?」
  「這……公子,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向夫人賠罪。」他驚惶地說完,氣憤地怒瞪兒子,這下子該怎麼辦?
  他素來知道這個兒子喜歡拈花惹草,卻沒想到會闖出大禍來,還是個滔天大禍。
  「這次算了,但是若再讓我聽見他調戲良家婦女的話,哼哼……」觀觀故意頓了頓,滿意地看著這對父子顫抖,「千葉山莊必不輕饒!易水大哥哦?」
  「觀觀——」他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吳金城,竟敢動千葉山莊的人,還是他珍若性命的觀觀。
  「沒關係,咱們總要給人改過的機會。」反正她踹也踹過了,不吃虧啊!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他勉強答應。「吳老爺,那樁生意就先擱著吧!」大袖一拂,他攙著觀觀離去。
  走出吳府,觀觀用崇拜的眼光直盯著他。「易水大哥,你好帥氣。」
  他啼笑皆非,「我是真的動怒;你為何一點都不生氣?」
  「我打了他一頓洩氣。」她眨眨眼,「好像暴力了點哦?」
  「你這樣就算暴力?」他打賭她一定沒看過江湖上以牙還牙的報復手段。
  觀觀那麼純潔無邪,還是別讓她知曉的好,免得嚇著了她。
  「易水大哥,我左頰腫成這樣醜不醜?你會不會不要我了?」她最關心的卻是這個,擔心地問著,小手揪緊他袖子。
  他驀然笑了,「一點都不醜,你美極了!」
          ☆          ☆          ☆
  「公子,這是我親手做的桂花酥,又香又脆,你嘗嘗。」亭亭勾畫精緻的臉蛋漾著光彩,頻頻為易水布菜,「這道柳魚拼盤系西湖名菜,據說連皇上都愛吃呢!」
  同桌的玉絲則忿忿地戳著碗中的食物,只因今日這桌菜餚是柳亭亭特地做來招待千葉公子的。
  名為招待、實則討好,想讓千葉公子對她留下賢良淑德的好印象,這點玉絲豈會不知?更因自己從小就舞刀弄槍的,對廚藝完全不懂,明擺著今天被比下去了。
  更教人氣惱的是,楊觀觀理所當然地坐在他身側,而自己卻被排坐在她身旁,又平白讓柳亭亭挨近公子……真是氣死人了。
  原想近水樓台,沒想到困難重重,有這麼多「石頭」擋路!
  「董姑娘不開心嗎?怎麼繃著臉?」觀觀笑問。
  「沒……我沒有不開心。」千萬不能讓公子看見她皺緊的醜臉,她連忙綻開笑容。
  「各位請用,別客氣。」亭亭宛若女主人似地招呼,綻放勝利的笑容。
  「柳小姐菜燒得真不錯。」易水微笑,對觀觀輕聲道:「來,多吃塊鮮魚補身體。」
  這般輕憐蜜愛教玉絲和亭亭瞧得眼紅。
  「嗯!這魚好吃,就是酸了點,好像醋放太多了。易水大哥,你說是吧?」她意有所指地笑道。
  易水輕點她鼻頭,心意相通地淺笑。
  這頓飯吃得觀觀好不愜意,用完餐後迫不及待地返回觀華閣,把這段餐間趣事說給奶娘和喜兒聽。
  「她們的臉又紅又白,我看氣得不輕。」
  「瞧你開心成這樣。」奶娘微笑著搖頭。
  「當然開心,反正我是隔山觀虎鬥,沒出著力。先前我還擔心一下子要對付兩個垂涎易水大哥的人會很傷神,沒想到卻變成這樣,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看她們兩敗俱傷,我覺得不值得。」
  「通常人在追求自己想得到的東西時,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奶娘感歎。
  「幸好公子心向著夫人,否則她們這麼窮迫猛打,說不定公子……。」喜兒道。
  「易水大哥才不會看不清她們的本質,我相信他一向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觀觀微側著頭,肯定地說。
  「觀觀,你既然這麼瞭解他、喜歡他,那你幾時與他成親」奶娘關心地道。
  「我……」頰上緋紅,觀觀訥訥地道:「我不知道。」
  「你和公子這麼好,不如快些吧!」喜兒也十分期待。
  「總該找個好時機開口吧?」觀觀半晌才擠出話來。
  她總算透露心底深處的冀望了。
          ☆          ☆          ☆
  突厥═籐廣爾城
  「父王,請你聽兒臣之勸……」
  「那格,你別再說了,父王心意已決。」
  「可是天朝於我們有恩哪!當年咱們險遭滅國之禍,享有當今聖上極力勸阻才免去一劫,於情於理,我們都不應該……」
  「你懂什麼?要成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想想,只要我們攻陷大唐國土,那萬里江山就是咱們的了。」
  「父王,先不提天朝兵強馬壯,就連它的藩屬也都是兵勇將強,我們絕無勝算。」
  「凡事總得拚,拚得來就是大好江山。」
  「拚不過呢?」
  「此次聯合漠北騎龍盟,必會大獲全勝,吾兒不必操心。」
  「中原武林人士更非泛泛之輩,實力不知凡幾,尤其他們十分團結,近年黑白兩道皆有領袖。」
  「你是指……」
  「千葉山莊的李易水。」
  「他有啥本事?須知騎龍盟的盟主鐵沐亦是非凡人物。」
  「他差千葉公子太遠了。」
  「哼!你究竟有何居心,一直潑本王冷水?難道你不想父王逐鹿天下成功嗎?」
  「難得現今天下太平,父王就別再起干戈,塗炭生靈了。」
  「畜生,你懂什麼?成就霸業難免有所犧牲。」
  「何苦犧牲他人生命做這無謂的事?」
  「你!這件事你不必插手。」
  「父王……」
  突厥狼主塔吉可汗下令,「來人,請鐵盟主進宮議事;把太子押下去,關入大牢。」
  「父王,你會後悔的。」
          ☆          ☆          ☆
  藍衣勁裝的楚客風快步走入莊內,他已等不及要見諸位好兄弟,尤其是大哥——聽說他已覓得如意美嬌娘。他喜悅之餘也看看是誰有這麼大本事,能讓眼高於頂的大哥甘心被擊綁。
  咦?前面那一團綠色的東西是什麼?他放緩腳步,奇怪地地瞧著縮在花叢中的綠物,原來是個人。
  「請問……
  「幹嘛?」一張小巧的臉蛋露出來,白皙頰上還沾著泥巴。」
  「你是——」客風呆了呆。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觀觀鑽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好奇地問。
  「我是……咦,是我先問你的啊!」
  「小氣!大男人還計較這個,你又不穿裙子,幹嘛扭扭捏捏的像女孩子?」她吐舌頭嘲諷。
  「你這小丫頭倒挺伶牙俐齒的。」客風不禁有些佩服她的膽識。
  「你把我從裡面叫出來就為了讚我伶牙俐齒?我看你比我還無聊。」她大翻白眼,甩也不甩他的欲再鑽進花叢內。
  「你到底在裡面做什麼?」他好奇死了。
  「這裡面長了兩朵香菇。」
  「那叫草菇。」
  「一樣啦!你挺閒的是不?閒得看我這閒人挖香菇?」
  「草菇。」
  「草菇就草菇,無聊!」觀觀一頭鑽進去,懶得理他。
  千葉山莊的丫鬟們幾時變得這麼輕鬆,客風點點頭,待會得問清楚。
  他快步奔進東翼議事廳——
  「客風!」
  「大哥。」
  「一路辛苦了。」良久,緊握的雙手鬆開,易水笑道。
  「『回家』之路豈可言辛苦二字?」
  「你還是那麼開朗!」
  「大哥不也一樣?看來我這未來的大嫂調教得好。」他好笑損了一句。
  「侍會讓你見見她,你們一定可以處得很好。」
  「好哇!齊大哥、魏大哥、關大哥,近來好嗎?我可想死你們了。」
  「好小子,你嘴上功夫倒是一點也沒退步。」
  一片豪邁暢意的笑聲中,情誼交會著。
  「易水大哥,我摘了兩朵香菇也——」觀觀灰頭土臉地衝進來,雀躍地一手執一朵「香菇」,滿臉炫耀討好。
  「那叫草菇。」客風糾正她道。咦?大哥正龐愛憐惜地撫著她滿是草屑的頭髮,難道……「你就是未來的大嫂?」他驚叫出聲。
  「你是誰?」觀觀一臉莫名其妙。
  「他叫楚客風,是我的好兄弟,平時駐守廣西。」
  「哦——」她故意拉長音,「是這樣啊,難怪……」
  「難怪什麼?」眾人奇怪。
  「就是因為平時駐守廣西,才會知道什麼是草菇、什麼是香菇——地處偏遠嘛!」她吐吐舌頭,皺鼻子扮鬼臉。
  呀!想和他鬥嘴?也不打聽看看他可是「名嘴」。「偏偏有人比地處偏遠更可憐、更沒知識,連菇類部分辨不出。」
  「小女子當然得沒知識些,否則豈不奪了你的光彩?哇!懂得分辨的人真是厲害呀!」她哈哈大笑。
  客風一怔,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快。「不愧是大哥的意中人,果然與眾不同。」
  易水淺笑,「好了,你們也該喝口茶潤喉吧,我們到緣緣堂再聊。」
  「楚大哥,請。」觀觀笑瞇瞇地說。
  「請。」客風心悅誠服,這般率真的女子並不多見。
          ☆          ☆          ☆
  「恭喜恭喜,兩位難纏的姑娘終於被請回去啦!」觀觀頑皮地道。
  易水輕柔地接住她橫衝直撞而來的身子,「小心,別絆倒了。」
  「你再也不用煩了。」
  「的確值得恭喜。」他真的鬆了口氣。
  「整天被人追來追去的感覺如何?」她半趴在他胸前。
  「吵。」他簡簡單單地結論。
  「那我會不會吵到你?」她頗有自知之明,平時好像太聒噪了些,不知他煩不煩?
  「不會,我喜歡有你在一旁喳呼。」他當然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觀觀臉上的擔憂頓化燦爛,「真的?」
  「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他屏息問道。這問題擱在心裡已久,早就想說出口了。
  羞澀湧上面頰,她整個人蜷縮在他胸膛上。「我不知道啦!」
  「要我再給你時間嗎?」他柔聲道,撫著她的長髮。
  「如果你願意的話。」此時並非最好時機。
  他莫可奈何又憐愛地歎了口氣,「依你。」
  觀觀柔柔地笑,深深呼吸著他的味道。
  依君畔,伴情月,結一雙有心人兒……
          ☆          ☆          ☆
  議事廳
  「北方探子回報,騎龍盟蠢蠢欲動,而邊境往來的突厥兵將也增多了,顯然將有所行動。」齊英道。
  「皇上已密遣鎮國公帶兵北上。」易水微微一笑,「鎮國公智勇雙全,文才武略皆卓越非凡,相信必能成功平復亂事。」
  「那咱們該怎麼做?」
  「他正攻突厥大軍,我們暗襲騎龍盟,各個擊破!」
  「我去聯絡漠北的武林同道。」客風請命,「需不需要再號召南方的人?」
  「區區騎龍盟,千葉山莊所屬同盟七旗,派遣二旗已然足夠,漠北同道待命押陣即可。」
  「是。」
  「各位勞苦功高的大哥、大叔們用膳了。」觀觀蹦蹦跳跳地進廳,將滿頭大汗的喜兒遠遠拋在後頭。
  「觀觀,我們今天不到漱玉齋用膳,下人們會送進來。」易水柔聲說道,眼中閃著疼愛之情。
  「你們很忙嗎?觀觀是否打擾了?」她面色一黯。
  「不,我們在商議北上平亂的事。」客風連忙否認,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你們要出門?我也要去。」她眼睛一亮。
  「觀觀,此行太危險,不是去玩的。」易水白了客風一眼,他不想觀觀操心,更不想讓她……
  「既然危險,那我更是非去不可。」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准!此行不但路途遙遠,而且征伐亂軍危險至極,我怕無暇照顧你,萬一受傷了怎麼辦?我不准你去。」易水相當堅持——對觀觀,他一向順她意不忍拂逆,可是這事說什麼也不許。
  他不能冒讓她受傷的險,思及此,他的心就擰緊了。觀觀是他最心愛的人——他內心深處終於承認了——他不能讓半點危險沾上她的身。
  可是觀觀自有她的想法,既然危險至極,她更是非上不可,因為她捨不得離開他,也不願見他隻身涉險,說什麼也要待在他身邊。
  「讓我待在莊內等消息會讓我整日提心吊膽的。不如你讓我去,看得見你的一舉一動,我才可以放心。」她撒著嬌。
  「太危險了,不行。」他死不答應。
  「易水大哥——」
  「不行。」斬釘截鐵的拒絕。
  「易……」
  「我送你回漱玉齋用膳。」
  但是觀觀豈會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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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9:47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br>  大隊人馬秘密地抄捷徑前進,打算給騎龍盟一個措手不及的「驚喜」。
  日正當中,易水揮手示意眾人歇息用餐,只見一群人有規矩地默然下馬、守備、休息,動作俐落幹練。
  烙餅、火腿、熏雞和潔淨的水,大夥兒吃著簡單的食物。
  以易水為首的幾位高手圍成一圈進食,除了巡哨戒備的人,其餘人都安靜地歇息。
  易水用手撕著烙餅,「還好說服了觀觀,沒讓她跟來。」臉上儘是慶幸神色。
  「夫人竟沒堅持?」齊英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觀觀拗起來,意志比鋼更堅。
  客風則暗暗捏把冷汁。
  「她並不好說服。」易水苦笑著承認。
  「可想而知。」
  「好說歹說,她就是要跟來,只是沒以死要挾。」
  她有--客風在心底補充,眉頭皺得快打死結了。大哥知道了,鐵定會宰了他。
  「我們已近漠北,雖然時值盛夏,但是夜裡冷冰如水,御寒衣物記得要穿著,別凍著了。」易水體恤地道。
  「再行二十里即至盟屬臥雲幫,高嵩期幫主已設好行館待公子夜罕。」魏百渝道。
  「那我們即刻起程。」
          ☆          ☆          ☆
  臥雲幫
  「楚大哥。」觀觀喊了一聲,累得趴在桌上。
  「你快點出現在大哥面前吧!我這些天過得提心吊膽的……」客風一臉煩惱。
  「他們還真沒發現也!」她神氣得眉飛色舞,霎時忘了旅途的勞累。「我這招厲害吧?」
  「厲害?只差沒有嚇死我。」客風心有餘悸,「都是因為你以死要挾,如果我沒有一時該死的心軟……」
  「這份恩情我會報答你的。說來那些和我同旗的人最好玩了,連我每晚一定消失到樹上睡覺都沒發覺。」
  「沒發覺?那是因為我叮嚀過他們不准為難你,否則你以為這麼好瞞人耳目?」客風沒好氣地說:「小嫂子,你太天真了。」
  「不管怎麼樣,現在總算撐到了他不能遣我回去的地域,這下子他一定沒話可說啦!」她愈想愈得意。
  「他一定會摘下我的頭。」客風悶聲道:「絕對!」
  「要摘也是先摘我的,你放心吧!」她樂觀地想,完全不當一回事。
  他的苦瓜臉還是沒變,「那現在……」
  「你掩護我到他房間。」
  「好的。」他焉能不從?
  穿過重重守衛,客風朝她比個手勢要溜之大吉,觀觀微笑地眨眨眼,目送他離去,心裡想像著易水該有的驚愕表情,那必是張大嘴、呆愣地盯著她。
  她大力推開門,「易水大哥」四個就要叫出口--結果張大嘴、呆愣住的人反而是她。
  她的易水大哥正摟著一名女子,兩人親密的模樣,一看就知不是初識。
  易水望向聲音來源處,被打擾而不悅的他正欲出聲喝問,沒想到觸目所見的竟是--
  「觀觀?你怎麼會在這兒?」他脫口驚叫。
  「易水大哥是討厭鬼!」她轉身便跑。
  被背叛的痛苦探深戳刺著她,觀觀哭得幾乎岔了氣,身子顫抖著。
  她可以談笑地戲弄那些傾慕易水的美人嬌女而絲毫不帶醋意,是因為她明白易水根本不在乎她們,那自然構不成威脅、構不成她害怕擔憂的理由。
  可是她竟在這一瞥就傷心落淚。從來不愛亂吃飛醋的觀觀此時是心酸又嫉妒,她在易水大哥眼中見到了疼惜與寵溺,這一向是給她的呀!竟然會用在另一個女子身上--這和以往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怎麼可以攬著其他女人?他不是只愛抱著觀觀的嗎?觀觀狂亂地想著,思緒迷茫……
  「觀觀。」易水飛身阻擋她,又急又驚地道:「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不是該在千葉山莊的嗎?」
  「你就是因為她才不准觀觀來?」她淚眼汪汪地指控。
  「誰?你是說采衣嗎?」
  「我不喜歡你了。」她粗心大意地差點絆撞到他,嘟著嘴,淚痕未乾。
  易水啼笑皆非,這擺明了就是吃醋嘛!
  「你不問青紅皂白就哭成這樣,不怕我心疼?」他既心疼又好笑,急急將她攬入懷中。
  觀觀板著小臉掙扎,「要抱,抱你的采衣去。我希罕呀?放開我,我要回去。」
  易水長笑一聲,抱起她大步走入房內,「我讓她自個兒向你解釋。」
  范采衣倚門而笑,滿臉促狹,「你一定是觀觀嫂子羅?」
  「啊,」她停住踢踹的腳。
  「我叫范采衣,是臥雲幫幫主之妻。」
  「哇!你竟然染指有夫之婦?」易水大哥怎麼變成大壞蛋了?她杏眼圓睜的驚恐狀逗笑了易水。「你還笑得出來?」她一拳已準備槌過去了。
  「我是他的妹妹!」那女子微笑道。
  「騙人,你又不姓李。」觀觀一愣之下喊道。
  「采衣是我父親的侍妾所生,從母姓。」易水溫言解釋。
  「呃--」觀觀眨眨眼看著他,再看看采衣,「真的?」
  「我幾時騙過你?」
  「嗯--是沒有。」他信譽卓著,不像自己……喔哦!糟了,她想到自己當前的問題。
  顯然易水也想起來了,因為他正「不懷好意」地緊盯著她。
  「這個……那個……嘿嘿嘿!」她尷尬地笑。
  「嘿嘿嘿!」他齜牙咧嘴地模仿她。
  「誰教你不讓我來,害我偷偷摸摸的,跟賊樣,好危險哩!」她索性惡人先告狀。
  易水哭笑不得,「這麼說來還是我的不對羅?」
  「當然。」她哼一聲,連忙找幫手,「范姑娘,你說對吧?」
  采衣看著他們吵嘴,忍不住掩口笑。
  「采衣也幫不了你,從實招來,共犯是誰。
  「沒有,是我自己溜來的。」她極有義氣。
  「是嗎?他壓根不信,千葉所屬何等精良,沒有人幫她哪裡混得進來,而且還行至如此遠……看來這「共犯」階級不低,才能瞞到現在。
  「當……當然。」她儘管裝得十分理直氣壯,但小臉蛋透出心虛,不打自招。
  「是嗎?」他笑得好「老奸」。
  楚大哥,我絕不會供出你的。觀觀很有義氣地想著。
  然而半個時辰後--
  「我不是故意的啦!楚大哥,他好賊喲!套我的話……」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楚風不禁搖頭歎息。
  「對不起哦!」觀觀十分愧疚。
  「沒關係,他沒對我怎樣就是大幸羅!」
  「可是我慘了,他還是執意不讓我跟。」
  「死給他看。」
  「喂!就算我有點對不起你,也不至於要我以死謝罪吧?」她捏起拳頭。
  「你要我還不敢想咧!」客風沒好氣地說:「我的意思是,用你之前要挾我的方法,保證他嚇得服服帖帖。」
  「可能嗎?」她很懷疑,易水的威嚴是很難挑戰的。
  「普天之下除了你,大概再沒有人可以動搖他。」
  「是嗎?」她甜蜜地偷笑,好有成就感。
  客風敲邊鼓,「相信我,一定沒問題。」
  觀觀飄飄然地信心十足,「好,看我的。」
          ☆          ☆          ☆
  「好不好啦?」觀觀整個人都「黏」在易水身上,像牛皮糖似的。
  看她像小孩子般撒賴,易水好氣又好笑,「問我嗎?不行。」
  「那我不問,直接跟就行啦!」
  「不行。」
  「打個商量啦!」她側著頭瞅住他。
  「不行。」他索性繃起臉,可惜觀觀甩都不甩,更甭說懼怕了。
  「我不會調皮搗蛋的。」她信誓旦旦。
  「我是怕你危險,誰怕你調皮搗蛋啦?」
  當然,平時自然是非常怕她頻出怪招,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只好用非常手段。
  「易水大哥不是很疼我嗎?」換招,用溫情手段。
  「是。」
  「那你怎麼忍心反對我的要求?」
  「如果其他的事我自然答應你,但唯有這一項,」他堅定地道:「不。」
  太難說服了,她真不該輕易聽信楚大哥之言。
  觀觀蹙緊眉,歎了口氣,再想其他招式。
  「觀觀?」她怎麼沒動靜了?她不太可能這樣就放棄吧?老天有可能如此憐憫他嗎?
  不管了,觀觀放手一搏。無論如何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如果不趁現在說服他,只怕明晨一早就要被遺離。
  「易水大哥……」她突然一把揪住他的前襟。
  「什麼?」他差點被她嚇到。
  「你一定得讓我去。」
  「觀觀--」
  「你不讓我跟在你身旁,我會日夜擔心你的安危,煩惱得鎮日吃不下飯;屆時你打勝仗返回千葉山莊,搞不好只看到瘦得皮包骨、剩下一口氣的觀觀。」她恫喝他。
  「觀觀--」他能言善道的詞鋒在見著她的小臉後,完全消失無蹤,只能無奈地喚道。
  「反正就當我是伙夫,多帶一個無所謂呀!」
  「太危險了。」他再次強調。
  「莫非你保護不了我?」
  「當然不是。」他挺胸。
  「那就對了,既然如此,我想不出還有啥理由反對我去?」她索性爬到他膝上,眼睛盯緊他。
  易水一怔,不知如何反駁。
  「好吧,」她眼圈早紅,委屈地說:「反正觀觀就是礙事,沒有用,只會給你添麻煩……那我乾脆回蘇州好了,這樣就一了百了……」
  她作勢欲離開,卻被易水一把抓住,飛快地吻上她嫣紅的唇瓣。
  觀觀睜圓了眼睛看著他深邃的雙眸,他溫熱急促的呼吸和唇上麻癢的觸感,令她感到甜蜜。
  他深情的凝視讓她迷醉,闔上眼瞼感受那奇幻又美妙的感覺。
  兩人渾然忘我,擁得更緊,呼吸交纏……
  「我愛你。」他喘息著吐出,憐愛不捨地撫著她濕潤的紅唇。
  「你……」剛自雲端回過神來的觀觀又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
  她搖搖腦袋瓜子,想讓自己清醒些。易水大哥說了什麼?
  「小傻瓜,笨觀觀,易水大哥說愛你啊!」原來漾在心間的感受就是愛,然而說出口後又是如此憾動心扉,「我怎麼會不要你、嫌棄你呢?」
  「我……觀觀不知道對易水大哥是不是愛……」她遲疑了。
  易水一震,失望得寒了心,面孔為之一黯,然而觀觀隨後說出的話又使他在剎那間活了過來--
  「可是觀觀知道不能失去易水大哥,失去了你,觀觀也不想活了。」她激動地擁緊他的脖子,「觀觀不要離開易水大哥,死都不離開。」
  毋需多言,易水感動地再吻上她顫抖的小嘴。
  情到濃處═無語自有一方旖旎
  愛到深境═眉眼儘是萬種風情
          ☆          ☆          ☆
  大隊人馬依舊前行,易水馬上卻多了一人。
  倚在易水堅厚溫暖的胸膛,觀觀可是滿足地張大了嘴笑,教眾人暗笑不已,客風更忍不住嘲弄道:「小嫂子,當心風沙吹進嘴巴裡。」
  觀觀丟給他一個傻笑,「才不會咧。」
  「我說大哥,」客風策馬靠近,再也忍不住地問道:「小嫂子是被你許了什麼甜頭,一路上笑不停。」
  「羞羞臉,探聽人家的私密,也不怕滅了你俠士的光彩?」觀觀笑著看他那副心癢難搔的模樣。
  「小弟我的俠士形象早被小嫂子你破壞殆盡,」客風假意抱怨,「唉!不是我說你,小嫂子,事成之後就把我這媒人踢過牆,太現實了吧!」
  「我是怕你太過操勞,因此讓你功成身退,靜靜享福去。」觀觀不甘示弱地回嘴:「總不好讓你再憂煩哪!那我們才真是現實。」
  「大哥,她欺負我。」客風哇啦哇啦大叫,逗笑了一干人等,特別是易水。
  「我幫不上忙,觀觀向來牙利,你好自為之。」他樂得看人被「欺陵」,只要對像不是自己。
  「楚大俠士,認命吧!」「小嫂子,你真是破壞我心目中對窈窕淑女的懷想。」客風繼續自歎自悲,「如果天下的女子都如你一般……」
  「那你就準備當和尚去,困為像本姑娘這般可愛的女子大概都看不上你。」觀觀刺激他。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迢迢路途上有人當沙包亦是不錯,只是委屈了被公認為美男子的楚大俠士。
  易水靜聽他倆伴嘴--其實是聽觀觀損客風--發覺客風似乎挺樂在其中的。
  談笑間,前方探子快馬來報:「公子,李王爺有飛鴿傳訊來。」
  易水接過展閱,神情頓時轉為正經,「大軍已進駐邊境,明日午時即行攻伐突厥,我們配合在寅夜暗襲騎龍盟,消滅叛軍的助力。」
  「快馬趕路,咱們應可在日落時抵達龍月山山腳下。」齊英估量情況後稟道。
  「時間緊迫,下令快馬前進!」易水果決地發號施令。
  眾馬奔騰,其勢若洪水洶湧。
  觀觀被這氣勢懾住,頓時覺得千葉山莊的人馬果然卓絕出眾,難怪馳名天下。她迫不及待想看他們英勇挫敵的模樣。
          ☆          ☆          ☆
  邊塞的天候日夜迥異,氣溫由白天的酷熱驟降為黑夜的酷寒,實在有點吃不消。
  但是觀觀不畏惡劣天氣和危險處境,堅持和易少同上戰場;易水當然不肯,她便使出老招數--以死要挾。
  易水只有答應讓她離他近些,但因戰場上瞬息萬變,尤其他為主將,所以觀觀至多只能和埋伏的後援人馬一起,跟隨在他身側則太危險了。
  縱然他武功冠絕天下,絕對可以保護她的安危,但是仍怕事有萬一,他怎麼也不肯讓她有半點涉險的可能。
  易水指揮著三批人馬分別埋伏在騎龍盟寨外的三條通路上;他和客風、齊英為突襲主力。
  「觀觀,你乖乖待在魏堂主身邊,而且要聽他的話,否則我打你屁股哦」易水事先聲明,怕全力廝殺時她突然冒出來。
  「你為何不多帶點人手?」
  「突襲在於身手敏捷,不重兵多只要將精,才能造成奇效。」他微笑,信心十足。
  騎龍盟中只有鐵沐等幾位高手,其餘全是烏合之眾,唬唬旁人還可以,千葉所屬卻不看在眼裡。
  「你要小心哪!」觀觀望著身著黑色勁裝的易水。
  「小嫂子,那我呢?」客風嘻皮笑臉地插嘴。
  「你?齊總管,麻煩你多多照應楚大哥,別讓他被壞人捉去了。」她故意『漏』他的氣。
  「是。」齊總管抿唇忍住笑。
  「我還是自己保重好i!」客風咧嘴笑,識趣得很。
  「二更,出發。」易水沉聲吩咐道。
  「是。」兩人警覺地應諾。
  「觀觀,跟著魏堂主,莫擅自離開。」他匆匆叮囑,和觀觀換深深的一眼後,無聲無息的掠身而去。
  客風和齊英如大鵬般翩飛跟上。
          ☆          ☆          ☆
  掠過防守嚴密的重重哨口,易水等二人靜悄地伏於窗外,屏息傾聽燈火通明的樓內動靜。
  「盟主,方才接獲塔吉可汗的傳書。」
  「呈上來。」一道蒼涼的聲音響起。
  「盟主,可是有關明日聯手對抗唐軍之事?」
  「是的。可汗要我們截斷唐軍的糧草,唐軍遠兵攻堅,若沒有了糧草,便支持不了多久。」
  「以突厥的兵力,可以擊潰唐軍嗎?」
  「大唐兵強馬壯,突厥兇猛強悍,鹿死誰手難說!」鐵沐沉吟道。
  「不如咱們再派好手前去幫助突厥大軍,相信唐軍雖然驍勇,可是絕無法力敵盟中高手!」
  「這……」鐵沐遲疑著。他畢竟是漢人,不忍殘殺同胞。
  「盟主,做大事必須有魄力,還望盟主爽快地下令。」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組一隊好手,今夜五更趕至邊關助陣。」他毅然道。
  「你考慮好叛國了!?」一道冷冷的聲音隨著翩然的身影落入大廳。
  「千葉公子?」鐵沐悚然變色。
  易水惋惜地道:「你有雄心和千葉山莊一別苗頭,以立霸業,這我可以理解,甚至歡迎有你這麼一位敵手較量,考驗千葉山莊的能耐。但你不該糊塗地勾結突厥!」
  「我……」鐵沐黝黑的臉孔微露羞愧之色,這正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深覺不安的原因。
  縱然眼前人為他急欲除之而後快的大敵,但是對方的正直和凜然正氣令他慚愧得為之語結。
  「你乃大唐子民,竟狠心協助異邦來滅已族?」
  「李易水,你既有權勢在手,還來這兒說什麼風涼話?哼!若要成大事、掌乾坤,就顧不得那麼多。」騎龍盟第三當家郭子明陰毒地道,眼中閃爍著貪婪。
  「哦?你有那個自信掌乾坤?」客風調侃道。
  「三位固然是名震天下,可是一夫當關最怕十面埋伏,你們縱為雄獅,亦招架不住群狼。」郭子明手一揮,一干手下悍然不懼地圍了過來。
  「鐵沐,你當真決定如此做?」
  鐵沐猛然抬頭,一臉肅殺,迅即出手。
  一場驚天動地的爭戰於焉展開……
          ☆          ☆          ☆
  「我好擔心哪!」觀觀急得走來又走去。
  「夫人,公子不會有事的,我們只要等到公子的訊號即可攻入。」魏百渝安慰著她。
  「我們?」她興奮地跳起來。
  「不,是其他兩路人馬。」他恭敬地道:「屬下負責埋擊逃出的叛逆和保護夫人的重任。」
  「這麼說,我根本就和囚犯沒兩樣,你拿我和壞人一起處理?」她嘟起嘴,原本以為可以看到精彩場面,看他們大展身手、消滅惡徒的英姿。
  「公子擔心夫人的安危才會如此。」
  「他也怕我又惹出麻煩,他怕死了我給他找罪受。」她相當有自知之明。
  「砰!」一顆燦爛的火球伴著一記響聲直奔天際,為黑幕抹上一層耀眼光芒。
  「公子他們成功地將叛逆引出了。」魏百渝眼睛一亮。
  「你們去幫忙吧!」
  「不,公子命我們守在這必經之路狙擊漏網之魚,前面自有千葉所屬迎擊。」
  「哇,這跟實際作戰沒兩樣嘛!」
  「公子睿智,運籌帷帳。」
  「他應該會沒事吧?」觀觀略感安心,看來好像啥事都難不倒她未來的老公。
  「前面有動靜,我率眾上前查探。張擒,你負責保護夫人。」
  「是。」
  哇!好刺激。觀觀被四、五個人如眾星拱月似地保護著,拚命地想要鑽前一點看清楚情況,偏偏她瞪大了眼就是看不到什麼動靜。
  「我肚子不舒服,你們別過來。」她顧不得形象地硬將他們留在原地,然後悄悄地自草叢間鑽離開。
  大概是她摸錯了路,四周無聲無息的,甭說打鬥了,連個說話聲都聽不到。
  觀觀暗責自己的迷糊,忿忿地跺著腳--突然,她聽見一陣的聲音。
  「誰?」觀觀吞了一口口水,該不會是野獸或大熊吧!
  她顫抖地撥開一束草叢,赫然發現躺在地上的是一名虯髯大漢,面孔蒼白,眼神慌亂失措,像是逐漸昏迷。
  「你傷得好重啊!」她本能地叫道:「我去找人來救你。」
  「救我?何必救我!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誰讓我鐵沐犯下大逆不道、天怒人怨的大錯?沒……沒得救了……」他喘息著,生命力正在流失,「我好後悔,我該聽他的話的……若聽從他的話,也不致落到如此地步……」
  「你別說話,我去找人來。」鐵沐?好熟悉的名字。
  「自作孽,不可活……」他如囈語般低喃,神智早已不清,頭軟軟地斜垂。
  「喂!你……」觀觀見他斷了氣,頓時驚喘。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死了,觀觀萬分感慨,如果易水大哥不小心……她不敢想像。
  待易水尋來時,觀觀滿眼淚水地奔向他。
  「易水大哥,你沒事。感謝老天爺!」她驚喜又欣慰,害怕他會有閃失而提心吊膽的思緒終於可以放下。
  「觀觀,你嚇死我了,以後不許再亂跑……」他的聲音是看見鐵沐的屍體時逸去。
  「這人……說了一堆後悔自責的話後就死了。他傷得真重……」看著他身上深長的傷痕,觀觀不忍地道。
  他中了易水的七劍十掌,傷勢當然重,便是鐵打的人也會殘肢沒命。
  易水歎息,「鐵沐此時覺悟已太晚,騎龍盟已遭殲滅。」
          ☆          ☆          ☆
  「李王爺和突厥塔吉可汗之戰如何?」
  「大捷而歸。雙方兵力原本相差無幾,但是我軍士氣高昂,再加上李王爺足智多謀,調兵遣將高超卓絕,大敗突厥三十萬大軍。」
  「好厲害,那他的夫人紅拂女也有去嗎?」觀觀迫不及待地問道。
  「自然。怎麼了?」
  「好羨慕人家夫唱婦隨。」她故意歎氣。
  「李夫人武藝高強,能助王爺一臂之力,自然夫唱婦隨。」瞧觀觀拋來怨憤的一眼,他連忙改口道:「我的觀觀也不錯,這次亦跟上,真是蓋世奇女子啊!」
  「得了吧!」觀觀噗哧一笑,「說說結果。突厥戰敗……」
  「塔吉可汗獻降表,保證將來不敢再有犯唐之念,並且年年進貢珍品金帛,以銘效忠之忱。」
  「可信嗎?」
  「突厥二王子將隨李王爺回長安長居,以表真誠降服之決心。」
  「此次大獲全勝,皇上必定有賞。」觀觀側頭想了想,「你猜他大概會賞你什麼?」
  「皇上的賞賜我不會收,雖然此乃皇恩聖澤,只是我該有的都擁有了,毋需再有任何功名厚祿。」
  「嗯!身為千葉山莊的人,我贊成。」她舉起雙手。
  「嗯哼!那敢問楊小姐,打算何時真正成為千葉山莊的人?」易水半真半假地提議。
  「回李公子……」觀觀主意已打定,「楊小姐早就恭候花轎來迎娶啦。」
  「真的?」易水嚇了一跳,不敢相信。
  「不要嗎?本小姐可是挺值錢的喲!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千金』。」
  「回千葉山莊後,我馬上著手。」易水急急決定,怕她反悔。「你不能反口改變心意哦!」
  瞧他急的!觀觀暗自竊笑,原來自己真那麼「值錢」,易水大哥搶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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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50:23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千葉山莊一片喜氣洋洋,眾人忙得手忙腳亂,儘管如此,每個人臉上仍洋溢著期待的笑容。
  一大早觀觀就偷溜到後院喘口氣,因為她實在被每天絡繹不絕的人找怕了——一下子量身裁衣、一會兒挑釵撿飾,搞得她頭昏腦脹。
  她原就不拘於世俗禮儀,也不愛穿金戴玉的;在她看來,這都不如去草堆裡看香菇——不,是草菇得好。
  「小嫂子!」
  「求求你不要捉我回去。」她正趴在花叢裡玩得不亦樂乎,一見客風,不覺又想躲起來。
  「我捉你做什麼?」他被她的話搞得啼笑皆非。
  觀觀定神瞧了瞧他帶笑的臉龐,不解地問:「你不是來捉我回去量身裁衣的嗎?」
  「我才沒那麼壞心,落井下石呢!」
  事實上他還挺同情她的——講白點是「幸災樂禍」。誰教他每次都被她陷害得那麼慘,還討不回來。
  觀觀吁口氣,拍拍胸,「還好,我都快被煩死了,誰知道成個親會那麼麻煩。」
  「你以為一起床,隨便換換衣衫就可拜堂?」
  「難道不是?」
  「屆時還得大宴賓客呢!」客風大笑,「你絕對想不到那種盛大的場面,江湖各大派、黑白兩道,以及朝廷文武百官、皇族成員都會找上門來。」
  「哎——喲!」
  「千葉公子成親是大大的喜事哪!你猜皇上會不會來?」他故意再刺激她。
  「哇——」她怎麼那麼可憐?要不就是待在家中悶得快發霉,要不就是一下子諸事蜂擁而來?
  「我不要成親了!」她石破天驚地大叫。
  客風原本促狹的臉霎時僵住,「萬萬不可,你真想讓大哥摘下我的頭呀?」
  完了,玩笑開得太過火,玩出事情來了。
  「既然成親這麼麻煩又累人,不如不要的好,我寧願每天這樣憂閒地東混混、西摸摸。」
  「不——」客風趕緊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試圖亡羊補牢。「這可不行,太危險了。」
  「危險?」觀觀奇道。
  「你瞧,如果沒成親,那就名不正言不順,算不上是千葉公子真正的夫人。」
  「沒差啊,反正易水大哥一直對我很好,齊總管他們也敬我為夫人。」觀觀可不笨。
  「外頭的人可不這麼想!只要你名分未定,其他姑娘家就有資格喜歡大哥,甚至托媒求親;屆時大哥若礙於情理,不得不娶個正室,那你就慘了,由正室變小妾。」他恫喝著,暗自祈禱這些話可千萬別讓大哥聽到。
  雖然明知不可能,觀觀還是忍不住心怦怦跳,表情也猶豫起來。
  「好吧!」女人的醋桶終於戰勝理智。
  「那我們回去用膳吧,喜兒找你找得跳腳,差點去向齊大哥請罪。」他這才記起自己的任務。
  「看來最倒楣的是喜兒。」觀觀吐吐舌頭,「我只要一偷溜就害慘了她。」
  看來觀觀還滿有「良心」的哩!
          ☆          ☆          ☆
  「她是誰?」易水大哥早上進宮去,沒想到下午就帶了位姑娘回莊。她一見到觀觀,滿臉不客氣地質問。
  「不好意思,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吧!」觀觀毫不畏懼地打量這位年紀與她相仿、態度倨傲的姑娘。
  「觀觀,這位是芙蓉公主,不得無禮。」皇族的禮儀還是要遵行,易水柔聲地勸道。
  「芙蓉公主萬安。」觀觀心不甘情不願地行禮。
  「免了。皇兄,這女子是誰?」她嫌惡地皺皺鼻頭。瞧她滿衣裳的草屑,八成是個鄉下的野丫頭。
  「她是我的未婚妻。」他微笑,止不住的喜上眉梢。
  「什麼?」她杏眼圓睜。
  「也就是你未來的皇嫂。」
  「可是父皇說……」芙蓉跺著腳。
  「我沒有答應。」他淡淡地回道。
  「但父皇也沒有收回成命。」
  「皇叔知道我的脾氣。」
  「難道你不喜歡芙蓉?」她大膽地說了出來,得意地聽見觀觀猛吸一口氣。
  「芙蓉,這是兩回事。」他不願在觀觀面前說這些。
  「我不管,反正聖旨已下。」
  「芙蓉——」易水無奈地喚了聲。這刁蠻的皇妹被寵壞了,致使本質清純善良的她有點不講理。
  「我能不能問一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芙蓉水靈靈的大眼轉向她,「父皇已下旨將我許配給皇兄。」
  觀觀血色全失,驚懼地瞅著易水,「這是真的?」
  「我並沒有答應。」易水堅定的道。
  觀觀稍感安慰,但心立刻又被芙蓉的冷言剌傷。「父皇也沒收回啊!」
  「芙蓉!」他沉聲喝道,她雖貴為公主,他也容不得她如此傷害觀觀,看她的臉色都刷白了。
  「皇兄——」芙蓉委屈地喚著。
  從小易水皇兄便對她疼愛有加,今日卻為了一個小丫頭斥責她。都是她!芙蓉忿忿地看向觀觀。若非她,自己就可遂了多年來的心願——嫁給易水皇兄。
  觀觀感受得出她眼中的怨怒之氣,忍不住退了一步;她會對自己怎麼樣?
  「哼!我要回宮了。」
  「齊總管,送公主。」他也不留。
  「不用。」芙蓉怒氣沖沖地回頭,「我不會放棄的。」
          ☆          ☆          ☆
  風鈴被晚風拂得清脆作響,觀觀趴在易水胸前沉思,覺得心緒不定,好似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易水輕輕地搖晃著她蜷曲的身子,安撫著她顫抖的手腳;他知道觀觀在害怕什麼。
  「你不用擔憂,芙蓉是孩子脾氣,她說的話你別當真。」他認為這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皇叔的個性和作風他清楚,絕不會以逼害的手段凌人,不然這安定太平的盛世從何而來,正是皇叔仁德敦厚、善納建言的成果。
  皇叔那兒如此,芙蓉公主就更別提了,她向來是刀子口豆腐心,說一說就沒事;不明白她個性的人會害怕她,其實瞭解後即知她個性直爽,只是態度驕傲了點。
  「如果皇上真的硬逼你娶她怎麼辦?」她不能不擔心,自己人微言輕的,如何與之抗衡?難道真將易水大哥拱手讓人?
  「不會的。」他不以為意。
  然而觀觀心中的怯懼極深極重,「但皇上終究是皇上,誰能預料呢?」
  「易水大哥對你的心,難道你還不相信?」他深情地傾吐。
  「她當然相信,只是——一旦事到臨頭、皇命難違,縱然相信又有何用?還是得被迫分離。
  她不要失去他!她不能失去他;觀觀在心中吶喊著。但是很有可能到頭來,她仍然會失去他,仍然會一無所有;沒有了他的愛、他的關懷、他的輕憐蜜愛……
  或許她可以留住些什麼!這念頭閃電般劃亮她黯淡的心……或許還可以留住些什麼的。
  對他的回憶、對他的愛意、對他的柔情……還有,可以留下一個他的孩子。
  觀觀驀然下定決心——她要他的寶寶。
  就算她失去了所有,至少還擁有他和她的寶貝。她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易水大哥,你愛我嗎?」她深深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眸。
  「永遠。」他重重地立誓,「此心此情,天地為證。」
  「那令晚不要走。」她低聲哀求。
  易水一怔,愕然地說:「觀觀,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遲早是你的人,又何必爭……我要你留下來。」她透露出濃濃的真情,「好嗎?」
  易水的驚訝因她眸子裡的柔情而漸褪,慢慢地漾出溫柔,「你真的願意?」
  觀觀主動吻住他,任萬千情意狂湧而出。
  易水輕柔地扶她躺到床上,擁緊她溫熱的身子,一手放下紗帳,壓抑已久的情慾火熱地燃燒……
  月盈笑═清風語═織就旖旎天地醉
  縫蜷春風═纏綿蓉懷═縈系倆落英
          ☆          ☆          ☆
  觀觀的眉眼間時時漾著神秘的喜悅,也許她真的擁有一個小東西……雖然害怕那天的到來,但至少她不是全然沒有準備。
  「夫人。」喜兒氣喘吁吁地衝進來。
  看樣子她也被觀觀「調教」得毛毛躁躁、衝動冒失了。
  「什麼事?」她正和奶娘聊起往事。
  「芙蓉公主又來了!」
  「奇怪,怎麼千葉山莊老是有些鶯鶯燕燕撲上門呢?難不成李公子真是桃花不斷?」奶娘奇怪道。
  「誰教我未來的夫婿如此出色?」觀觀強自一笑。
  其實驚懼的種子已萌芽,她再也無法釋懷,灑脫地一笑置之,因為她知道這次面對的不只是心與心的拔河,還牽連一股無比龐大的勢力——皇族。
  就算父親仍在世,她也只是尚書之女,如何敵得過一國的公主?
  她相信易水愛她,可是她也知道公主不可能讓他倆順利成親的。
  「觀觀,你的臉色為何如此蒼白?」奶娘擔心地看著她。
  「我沒事,」她勉強地笑,「喜兒,公子在嗎?」
  「正和公主在前廳說話呢!他命喜兒來請夫人。」
  「我馬上去。」
  觀觀未到廳堂,已聞易水爽朗的笑聲和著一個嬌媚的聲音,兩人似乎談得不亦樂乎。
  「皇嫂。」芙蓉甜甜地喚著,倒教提心吊膽的觀觀嚇了一大跳。太陽打西邊出來啦?芙蓉公主竟友善地對著她笑?
  有問題!她本能地想著。
  「瞧你驚嚇的樣子。放心吧!我已想開了,不會再對你有偏見,父皇說我該敬重你才是——皇嫂。」她笑得燦然,卻讓觀觀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是呀!我早就對你說過,芙蓉向來有口無心的,你們以後可以多多親近。觀觀,你不是常說悶嗎?多了芙蓉這個妹妹,你就可以開懷啦!」易水溫柔地笑著,親密地摟著觀觀的腰肢,眼中釋放出愛意。
  「我可以帶你進宮玩。」芙蓉小女兒態的朝易水撒嬌,「皇兄,我很乖吧?」
  「你是皇兄最親愛的小妹妹。」他寵溺地看著她。
  如果觀觀也能和芙蓉融洽相處、親如姊妹,那就太好了——易水衷心希望親情和愛情並存。
  觀觀還是呆愣著;這是什麼情形?她漏掉了哪一幕?怎麼情況一下子好轉到這種程度?
  芙蓉公主驕氣凌人的姿態不見了,而且還親熱地拉起她的手。「走,咱們出去玩去!聽皇兄說山莊搜珍坊集了好多奇珍異寶,請皇嫂帶我去一飽眼福。」
  觀觀茫然地任她拖了出去,一頭霧水。
  易水則愉悅地含著笑容目送她們;她們若真能相處得好,那觀觀就不會再煩惱了。
  由於一下子放了心的緣故,易水竟忘了告拆觀觀,皇上已收回成命,並祝福他們的婚事。
  「皇嫂……」
  「你還是叫我觀觀吧!公主,我和易水大哥尚未成親。」
  「拜堂大典訂在何時呢?」
  「下個月十五。」
  「太好了,我一定要請父皇和母后來觀禮祝賀。」
  「你……不是不願我和易水大哥成親嗎?」
  「那是我一時氣憤亂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咦?這是什麼,好好玩!」
  「這是來自大理國的九宮鏤花球。」觀觀一邊介紹,心中暗忖:可能嗎?芙蓉的怨恙怎麼可能在短短數日內就消失了?
  她心中對芙蓉的信任仍有所保留。
          ☆          ☆          ☆
  「齊總管,最近怎麼都不見易水大哥?」
  「呃——公主來訪,公子陪她出去了。」齊英小心翼翼、關切地道:「夫人,你要相信公子,他純粹是基於……」
  「我瞭解,堂兄妹之情嘛!」只是不知為何,她心中的那股醋意和不安總是按捺不下。
  「小嫂子!」客風興沖沖地跑進來,「我要先回駐地了,等你拜堂時再回來鬧洞房。」
  俊逸的客風在觀觀面前可都是沒大沒小,半點威嚴的形象都沒有,不若平時在下屬面前的莊重模樣。
  「鬧洞房?該不會是想裝鬼嚇我吧?」
  「天呀,你就只能想到那種小把戲?」客風一副「看不起」她的表情,「小嫂子,你的古靈精怪跑到哪兒去了?」
  她一怔,對啊!為何自己完全失去舊時開朗頑皮的樣子,心中總是縈繞著淡淡哀愁?
  或許這就是易水大哥近來較少來觀華閣的緣故吧!困為她已不再可愛!?」觀觀霎時胡思亂想起來。
  客風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的戲言竟使得觀觀沉默無語,心急地道:「小嫂子,你怎麼了?」
  「楚大哥、齊總管,我最近是不是變了很多?」
  齊英和客風聞言愕然,「呃——」
  向來天真無憂的觀觀怎麼這得如此憂愁抑鬱、傷春悲秋的?這和她的本性相悖。
  觀觀將他們的驚訝當作默認,心裡難過了起來。
  「夫人,你並沒有變,只是似乎愁緒繞心……」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可愛了。」觀觀揮揮手,垂頭喪氣地踱回房內。
  客風和齊英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一回事?
          ☆          ☆          ☆
  「芙蓉,玩夠了嗎?」易水趕著回去看觀觀。
  「皇兄——」芙蓉不依地道:「你以後多得是時間陪皇嫂,怎麼?就不能撥點時間陪陪我?」
  易水微笑,「這些日子我不都在陪你嗎?」
  他就是怕芙蓉心中仍有芥蒂和怨意,因此順著她、常陪她出來遊玩,以消除她的不平衡心理。
  但是他忍不住要想起觀觀——他已經好些天沒有陪她了。
  一思及觀觀,易水心中流過一股暖流。等下個月十五成親後,他就可以一輩子呵護疼惜她,以慰這幾日來的相思之苦。
  芙蓉冷眼旁觀,心酸地想,他眼中洋溢的濃濃深情和溫柔,絕對不是因為她。
  芙蓉明白自己正在奢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情,可是這些天她是多麼的快樂呀!假裝他是自己的情人,他對她的憐愛即是真愛,感受他一貫的溫柔。
  她不想將這一切拱手讓人。雖然母后曾勸過她,她也明白皇兄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但是她仍然想行一著險棋。
  也許她會傷害觀觀,但她已顧不得這麼許多,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她勢必得昧著良心去做一些事。她不去想後果,做了再說吧!
  「好吧!那我明日教皇嫂陪我出來玩好了。」
  易水鬆了口氣,「是啊!你應核和觀觀多親近。」
  「那先逛玩了這間藝苑再回去。」說什麼也要多絆住他一會兒。
  直至月上樹梢,易水才送她平安回返皇宮,然後回到千葉山莊。
  壓抑著一顆急切想見觀觀的心,他走回自己的房室。
  孰料打開房門,就見觀觀瑟縮著身子,趴在桌上睡著了。
  易水一震,連忙輕手輕腳地抱起她睡到軟床上。
  「嗯……易水大哥,你……回來啦?」觀觀眨眨惺忪的眼睛。
  「怎麼不回房睡?著涼了怎麼辦?」他心疼地微責,「這麼不愛惜身體。」
  「反正又沒有人會在乎。」她睡意已無,哀哀自憐道。
  易水微愕,「你怎麼這麼想?」
  「你們都沒有人要理我。」她賭氣道。
  「什麼話!齊總管、關樓主和魏堂主不是都很疼你,莊內上上下下的人不是都很愛戴你?」
  「他們最近好忙。」這倒是真的,沒人有空理她。
  「大家都是為了籌備拜堂大典而忙,你不該這麼冤枉他們。」易水輕聲說道。
  「那你呢?」這才是重點。
  「我……」
  「你整天都陪著公主,乾脆娶她算了。我都不知道誰才是你的新娘。」她沉著臉。
  「觀觀——」一時之間無法說得明白,易水急了。
  「反正你已經不愛我了,」她嫉妒得口不擇言,「就遂公主的心願好了,你娶她做千葉山莊的夫人。」
  「觀觀,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易水驚惶道。
  「我不要嫁給你了。」她愈說愈氣,這些日子來的委屈教她心神大亂。
  驚懼的種子早已發芽,這幾日她又承受了冷落擔憂,整個人惱得無法做出理智的判斷和反應。
  易水也有些生氣。她可以嫉妒,但是不該懷疑他對她的愛,更不該將婚約當作兒戲,輕率地說要取消。難道她還不明白他這顆真心嗎?
  「你冷靜思考後再跟我談。」他背對著她,負手而立,氣她的不懂事。
  他幾時曾這般冷落她?易水大哥……真的討厭她了,連她的負氣話都不能忍受而不高興!
  觀觀再也不想壓抑連日來的傷心委屈,她大哭起來,邊奔出房門。「易水大哥是大笨蛋……」哭聲漸行漸遠,消失在盡頭。
  易水雙乎握拳,忍著心頭的不捨。觀觀該學著體諒他人的用心良苦。
          ☆          ☆          ☆
  易水以為觀觀只是一時意氣用事,想清楚就會沒事,第二天照常嘻嘻哈哈地在他面前蹦跳、大叫:「易水大哥,帶我去玩!」
  但是她沒有。他硬是狠下心不去找她,想讓她想清楚,沒想到她一連三天都沒有出現。
  他開始擔心——那天他的語氣是否太過分,傷到她了?當下有股衝動要趕到觀華閣,但又強自按捺住。
  或許她正在思考,徹底的省思;而且她若有事,其他人也會急著來稟告他。
  因為這層想法,易水不安卻強忍著,讓自己忙於公事和應付芙蓉——一切很快就會好轉的,他想。觀觀是個聰慧的女孩,她會懂的。
  但他不知觀觀呆坐在窗前三天,既不吃飯也不睡覺,更不讓人去稟告他。
  「我忍不住了,」見夫人憔悴至此,喜兒不顧一切地說:「我要去稟告公子。」
  「喜兒,不准去。」觀觀虛弱地喚住她。
  「夫人——」
  「觀觀呀!」奶娘也不捨地叫著她。
  「我沒關係的,求你們不要說,讓我好好想想。」
  這三天她想了很多,不盡然是鑽牛角尖,而是將自己和易水的感情做了個全盤的思考。
  她的確很不懂事,她完全能體會易水大哥的怒氣。
  一開始她來長安履約就是個錯誤。
  他原可以得到更好的伴侶——溫柔的女子、體貼的閨女、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反觀自己,不但不識大體、只會煩他,更有可能會耽誤了他的未來。
  若這次他沒有依聖旨迎娶公主,皇上會不會因而對他有所不滿?也許還會諸多為難。
  她知道易水大哥愛的是她,所以他會抗旨。但她不確定自己值不值得易水大哥如此犧牲?
  所以她必須做個抉擇,讓易水大哥得到最好的。
  他人這麼好,真的該得到最好的。
  「喜兒姊姊,公主要找夫人。」一個小丫鬢進來稟告。
  「開門迎接。」觀觀掙扎起身,喜兒和奶娘連忙扶住她。「你們先出去好吧」她直覺公主此番前來必有話要說。
  或許,公主說的話有助於她的決定。
  「觀觀,你聽奶娘說……」奶娘看她柔弱得似風吹便倒,忍不住淌下淚。她老淚縱橫地扭著手絹兒,「你千萬別想不開。」
  「喜兒,扶奶娘回去休息。」觀觀微弱地笑笑。
  「夫人——」喜兒直覺不妥。
  「皇嫂,」公主明艷光鮮地笑喚,「我來看你了。」
  但她怎樣憔悴成這樣?眼眸中充沛的生命力和開朗都不見了,彷彿一個紙人兒般虛弱!芙蓉腦中靈光一閃,這是個好機會。
  這念頭強烈地掩蓋住對她的憐惜同情;芙蓉緩緩地露出微笑。
  「我要和公主聊聊,你們先出去。」
  待屋中只剩她們倆,芙蓉機不可失,假意地說:「皇嫂,你有話要跟我說?」
  「你不也是嗎?」觀觀微笑。
  「你是想向皇嫂借皇兄幾天,因為宮中有盛會,所以……」她打著如意算盤。
  「你應該直接問易水大哥,反正前些日子他不是都陪著你嗎?」
  「總得尊重皇嫂你嘛!」
  「原來是這樣。」觀觀望向叮噹作響的風鈴,目光茫然,「你們的感情應該很好吧?否則皇上不會賜婚。」
  這番話正好遂了芙蓉的心,她得意地一笑,「當然。名為嘉獎皇兄建功,實則是……」
  「成就一樁良緣。」
  「皇嫂真是聰明人。」
  「如果易水大哥一直抗旨,那他會怎麼樣?」她問出最擔憂的事。
  難道她不知父皇已收回旨意?芙蓉暗喜。
  她故意一歎,「唉——皇兄就危險了。父皇雖然喜歡他,但聖旨既下,恐怕會時時刁難。」
  觀觀的心揪緊了,「易水大哥……」
  「皇兄也知道,但他還是選擇抗旨,真教人替他擔心!」她造作地哀聲歎氣。
  觀觀默不作聲。
  芙蓉又假意歎息,「皇兄就是這樣,搞不好他會因此失去所有的東西。」
  觀觀當然明白芙蓉說這話的用意,事實上自己也正要順著她的主意往下走。
  她心中霎時有了決定!可是她還要看見一幕才肯安心離去,那就是易水大哥和芙蓉相處的情況。
  她希望在自己走了後,易水大哥仍能獲得幸福和快樂。
  「我帶你去找易水大哥,將方纔你求我的事告訴他,畢竟決定權在他。」觀觀不動聲色地率先走出,心底的痛楚卻漸漸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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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51:03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一聲尖叫劃破夜的靜寂,頓時人聲鼎沸了起來。
  「夫人不見了!」
  易水最先驚醒,迅捷地奔至觀華閣。
  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封置於案上的書信。
  喜兒又急又驚地嚷著:「公子,夫人不見了!」
  他顫抖著拆開信——
  易水大哥:
  觀觀走了。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去自盡的,那會使你一生背負著愧疚,我不願看到這情景,所以觀觀會好好地活著。
  公主是真心愛你,以他尊貴識大體的身份也比較配得上你,更何況你娶了她就不算違抗聖旨。
  這是我最感到欣慰的一點——我總算替你著想打算了;如此一來就不怕皇上會為難你。只要你好心地替我照顧奶娘,我就更加安心了。
  易水大哥,我在最後和你見面時很感到放心,因為你見到芙蓉時所顯現的歡喜,代表以後可以和她處得很好。
  你能夠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安慰和快樂。
  觀觀
  易水猛力槌桌,「啪」一聲,桌面四分五裂,鏤葉玉珮靜諍地躺在殘桌上。
  「你真傻!」錐心刺骨的痛撕扯著他的心。「喜兒,傳我命令,教所有人到大廳待命。」
  他要把她追回來!
          ☆          ☆          ☆
  偵騎四出,千葉山莊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公子,」齊英清瘦的面孔流露憂心,「我們已傳令各駐地和江湖各大幫派幫忙找尋夫人,你別再悶悶不樂,憂心忡忡了。」
  「你不會瞭解我此刻的感受。」易水音□地道,俊逸的臉龐微露疲勞,手輕撫著那方玉,若有所思。
  齊英歎息道:「我們都相當喜愛夫人,失去了她,莊裡一片死氣沉沉,彷彿了無生氣。」早就習慣莊內洋溢著她親切爽朗的大呼小叫,和橫衝直撞的身影。
  他喟然又道:「請公子珍重,否則找回了夫人卻病倒了公子,那就……」
  「那也是我活該!這些天我陪芙蓉四處遊玩卻不陪她,讓她懊惱在心——但我不但不體諒她惶恐的心情,還一味就著自己的心意而譴責她……」他握緊拳頭,痛心地責備自己。
  喜兒告訴他,觀觀三日沒有進食也沒有休息,而自己在見到憔悴的她時竟然還壓抑著擁她入懷的衝動,殘忍的只和芙蓉說話。
  這給她多大的刺傷啊!他這才領悟當時她臉上那抹淒然。
  易水冷汗涔涔,如果沒有辦法找回觀觀,他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          ☆          ☆
  觀觀就像在世間消失了似的,任動員多少人搜索仍遍尋不著,偵騎足跡甚至遠至大漠。
  齊英等人看著來愈抑鬱的公子,心裡急得不得了,可是個個束手無策。
  「三個月了。」易水遙眺遠方青山,喟然歎道。
  他的快樂和生命力偏僻都隨觀觀的離去而點滴褪盡;三個月來,不曾見過他的笑容。
  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觀觀走了,那麼生活中再無值得歡喜和鼓舞的事。
  「皇兄,他們總不讓我見你……」芙蓉喝著一旁的齊英,「你太大膽了!」
  「齊總管,」他手一揮,「讓她進來。」
  「皇兄,你幹嘛都不見我?」她哮嘴高聲嚷嚷。
  「我這些日子以來誰都不見。」他黯然道。
  「因為觀觀的離開?」
  易水不說話,心中隱隱抽……
  「我已無心再理會世事。」易水歎道。
  「那她一天不回來,你便一天抑鬱過一天?」
  易水無語,只是盯著一方鏤葉玉,教芙蓉又氣又急。「你要替她陪葬嗎?」
  他臉色乍變,「不要說不吉利的話。」
  「不吉利?說不定她真的已經死了。」她氣得口不擇言。
  易水大為震怒,「住口。」手一拍,花幾立裂。
  芙蓉一愕,驚懼地喃喃:「皇兄……」
  她從來沒見過盛怒的他,皇兄向來溫柔謙和、斯文儒雅……
  「皇兄……」芙蓉潸然欲泣。
  原以為觀觀走後,她就有機會乘虛而入,沒想到逼走了觀觀,皇兄竟變了個人……難道觀觀對他真的這麼重要?
          ☆          ☆          ☆
  易水千算萬計,大隊人馬關山萬里地尋找,獨獨漏了一個地方——長安。
  除了初步的搜尋外,便未再深入探查,因為他們認為觀觀在長安並無熟識之人,所以必是遠走他鄉。
  然而,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觀觀不但留在長安,更藏在一處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所在——珠寶巨賈吳大富府內。
  「夫人……這樣做好嗎?」吳大富乍聽觀觀的要求時,頗感遲疑。
  「你不肯幫我這個忙?」除此之外她再無去處。
  「不是不肯,而是……我不忍心。」吳大富友善地說:「公子於我有恩,何況夫人這麼做將令公子傷心,我實在不忍也不能如此待他!」
  「爹,上次承蒙夫人求情,否則孩兒恐怕一命休矣,我們要還她這份恩情。」吳金城受了那一次變故的刺激,痛改前非,整個人變得誠懇謙虛,不復見往日的輕佻浮華。
  這轉變使得吳大富大為欣慰,同時十分感激易水與觀觀。此番觀觀則來求援,他又如何能不答應?「夫人,你就放心地留下來吧!」
  「多謝吳老爺。」
  她前來投靠時本來還擔心吳金城賊性不改,但現在可以安心了。
  聽聞千葉山莊偵騎一批又一批遠訪,卻都無功而返,她絲毫沒有得勝的喜悅,因為——住得愈近愈想念易水大哥。
  尤其在知道自己並未懷有易水大哥的孩子時,觀觀更加沮喪,唯恐聽到千葉山莊傳出喜訊。
  傷心和憂愁籠罩住她,往日的活潑與古靈精怪一點一滴地死去。
  吳氏父子十分體諒也體貼她,不但不來打擾她,更教婢女們要慇勤服侍「遠房表小小姐」。
  時光荏苒,三個月眨眼即過,此際已是初秋時分。觀觀十分想念奶娘跟喜兒,更加情不自禁地想著易水。
  「夫人,你終日眉頭深鎖,日漸憔悴,不如向公子澄清誤會?」吳大富一直以為她是因為和易水吵架才避離千葉山莊,如今見她容顏憔悴,不忍地好言相勸。
  「不。」她淒涼一笑。
  回去就前功盡棄了。雖然她被相思苦苦折磨著,但她仍要咬緊牙關撐下去,相信再過一陣子易水大哥迎娶公主後就會將她忘記,屆時她便可偕同奶娘返回蘇州。
  觀觀忽然靈光一閃,她這麼想念奶娘,大可偷溜回去看她啊,只要不讓人發覺就好了。
  「夫人,你當真心意已決?」吳大富喟歎。
  觀觀猛然抬頭,「吳老爺,你可否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協助我回千葉山莊探望奶娘。」她眼睛一亮,回復了精神。
  「你肯回去了?」他大喜,樂於見到她和公子和好。
  「我要從後門偷溜回去,你幫我。」
  「啊?」吳大富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被她搞糊塗了。
  「我想回去看看奶娘,所以請吳老爺……」她一一叮囑細節,吳大富頻頻點頭稱是。
  「行得通嗎?」他還是希望夫人能光明正大地回千葉山莊,別偷偷摸摸的。
  「請你幫我這一回好嗎?」她眼中熱烈的懇求之色令他不忍拒絕。
  「好,我即刻去辦。」
  其實辦法就是——觀觀打扮成送魚貨入莊的漁娘,因為吳大富財大氣粗,交代魚行必不敢不從。只希望送魚混入之際,別被精明的守衛識破了。
  雖然有點冒險,但總算是個好辦法,只要別讓人發覺她的身份,她就可見到奶娘了。觀觀興奮地期待著……
          ☆          ☆          ☆
  易水將全副精神投注在公事上,不懈地工作著,但工作可消耗他的時間,卻消耗不了他的思念;每當午夜夢迴,他總是無聲地喟歎著……他還是終日乞求上天垂憐,能讓他找到觀觀。
  只要她還在這世上,他就有一分希望,縱然要耗盡一生的時間,他也在所不惜,只盼能覓得她的芳蹤。
  「公子,公主來訪,芳駕已至緣緣堂。」
  正在廳中商議公事的眾人紛紛皺緊眉頭。公主欲取代觀觀地位的企圖十分明顯,因此千葉山莊上下人等都對她反感至極,見到她個個都臭著一張臉,教芙蓉生氣卻又不能發脾氣——千葉山莊的人不把她的身份看在眼內,她就算想使性子也沒用。
  易水面無表情,「請公主等一下,我一會兒就過去。」
  芙蓉在緣緣堂等得焦急又煩躁,可是她不敢像之前那樣仗著身份亂闖亂撞,生怕冷如冰的皇兄把她丟出山莊。
  久候不見易水,她終於在裡頭待煩了,忍不住出來透透氣。
  穿越精緻典雅的曲廊,她打算到奇花妍麗的園裡撲蝴蝶,一路上僕役來來往往,卻連正眼也不瞧她,迎面而來的這個婢女更是神色倉皇地撞上她。
  芙蓉滿腔怒氣倏地爆發,一把抓住這個頭低垂、掙扎不已的女子大罵:「好大的膽子,竟敢冒犯本公主!」
  觀觀暗自叫苦,誰不撞偏生撞上她,這下可糾纏不清了。
  「大膽奴才,本公主在跟你講話!」芙蓉潑辣地搖晃著她,欲逼使她抬起頭來。
  千鈞一髮之際,觀觀逼不得已只好抬腳踹向她,掙扎開來後連忙拔腿就跑。
  芙蓉氣昏了,大喊大叫:「來人啊!抓奸細,把這個賤婢給我捉起來——」
  「我會被你害死啦!」觀觀左鑽右鑽地找出路,可是沒想到聞聲而來的追兵那麼多,她甚至都聽到了斥喝的聲音。
  完了,該不會連弓箭手都出動了吧?她可不想在還沒看到奶娘前就被射成刺蝟。
  易水等人也被驚動,飛快地施展輕功來到後花園,只見一大群僕役和守衛正在追逐一道匆忙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對莊內的地形十分熟悉,只見她左拐右轉的,每每都能在緊急間乘隙脫逃。
  豈有此理,千葉山莊哪裡容得人如此放肆?
  易水眉一皺,關天雄會意,快捷地閃身而出,三兩下就擒住那人。
  觀觀眼見逃不了了,索性蹲下身子——多拖得一刻鐘也是好的!
  心裡咒罵著該死的公主,她認命的一動也不動。
  真是老天作弄,她原本打算偷偷摸摸卻變成了轟轟動動。
  看著這個粗布荊裙的女子背影,關天雄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沉吟地思索著……
  芙蓉哭哭啼啼地向易水哭訴:「皇兄,這賤婢太過分了,竟敢踢我……你看,她的鞋印還印在我的裙襟上呢!」
  由於易水離她較遠,觀觀在無計可施之下細語道:「關樓主。」
  「你……夫人?」關天雄一愕,冷厲的面孔為之一變,「夫……」
  「小聲一點,別讓他們認出來,我求求你啦!」她怯怯地抬頭眨眼。
  「可是……」
  「我是偷溜回來探望奶娘的,不想讓人知道,拜託啦!」觀觀動之以情,小臉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但是……」
  「就算觀觀求你,我知道你最好了。」她撒著嬌,偷眼看向易水大哥和芙蓉公主。
  「夫人……」
  「我要爭取時間,快,再遲就來不及了。」
  「關樓主,將那女子押來。」易水冷冷的聲音傳來,顯然是被公主纏得不耐煩了。
  「關樓主——」觀觀急得淚光瑩然。
  關天雄陷入兩難的情況中,一方是疼愛的夫人,一方是敬重的公子,他該怎麼做呢?
  他作了決定,「夫人,抱歉了!」一手拂過她的昏穴,她立時昏睡過去。
  為了公子和她好,關天雄認為不宜隱瞞。
  「公子,我點了她的昏穴。」他攔腰小心翼翼地抱起昏睡的觀觀。
  易水不明白他在搞什麼鬼,微蹙著濃眉,「關樓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啊!我還沒治她犯上之罪呢!」芙蓉氣呼呼的。
  「是夫人。」
  「什麼?」眾人驚愕地圍攏過來,關切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尤其是易水,不敢置信卻又萬分驚喜,顫著手接過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
  「老天垂憐我,老天垂憐我……」他激動地喃喃道,眼眶中不輕彈的淚水盤旋。
  「恭喜公子。」齊英率先賀喜,喜悅漾上每個人的臉。
  芙蓉卻是氣悔交加地在他身後直跺腳。
          ☆          ☆          ☆
  易水愛憐地輕撫觀觀細緻卻憔悴的臉龐、緊緊闔上的雙睥、小巧的鼻子和嫣紅嬌艷的唇瓣。
  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啄了一下,怔怔地瞅緊她,絲毫不肯移轉眸光。
  這三個月來她想必受了很多苦,孤身一個人過日子……一想到這他就心痛。
  她該是讓人疼的呀!他的觀觀!易水握緊她的纖手,懊悔不已,該死、該死、該死!
  笨觀觀、傻觀觀、呆觀觀……她早醒來了,正拚命地暗暗責怪自己。
  如果她安安分分地乖乖待在吳府就好了,一輩子不再踏進千葉山莊,也就不會被發現。
  雖然她得償內心的相思苦,安撫了自己想他想得快發狂的心,可是這不是又走回頭路了嗎?又將自己和易水大哥逼到進退兩難的死巷中。
  怎麼辦?她有心成全他們,為何老天偏偏要作弄她,讓她又看見他?
  她該怎麼辦?易水大哥的前程和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絕不能被她所毀。
  「觀觀!你醒了?別裝睡,你的眼皮子正在顫動,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她鼻子一皺,他總是曉得她想幹什麼!
  看來是瞞不過了,既然一片苦心注定付流水,那就把一切講清楚吧!
  反正這些日子以來,那傷口不知發作過幾回,再痛一次又有何妨?最壞的情況不過如此,她已厭倦再逃避了。
  她堅定地睜開雙眸,望進那對自己不知魂縈夢繫過多少回的深邃眼眸內,裡面依舊蘊滿深情的愛意。
  「觀觀,你真是教易水大哥想慘、找瘋了。」他緊緊地將她攬入溫暖的胸膛中,音□低沉地說道。
  「我何嘗不是,」呼吸著那熟悉的氣息,觀觀的淚水潰堤而出。
  「你狠心的一走了之,教我該如何自處?」他回想起那段痛苦、生不如死的日子,黯然神傷地問。
  「對不起……」她察覺出他深刻的哀楚,頓感不捨,沒想到自己一番美意竟造成他莫大的悲慟和哀傷。
  「回來就好。我也有不是。」他責備著自己的粗心大意和不體貼。
  「不,都是我……我害了你。」
  「害了我?」
  「難道你不在乎皇……」
  「觀觀——」在門外關心地探頭探腦的奶娘和喜兒,終於忍不住而出聲。
  「奶娘。」觀觀掙扎著欲下床,卻為易水攔阻,「別動,你多休息會兒,我讓奶娘進來陪你。」
  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她身畔,讓她們歡喜地聚首。
  望著高掛的月牙,他吁了一口氣。總算盼到她回來了,這次他絕不再讓她有機會溜走。
  「齊總管,派人保護夫人,但別讓她發現。」
          ☆          ☆          ☆
  意外的是,觀觀再度消失了。
  保護她的兩大高手被發現陳屍花園中,由他們身上的傷痕看來,顯然是高手所為。
  是誰有這麼好的身手和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千葉山莊殺人擄人呢?易水擔憂之外更是大發雷霆。
  昨晚他蒙聖上召見,直至三更才回來,沒想到莊內就發生了這種事。
  一干守衛是幹什麼去了?就算無法攔阻來人,至少也該做到示警啊!
  「屬下該死!我們幾人在廳中議事,沒想到竟讓歹徒有機可乘。」齊英和魏百渝、關天雄惶恐地跪下領罪。
  「來人身手奇快,待屬下聞訊趕出時已杳無蹤影,顯然輕功絕頂。」
  「草上飛燕奇、懾雲者江歎,以及風客聖三都不可能,他們皆是公子的盟友摯交,剩下有嫌疑的就是排行第五……」
  「騎龍盟的任劍輝。」易水冷冷地道:「前次戰役中並未見到這位二當家,極有可能便是這尾漏網之魚所為。」
  「他如何得知公子不在,而且將我們一月一度商議會談的時間拿捏得如此之準?」
  「他顯然伺機很久了,忍耐了半年才一舉出擊,成功地擄走觀觀。」易水哼了一聲,
  「可見咱們千葉山莊的守衛已然鬆懈,才會發生這種事。」
  「屬下明白,即日起加強戒備。」齊英戰戰兢兢地說道。
  「傳令下去,找出他可能的落腳處,並且迅即回報,千萬不能打草驚蛇,切記!觀觀的安全為至上。」
  「是。」
  如果他敢動觀觀一根寒毛,易水誓言將他碎屍萬段。
          ☆          ☆          ☆
  「你這個卑鄙小人,捉我這個弱女子算什麼英維好漢?不要臉。」
  「閉嘴!」
  「還怕人家講,你本來就是嘛!」
  任劍輝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捉錯人了,這個「瘋婆娘」真的是李易水的愛侶嗎?
  一路上就聽她嘰哩呱啦地罵個不停,不但沒有尋常女子的軟弱姿態,更不見一般女子的哀求懼怕,任劍輝不禁懷疑起她的身份。
  「你那是什麼眼神?」
  「你——真的是楊觀觀?」
  「我如果不是,你幹嘛捉我?」
  「你真的是李易水的未婚妻?」
  「當然。你幹嘛搖頭?」
  「李易水怎麼會看上你?」
  「嗯!你太過分了哦,我有什麼不好?」原來是對她有所懷疑。觀觀瞪著他,真是太傷她女性的自尊心了,「不然你心目中的千葉夫人是何等模樣?」
  「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
  奇怪了,自己為什麼和她談起這些?他們的立場是敵對的,應當彼此仇恨,怎麼會……
  任劍輝奇怪地想。
  「你懂什麼?」觀觀大發嬌嗔,「我這型的奇女子百年難得一見!」
  說的也是,這等瘋丫頭的確不多見,他默然。
  「我說你其實本性不壞,為什麼要做這種壞事?」尤其脾氣一等一的好,任憑她嘮叨也不回嘴。
  「你是千葉公子的未婚妻,我是騎龍盟二當家,自然勢不兩立。」他遙望天際喟歎。
  雖然騎龍盟所屬多殘暴兇惡之徒,但鐵大哥一向對他很好,視他如手足,並提攜為第二把交椅,這份恩義他豈能不報?
  「騎龍盟?你是脫逃的叛逆?」觀觀一驚。
  無怪乎她自認平時並沒有招惹欺壓什麼人,竟然還會被人擄走,原來是因為這樣!
  「騎龍盟二當家,任劍輝。」他報上名來。
  「你還好意思說?」觀觀雙手叉腰,「奇怪了,你們明明是叛國助敵的壞人,竟然不思悔過,還敢擄人報仇,丟臉啊!換做是我,早就一頭栽下河去,哪還敢如此理直氣壯地要挾別人。」
  我並不理直氣壯!任劍輝無言以對。
  當初他因反對此舉、規勸大哥不成而憤然離幫——他不能幫助異邦來攻打本朝,那是不忠,有違俠義和道德良心——因而逃過一劫。
  但是他可以不參加叛國之舉,卻不能不替鐵大哥報仇,江湖中人講的便是快意恩仇。
  觀觀瞧他臉色變幻、感歎不已,直覺他並非好佞之徒。
  「其實你長得並不像壞人,就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吧!」她好言相勸。
  「你餓了吧?我去叫店小二送飯菜來。」他顧左右而言他,不再和她說下去。
  「坐下。」她大喝,任劍輝本能地坐回原位。「你好沒禮貌,姑娘我在和你說話呢!」
  他啼笑皆非,究竟誰才是俘虜?
  「心中充滿那麼多仇恨是不好的。」她又開始說教了。
  任劍輝欲恫喝她,故意冷酷地道:「不關你的事!你最好乖乖地等李易水來救你,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對你不客氣。」
  觀觀哪會被他嚇唬住?她可是有名的「不知死活」。「有啥好不客氣的?你是堂堂男子漢,哪會自毀形象地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這會兒她倒成了「弱女子」了!
  任劍輝沒想到她竟能視破自己的恫喝,因而暗暗歎氣,任憑她嘮叨下去。
  「我知道你是報仇心切,可是也不能這樣不顧一切,還殺了兩條人命。唉!你們這種江湖中人真是……」
  「你不懂。」鐵大哥縱有不是,也不該落得如此下場,這個仇他一定要報,要讓李易水血債血償。
  「我是不懂,因為我心腸沒你那麼狠。」觀觀歎口氣,試圖勸阻他走上絕路,「你不要這麼傻了,易水大哥一來,你會死得很慘喲!再考慮一下吧。」
  「他來正好遂了我心意。」他眸光一閃,映出決心和恨意。
  觀觀不忍見到發生流血事件,更不願易水大哥為她冒險或受傷,因此她「信口雌黃」道:「他不會來的,你死心吧!」
  「不,他一定會來救你。」任劍輝篤定地說:「你是他深愛的未婚妻,依千葉公子的個性,怎麼可能不來救你?」
  「那你的消息顯然太不靈通了,難道你不知當今聖上下旨將公主許配給他?」說到這事她的心便痛苦不堪。
  不是已收回聖命了嗎?任劍輝蹙眉,難道皇上又重新降旨?為何他沒有收到消息?
  「所以羅!你擄我根本沒有用。」她聳肩,試著表現無所謂,但還是忍不住黯然。
  「你總算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依他的個性,不可能不來救你。」他雖然訝異,但仍肯定李易水必然會來。
  看來她的說詞沒啥說服力,觀觀歎口氣,「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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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你死心吧!他不會來的。」
  「我不信。」
  「他真的不會來涉險啦!」
  「不用說了。」
  「他……我覺得好奇怪,為何變成是你意志堅定地冀望他來?」
  「你別想說服我死心或放你走。」
  「我何苦浪費這個力氣?每天有得吃、有得喝,我幹嘛要你放我走?」她想得多開呀!
  「你……」
  「剛好乘此機會順道遊玩雲南,我沒損失啊!下次有這種好事你可以再找我。」
  任劍輝快被她逼瘋了,這位俘虜看準他不會動她,所以有恃無恐的什麼話都敢說,拚命想說服他瞭解自己的行為是多沒意義。
  他揉揉眉心,這比教他面對千軍萬馬還難,更氣人的是他真的不忍心傷害她。
  「用膳時間到了嗎?」她支著下顎問。
  任劍輝微皺眉,「你等等。」隨即鎖上門,向店小二拿取食物去了。
  他對她愈來愈沒有警戒心,也許這是溜走的時機。
  觀觀撩起裙擺,小心翼翼地推開窗子爬了出去,幸好這家客棧只有三層高;她深呼吸,試著將這想做平常爬的大樹,匍匐前進越過另一家米糧店的屋簷,一面咬緊牙根希望尚未被他發現。
  「你要到哪裡去?」
  觀觀猛然抬頭,訥訥地說:「我……想出來透口氣……幹嘛?不行呀?」
  「你說呢?」任劍輝抱著雙手站在她面前,「透口氣?」
  「小氣鬼,跟個牢頭沒兩樣。」她喃喃自語,索性站起身來,「好了,外邊空氣十分不錯,我們回客棧吧!」
  一皮天下無難事,這已成了她的座右銘——死不認帳。
  任劍輝真是啼笑皆非,她姑娘真以為是來玩的?他本來就是看管她的「牢頭」!
  李易水怎麼受得了她?雖然她個性直爽又樂天風趣,但是有時實在太聒噪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倒寧願自己沒有擄她。
  「看什麼?」她踹踹腳下的瓦片。
  老羞成怒的她臉都漲紅了,氣呼呼地跳過牆返回客棧,一時倒也沒去注意危不危險。
  「飯菜呢?」她大小姐還真不是普通的厚臉皮。
  任劍輝暗暗歎了口氣,他真的很希望李易水快點找上他,解決這樁恩怨,否則他是休想輕鬆了。
          ☆          ☆          ☆
  「公子,有消息了。」
  「說!」
  「在滇境。苗雲幫發現了任劍輝的蹤跡,飛鴿傳書來報。」
  「教苗雲幫盯住他們,我們快馬趕去。」
  易水率同關天雄快馬加鞭地趕往雲南。
  「任劍輝在江湖上的名聲不惡,雖是騎龍盟的二當家,可是向來善惡分明且頗有俠義之風,夫人在他手裡必不會有所損傷。」
  「我明白,他只是想利用觀觀來誘我出面。」
  「任劍輝……」關天雄欲言又止。
  「關樓主,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認為我應該饒恕他?」
  「屬下斗膽,只要他沒有傷害夫人。」
  「英雄識英雄,他的確值得惺惺相惜,不過你可知道他這次不是來交朋友的?」
  「他是來報仇的。」
  「鐵沐與他情同手足,縱然犯了叛國通敵之罪,但任劍輝是重情義之人,必然會不顧一切地替他報仇雪恨。」
  「他實在太不智了。」
  「被仇恨蒙蔽理智的人往往想不到這麼多。」
  「公子,可要投宿一夜?你已好幾天沒歇息了。」
  「觀觀一日沒救出,我如何能安心歇息?」
  「是。」
          ☆          ☆          ☆
  「皇兄不在?那觀觀呢?」
  「也不在。公主有事嗎?」
  「你們總是攔阻我找皇兄,是何居心?」
  「請公主另日再來。」
  「哼!我會告訴皇兄的。」芙蓉怒氣衝天地離去。
  齊英鬆了口氣,沒有人吃得消這刁蠻公主的潑辣個性,比較之下還是觀觀夫人能體恤下人。
  「齊總管,夫人會沒事吧?」喜兒憂心忡忡。
  「公子親自出馬,她一定會沒事的。」他非常有信心。
  「唉!真希望夫人早日回來。」
  「喜兒,你回去陪奶娘,安慰安慰她,否則依她的身體可禁不起成日以淚洗面。」
  「喜兒知道。」
          ☆          ☆          ☆
  芙蓉回宮後氣得胡亂摔東西,教一干太監和宮娥嚇得瑟縮在旁,不明白一向天真活潑的公主為何變得如此暴躁。
  「母后——」她撲向一名匆匆趕到的宮裝麗婦懷裡,委屈地抽噎起來。
  嫻雅溫柔的皇后微微一笑,細心地拍撫她,「怎麼了?芙蓉。」
  「母后,我要你下令捉拿千葉山莊裡的人。」
  「芙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皇后柔和的面色一沉。
  「我當然知道。」她忿忿道,流露出被寵壞的驕縱個性。
  皇后輕聲卻堅定地說:「不行。」
  「女兒不管,你都不知道山莊內的人有多可惡,冷冰冰、凶巴巴地對我,我是堂堂的公主呢!他們竟敢……」她嘴巳嘟得老高,氣憤地說。
  見不著皇兄已是滿肚子火了,又一再被那些低三下四的人所漠視,教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芙蓉,不是母后要責怪你,你的性子真的要改改,多學學你父王,他身為一國之君尚且謙懷待人。」
  「可是我……」
  「你的性子母后還會不知道嗎?想必是你出口就咄咄逼人。你的個性善良純真,卻驕縱傲人。千葉山莊內的人大都是血性漢子和江湖中人,一向不畏強權,你想他們可能因為你的身份而讓步嗎?」
  「那就對了,母后,他們絲毫不將皇室放在眼裡,這還有王法嗎?」她說什麼也要出這口氣。
  「芙蓉,你在宮中可曾聽說過千葉山莊恃功自大,擾亂朝綱?」
  「呃……沒有。」
  「非但沒有,他們還跟隨易水效忠朝廷,不知替皇上做了多少事卻又不求賞賜。這些江湖豪傑不貪功名利祿,只願身無牽絆,就跟你皇兄一樣,這是國家百姓之福啊。」皇后苦口婆心地分析給她聽。
  「母后,為何你度量如此大?」
  「前朝暴隋用強壓手段統治人民,因而導致民怨四起,終至亡國;有此前鑒,難道我朝還不能警惕,真正地愛護百姓嗎?」皇后輕喟,「所謂苛政猛於虎,百姓若在暴政之下飽受荼毒,自然會揭竿起義,然而若是在仁君明政下生活,又怎麼會有怨言、會有反意呢?你父皇十分明白這個道理,因此時常告誡,就連皇族子弟也得敬民愛民,絕不可恃權欺壓百姓,難道這些你都忘了?倘若今朝你為一己私慾即任意欺凌百姓,那往後還有誰會信任朝廷,服氣皇上?」
  「這……」芙蓉聽得冷汗涔涔。
  「芙蓉,你是個聰明的好女孩,應該知道你不能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尤其是千葉山莊,你忘了那是你皇兄的基業嗎?若毀了,那易水又會如何?」她點醒芙蓉。
  「他會恨我一輩子。」芙蓉吸了口氣。「幸好母后提醒了我,否則……」
  「你也不小了,不該再這麼任性、鬧脾氣。」
  「可是……」
  「我知道你很喜歡易水,只是感情是最不能勉強的,我和你父皇都不希望你們不快樂。如果勉強易水娶你的話,這將是個悲劇,母后和你父皇當年就差點……」
  「咦?」
  發現自己說溜了嘴,皇后臉一紅,「你明白了就好。」
  「母后,當年你和父皇究竟是怎麼認識的?你們至今仍非常恩愛,想必從前也有段轟轟烈烈的故事吧?」芙蓉好奇地追問。
  「這是多年前的事了……改天母后再說給你聽吧!」皇后羞得趕緊找機會「落跑」。
  「母后——」芙蓉跺跺腳,不依道。
  「你還是去問你父皇吧!」
  敢情他們當年的情愛糾葛真的熱切到連皇后都不好意思在兒女面前提起?
          ☆          ☆          ☆
  「你幹嘛整天盯著我?沒別的事好做嗎?」
  「免得你又想出去『透口氣』。」
  「放心,我若要出去一定會知會你一聲的。」
  任劍輝面無表情,顯是懷疑她話中的可信度。
  「求求你出去吧!我可不想整天被一個陌生人盯著,實在有損我的名節。」開玩笑,她好歹也是個「千金」,有一定的「矜持」;更何況,如果被易水大哥誤會了怎麼辦?那她真是跳進西湖也洗不清,屆時她即使不想離開他也不行了。
  「你現在才考慮到這點?」
  「走啦!討厭!」那是什麼表情嘛!
  任劍輝聳聳肩,退出房間前還不忘問道:「你會再出去『透口氣』嗎?」
  「砰!」茶杯飛撞上及時合上的門扉。
  「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易水大哥和他刀刃相向,拚個你死我活嗎?」她踱著方步思考。
  雖然她挺討厭這個冷得像冰塊、又精得跟狐狸一樣的「綁匪」,還是不忍見他被易水大哥一劍「卡嚓」掉——誰教他長得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如果他長得蟑頭鼠目、言語令人生厭也就罷了,偏偏他生得一表人才且行事嚴正,並未對她亂來或是刑求,而且凡事都依她,更讓她每天吃得好、睡得飽;所以他要是「翹」掉了挺可惜的。
  那該怎麼阻止這場決鬥呢?
          ☆          ☆          ☆
  「他們已經到了。」任劍輝冷漠又急切地將她捆綁起來,不顧她的抗議掙扎,「起來,我要帶你到松林赴會。」
  「不要綁得這麼緊嘛——」觀觀踢著腳,「會痛囉!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放棄這場決鬥?」
  他面無表情地說:「你會很安全的。」
  「喂!」她又抗議,咕噥道:「你以為在扛米呀!」
  「閉嘴。」雖然他知道這實在是種奢求。
  不出他所料,觀觀果然一路叨念他直到松林。
  「觀觀——」易水歡喜地叫了一聲,眉宇間儘是關切。
  「易水大哥,你來啦?」她想慘了他,一時之間忘了要繼續嘮叨任劍輝。
  「任劍輝,放了她,你的目標是我。」易水斂氣沉神,冷冷地道。
  關天雄則是伺機以待,準備搶救觀觀。
  氣氛冷凝起來,兩人緊繃得一觸即發。
  「我知道也許勝不了你,可是能讓你多淌出一滴血,也就多安慰鐵大哥一次。」任劍輝濃眉揪緊,沉聲道。
  「我會給你一個公平比試的機會。」
  任劍輝知道自己絕對贏不了李易水,但是他有同歸於盡的決心。
  就在劍拔弩張、即將短兵相接之際:
  「易水大哥,別殺他。」觀觀突然大喊道。
  「觀觀?」
  「他不是壞人,不能就這樣殺死他。」
  「我們之間的恩怨毋需你插嘴。」任劍輝冷聲喝道,但心中有絲暖意——世上尚有關心我的人?
  「觀觀,他的心意已決,你又何必替他求情?」
  「你不懂啦!他……」
  「莫非你們……」不可能,他的觀觀絕不可能會變了心。
  「你想到哪兒去了?」觀觀沒好氣地說:「我有我的打算啦!」
  「李易水,你不敢動手?」
  「你放了她,我就遂你心願和你一決勝負。」
  「是生死。」他臉色森冷。
  「好,我都奉陪。」易水瀟儷一笑。
  既然觀觀沒事,他就可放心地陪他過兩招——任劍輝雖然身手高超,但是易水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對手。
  「易水大哥,你要手下留情。」觀觀眨眨眼。
  易水微笑,只要觀觀沒事,天大的事都能商量。
  任劍輝微一擰眉,青光上閃,已然迅捷出手。易水的緬鋼軟劍自袖中彈出,宛若騰天青龍般地飛身迎上」。兩人化成兩道灰影纏鬥。
  觀觀看得口瞪口呆,若不是被綁著,她一定會拍手叫好,吶喊助陣。
  「夫人。」關天雄身形一移,迅速來到觀觀身旁解開繩索。
  「關樓主,好久不見!」她忙看看戰局,心不在焉地打招呼。
  「夫人,退後一些;我怕劍氣會傷了你。」
  勝負瞬間立現,一陣打鬥事,李易水神態自若地負著雙手,軟劍已收入衣袖中;昏厥在地的任劍輝則雙眸緊閉,發亂衣破。
  「易水大哥——」觀觀興奮地飛撲向他。
  易水敞開懷抱,緊緊地摟住心愛的人兒。
  頓時,氣氛轉為旖旎柔情……
          ☆          ☆          ☆
  觀華閣明燈再燃,充滿溫暖氣息。
  「你在想什麼?」易水笑問。
  瞧她愣愣怔怔的,神魂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我決定了。」觀觀一拍手,猛然叫道。
  易水淺笑,「你又決定了什麼?哪個人又要被你設計啦?」
  「不是,你當我那麼壞心眼?」觀觀瞪他一眼,「我是決定了一件事。」
  「哦?」看她正經八百的模樣,此事必定非比尋常。
  「我要為愛戰鬥,不管皇上如何反對,我誓死和你站在同一陣線,芙蓉公主休想奪走你。」她意志堅定地大嚷。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別離相思,觀觀瞭解到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再退讓逃避。人生苦短,只要能和相愛的人廝守,便是一刻一宵也好,絕對別再浪費虛度了。
  易水一怔,「皇上反對?」
  「他反對你娶我或執意要將芙蓉嫁給你都無所謂,我絕不再逃開或認輸,哼!我不相信芙蓉打得過我。」
  她孩子氣的口吻讓易水為之失笑,隨即又皺起眉頭。「難道……你還不知道皇上早已收回成命,不再執意將芙蓉許配給我?」
  「皇上收回成命?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觀觀驚訝地問。
  「我沒有告訴你嗎?」易水奇道:「在你出走前啊!」
  「沒有!」她大喊,「可是為何芙蓉還跟我說,你不娶她便是違抗聖旨,將難逃重責?」
  「信口雌黃。」易水忿忿道:「笑蓉豈會不知皇上已降旨收回成命?」
  她支著下顎深思,突然叫道:「我知道了,原來如此。她的用意是……」
  易水顯然也想到了,冷冷地說:「讓你誤會而遠走他鄉。」
  「屆時她便有機可乘。好好哦!」觀觀嘟起嘴,「她利用我的自卑感讓我自動退讓,而我真是豬腦袋,竟然上了她的當。」枉她自稱「孩子王」,一肚子鬼主意,竟然如此輕易就上當,真是太丟臉了。
  「芙蓉真是太過分了,我一定要好好責問她一番。」他怒道,就因美蓉惡意挑撥,造成了他倆數月的痛苦分離!
  「人家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你怎麼教訓她?」觀觀雖然大為喝彩他的主意,卻頗感懷疑。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要犯了錯都需負起責任。」
  「你是認真的?」觀觀瞅著他深鎖的眉頭。
  「你不必煩心這個,交給我處理就好。」他向她深情地一笑,「最近你吃苦受罪了,得好好補補身子才是。」
  「補?不用了吧!在雲南時我每天都吃得飽飽的,絲毫沒挨餓。」說著她突然想起好心的「綁匪」,「你沒有對任劍輝怎樣吧?」
  「他很好,我將他安置在留緣居。」易水點點她的鼻頭,「你以為我會對他怎樣?」
  「你——會對他很好很好呀!」她淘氣地笑道:「易水大哥該不會是以為觀觀懷疑你的為人吧?」
  易水哈哈朗笑,「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          ☆          ☆
  觀觀輕快地蹦跳著,一路往留緣居行來,一貫活潑開朗的性子,再加上心無煩憂的飛揚心情,她渾身散發著快樂的氣息,充滿活力與生氣。
  「任大哥。」
  「哼!」一身藍衣、微顯憔悴的任劍輝不悅地冷哼。
  「火氣別那麼大嘛!」她笑瞇瞇的。
  「階下囚豈敢造次?」他冷聲道。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可是你聽我說幾句話好嗎?」觀觀神色一正,讓看慣了她撒賴模樣的任劍輝霎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千葉山莊待上賓的客居,我們並非將你當作囚犯看待呀!」她輕聲問道:「我們有嗎?」
  他語塞,久久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點了我的穴、封住我的武功內力又怎麼說?」
  「易水大哥怕你不聽我解釋就憤然離開。」
  「你們殺了我還比較痛快。」他悶哼。
  「你以為人人都性喜殺戮?易水大哥才沒這麼暴力血腥,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種人。」觀觀溫柔的道:「在你的印象中,我易水大哥是怎樣的人?」
  「千葉公子的俠義之心天下皆知——」在他來得及察覺前,心中所思已脫口而出,「他是個豪氣干雲的俠士。」
  「你的鐵大哥呢?」
  「他也是一個義薄雲天的血性漢子,只不過……」
  「只不過他錯信好佞之言,做出變節叛國的事。我想,這是武林中人最為不恥的行為吧?」觀觀清清楚楚地分析。
  任劍輝仰天長歎,鐵大哥一生行俠仗義,可惜晚年誤寵小人,竟將騎龍盟的基業毀於一旦。這是誰的錯?是否錯在自己一怒而走,未能努力阻止這樁悲劇?……
  「大哥,此事萬萬不可為。」
  「劍輝,這是騎龍盟號令天下武林的好時機呀!」
  「豈會如此容易?依愚弟之見……」
  「與突厥聯盟,必可勢如破竹,直攻中原。賢弟放心,我們會成功的。」
  「大哥,此乃叛國之舉,難道你……」
  「我想過了,這是我畢生的心願,而且其餘盟眾也贊成,雖然是……叛國,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好好地對待百姓,由誰做皇帝不都一樣?依我看,塔吉可汗亦是有為之人。」
  「突厥素來好殺貪戰,大哥,你萬萬不可聽信突厥可汗之言……」
  鐵沐抬手阻止他說下去。「他也是一國之主,所謂君無戲言,他向我保證過,入主中原後一定善待百姓,絕不會大加殺戮。」
  「戰端一起便是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在爭戰之下焉有完土?」他苦苦相勸。
  「賢弟,我已經決定了。」鐵沐別過臉,不願再說,這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見事已至此,再也無法挽回,任劍輝痛心地憤然離去。
  如果他留下來竭力勸阻鐵大哥,也許一切尚有轉機……任劍輝沉痛地想。
  「他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落得如此下場能怪易水大哥嗎?」
  任劍輝喟歎,要怪自己不能及時挽回!
  「當然,身為騎龍盟當家、鐵沐的拜把兄弟,你是該報仇;但是身為大唐子民,你認為應該嗎?」她直言道:「你已報過一次仇,只不過力有未逮,所以,現在你已不欠任何人了。」
  「全怪我……」他喃喃道,冷汗涔涔。
  「你已盡了力。總之是命運安排,你如何敵得過?」她不希望他鑽牛角尖。
  「命運安排?」他已亂了思緒。
  「相信你鐵大哥在天之靈也絕對不忍心看你重蹈覆轍,身陷仇恨中。死去的人何其多,所流的血何其濃,真的已經夠了。」觀觀婉言勸道,誠心想打動他。
  「死的人何其多,流的血何其濃……」他低喃道。
  「我相信你會明白的。」她輕歎,決定讓他好好想一下。
          ☆          ☆          ☆
  芙蓉直覺這是場「鴻門宴」,但她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皇兄,皇嫂!」她甜甜地喚道。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如此打算。
  但是見到觀觀笑得不懷好意,她又不禁心頭發毛,再加上面無表情的易水僅向她點頭致意,芙蓉開始後悔來這一趟。
  「坐呀!」被觀觀暗地一捏,易水勉強露出微笑道。
  芙蓉舉步艱難地走進亭內,「謝謝皇兄。」
  「快來嘗嘗好菜,這可是我親自下廚做的喲!」觀觀大概是最自在的人了。
  「皇嫂真是好手藝。」看皇兄面色不善,大概已然知曉她當初故意誤導觀觀的事了,看樣子她得找個話題來避禍。芙蓉故意問道:「是些什麼菜?」
  「有鴛鴦珍燴、酥炸粟米魚、清拌雙素、醉雞……還有,這道荷葉筍片湯是蘇州名菜,你可要好好品嚐。」觀觀慇勤地布菜。
  芙蓉戰戰兢兢地夾著菜,「皇兄,你怎麼不吃?」
  「不用客氣。」易水啜了一口茶。
  「芙蓉公主,近來可好?」觀觀微笑道。
  「呃……很好。」芙蓉怯怯地回答,氣焰全收。她不知道他們究竟意欲何為,這使她如坐針氈。
  「皇上可好?」
  「很好。」
  「皇后可好?」
  「很好。」芙蓉忍不住了,緊張地說:「宮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很好,不必再問。皇嫂,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幾時奉旨嫁給易水大哥呀?」她笑嘻嘻的。
  芙蓉一愕,在接觸易水那冰冷銳利的眸光後,吶吶地道:「沒……沒有這回事。」
  「哦?那你先前不是跟我說皇上已下旨,易水大哥若不從便難逃重責?」
  「我跟你鬧著玩兒的。」她冷汗直流,「皇嫂該不會當真了吧?」
  完了,皇兄會殺了她的,因為她的挑撥離間是如此無可饒恕。
  「觀觀當真了,這不是你的本意嗎?」易水眼光一閃,「別再試圖編派拙劣的藉口。」
  「皇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芙蓉咬緊唇,「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
  觀觀咬著筷子,當下覺得自己還是迴避的好,因為她既然已引出苗頭來,再留下來看他們「舞舌弄唇」實在挺尷尬的。
  於是在緊繃火爆的氣氛中,觀觀端起瓷碗,「你們慢慢談,我去前面水榭那兒吃。」
  說完,她飛也似的奔出亭外。
  觀觀是很生氣芙蓉的挑撥離間,也希望有人教訓她,但是真正面對她時又心軟起來,不忍看那種「聲討叛徒」的場面。
  她坐在水榭的木椅上吃完了那碗飯,正無聊地丟著飯粒餵魚時,忽然有道影子靠近她。
  觀觀抬頭,「公主?」
  只見芙蓉又羞又愧、淚漣漣地低語:「皇嫂,對不起,芙蓉知道錯了。」
  觀觀差點跌下池裡,「啊?」
  易水大哥可真有本事,竟能讓芙蓉公主真心誠意地向她道歉。
  「皇兄向我分析過了,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如何過分的事。」她拭拭淚水。
  「沒關係,事情過去就算了。」她瞪著芙蓉充滿悔意的臉,吶吶地道。
  「芙蓉要回宮了,皇嫂,再見。」她怯憐憐地告退。
  「哦!」觀觀直盯著芙蓉離去的背影發愣,她一時難以接受如此柔順的公主。
  「蚊子飛進嘴巴啦?」易水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的,笑得好開心。
  「真神奇囉!」
  「芙蓉本性不壞,只是被寵壞了,驕縱了些。」
  「你把她罵得很慘嗎?」
  「起初是很嚴厲,後來見她頗有悔意,我便好言好語地開導她。」
  「我還以為她是屈服在暴力之下呢!」她吐吐舌頭。
  「暴力?」易水笑得好壞,「哦!讓我逮到你說我壞話了吧!」
  觀觀「啊」了一聲跳起來,將手中的飯碗塞給易水,腳底抹油,逃命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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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52:14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我喜歡秋天,桂花飄香,金風送爽。」
  「奶娘看你是喜歡吃桂花糕吧!」奶娘捧著一大盤雪白香郁的桂花糕,沒好氣地道。
  觀觀正一副饞鬼模樣地瞅著盤子不放,「知我者莫若奶娘。賞塊桂花糕給觀觀解饞吧!」
  「不行,這是今晚祭拜祖先用的。」
  「怎麼是你拿呢?」這些一向是奴僕的工作。
  「是奶娘自己爭著要拿的,否則閒著也是沒事。」
  可見奶娘真的悶壞了;相較之下,觀觀覺得自己幸運多了,因為她沒事就去「騷擾」易水大哥、齊總管等人,捉弄捉弄喜兒。
  她已學會了怎麼無所事事地打發時間,只是有時難免又會大喊無聊,纏著易水帶她出去玩。
  「今日是中秋佳節,轉眼冬至將到,觀觀,你很快就又大了一歲,可要懂事些哦!」奶娘又把她當作小孩子般細細叮囑。
  「我很懂事呀!」「懂」得製造「事」端!她在心底偷笑。「奶娘,給我一塊糕吧!」
  「不行。」奶娘正經八百地搖著頭,快步離開。
  「小氣。」觀觀搔搔頭。
  她這陣子胃口變得很奇怪,不但食量奇大,而且偏愛吃口味重的食物,易水大哥還特別吩咐廚房為她做口味濃郁的川菜。
  唉!饞蟲被挑起就很難再教它睡著,現在觀觀滿腦袋都是桂花糕細綿綿、雪白白的「身影」,看樣子她得「潛入」廚房,央求廚娘給她做幾塊解饞。
          ☆          ☆          ☆
  「好美的月色啊!」觀觀心滿意足地偎在易水胸膛上。
  看著皎潔圓瑩的一輪明月,兩人綿綿交流情意,易水輕柔地梳著她的髮絲,「我好慶幸你又回到我身邊。」
  「你不嫌我『吵』你啦?」觀觀嘗著桂花糕,口齒不清地道。
  「沒有你我反而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易水被她逗笑了,打趣道。
  「原來我有這麼『神奇』啊!」觀觀道:「那麼以後你可離不開我了!易水大哥,你不能三心二意哦!」
  「三心二意?」他失笑,「易水大哥幾時對你三心二意過?」
  「你當然不會,只是我怕柳小姐和董姑娘又……」她嘿笑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因為自己的醋意濃得連她都聞到了酸味。
  「嗯哼!原來你是打翻了醋罈子,那好,咱們快快成親,你就不用擔心疑慮啦!」
  他們的親事可真是一波三折、好事多磨,這次說什麼都要真正圓滿地完成。
  「這次該不會又有什麼事阻攔……」
  「不會!」他重重地摟住她低語:「絕對不會。」
  「啊!煙火。」突然閃映天空的銀光令她看傻了眼,急急指給易水看。
  易水一笑,「長安城內正在熱鬧地過節。」
  「熱鬧?」觀觀雙眼倏地發亮。
  易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做什麼。「去穿件披風。」他微笑道。
  「謝謝易水大哥!」她興奮地跳起來,飛也似地衝進觀華閣。
          ☆          ☆          ☆
  長安城一片熱鬧景象,盞盞燈籠和宮燈懸掛在各坊市、各街道,輝映滿街吆喝的小販與來往如織的遊人。
  觀觀擠進人群中看著一名舞刀弄槍的大漢,他正虎虎生風地比劃著。
  「看起來沒什麼嘛!不過癮。」她頗失望。
  「賣藝的人除非是真正隱於市的高手,否則怎能和一般武林人士相比?」
  「上次你和任大哥的比試就真的很好看,動作快得教我眼花繚亂,還有俐落瀟灑的招式,那才真叫精彩嘛!」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好笑地道。
  「下次你要和人動手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我就可以在旁收觀賞費,保證生意一定比他好。」她抓著易水的衣袖認真地道。
  「你以為我和人比武是給人們欣賞的?」還收費她乾脆再豎塊招牌算了。
  「反正這錢不賺白不賺,一舉兩得嘛,」她咕噥道,忽然眼光又被吸引住,愣愣地看著。
  「肚子餓不餓,我們去真川酒樓吃辣子魚。」他以為她又餓了。
  「易水大哥,你看——」她緊抓他的手,指向一處。
  在陰暗的巷弄中,幾名彪形大漢拉扯著一名憔悴的女子,看情形好像是劫人。
  「你乖乖待在這兒。」易水眉頭一皺,飛身奔向那幾名大漢。「住手!」
  大漢們一凜,愕然地抬頭,「做什麼?」
  「這位公子,請救我……」那女子見有一線希望,拚命地求救。
  「好大膽,天子腳下竟敢劫人。」他冷哼道。
  為首一名虯髯大漢本欲怒聲質問,卻駭於易水的氣勢,直覺他非等閒人物,頓時氣焰大斂,「這女子賣身含笑樓……」
  「我並不知道那兒是教坊楚館,」那女子大聲喊道:「這完全是你們欺騙陷害我的。」淚水奪眶而出,纖弱的模樣教人生憐。
  「你們太過分了。」出聲的是觀觀。
  要她乖乖地待在原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易水無奈地歎口氣。
  「易水大哥……」她仰首凝視他。易水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替她贖身!多少錢?」他揚聲道。
  大漢們互看一眼,「一百兩。」
  易水正要答應,觀觀卻大叫起來:「坑人哪!分明是獅子大開口。」
  「要不要?」虯髯大漢見是觀觀應對,大膽地喝道。
  「你可以做主嗎?賣身契呢?」她叉腰說道:「我們給了錢,屆時你又憑條來要人怎麼辦?」
  易水強忍住笑,讓她出風頭,而那女子卻是一副驚嚇模樣地盯著觀觀。
  「喏!賣身契在這兒。」虯髯大漢自懷中掏出一張紙片,「這事我就可以做主,一百兩呢?」
  「八十兩!」
  「你——」他大怒。
  「八十兩,要不要隨你。我們並非一定要買她,萬一你們迫得她想不開自盡,那可就真的划不來哦!」瞧觀觀這脅迫利誘的功力,可真是爐火純青。
  虯髯大漢沉吟片刻,明白她說的沒錯,便答應以八十兩成交。
  「觀觀,你真行。」易水稱讚她並不是因為觀觀替他省了二十兩,一百兩對他來而言根本不值一哂,而是觀觀的理事手段令他折服。
  「那還用說!」觀觀朝他一笑。
          ☆          ☆          ☆
  將那女子帶回府中後,易水便把她交給觀觀處理。觀觀自是義不容辭地負起這責任,將她帶往觀華閣。
  「你叫什麼名字?」觀觀安撫地拍拍她。
  「小女子叫路秀荷。」她嚥了口口水。
  「你打哪兒來的?」
  「洛陽。因為投親不遇且盤纏用盡,才教他們拐騙至教坊,差點就……」路秀荷的眼眶又紅了,淚水直往下掉。
  「好可憐。」相較之下她可真受老天保佑,順順利利地見著了易水大哥。「你家鄉還有親人嗎?」
  「爹娘早已過世,就只有一位嬸母相依為命。」
  「既有嬸母相依為命,為何千里迢迢來長安尋親呢?」該不會是她家鄉也出了位紈褲子弟逼親吧?
  「嬸母不幸臥病在床,需要銀兩買藥,可是秀荷家境貧寒,只好來長安尋一位舅父借錢渡過難關……」她已哭成淚人兒。
  「真是太可憐了。」觀觀好生同情,正在悲憐之際,忽然想到幫忙的方法。她猛地跳起來,吩咐一旁的喜兒和數位婢女:「你們先替路姑娘換衣衫,我去去就來。」
  顧不得夜涼如水,觀觀直奔緣緣堂。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她氣喘吁吁地道。
  「為什麼跑得如此急?」易水放下茶杯,愛憐地拉她坐在身側。
  齊英、關天雄、魏百渝恭敬地微笑道:「夫人。」
  「大家好!喝茶聊天呀?」她喘氣道。
  「究竟怎麼回事?」易水問。
  「我想借錢。」
  「借錢?」四個大男人不約而同地噗哧一笑。
  「不行呀?行行好,借我啦!」觀觀撒嬌道。
  「夫人!」齊英覺得還是由他這個「總管」來解釋比較好。「你是千葉山莊的夫人,要什麼儘管開口。」
  「不用借?可以直接跟你們拿,」不早說!觀觀窘然地看著他們憋住笑的模樣,「我又丟一次臉了。」
  「不,我們沒想到你不知道。」易水咳幾聲以掩飾笑意,「你怎麼忽然想到要借錢?」
  「不是我,是今天咱們救回來的那名女子,她叫路秀荷。她的遭遇好可憐,並且迫切需要銀兩應急……」她娓娓道來。
          ☆          ☆          ☆
  好美的地方哪!這一定是大富人家的宅邸,如果她能一輩子都住在這兒就好了,到時候還可以把嬸母也接來同住,她更可以每天見到那位俊逸的白衣公子……路秀荷抿著唇深思,可是自己和他們非親非故的,如何找個理由留下來?
  「請問方纔那位姑娘是?……」她開口打探救命恩人的身份。
  「她是夫人。」喜兒微笑地道。
  夫人?這麼說她是那白衣公子之妻羅?
  路秀荷大感失望,沒想到他已經成親了,自己的一縷情絲注定落空。
  她神色黯然地歎口氣,這一切離她的世界是如此遙遠,榮華富貴、溫柔體貼、蜜意多情……她所夢想奢望的都是別人的!
  「他們夫妻很恩愛吧?」她苦澀地問道。
  「夫人和公子尚未成親,不過就快了。他們的確很恩愛。」一名婢女滿面歡欣地插嘴道。
  路秀荷一震,剎那間希望又飛回她心底。
  他們尚未成親?那麼自己還是有機會可以擁有這一切的。她不願放過任何機會,哪怕它是如此渺微。
  路秀荷臉色的轉變沒有逃過喜兒的眼睛,她在打什麼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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